687.卫氏家族
闭目等死的卫风，迟迟没有等到枪锋刺落。
他重新睁开眼，就见三弟卫铮站在一旁伸手抓住父亲举起的枪杆。
卫超然看着卫铮，没有说话。
卫铮涩声道：“爹，留二哥一命。”
“你们兄弟友爱，我心中甚是安慰，但可惜，就算你肯一命换一命，也于事无补，决定命运的权力不在我们自己手里，如果说有，便是现在了。”卫超然声音迟缓：“我不动手，二郎也难逃此劫，我们整个家族，都要一起断送，生死由不得我们自己。”
此前听说东周天封城里可能藏着一个幽冥神的时候，卫氏家族上下尽皆大喜，感觉自家摆脱东周监视控制反出去的机会可能要来了。
待到天封城里真的大乱，卫家便毫不犹豫发动。
东周出了幽冥神，必定被其他大敌做文章，届时他们也难再有能力追缉卫家人，对卫家而言，实乃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盼来盼去的幽冥神竟然就出在他们卫家，而且还是最核心成员，同卫超然、卫零、卫铮父子关系如此密切。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卫超然只感觉仿佛被天打五雷轰，差点晕倒在天封城里。
他自忖一生最大成就不是自己修炼到当前境界，而是卫氏家族蓬勃发展壮大到如今。
而他接下来的宏愿就是卫氏家族能更加壮大。
结果现在却一下子走上条死路。
现在他们叛出东周，从前有可能接收他们投靠的势力没有一个还会关照他们，甚至会更残酷围剿他们。
青牛观、蛮荒、小西天、极北天池、西秦皇朝乃至于古神教等地方，无不如此。
卫超然之前一直往来的那个邋遢道人，他现在也绝了指望，不管对方同清微界有没有关系，现在都不可能找人帮他们偷偷前往清微界。
清微界，同样会剿杀幽冥神。
各个地方都一样，幽冥神是公敌。
世界之大，没有卫风容身之处，牵连之下，他们卫家也是一样。
卫铮拦在卫风身前，面对父亲卫超然恳切的说道：“魔皇！魔皇乃至尊唯一传人，如果他肯出面帮二哥求情，未必没有机会。”
卫超然苦笑：“然而，魔皇凭什么要冒着触怒至尊的风险来为我们求情呢？我们如果是一门四武尊肯一起效忠，或许魔皇还会考虑一下，但生死玄关，又哪是那么容易闯过去的？”
长子卫零这时出声：“爹，我记得您提过，传闻中至尊关于幽冥神的谕令，内容是‘见之即捕’，而非‘见之即杀’，对吗？”
卫超然心中微微一动。
“既然如此，二弟乖乖去见至尊，请求他老人家宽恕，或可能有一线生机。”卫零沉声道：“魔皇确实是关键人物，不说请他帮忙说情，没有他居中，我们又怎么可能见到至尊？”
“我们，如何打动陈洛阳？”卫超然仍然眉头紧锁。
卫零摇头：“先见到人再说，看他会开什么价，我们都答应便是，如果他拒绝……那就没有办法了。”
卫家大郎说到最后，视线落在自己弟弟身上。
卫风颔首：“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有必要，随时都可以，只要能救大家就行。”
卫超然终于收起长枪：“事不宜迟，立马出发。”
卫零点点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他视线望向远方天际。
在那里，幅员辽阔的雨云出现，天空半边顿时暗下来。
卫家众人都心往下沉。
之前的障眼法，终究还是没能骗过“雨师”成叔至，对方立马又重新发现他们的踪迹追上来。
“我随后就到。”卫零重复一遍，主动向那雨云迎去。
卫铮欲言又止，卫风目露痛苦之色。
眼下，即便卫家大义灭亲，卫风死了，其他地方好说，东周的人却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叛逆者。
他们想要逃出生天，唯有拼尽全力，想尽办法。
卫超然没有多说什么，收罗族人，立马动身，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越耽误时间，卫零所冒风险越大。
东周这次来的人不是丰宁王许启臻、清江王许陌又或者镇远大将军胡刚他们。
如果是这些人，卫家父子联手火力全开，眼下完全可以反过来击败他们。
不算东周女皇在内，卫家现在是压倒皇室许家的东周第一强族。
但来的人是“雨师”成叔至，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跟女皇一样，那是个卫家全部高手集合也敌不过的对手。
眼下能逃几个是几个了。
卫家人离开，唯独卫零留在原地。
雨云很快笼罩这一片天地。
卫零没有运功避雨，任由瓢泼大雨瞬间将他衣衫全部打湿。
他只是专注的望着半空里成叔至的身影。
“咳咳……”成叔至的手不断轻捶自己酸痛的肩膀：“以你的修为实力，如果跟卫家大部队分开走，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留下你。”
卫零面色波澜不惊：“还请成先生高抬贵手。”
“如今局面，我也不得不慎重从事，失礼莫怪。”成叔至说着，倾盆大雨顿时变了模样，每一滴雨水都仿佛化作从天而降的利刃。
而一直默默淋雨的卫零身上，也爆发出惊人刚起，风云汇聚，阻挡上方落下的雨水。
他枪出如龙，势如猛虎，卷起无边风云，攻向成叔至。
成叔至一边手夹着雨伞，一边同卫零交手。
一个女皇之下东周第一人，同当前卫氏家族第一高手，展开一场激烈对决。
双方大战，卫超然不敢回头去看。
“那边雨停了！”人群中有卫家人欣喜的叫道。
卫超然闻言脸色大变，转头看去，就见虽然仍阴云密布，但已经不见雨水落下。
见识不够的人以为是卫零占据上风，胜过“雨师”成叔至。
但卫超然却清楚，那是雨师终于张开那柄破纸伞的模样。
伞开，雨停。
开伞的成叔至，才是真正可怕的红尘前三武圣，才发挥巅峰的力量。
卫超然不忍心回头再看，忙带着一众族人赶路。
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古神教所统御的疆域。
但还在路上，现实就给了卫家人当头一棒。
此前他们忙着逃命，有些消息获取的渠道便中断，很多情况不了解，结果如今重新建立信息渠道，第一条消息就让人崩溃。
落日山大战后，魔皇陈洛阳，不知去向。
传闻他同叶天魔一战后，虽然获得胜利，但最终结果三败俱伤。
天魔下落众说纷纭，而魔皇陈洛阳与女皇许若彤皆身受重伤，眼下都正在争分夺秒的疗伤。
谁先妥当，便很有可能登上红尘霸主的宝座。
但反过来，这也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魔皇崛起如此之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也都戒惧忌惮，于是大家现在发了疯朝陈洛阳下落，可是全都一无所获。
对陈某人来说，大家都找不到他自然是最好。
但对卫家人来说，无疑是绝望的噩耗。
他们必须找到陈洛阳本人才行。
当前这个局面以及幽冥神的特殊，除陈洛阳本人以外，无人可以做主。
不管是古神教还是燕然山又或者黑水绝宫，眼下都没人敢收留他们卫氏家族，必须陈洛阳本人拿主意才行。
就在卫家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有人主动找上他们。
看着面前的邋遢道人，卫超然颇感意外：“你……究竟代表谁？”
邋遢道人笑道：“道友以为我来自哪里？”
卫超然不假思索：“清微界。”
“可惜，道友猜错了。”陈洛阳的半海道人分身，嘴角笑意更浓厚几分，伸手向上方天空指了指。
卫家人目光立马集中过来。
卫超然则已经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小儿化身幽冥神，实非其所愿，日日祷告，希望能向至尊忏悔请罪。”
半海道人微笑：“至尊昔日有言，幽冥神见之即捕，反抗者格杀勿论，听道友方才的话，令郎会乖乖束手就缚，并没有顽抗的打算了？”
卫超然颔首：“我们父子本就打算面见魔皇，请魔皇向至尊表明心意，希望能给我们一个负荆请罪的机会。”
他说话同时，目光凝神打量半海道人。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魔皇眼下闭关疗伤，贫道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何时出关。”半海道人答道。
卫超然徐徐吐出一口气：“是啊，不知道长可有什么指点？”
显然，他还没有完全信任眼前的邋遢道人。
而道人对此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向天空一礼：“至尊海量汪涵，若贤父子真的心诚，或有可能得至尊垂怜，赐你们一个机会也未可知。”
卫超然心中一动，当场领着卫风、卫铮兄弟跪地祷告，恳请至尊开恩。
然后，就在他眼皮底下，卫风忽然毫无征兆的消失。
卫超然看向半海道人，半海道人徐徐点头：“至尊开恩，希望令郎能把握住这个面见至尊的机会。”
“谢至尊开恩，谢道长指点。”卫超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另外，关于道友长子，卫零卫道友的事情，贫道也有所耳闻，道友节哀。”半海道人又继续说道。
卫超然闻言，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688.关禁闭
站在卫超然身旁的卫铮，面露悲愤之色，深深低下头。
兄长卫零实力虽强，但面对天下武圣前三，可短时间同武尊较量的“雨师”成叔至，仍然凶险无比。
卫零一心想逃，或许还有几分脱身的可能。
但之前他既然留下断后，就意味着他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死战到底的结果没有发生奇迹。
卫氏家族新生的第一高手“七海藏龙”卫零，陨落于“雨师”成叔至之手。
如果今次卫风面见至尊不成，卫氏家族怕就要彻底断绝了。
卫超然看着他面前的半海道人，别看对方站在很和善的模样，如果至尊容不下卫风，这邋遢道人可能立刻就会翻脸动手，对他们余下人不利。
他能隐隐感觉到，眼前的半海道人比起上次见面时似乎又有所进步，实力让他感觉深不可测。
遥想当初西秦雍月山脉里初见时，不过短短三两年时间，局面已经完全颠倒过来，令人如在梦里。
“原来道长，也是至尊高足，从前真是失敬。”卫超然慢吞吞说道。
半海道人摇头：“这贫道可不敢当，贫道不过是蒙至尊赏识，在至尊门下听差，做些跑腿的事罢了，至尊传人，只有魔皇。”
卫超然言道：“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道长仗义相助我们父子。”
他略微顿了一下后，接着问道：“道长，是奉至尊谕令，来寻我们父子吗？”
这当中牵扯到，半海道人突然出现，如何找到他们一行人。
半海道人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这时，卫家人当中，有个旁支子弟怯怯的站出来：“家主。”
无需多言，卫超然已然明白，他没有责怪那旁支子弟，只是再次向半海道人点点头：“多谢道长。”
“哪里，哪里。”半海道人微笑：“贫道也只是想着为贤父子谋个机会，最终还是要至尊开恩才行。”
卫家父子闻言，顿时又患得患失起来。
这时，卫风重新出现在原地。
“二哥！”卫铮连忙上前。
卫风摆摆手：“我没事。”
他向卫超然禀报道：“爹，恕我以后不能再在您膝前尽孝。”
卫超然没有说话，沉住气看着自己的儿子。
卫铮则大惊，以为卫风终究性命难保。
卫风安慰着说道：“至尊宽宏，留我性命，只是我以后再难在红尘里走动了。”
“二哥，你要去哪里？”卫铮忧心的问道：“其他世界，也容不下幽冥神啊。”
卫风解释道：“不是去其他世界，而是接下来就留在至尊洞府中，听候至尊发落。”
他叹息一声：“这样其实也好，与我合一的幽冥神，名为‘大疫’，所到之处，瘟疫横生，赤地万里，必然令众生涂炭，大家想要除去幽冥神，也并非全无道理，现在我能留下一命，又不危害苍生，实在是万幸了。”
卫铮抗声道：“我观二哥你并未失去常性同理智，虽化身为幽冥神，但这力量你该可自控，只要你自己不想，又怎会祸害众生？”
卫风沉默，半晌后近乎呢喃，声音轻到几乎难以听清：“怕就怕……我想啊。”
卫铮愕然，一旁的卫超然眉头锁紧，连半海道人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我本身当然不想。”卫风苦笑：“但在那一场大病之后，我时不时会自心底生出念头……破坏、杀戮甚至是想要毁灭眼前一切的念头。”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同兄弟：“现在，我还能压制，但我感觉，这冲动越来越强烈，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半海道人这时说道：“就贫道所知，化身幽冥神，并非是被夺舍？”
卫风点头：“我感觉也不是，倒更像是……更像是自己的思想念头，对世界的看法在慢慢改变，从心底里认为这就是对，这才是该做的事情。”
“随着修为实力提升，你的自控能力，应该也会提升，只要你能始终控制自己，压制心中戾气凶念，你就还是你。”卫超然这时沉声道：“苍龙岛徐鹏，第十八境的境界，之前也隐藏身份不为人所察觉，若是变得嗜杀难以自控，造成大屠杀，先前定然无法掩藏身份，他可以做到，二郎你同样可以。”
卫风则似乎有些没信心，不过脸上还是露出笑容：“孩儿谨遵教诲。”
陈洛阳在一旁通过半海道人的视角冷眼旁观，对此却抱怀疑态度。
是，没错，徐鹏看起来并不嗜杀。
境界修为实力更高的极北天池之主张卫雨，至少表面看起来也同样可以自控。
但如果时间继续往后推移呢？
如果说现如今的六界至尊忌惮幽冥神，是不想自己的地位遭受动摇，那当初上古时代的羲皇呢？
仅仅只是因为其子句芒化身幽冥，最后才无奈为之吗？
陈洛阳心中充满疑问。
这个时候他就不禁再次想起陈初华，对方目前看上去也不嗜杀，理智冷静。
但当年入血河，化身血明凰，同这有没有关系呢？
眼下关于幽冥神的所知所闻，还是实在太少了……
眼下这有多一个白老鼠，且慢慢观察吧。
陈洛阳思索着，而那边卫风则微微沉默，然后重新开口：“我不愿危及众生，但大哥的仇，我绝不会忘。
只是从今以后留在至尊身旁，行止全由至尊定夺，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为大哥报仇。”
“二哥且安心随至尊修行，我修炼有成，定会去找雨师。”卫铮长长吐出一口气：“只可恨东周那昏君得人皇传承，实力太强，我等也唯有尽人事安天命，只希望魔皇这次闭关平安，待他出关，我们或许会有机会。”
“诸位要投奔魔皇麾下，自无不可，不过眼下切记不要去古神教总坛。”半海道人这时说道：“蛮荒王后青空桑，再临古神教总坛，第二次攻打，那里眼下正在大战。”
卫超然抱拳：“多谢道长指点，只是眼下我们正遭受追杀，需要寻个去处。
蒙至尊开恩，留二郎一命，但还需广宣天下人知道才是。”
“贫道说话，没有魔皇那般能令天下人信服。”半海道人笑道：“不过至尊看来有意让令郎自己前往其洞天，只要言明这一点，相信其他人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顶多随行监视。”
没有了卫风这件事，其他大多数人眼下就顾不上卫氏家族了，肯容留他们的势力也会变多，不过他们还是决定投靠魔皇。
唯一还可能追击的便是东周高手。
卫风是戴罪之身，相当于去至尊门口蹲禁闭，可没有匡扶卫家的资格，东周自然不会有任何顾忌。
“贫道，同贤父子走一遭，路上大家相互照看，卫道友意下如何？”半海道人微笑：“东周女皇同鹤仙不来，其他人我等可以应付一二。”
卫超然肃容道：“道长大恩，没齿难忘。”
其他卫家人都纷纷道谢。
半海道人回礼：“道友不必客气。”
卫铮忧心忡忡：“魔皇眼下不知究竟如何了？”
不担心不行。
至尊时常不理人间事，如果魔皇和天魔陨落，那红尘里就可能是东周女皇定鼎乾坤，他们卫家再无立足之地。
“贫道也不知晓。”半海道人摇头。
卫超然看看卫风，然后再看看半海道人：“或许，魔皇已经返回至尊的洞天里，安心休养疗伤。”
半海道人环顾四周，似乎是思索一下后，轻轻摇头：“据贫道所知，魔皇并不在至尊那里。”
卫家人面上皆变色。
半海道人压低声音：“娑婆界主宰天佛，曾到访至尊的洞天，虽然不是为了魔皇的事情，但自然知晓魔皇并不在那里。
小西天普慧方丈有可能从娑婆界得到风声，所以他和天池之主才那么安稳守在洞天外，而不是像蛮荒王后一样四处搜索扫荡。
只要能确保魔皇不回至尊洞天，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成功。”
陈洛阳本人对此也有些蛋疼。
要不是天佛上门，他直接对外宣布，哥就在自家师父洞天歇着。
不管他是真在那里还是不在那里，现在找他的那些人，还敢进来搜不成？
哪用现在这样烽烟四起。
天佛倒确实不是为了他陈某人的事而来，但时间点卡得这么准，你要说他一点心思没动，陈洛阳实在很难相信。
听了半海道人的话，卫家人全部神情严肃。
卫超然徐徐说道：“从天封城出来后，我也收到不少风声，听说魔皇这次受伤非常特殊，必须特殊的地方休养？”
半海道人肯定了他的猜测：“不错，准确说来，只有在红尘界里各大圣地级势力的山门才行。
界外虚空不行，难以引聚灵气。
娑婆界等地方当然也不行。
魔皇昔日出身，红尘下神州浩土那般世界更不行，太过脆弱，难以承受。
因为魔皇今日伤势，乃是叶天魔的神劫造成，疗伤时化解劫力的过程直接就把那世界碾碎了。
所以只能在红尘界里，话说回来，东周女皇的情况也一样，因此不得不第一时间返回天封城。”
689. 来自神州浩土的怪物重现人间
听闻东周之名，卫铮恨声道：“只可惜我眼下实力不济！”
卫风深吸一口气，拍拍兄弟的肩头：“我们，都下功夫吧，旁的话不多说了，我要前往至尊那里了。”
他看向卫超然：“爹，你们多小心。”
卫超然颔首：“至尊肯开恩，你定要把握机会，切不可行差踏错。”
“我明白。”卫风又向半海道人一礼：“请道长多多周全。”
半海道人微笑点头：“贫道自会尽力。”
他指点卫风路径，卫风向父母地底告别，然后独自离去。
半海道人同卫家其他人一起，则向古神教疆域行去，不过他们没有前往古神教总坛，而是额外找地方先隐藏行踪。
他们消失后不久，一片雨云，便笼罩此方天地。
雨中，中年男子不打伞，破旧油纸伞夹在腋下，不停咳嗽。
他肩头隐隐现出血迹，正是“雨师”成叔至。
卫零修炼枪法，锋芒毕露，一点寒芒无坚不摧，攻击力卓绝。
舍身拼命之下，决死一击叫成叔至都挂了彩。
只可惜双方实力客观差距仍在，死战不退的结果，就是真的战死。
没有卫零，卫家其他人对成叔至来说基本就彻底没了威胁。
卫风虽然化身幽冥神，但本身修为境界还低。
成叔至一路搜索一路追来，但越是追赶，他越是疑惑。
种种蛛丝马迹表面，有相当够分量的人，在帮助卫家逃亡。
什么人，敢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韪，援护出了幽冥神的卫氏家族呢？
一定要说有谁，成叔至只能想到魔皇陈洛阳。
但陈洛阳眼下应该还在隐匿疗伤。
要收容卫家，必须他本人出面，他不在的情况下，再亲信的麾下也不能奉命代他挑起这个担子。
因为最大的压力不来自红尘里各路人马，而是可能触怒至尊，只有陈洛阳本人才能背得起这口锅。
正当成叔至疑惑之际，东周方面收集情报的人传来消息。
卫风主动向至尊自首请罪，恳请宽恕。
而至尊开恩，允诺留卫风性命，但卫风从此不能再在红尘人间行走。
“咳咳咳……消息的来源是哪里？”成叔至不停咳嗽。
他面前的东周武者恭敬答道：“是有人遇到了卫风独自一人出没，他声称自己得到至尊宽恕，正前往至尊洞府谢恩。”
“他自己说的？”成叔至皱眉。
对方答道：“是这样没错，发现的人一时间无法确定真假，只能遥遥跟踪。”
成叔至轻轻吐出一口气。
至尊如果明确发话饶人，那这时候谁动卫风，谁反而就要出事了。
不过，这只局限于卫风一人而已，卫家其他人，至尊是不可能关心的。
卫风自己能活命已经要谢天谢地，没脸面再求至尊保家人。
所以眼下仍然可以继续诛除叛出东周的卫家人。
而且他们的去向也很明了。
卫风幽冥神的问题暂时解除，其他势力再向卫家伸橄榄枝就不用担心。
但卫家肯定顺势投靠至尊弟子魔皇陈洛阳。
眼下红尘里的局面，也正是陈洛阳和东周女皇两极争锋，谁先疗伤出关，谁就胜利。
不久之后，从小西天普慧方丈同天池之主张卫雨那里传来确切消息。
卫风确实进了至尊的洞天，后续情况不明。
然而，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陈洛阳的行踪，直到此刻，仍然没有下落。
普慧方丈来自娑婆界的确切情报，陈洛阳不在至尊的洞天里。
可那样一来，他现在何处？
成叔至立在天地间，任倾盆大雨落下，目光一时间茫然。
…………
李故城与西秦众人，同冷寂和佛门众人，展开一场大战。
最终谁也没能奈何对方，而极西之地，传来苦海一脉无边寺被蛮荒王后青空桑攻破的消息。
法空、舍心等众多高手陨落，圆癫魔僧等侥幸在外逃脱的苦海传人，在青空桑离开后，他们被迫第一时间赶回苦海。
无边寺毁了，但苦海占据的其他领地上众多黑莲佛寺，局面还需要圆癫等人去稳定，以免整个苦海彻底大乱。
在西秦这边的经营，就不得不放下了。
于是冷寂、李故城交战双方暂时鸣金收兵，各自光复苦海一脉退出来的土地，光复本属于西秦的疆域。
两人心中都有不安。
眼下虽然费心光复西秦故土，但西秦皇朝的命运，早已不在秦人自己手中。
虽然他们都有心振作，但现如今左右红尘人间者，只会在魔皇同东周女皇之间诞生。
西秦故土，不管是古神教还是东周皇朝，可都还占着一部分呢。
如今苦海总算吐出来了，可是古神教与东周呢？
而在女皇同魔皇之间决出胜负后，红尘里其他地方的局面，必然同现在大不同。
李故城返回皇都政阳城，路上想起当前局面，轻叹不已。
其他西秦李氏皇族高手，各自分散出去统兵收服失地，摧毁西秦地面上的黑莲佛寺。
小李王爷自己，带着被废去修为的前太子李远邦，回到政阳城。
听见他的叹息声，李远邦语气平静：“感到无力是吗？”
李故城转头：“皇兄……”
“你有些日子没这么叫过我了……”李远邦回忆道：“从你私下里见面也改口叫我太子殿下时起，你是不是就发现我拜师苦海的事了？”
李故城颔首：“不错。”
“我自问行事隐秘，实在想不到哪里露了风声，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李远邦语气淡漠：“近十几年来，我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感觉，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悲哀，为命运不在自己手中，感到愤怒，现在，这副担子要你来挑了。”
“皇兄你投叶天魔，或许还可以这么解释，但从前父皇尚在时，你暗地里勾结魔佛传人，又怎么解释？”李故城摇头。
“我们的父皇，从前你不了解，因为你练武难有所成。”李远邦语气轻描淡写：“现如今的你，难道仍然不了解吗？”
小李王爷微微沉默一下：“你要上进，我能了解，但你选的路，太偏了，我无法接受。”
“怎么样都好，我一身武道尽废，对现在的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李远邦近乎面无表情：“我等着看，你是否能比我做的更好，等着看，你如何能保下我西秦基业。”
李故城微微垂下眼帘：“能保下西秦，能保下我李氏一族，我于愿足矣。”
李远邦皱眉：“你说什么？”
李故城不答，带着自己的兄长，步入一间隐秘的宫殿，步入一条密道。
前太子殿下心神不禁有些恍惚。
这场面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他秘密见过魔佛传人，秘密见过再次休养的叶天魔。
但今天，他却成了客人，被自己弟弟带着再经历一遍。
在这里的人……
李远邦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
二人进入密室，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个庞大的地宫。
宫中灯火通明，入眼处可以看见两人。
一个僵立不同，形同干尸，身上插着一杆长戈。
另一人则盘膝坐地，正静静存神调息。
这人双目闭合，淡然道：“故城来了？”
李故城向之行礼：“参见魔皇陛下。”
李远邦僵立原地不动。
盘坐在那里的人影，仿佛一尊魔神般，赫然正是红尘里无数人正在寻找的魔皇陈洛阳。
而另一边那个仿佛干尸一样的人，分明是曾经叱咤红尘的叶天魔……
苦海一脉依附魔皇，而不论冷寂还是李故城，都对苦海深恶痛绝，对抗不休。
此前西秦更是在东周、蛮荒、小西天等多方支援下，方才遏制苦海的侵蚀，勉强支撑下来。
然而最终，陈洛阳恰恰就在李故城这里疗伤休养。
西秦沉寂了太久，没有巨头坐镇，境内混乱不堪，多方势力割据……
以至于大家找来找去，把苦海和苍龙岛乃至于血海都考虑进去，却疏忽了这里。
“从什么时候起？”李远邦涩声向自己的兄弟问道。
李故城轻声道：“时间不长，就在落日山之战前不久。”
“既然二选一，何不选东周？”李远邦蓦然厉声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直觉，我觉得这一战是魔皇胜，你说我跟你一样是赌，我承认，但我跟你赌的东西不一样。”李故城坦然道。
李远邦不顾陈洛阳在侧，目光直视自己的兄弟。
李故城徐徐说道：“魔皇治下，百姓仍可安居乐业，变得只是我们李家，虽不再能面南称尊，但至少可保平安，我们并不是只有一种活法，一条路可选，适当放手，路自开阔。”
李远邦注视李故城许久后，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故城，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但我也实话告诉你，你我不同路，我讨厌你这样的人。
你若是真能超越我与父皇，成为新的一代雄主，我反而败得安心。”
李故城轻叹，向陈洛阳行礼：“请陛下宽恕家兄失仪之过错。”
“无关紧要，既然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我自不会亏待你。”陈洛阳语气平静。
但他眼睛徐徐睁开。
仿佛魔神一样的气息，让李家兄弟颤栗，让地宫动摇，不可阻挡，传入红尘人间。
690.不可明说的食人魔王向蛮荒逼近
陈洛阳徐徐起身，不如何作态，李氏兄弟都生出乾坤颠倒，天地翻覆的感觉。
这时，一旁伤痕累累仿佛干尸一样的老者，突然开口说话：“姓许的小妮子还需不少时间，你赢了。”
语气平和淡然，没有丝毫起伏。
听着叶天魔的声音，李远邦神情复杂。
李故城神情平静，但目光微微闪动，心中显然也波澜起伏。
他们，仿佛在见证一个时代的更替同交接。
曾经傲啸红尘，独战天下的叶天魔即将迎来其谢幕的时刻。
而战胜他的强人，将登上红尘人间最顶端的位置，于至尊之下最强者的宝座，天下一人。
“再见。”
陈洛阳来到叶天魔身前，随手将插在对方身上的钧天戈拔出。
随着钧天戈离开，叶天魔干枯的尸身，于无声无息间化作飞灰。
一代老魔就此成为历史。
陈洛阳将钧天戈收起，然后回身冲李故城吩咐道：“留在城中，不要走动。”
“谨遵陛下谕令。”李故城低头道。
陈洛阳微微颔首，身形毫无征兆，在地宫中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李故城静立原地不动，久久沉默不语。
李远邦望着同样消失的叶天魔遗体，半晌后打破沉默：“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等着看你赌这一次的结果吧。”
李故城默默点头，就在地宫里盘膝坐下。
…………
一个身影在红尘界天地间默默穿行，跨越西秦大地。
脚下的土地，正战乱不止。
苦海一脉留下的黑莲佛寺，被一个一个不断拔除。
西秦皇室统帅的武者，同冷寂统帅的义军，一南一北各自推进，扫荡苦海遗毒，分别光复此前被苦海一脉占据的西秦徒弟。
双方渐渐推进到西秦大地中央一带，开始展开全新的对峙与摩擦。
火星四溅的众人，没有察觉天空中有个人自他们上方走过。
仿佛白昼日光下，于天空中划过的影月，这个身影无声无息，无影无形，走过西秦大帝，南下进入古神教所统御的疆域。
他一路走向古神教总坛的位置。
在那里，同样正进行一场鏖战，其激烈程度，甚至比整个西秦土地上的战火加起来还要更狂躁。
两位武尊巨头，以古神教总坛为中心大打出手，以至于上方青空时不时出现裂痕，而守山大阵守护以外的周围广阔区域，都山沉地陷，形同末日。
交战双方，一边是此前攻破苦海一脉无边寺的蛮荒王后青空桑，另一边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突破至武尊境界的古神教宿老何森。
作为此前红尘最顶尖的武圣高手，青空桑一直是最靠近武尊境界的三两人之一，她成就武尊之境不令红尘中人意外，倒不如说很多人都好奇她为何直到如今才跨出这一步，昔年她与卧龙沙齐名，如今光辉却掩盖在丈夫之下。
武圣境界时实力不如她的黑水绝宫凌苍当年反而越到她前面突破至武尊境界，竹瀶、别东来、许若彤这样的年轻人更后来居上。
不过，如今她一朝突破，实力之强，也着实不愧当年声望。
相较于她，世人更震惊于何森竟然也神秘突破至武尊境界。
毕竟此前古神教何长老不禁逊色于江懿，同样不及“落日王”郑池。
他的突然崛起，便是古神教自家弟子都感到意外。
大家只能将这归功于现任陈教主的神奇。
但青空桑已经从东周得到消息，此何森非彼何森，根本就是江懿本人。
古神教从前的正副教主，颠倒了一下后，又出现于世人面前。
如果真正的何森能突破至武尊境界，刚刚迈过天堑的他，反而不可能比得上眼前这个假货。
想要破开江懿的防守，她必须下更大力气。
远远望去，就见一条仿佛燃烧着的时光长河，笼罩古神教总坛上方。
古神教总坛上空亮起重重光辉，交织成一尊又一尊古神的光影，抗击上空的火焰长河。
火焰长河里，有一具身披红袍的水晶骷髅，妖异而强大。
青空桑这次发了狠，强攻古神教总坛，不再保留，一身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
自身弹指天荒的绝学发挥到极致不说，她身上那件上古遗宝的力量，也尽数发挥出来。
随着她突破到武尊境界，这件宝物的力量也可以得到更极致的发挥，熊熊烈焰霸道十足。
她没有徐徐图之的打算，而是上手就将自身力量提升到极致，务求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下方古神教守山大阵砸开。
炽烈的火光在她头顶上空浮现，凝聚成一个赤红的光团。
光团中，乃是一页仿佛燃烧，却永远不灭的书卷，上面书写一个“火”字。
红尘中此前向来无人知晓蛮荒所得一页天书的具体内容，今日终于大白于天下。
“火”字天书力量加持下，青空桑出手之力，比平时要更加暴烈，更加狂猛。
纵使下方主持大阵的何森同为武尊巨头占据地利，在如此狂暴的攻击下，也生出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过何森不慌不忙，在阵中展开一杆黑色的宝幢。
赫然正是苦海一脉原先拥有，后来落入陈洛阳手中的苦海魔幢。
何森虽然不是苦海一脉嫡传，但以武尊之身摇动苦海魔幢，仍然衍化无边苦海，帮助化解青空桑的攻击。
眼看时间不断推移，水晶骷髅两个眼窝中，跳动的火焰越发炽烈。
陈洛阳将苦海魔幢都给了江懿，他是否真的就在这里？
还是说仍在故布疑阵？
可惜，她现在缺乏试错的时间了，迟疑犹豫更成不得事，唯有全力先解决古神教总坛这里，便可知道答案。
水晶般的一只骷髅骨手中出现一具硕大的轮盘。
击杀苦海一脉法空方丈后得到的大轮回盘，她尚没来得及炼化掌控，也没能参悟其中奥妙道理。
但眼下情况紧急，蛮荒王后也顾不得那许多，手持大轮回盘向下碾压，专门针对苦海魔幢。
魔佛一脉传承当中，大轮回盘无疑是比苦海魔幢更加强横的宝物。
双方出自同源，现下彼此感应，互相牵制，苦海魔幢衍化的苦海，眼看渐渐淡了下去。
蛮荒王后青空桑见状，立马把握机会，趁热打铁，头顶“火”字天书闪耀，力量集中于一点，要以火焰长河凿穿下方古神教大阵。
但就在这时，青空桑心头突然剧震，强烈危机感袭上心间，令她几乎窒息。
旁边有人突兀的伸过来一只手。
黑色的袖子，洁白但有力的手掌。
手掌抓在大轮回盘上，大轮回盘剧烈震动，但被那手掌牢牢抓住，难以挣脱。
水晶骷髅视线偏移，手的主人完整出现在她视野内。
“好久不见。”
双目深邃如星空的陈洛阳平静看着她。
水晶骷髅沉默，红颜重现。
青空桑深吸一口气：“好久不见。”
她注视着陈洛阳：“我终究还是找错地方，终究还是晚了，能不能给我个明白，你先前究竟在哪里？”
“不能。”
陈洛阳淡然道，一手将大轮回盘收起。
另一只手，五指合拢，握成拳，直捣蛮荒王后。
王后悠悠一声叹息，红颜重新变白骨，化作水晶骷髅模样。
她没有试图抵挡陈洛阳这一拳，而是以火焰长河将之缠绕，尽量减缓其速度，自身则飞速后退。
时光长河延伸下，周围一切似乎变慢，唯独身处长河中的蛮荒王后青空桑速度变快。
然而，陈洛阳的拳头看似缓慢，却仿佛定住时光长河。
一轮“黑日”冉冉升起，仿佛无尽深渊，吞噬时光长河。
青空桑发现自己的身形不仅没能前进逃离，甚至反过来倒退，主动朝陈洛阳的拳头上撞去。
她没有任何迟疑，甩掉自己身上红袍，红袍瞬间化为熊熊烈火，仿佛上古神火烧穿时空降临当世。
与此同时，“火”字天书也主动迎向陈洛阳。
但陈洛阳对此视若无睹。
他身前自动多出两轮新的“黑日”，一边一个，将烈焰古袍同“火”字天书分别吞没。
两团毁天灭地的熊熊烈火不停翻滚，但无声无息间，被黑暗吞噬，不仅声音无法从中逃出，光与热同样不能。
而陈洛阳拳头所化“黑日”迅速膨胀，来到青空桑面前。
没有今天巨响，没有风云激荡，只有水晶骷髅通体被打得碎裂，布满裂痕。
白骨重新化作红颜，但蛮荒王后青空桑脸上不见血色，比骷髅还要更苍白。
陈洛阳收拳，两人凝立不动，方才位置不见丝毫改变，像是谁都没有移动过。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陈洛阳轻轻点头：“确实是一门不错的功夫，可惜有其缺陷，难怪以你的天赋才华在天堑前也卡了那么久。”
青空桑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出声，只是勉强维持身形立于原地，仿佛只是说话的动作，也会让她身体崩溃散架。
陈洛阳收了“火”字天书的那枚“黑日”飘上前，将青空桑躯体收了。
他没有进入古神教总坛，只是吩咐一句：“结束了。”
说罢，他身形消失。
待到再出现时，已然重临蛮荒。
691. 阴险毒辣的邪魔外道进入东周
同古神教那边一样，蛮荒一带，同样正在进行一场武尊层次的对决。
“疯皇”别东来，大战“霸王”卧龙沙。
叶天魔真正的两大嫡传弟子，两位此前看起来毫无关联的魔道巨头。
同时，如果在当今红尘界，列出最嗜武最好战的几个人，他们俩基本都会有一席之地。
同样憎恨叶天魔，彼此间却一定要较个高下，这当中复杂的情绪，怕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理清楚。
如果可以，他们都更愿意养好伤势之后，再一决雌雄，分出胜负。
落日山一战，对他们都有莫大好处，养好伤势，消化好处之后，两大魔道天骄，都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通天彻地的他们，有一窥至人之境的底蕴。
不过当前局势下，两人带伤，便在蛮荒大地上空大战一场。
别东来欲要离开，卧龙沙强行留客，但别东来不肯直接狼狈逃走，于是双方大战不可避免的爆发。
落日山一战，别东来一门心思追着叶天魔死斗，在叶天魔反击之下，伤势较重。
但此刻面对卧龙沙，他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同对手招招对攻。
卧龙沙更不会客气，霸王枪凌厉卓绝。
两大魔头激战之下，别东来旧伤更重，终究还是渐落下风，身上多添了一个血洞，凄厉可怖。
但卧龙沙也不好过，别东来虽然未唤出“死”字天书，但一拳一脚之间，幽冥死气浓郁，不断侵蚀影响卧龙沙的身体。
死气诡异霸道，卧龙沙虽然有白金符诏，但针对非真非幻的死气办法不多，让同样有伤在身的卧龙沙负担不断加大。
尤其是卧龙沙眼力敏锐，隐约能判断出，借助“死”字天书的奥妙，别东来在临死时那一刻，生死转化，会爆发出难以估计的惊人力量。
蛮荒族王自问有伤在身的情况下，没把握避过别东来这最后时刻的绝命反击。
继续战下去，最终结果，很可能是同归于尽。
卧龙沙不惧死战，但此刻他脑海中总是不期然间想起妻子的面容。
“你胜不过我，我杀不得你，还要继续吗？”卧龙沙手下不停，口中说道：“如此草率，太遗憾了，我更希望大家都在至人之境的时候再决胜负，分生死。”
别东来狞笑：“怕死别动手，要么咱们一起死在这里，要么我先去打死你婆娘，然后咱们再同归于尽！”
“还真是疯子。”卧龙沙哂笑，出枪比方才更狠更快：“你一定会死，我却未必呀。”
他抛开顾虑，出手比方才更加狠辣凌厉，招招直指别东来要害。
正当双方大战趋于白热化之际，两人心中忽然同时微微一动。
他们眼角余光同时朝一旁瞥去，然后就见一个黑衣青年足踏虚空，突兀的出现在面前，仿佛从始至终就在那里。
“陈洛阳……”蛮荒族王卧龙沙眉头拧起。
别东来则眼睛一亮：“你在这里，那就是说，确实是那死老鬼完蛋了？”
陈洛阳颔首：“是啊，你们二人，不必再惦记弑师了。”
别东来同卧龙沙一起罢手，一个哈哈大笑，另一个则目光复杂。
别东来欣喜若狂，除了当初跟他妻子韩嫣重逢之外，陈洛阳还从没见过他这般狂喜的模样。
蛮荒族王卧龙沙则默然不语。
他一生追赶的目标，他一生最想要击败的人，已经死了。
就在此前落日山之战里，双方刚刚交过手，实事求是的讲，卧龙沙承认，自己仍非叶天魔对手。
尤其对方十道毁天魔劫现世那一刻，更让他肯定，自己就算突破到第二十一境，至人的境界，能否战胜那老头子仍然是未知数。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别东来哈哈大笑，完全不再理会蛮荒族王，转而冲陈洛阳招呼一声：“老鬼死了，嫣嫣不用再多在至尊的洞天里，别把她闷坏了，我这就去接她出来！”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瞬间消失无踪。
陈洛阳见状笑笑，转过头来视线落在蛮荒族王卧龙沙身上。
“拙荆现下，不知如何了？”卧龙沙徐徐问道。
他现在知道，自己方才同别东来交手时，为什么脑海中总会闪现青空桑的身影。
并非他受伤之下心灵出现破绽以至于神思散乱，恰恰相反，是到了他这个修为境界心思灵动至极，感应敏锐。
眼前的陈洛阳，应该是先找了青空桑，然后才来蛮荒找他。
陈洛阳抬手，手掌现出一轮“黑日”，漆黑的太阳仿佛黑洞，从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肤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这时她勉力睁开眼，面对卧龙沙微笑一下。
不过，只是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已经让她的身躯颤抖，仿佛随时可能破碎一样。
卧龙沙深吸一口气：“魔皇，难不成是要威胁我？”
“当然不是。”
陈洛阳淡然道：“你不是受威胁的人，我更不会如此无聊，不过是成全你们最后一面罢了，你们今天将同葬于此。”
“生同衾，死同穴，一世夫妻已无遗憾。”卧龙沙动作前所未有轻柔，拦青空桑入怀，夫妻二人一同面对陈洛阳。
青空桑这时开口：“他先找我们，给了周皇机会。”
这句话，仿佛用尽她全身力气，也用尽她最后的生命，永远闭上眼睛。
她的身躯在卧龙沙怀中，像破碎的瓷器一样裂开，然后灰飞烟灭。
卧龙沙静静看着，久久不语。
陈洛阳则微微颔首：“最后时刻还不忘帮你争取一丝机会，确实伉俪情深。”
青空桑所言，目的不是为了提醒自己的丈夫将来有人帮他们夫妻报仇。
她人生最后一句话，本就不是说给卧龙沙听的。
而是说给陈洛阳听，希望陈洛阳因此而分心，则卧龙沙不论是战是逃，都多一分机会。
哪怕这机会再微小，她也要争取。
相对于最后诀别，互诉衷肠，这是她最后能为丈夫做的事情。
“我还没习武，只会爬树的时候，就趴在她家墙头看她。”卧龙沙反应很平静：“后来我们一起习武，一起长大，一起打天下，现在自然也一起面对最后一个敌人。”
陈洛阳闻言，目光动了动，最后轻叹道：“在我人生记忆中，我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他仰头望天：“或许……也有？但我难以确认。”
卧龙沙手里枪锋指向陈洛阳：“你是我今生所遇最强的对手，比老头子还要更强，强到我甚至自我怀疑，当初你只有武圣之身，用羲皇古阵挡我，如今你终于也是武尊了，让我见识一下老头子也败亡的绝学吧。”
陈洛阳点点头，不再开口，直接五指握拳就打向卧龙沙。
卧龙沙挺枪而上，不闪不避，以自身枪锋最强一点，正面迎战陈洛阳的拳头。
即便有伤在身，之前又跟别东来较量过一场，霸王之枪仍然强横凌厉至极。
只是，他横，有人比他更横。
陈洛阳拳势不改，就以自身铁拳正面硬碰对方枪锋最强一点。
一轮“黑日”在卧龙沙眼前冉冉升起。
只是那“黑日”同卧龙沙此前印象中相比，又有所不同。
“黑日”当中，乍一看有一个又一个黑环呈现，仔细看去，则像是八轮“黑日”，大套小，一个套一个，一层套一层，最终叠加在一起。
平衡而又狂暴，凝练而又恣意的恐怖力量聚合在陈洛阳这一拳中，爆发出惊天威力。
卧龙沙眼前，仿佛重现当日叶天魔八道毁天魔劫一起爆发的场面，但更加诡异，更加霸道，更加奇绝。
黑日圣典第四法。
黑日无天崩神劫！
连环不绝的碰撞，在蛮荒上空爆发，经久不绝。
似是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硝烟散去。
陈洛阳同卧龙沙遥遥相对，卧龙沙徐徐吐出一口气：“我输得不远，便是我无伤在身，应该也不是你对手，不过不能以全盛状态与你一战，实是人生最后憾事，否则不论胜败，都定然畅快。”
“没分别。”陈洛阳收拳而立，静静看着对手。
卧龙沙手中纵横红尘百年的霸王枪，自枪尖起一点点消失，不见破碎，不见尘埃，不见灰烬，像是被人凭空抹消，又似乎从来就不存在。
枪杆越来越短，最后延伸到卧龙沙本人身上。
从手，到手臂，再到肩头，继而全身。
卧龙沙整个人渐渐在天地间消失，同青空桑一样不见踪影。
陈洛阳当即转身，离开蛮荒。
他在古神教总坛同蛮荒各出手一次，连续击杀蛮荒族王与王后，两战皆只在顷刻间，以至于消息都有些来不及传开。
但很快，红尘界里众人都收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魔皇陈洛阳伤愈出关！
任无数人寻找他下落，意图趁他闭关之际除魔，但最终结果，找他最积极的蛮荒王后青空桑陨落，蛮荒族王卧龙沙亦步其后尘。
刚刚拥有两大武尊的蛮荒，瞬间归零。
红尘震动，先前乱象竟一时间全部平息，仿佛整个红尘界都陷入静止，因为魔皇重出江湖而失措。
红尘停下，陈洛阳没有停。
离开蛮荒，他北上穿越故楚之地，进入东周境内。
693. 至尊传人摧毁佛门叛逆
魔皇陈洛阳先南后北，一路扫荡，连下蛮荒、东周、极北天池。
蛮荒王后青空桑陨落。
蛮荒族王卧龙沙陨落。
东周女皇许若彤伤势未愈，不战而走，在“鹤仙”李护霜护送下离开红尘界。
天池之主张卫雨重伤，勉强逃离，同样远走红尘之外避难。
消息传开，整个红尘震动。
先前一切意图对陈洛阳不利者，尽皆被扫荡一空。
魔皇君临天下的气势，已经强烈到让红尘界上下所有人几乎窒息。
失去“天王”张卫雨的极北天池，在少数死硬分子伏诛后，终于还是这个向可怕的征服者低头。
陈洛阳的脚步没有过多停留，自北方重新南下，途径黑水绝宫领地，然后重新回到西秦皇朝地界。
走了一圈之后，他又绕回这里。
目标，佛门圣地，小西天。
普慧方丈先前同天池之主张卫雨一起在至尊洞府外等候，始终不曾等来陈洛阳。
最终等来的消息是，陈洛阳于古神教总坛拿下蛮荒王后青空桑，于蛮荒击杀“霸王”卧龙沙。
这一局，终究是他们输了，陈洛阳疗伤的时候他们没能找到其下落，而陈洛阳先东周女皇一步疗伤完毕，局面便不可收拾。
蛮荒两大武尊，卧龙沙夫妇一起陨落，女皇伤势未愈，让对抗陈洛阳的力量塌了一大半。
这时再想像围攻叶天魔一样围攻陈洛阳也没有足够的力量。
最终，东周、天池连续陷落。
普慧方丈势单力孤，尽最后努力前往先天宫，希望能因唇亡齿寒之故，说动先天宫的姬重与天凤出手，但可惜徒劳无功。
此前围剿叶天魔，天凤不曾参战，此刻同样不出宫干涉陈洛阳。
普慧方丈失望而归，回到小西天的同时，那让人窒息的身影，也在千年古刹上空出现。
陈洛阳平静俯视下方的佛寺，寺中普慧方丈双掌合十：“原来魔皇先前是在西秦。”
寺外远方山上，一众西秦武者簇拥在李故城身边，正齐齐向天空中的陈洛阳行礼。
普慧方丈见状，心中有数，只剩叹息。
“蔽寺援助冷将军，所以诸位做此选择吗？”老和尚望向为首的李故城：“这与皇长子投苦海有何不同？”
李故城答曰：“苦海岂可同陛下相提并论？陛下代至尊执掌红尘，此天下大势不可违。”
小西天普慧方丈深深叹息：“此前，大势未定啊。”
“在大师眼里未定，在我眼里，早已注定。”李故城语气平静。
普慧方丈不再多言，看向半空里的陈洛阳：“一切劫数，恳请魔皇容老衲一身担当，放过本寺无辜弟子。”
“红尘包罗万千，这一点不会改变。”陈洛阳淡淡说道：“佛门其他传承，不会受牵连，但小西天，今日气数已尽。”
说罢，他直接抬手便是一拳落下。
恐怖的“黑日”降临，笼罩整个小西天。
佛寺中万道佛光消逝，佛唱梵音湮灭。
“黑日”滚滚下落，仿佛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普慧方丈全力以赴，驾驭守山大阵迎击陈洛阳这毁天灭地的一拳，但只在接触的瞬间，一切便都化作绝望。
“黑日”滚滚落下，接触到它的一切事物都随之灰飞烟灭，化作乌有。
塔林成片垮塌，舍利颗颗薄淡，菩提纷纷枯萎，莲花朵朵凋落，好一派末法到来，世界末日的绝望景象。
远方山上，西秦众人神色复杂。
多年以来，他们同佛门圣地小西天一直明争暗斗。
西秦大帝李策尚在时，他们占着上风，李策不在了，小西天反客为主，但马上又遭到青牛观、苦海一脉的挤压。
西秦这些年来风雨飘摇，外敌环伺，内乱不止，如今却是他们看着小西天覆灭。
而先前争霸天下的对手东周、南楚更是都已先一步成为历史。
神态虚弱的李远邦站在李故城身旁，语气平静：“你选对了，不过我大秦马上也要像周、楚二地一样，成为历史了。”
“皇兄应该同样留意到了才对，自燕然山归顺他之后，往日作风已经收敛，渐渐消失。”李故城像是忽然提起无关的事情。
李远邦则目光微微一闪。
魔道之所以是魔道，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视人命如草芥。
其中尤以血河一脉同苦海一脉最为酷烈。
前者随便一个剑道有成的弟子都杀人如麻，令众生泣血，后者则强行渡化人皈依，化作只知诵经祷念的行尸走肉。
燕然山练武以飓风粉碎人身吞噬气血精华壮大自身修为，扶桑岛三大绝学之一的生死轮回刀同样以屠戮生灵来修炼刀意。
蛮荒里，同样邪功无数，修炼过程中常伴有血腥，直到“霸王”卧龙沙执掌后方才渐渐脱离混乱血腥。
古神教武学传承修炼起来少沾人命，跟卧龙沙治下的蛮荒一样注重自己领域内民生，但都只限于自己治下，对外征战，同样杀戮无数，臣服于我者，人命才算人命，我统治之外的人，人命如草。
在别家势力疆域上征战，亦从不会顾忌平民百姓生死，不忌讳场合地点，利于自己作战即可，屠城灭国皆是等闲事。
魔道圣地中，相对而言，黑水绝宫同苍龙岛杀伐还略少一些，但那也是因为这两家封闭自守，懒与外界打交道，没有扩张念头，真跟敌人交手起来，同样视人命如草芥。
当初因为西秦大帝李策同叶天魔勾结，诸家伐秦之时，对比就极为明显。
南楚、东周攻占西秦土地，与西秦武者交锋激烈，但避免伤及平民。
古神教攻过去，路上不论武者还是凡人都死伤无数，治民安民的事情那要等你这里成了我的地盘后再说，如果说有先前的仇怨纠葛影响接下来的统治，那就继续杀便是了，直到完全安静为止。
“我观察过很久了，魔皇霸道，雄心滔天，手段毒辣，有主宰一切之凶横信念，要征服整个红尘，哪家都躲不过，顺昌逆亡。
但他有一点跟之前的古神教教主江懿，跟其他魔道巨头都不一样，就是他对俗世凡人的态度。”
李故城徐徐说道：“我初时还以为自己弄错了，但后来多方查访，甚至命人重下神州浩土那方世界打探，后来发现，这是他在神州浩土时慢慢开始有的习惯，此前也曾不忌杀戮凡人，但后来慢慢有所转变，直至如今。
到他在红尘彻底执掌古神教后，这一切也都延续下来，燕然山奉他为主，那般血腥的修炼法门，渐渐也杜绝了。”
李远邦冷冷说道：“所以，你放心的把我大秦江山拱手相让。”
“一方面吧，实话实说，皇兄，我亦非圣贤，首先考虑的还是咱们李家能得以保全。”李故城微笑：“我，你，母后，其他兄弟姐妹……好吧，我是老小，没有皇弟，除了你们还有皇叔、皇伯父、老叔祖他们，我不想大家像南楚程家那样，必须程炯廷，程锦钧把命都送了才勉强保平安，听说东周刚刚也配上了许启臻。”
李远邦紧紧盯着李故城，李故城摇头：“谁人都有父母妻儿，我们有，天下百姓都有。
可若要降了叶天魔那般杀戮无数的老魔头，或者降苦海那样的地方，我实在无法接受。
至于魔皇和周皇之间，我唯有赌一个了，万幸，我似乎赌对了。”
李远邦低下视线。
“果然，你我不是一路人。”
李故城眺望远方：“虽然现在能练武修行了，但我确实没有你和父皇那般雄心大志。”
李远邦同他一起默默望着小西天方向。
恐怖的“黑日”碾压下，小西天守山大阵先一步宣告破碎。
接着是支撑在最前方的方丈普慧大师。
佛光所凝而成的菩萨金身，飞速破败瓦解，化作飞灰，消失于空中，不复存在，点滴不剩。
这位领导佛门圣地的巨头强者，就此步了卧龙沙等人后尘，陨落在陈洛阳拳下。
而陈洛阳拳势不停，砸落在寺院中，“黑日”膨胀无边，将广阔佛寺尽数吞没。
身处其中的小西天传人无路可逃，也难以抵挡，被黑暗的狂潮尽数席卷吞没。
这一刻，实力境界仿佛没有了差别，从修为最低的后天武者、先天武师到修为最好的武帝、武尊，这一刻全都平等，共同迎接死亡。
红尘十强武圣之一，小西天年轻一代传人中最出色的传人衍明大师，这一刻在寺庙内，在人群中，似乎也不再出众，与大家没有分别，被黑色的末日摧毁。
红尘界里佛门最大的圣地，就此成为历史。
陈洛阳平静立于半空中，体内炼化收藏的最后一部分劫力，都随这一拳宣泄出去，湮灭眼前小西天。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然后周身上下大放光芒，不过这光芒很快收敛，使得他整个人被莫名的晦暗笼罩。
这无边晦暗向四方延伸，仿佛同整个红尘渐渐相容，化作一体。
远方所有人这一刻都顶礼膜拜，恭贺魔皇通天彻地。
694. 至高无上的圣皇陛下于今日君临最忠诚于他的红尘界
向半空中那个魔神般的身躯膜拜的人群里，有人站立，显得格外惹眼。
同李故城等西秦皇族一样，冷寂也来到这里。
他感受着半空中自陈洛阳身上散发，撼天动地的恐怖气势，浑身上下骨骼仿佛都被压得嘎吱作响。
但冷寂仍然努力挺直身躯。
“贫道知道，自你在西秦举起反旗那一刻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个邋遢道人的身形在冷寂旁边浮现，一边向半空中的陈洛阳打个稽首，一边似是随口说道：“但魔皇君临天下之势已成，非西秦一家一地之得失，整个红尘大局已定，他的视线也不局限于西秦一地。”
冷寂轻轻颔首：“我知道，时代变了，红尘将重新迎来人间共主，非昔日至尊无为而治的局面，四千年前人皇治世的时代将重新来临，只是这次是魔皇而非人皇。”
“一隅之地，当然可以不屈到底，抵抗到最后，你不成武尊之境，魔皇想来也不会亲自料理你，但将来有的是人想要为他效命。”半海道人言道：“冷道友恐怕终究会支撑不住，届时不比你反秦，红尘中恐怕没人会相助于你，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红尘外的人了。”
冷寂摇头：“红尘事，红尘了，大不过一死。”
他略微有些迷茫：“如道长方才所说，自我反秦时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个人权势于我眼中只是过眼云烟，但皇室暴虐无方，勾结魔佛传人，令我大秦子民遭受荼毒，冷某难以坐视。
今日之后，大秦看来真的要成为历史了，但百姓还是那些百姓，魔佛传人一向同魔皇走得很近，我实在担心他之后宽待魔佛一脉，致使其卷土重来，再危害我秦人。
我听闻燕然山在他治下的改变，心中隐隐抱有期待，可又担忧不已。
战火连绵不绝，不利民生，我又岂会不知？
但我真的怕自己一个决定，又送大秦子民冲入魔佛虎口，法空魔僧等一众魔头伏诛，无边寺属实到了最虚弱的时候，但这肯定也是恶魔最饥饿的时候，一旦魔皇不加约束，魔佛一脉必定比先前更疯狂。
那我情愿血战至死，直到最后一刻。”
“贫道此来，就是帮你战斗下去，不过，是面向另外的敌人。”半海道人微笑道。
冷寂皱眉，转头看向身旁的邋遢道人：“道长此话，究竟何意？”
“贫道在至尊坐下听差，虽不直接向魔皇效命，但我们都是为至尊牧守红尘，要戒备的敌人，自然是红尘外的人。”半海道人娓娓道来：“冷道友担心魔佛一脉卷土重来，但只要你对红尘的贡献更大，贫道自然方便从中斡旋，魔皇对敌冷酷，但不会亏待自己人，其所作所为你该有所耳闻，当知贫道并非有心诓骗。”
冷寂沉吟着点头：“道长所言不虚，只是我非不知高低的人。
无边寺毕竟一方魔道圣地，底蕴深厚，眼下虽然遭遇重创，仍不可小视，我势单力孤，恐怕很难压过他们。”
抗秦军先前能一直活跃，同苦海一脉还有西秦皇室周旋，分庭抗礼，离不开其他大势力明里暗里的援助。
其中尤其以佛门圣地小西天，还有身居暗中的半海道人出力最大。
冷寂也知道佛门有传教方面的考虑，但那时的情况，不管怎么说同小西天合作，都比苦海魔佛传人要强太多。
眼下小西天覆灭，西秦皇朝成为历史，但这片土地上自然会有新的主人。
原本的西秦皇族李氏在李故城带领下投效魔皇陈洛阳，为求立功，肯定也会努力平定可能的反抗者。
苦海一脉急需补充元气，更有可能卷土重来。
而冷寂要在基本被统一的红尘界再得到有力支持，可就太难了。
他细思半海道人所言，分明话里有话……
接触到冷寂带有怀疑的视线，陈洛阳暗自一笑。
对方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经过一番打磨后，不仅修为实力因秦帝李策留下的黑龙之气而大幅度进步，其他方面也变得敏锐干练了。
“红尘事，红尘了当然好，但万一有红尘外的人，想要伸手进来呢？”分身半海道人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冷道友不妨接触一下，只要你自己时刻牢记身属红尘，不要失了分寸就好。”
冷寂深吸一口气：“道长是指……传闻中离开红尘的周皇她们？”
“未必，也可能是其他人。”半海道人言道：“这就需要冷道友随机应变了，不过你如果选择这条路，压力仍然会很大，贫道跟以前一样，同样只能暗中给你帮助。”
他笑了一下：“当然，如果你事败，贫道仍会尽力挽救你性命，但魔皇那里如何反应，就不好说了。”
冷寂沉默，半晌后徐徐吐出一口气：“我相信道长你的承诺，也相信魔皇一言九鼎，他若是残暴不仁，这好歹是条挽救我大秦百姓的路子，他若当真同一般魔道中人迥异，那我甘愿为如此雄主效命。”
“那冷道友，以后还请注意安全。”半海道人隐没在空气里。
“谢道长，还请道长多照拂。”冷寂看看半空中的陈洛阳，没有似其他人那般行礼，维持不屈服的态度，径自转身离去。
半海道人身形飘忽，旁人远远望着难以发现。
但许多人都看见冷寂始终屹立，之后转身离开，显然不打算屈服于魔皇威严之下。
大家彼此对视一眼，都若有所思。
天空中，陈洛阳则淡然发声：“今日起，陈某代家师执掌红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违逆者，天下共击之。”
现场，立马便有西秦李氏的高手叩首行礼：“吾皇在上，属下谨遵谕令。”
行礼之后便即起身，直接向离开的冷寂追去。
陈洛阳自己已经将红尘里最大的反对势力几乎清扫一空。
留给他们这些手下人立功的机会不多了，这冷寂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无数人齐声道：“吾皇在上，属下谨遵谕令。”
这时，远方天空忽然有血光晃动。
一条浩荡血河，出现在天边，从中现出一个高瘦青年。
扶桑岛的消息传回内陆，大部分人已经听闻，新一代血河老祖现世，更实力惊天，一出血海便斩杀老牌巨头强者扶桑岛主，并血洗扶桑岛。
传闻中的相貌，正是这高瘦青年的模样。
对方此刻现身，果然剑气滔天，凶厉狠辣至极。
与之一同现身者，还有一朵苍青龙威祥云。
祥云散开，出现一个黑衣老妪，则是海上另一魔道巨头，苍龙岛主。
两大魔道巨头联袂而来，让地面上的人又都心里打鼓。
不过很快，众目睽睽之下，就见苍龙岛主同新一代血河老祖，一起向陈洛阳行礼。
礼仪隆重，远超以往所有武尊巨头之间相互见礼的标准，红尘历史上从未有过同为武尊，如此行礼，仅比面见那传说中的至尊略低半格。
“血河一脉血暗天，参见圣皇。”
“苍龙岛鲍绿绮，参见圣皇。”
见了两大巨头强者的模样，听了他们所言，地面上其他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感到遗憾。
有人心中不可抑制的浮想联翩，陈洛阳一统红尘，伴随剧烈的格局洗牌，大量武尊巨头陨落。
这些老牌强者剩下的越少，新人越容易出头。
现在剩下血河老祖与苍龙岛主两大魔道巨头，大家想要翻身又有些难了。
尤其有人心中忧虑，红尘正道十大强者如今近所剩无几，余者皆是魔道中人，更有新一代血河巨头崛起，接下来红尘里，苍生命运难测。
陈洛阳漫不经心看着血暗天与苍龙岛主：“随我来。”
对面二人齐声道：“是。”
三人一起离开。
望着陈洛阳消失的背影，余下众人齐声道：“恭送圣皇。”
苍龙岛主略有些不安，先前陈洛阳没有选择苍龙岛做闭关之地，是否意味着不信任？
她没有下死力气去拦截四处扫荡寻找陈洛阳的蛮荒王后青空桑，是否会因此被认为是暗藏敌意？
正当她不安之际，发现陈洛阳停下。
地点，在原东周、西秦交界之地，一片空白平原，散落些许城镇。
陈洛阳悬停于空中，不言不动。
血暗天与苍龙岛主也只好等在一旁。
少倾，有人从远方出现。
苍龙岛主目光一闪。
来人看着是古神教宿老何森的模样，但有传闻，那实际上是古神教前任教主，江懿。
如今，似乎安心成了陈洛阳麾下，古神教的副教主。
由江懿带着一个青年，青年顶着俩黑眼圈，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则是古神教玄武殿首座苏伟。
“苏伟带鲍岛主与何副教主一起去神州浩土一趟。”陈洛阳吩咐道：“回来后，就在这里，原样建造，事情交给你们三人。”
苍龙岛主心中微微一动，隐约想到些什么。
这时听一旁的“何森”问道：“城池的名字，是否也相同？”
陈洛阳颔首。
苏伟三人都应声道：“属下谨遵谕令。”
苍龙岛主这时再无怀疑。
红尘中，也将建起一座洛阳城，从此以后，不论政阳城、天封城、安源城又或者各大圣地山门，都不足提，唯有这里是人间中心，天下无二。
695.全入彀中
吩咐过江懿、苏伟、苍龙岛主三人，陈洛阳转而看向血暗天：“血河以往的杀戮便罢了，但今后，红尘里所有人都要记住一件事，武者不得主动害民，尤其是不得因练功行屠杀之事。”
江懿、苍龙岛主在一旁听着，都当即点头：“属下遵令。”
古神教同苍龙岛两地对此倒很平静。
他们两家最核心的绝学典籍修行起来都没那么凶恶嗜血，不得害民对他们来说没有核心影响，只是以后需要不断规范监督门人弟子，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
但对血河一脉来说，这个要求可就要命了。
血河一脉剑术，就是从杀戮中突破，血河，血河，门派里不论修为高低，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曾在红尘中杀的血流成河。
除非是自入门起就在血海里学艺，借血海血气修炼。
但血海有限，被多人吸纳血气练功，会很快枯竭，要千百年时间慢慢休养生息，才能恢复。
尤其血暗天先前为了突破至武尊境界，刚刚大量抽取血海精华，近乎竭泽而渔，血海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了。
在此期间，血河中人不杀生的话，如何修炼，如何培养新人？
这一条禁令，乍一听，简直像是在有心为难血河一脉，诚心要将他们逼反似的。
但江懿、苏伟、苍龙岛主三人并不做此想法。
当前红尘界的局面，以及他们对陈洛阳的了解，让他们都生出另一种猜想。
这时，听血暗天开口说道：“吾皇，您是要跟其他五界开战了吗？请容我血河一脉成为最前方的锋芒，为您开拓红尘外的疆域。”
不能残杀红尘内的生灵，那自然便是剑锋向外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只是有备无患。”陈洛阳淡然道：“眼下，先静待家师同天少君一战，然后视局势而定。”
江懿闻听此言，深深低下头。
对于至尊如今的状况，他始终心存疑虑。
只不过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些许怀疑没有意义。
一天不解决元冥归宗的问题，他都必须听命于陈洛阳。
他固然可以像第二世时，青云斋第二代斋主傅晨那样再次自我了断，不受对方威胁。
但陈洛阳同黑雪老人不同，这个年轻人远比黑雪老人可怕。
对方如何知道他夺舍了何森，又如何确定夺舍何森之后他的下落，江懿直到现在仍不明原因。
不弄清楚这个问题，再自我了断几回也没用，始终还是会被陈洛阳再次找到。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暂时先就此忍耐，至少当前这个躯壳底子好，短时间内便又成功突破至武尊境界。
坦白说，连续诡异的事情，让江懿甚至都开始自我怀疑，是否当初判断错误，至尊其实真的尚在人世，否则实在难以解释陈洛阳这奇迹般的崛起。
他眼下唯有按捺。
而一旁的血暗天，这时则恭声道：“吾皇但有所命，天河无不遵从。”
略微停顿一下后，他接着说道：“只是属下斗胆请吾皇开恩，允许本派在红尘中开一杀戒。”
苍龙岛主、江懿、苏伟三人不用问，也知道血暗天在指什么。
自然是血河一直以来的宿敌，天河。
陈洛阳则不在意的说道：“武者之间各有恩怨要解决，那便解决好了，但你们自己把握分寸，别误了我的事。”
顺昌逆亡，降者不杀，这是他的习惯。
不过，如果红尘界里要找最不会就此服输的势力，那首先不是曾经有东周女皇坐镇的东周皇朝，又或者心高气傲不甘居人下的蛮荒，而是在落日山一战中就失去老剑仙的天河一脉。
虽然个人操守上，可能出现害群之马，时不时被血河一脉腐蚀，但近万年延续下来，整个宗门的气质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如此，那就尘归尘，土归土吧，大家各得其所。
血暗天低首：“谢吾皇开恩，请吾皇放心，属下明白，绝不会给吾皇添忧。”
陈洛阳微微颔首：“去吧。”
“属下告退，吾皇万安。”血暗天化作血光，消失在远方天际。
苏伟这时轻声道：“血河已经服软，教主威严下他们想来不敢轻易反复。
不过，红尘里还有先天宫的天凤，北冥剑主与疯皇存在，不知教主作何安排，可有我等需要准备的地方？”
“竹先生同别道友那里不需要管，至于先天宫那边，给我送封信过去。”陈洛阳言道。
他将一枚玉简交给苏伟，苏伟答道：“属下马上吩咐人去办。”
陈洛阳点点头，然后看向面前三人：“除了新城的事情外，你们把蛮荒稳定下来。”
蛮荒族王卧龙沙与王后青空桑都陨落在陈洛阳手中，蛮荒顿时群龙无首。
陈洛阳横扫天下之势已成，蛮荒中人大都不敢反抗，有意归顺。
但谁牵头，谁来向圣皇陛下献上忠诚于他的蛮荒，如今却成为当地内部最大的问题。
雨山鸣等蛮荒高手，眼下正为了这件事情，爆发内乱，一方面是为了便于跟新统治者打交道，一方面也是趁机为自己牟取利益。
不过，这当中有一个人比较特殊。
燕明空。
当前红尘界里，她可能是最不愿向陈洛阳低头的个人。
燕明空无心臣服于陈洛阳，也无心理会蛮荒其他人争权夺利。
但是架不住有人觉得她或者她的人头，会是让圣皇陛下龙颜大悦的贡品，因而盯上她。
于是蛮荒爆发一场腥风血雨，燕明空正在蛮荒大开杀戒。
陈洛阳所言把蛮荒稳定下来，自然也包括这方面。
从地理角度来说，蛮荒向北是故楚之地，向西是古神教疆域，向东是大海，隔海对着苍龙岛，三个方向把蛮荒包围起来，交给他们正合适。
“属下谨遵谕令。”三人齐声应诺。
陈洛阳便点点头：“接下来如果有人来，命之前往安源城等候。”
说罢，他转身离去，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再出现时，陈洛阳到了故楚之地上的安源城，然后留在这里，径自歇息。
没有让他多等，很快，就有手下人禀报，城外有人求见。
来者，一人一凤。
陈洛阳命人接引，然后看着姬重与天凤来到面前。
他上下打量对方，这一人一凤较之当初人皇陵时，果然也都有长足的进步。
一个是因为句芒转生觉醒，看得见看不见的资质都因此提升。
一个与其说是进步提升，倒不如说是在渐渐恢复回到昔日巅峰时。
没动手的情况下，陈洛阳也有些把不准，但这头凤凰，用人族武者的层次来衡量，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武尊的极限，距离返回武神之境仅一步之遥。
落日山这场巅峰对决，事实上还是有些缺憾的，虽然有叶天魔、许若彤、陈洛阳三大高手决生死，但另外两个同样重量级的存在，一个没到场，一个没出力。
天凤不存在神劫关卡阻碍，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就顺顺当当渡过去了。
能稳坐钓鱼台不惧唇亡齿寒之忧，要么是生死命途完全置之度外，要么就是底气十足。
某种角度来说，这一人一凤倒是二者兼备。
但终究不是全然水泼不进，对任何事都不在意，比方说现在……
“魔皇您这封玉简上是说，幽冥神‘玄尸’，眼下就已经于人间再现？”姬重手里捏着玉简，神情凝重，望着陈洛阳。
天凤在他身旁安静落着，目光同样传递出肃穆之色。
“你前世为‘玄尸’凭体，又精通先天八卦的法门，你自己没半点感觉吗？”陈洛阳神态安然。
面前一人一凤，尽皆沉默。
陈洛阳这句话说到了他们心里，这段日子以来，姬重心中一直有阴影盘旋不去，就是因为前世缘故，对再次重生的“玄尸”有若隐若现的感应。
只可惜这感应还是太过微弱，难以确认更进一步的线索。
陈洛阳暗中猜测，这是因为此次重生的“玄尸”张卫雨修为境界太高的缘故，如果是跟韩莓、卫风他们一样，姬重怕是已经把他们找出来了。
“不知魔皇可否见告？”姬重徐徐问道。
“眼下尚不能确认。”陈洛阳摇头：“不过，很大可能在这次遁逃出红尘的那几个人当中。”
许若彤，李护霜，张卫雨，成叔至，以及忽然重新现身的纪天琼？
姬重沉吟着没有开口。
他是淡泊不是傻。
这些人都是陈洛阳的敌人，漏网之鱼，而已陈洛阳独霸天下的气魄，很难说他怎么看待天凤。
多半也是敌人与威胁，因而现在行驱虎吞狼之计，让他们去对付东周女皇等人？
姬重同天凤都有所怀疑，不过他们没有表示出来，一人一凤对视之后，心意相通，天凤首次开口。
“若道友察觉幽冥神‘玄尸’确切下落，欲行讨伐，吾当助一臂之力，道友在红尘中行事，吾绝不干涉。”
姬重则说道：“我来之前，先天宫聂宫主言明臣服于陛下，托我从中周转，表明心志，他本人眼下在安源城外等候，您可随时召见。”
对方所言是真是假，他另有地方验证，如果那里的消息也能对的上，那说明但很可信。
陈洛阳看着对面一人一凤，淡淡一笑。
是啊，你另有地方验证，肯定是会让你如愿的。
696.顺我者昌
“树屋”尊先生就正在查证幽冥神的问题，相信他那里有不少线索。
姬重琢磨着，自己或可去向尊先生求证此事。
如果当真如陈洛阳所言，那么幽冥神“玄尸”等于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这种情况下不妨合作。
说起来，女皇许若彤离开红尘界，接下来的去向还是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问题。
她伤势未愈，离开天封城，离开红尘，等于强行中断疗伤的进程，叶天魔神劫造成的伤势，随时可能再恶化乃至于爆发。
虚空中的环境，很难疗伤，她会前往其他几界吗？
姬重对此表示怀疑。
除了神秘的黄泉界情况未明外，其他几界的环境对于习惯了魔尊无为而治的红尘中人来说，都不怎么友好。
清微、娑婆两界要皈依，山海、羲和两界也有主宰者挥斥方遒。
说难听一些，能臣服于其他几界至尊，面对陈洛阳又有什么可纠结的？
充其量是魔皇还没有真正到武圣境界，所以给人留些最后期望吧？
不过，对姬重同天凤来说，对方是不是武神，都没有区别，反正他们都不会屈服于暴力。
只是幽冥神的问题，着实令人心结难解。
姬重同东周女皇打交道太少，不了解对方想法，他此刻也无心追究，只关注幽冥神“玄尸”何在。
“既如此，我们先告辞了。”姬重同天凤离开。
陈洛阳平静的送客，然后再接见先天宫现任宫主聂冠和。
一人一凤从安源城里出来，姬重长长吐出一口气，半晌后出声说道：“虽然尚未向尊先生求证，但魔皇所言，有可能为真，之前那股笼罩心头的阴影，确实淡去一些，可又未完全消失，这样说来，‘玄尸’未灭，但可能当真离开了红尘界。”
天凤言道：“东周许若彤，不好确定，传闻中她受伤是因为叶天魔冲击武神境界的神劫所至，这种劫数，‘玄尸’无法尽数护住，仍可能受伤。”
“是啊，如果真的有，应该在周皇、天池之主和传说中重现的魔后三人之间。”姬重说道：“鹤仙同雨师的可能性较低。”
他如今修为实力突飞猛进，又精通先天八卦，修为境界同他相近者，别的幽冥神不好说，但让句芒永世难忘的“玄尸”则避不过他的感知。
“鹤仙”李护霜乃武尊巨头不假，但当初为说动天凤出先天宫参加落日山一战，李护霜曾亲自登门跟姬重面对面打过交道，至少那时没见任何端倪。
姬重看着身下天凤，歉然道：“抱歉，前辈，又要牵连你卷入这等纷争中。”
“无妨。”天凤振翅，返回先天宫落下：“对这幽冥神，吾亦难以坐视不理。”
姬重从他背上下来：“希望尊先生能尽快联络我，也希望他那里有线索，如果尊先生那里无法验证，我们或许该去虚空中搜寻一番。”
一人一凤重新宅在先天宫不出门。
陈洛阳也没有立即化身“尊先生”将姬重提溜到“树屋”去，那未免太着痕迹了。
现在这样，其实已经足够。
天凤虽然仍栖息于先天宫中，但先天宫向陈洛阳投诚，一切收藏以及先天宫掌握的疆土资源，尽数归于陈洛阳之手。
故楚之地，原因为先天宫而存在的国中之国，就此不复存在。
消息传出，红尘界里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有些人最后的希望，也宣告破灭。
谁都知道天凤极为强大，不主动卷入红尘里是是非非，但有之照拂，先天宫便稳如泰山。
可是现在，莫非连天凤也为魔皇所收服？
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先天宫归降，对眼下红尘中人造成的震动，甚至还更在蛮荒、天池、西秦臣服，小西天毁灭之上。
这意味着叶天魔陨落，女皇受伤离开红尘后，红尘里最后能与魔皇较量的高手也放弃抵挡。
这让所有还心存侥幸的人，最后希望全部破灭。
魔皇君临红尘之事，再无半点悬念。
虽然故秦之地和蛮荒一带还有少许不和谐的音符，但绝大多数人都公认，至尊不出，红尘里多出一个全新的主宰者。
新的洛阳城，在周、秦边境出很快建起，辐射周边。
红尘界，确实进入新的时代。
望着远方在建的城池，陈洛阳淡然道：“旧有恩怨，我不禁绝，所有人各凭本事，但你们私下的交手，不得误了我的事。”
他身后一片人，齐齐叩首行礼：“谨遵吾皇谕令！”
古神教彭峰、杜期明等人。
黑水绝宫文心志等人。
燕然山倪东、王昭莹、白峰等人。
青牛观李青原、叶蚕眠等人。
血河一脉血苍生等人。
此外还有南楚程氏、东周许氏、西秦李氏。
当然也还有对许陌等人虎视眈眈的卫家卫超然、卫铮父子。
再就是，苦海一脉无边寺新任方丈，圆癫魔僧。
青空桑突然杀到无边寺的时候，圆癫魔僧等部分僧人正好不在寺内，因为躲过一劫。
在青空桑身死，红尘大局已定后，圆癫魔僧接了法空方丈的位置，稳定无边寺局面，然后第一时间赶来面见陈洛阳。
此刻，是苦海一脉最关键的时刻。
小西天陨灭，故秦之地虚弱，还有冷寂掀起内乱，看似是苦海卷土重来的补血良机。
但反过来，现在的苦海自身也很危险。
这红尘中，从来不是只有他们苦海与小西天、西秦三两家势力。
其他人，也可能趁机吞并苦海！
蛮荒王后青空桑攻打无边寺一役，几乎打断了无边寺的脊梁。
擎天支柱，武尊巨头法空方丈陨落自然不必说，即便不算法空方丈，也有一大批宿老高手身死。
其中原本位列红尘十强武圣的舍心魔僧一个人就能顶苦海一脉武圣层面的半壁江山。
现在他和大部分苦海长老身死，让苦海一脉虚弱至极。
上次这么惨，还是几千年没有在红尘安家落户，被佛门正统撵得跟狗一样的时代。
红尘里扎根辛苦这么多年，这次等于一回全都赔了出去。
不说古神教、苍龙岛、血河还都有巨头压阵，就是其他几大圣地这时趁机捡便宜，苦海都有些吃不消。
宿敌小西天是覆灭了，但其他潜在敌人却很多。
是以圆癫方丈登位之后，稍事安排寺中局面，就立马赶来面见魔皇。
此时，只有至尊师徒二人说句话，苦海才能保万全，休养生息，缓过这口气来。
这时他听陈洛阳说大家各自解决恩仇，一颗心顿时冰凉，陈如谷底。
不过陈洛阳下一句话，又将圆癫方丈重新从冰窟里捞了出来。
“接下来三日，圆癫留下来随我参研阿涅槃钟。”
此言一出，不仅圆癫，所有人都是一惊。
大家都是一方圣地级别的势力出身，底蕴深厚，见闻广博，自然听过阿涅槃钟的大名。
陈洛阳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明确要栽培圆癫的意思了。
倒是真不枉此前苦海一脉一直紧跟至尊同魔皇左右。
虽说法空方丈等人陨落于青空桑之手，算不得什么功劳，但魔皇显然没有因此亏待苦海一脉。
想到这里，其他人心中也都炽热起来。
现任无边寺方丈圆癫魔僧更是向陈洛阳顶礼膜拜：“谢世尊恩典。”
听他所言，其他人再次侧目。
按照无边寺的习惯，这称谓是将陈洛阳视之为苦海一脉仅次于昔年魔佛的存在了吗？
这当中恐怕不仅仅是尊崇陈洛阳威势的缘故。
莫非，是因为九式如来魔掌现世？
有人渐渐琢磨过味来。
圆癫魔僧此刻神态则平静中流露出热忱。
当初寻找机会在至尊面前取陈洛阳而代之的心思，早已经不复存在。
九式如来魔掌陆续现世，那么最后的第十式万魔朝宗，是否也有了指望？
这一切是否说明，眼前的陈洛阳，正是他们这一脉光大，压倒娑婆邪道的缘法？
仔细回忆起来，当年他们无意间寻找到大轮回盘的时间，正好同陈洛阳在神州浩土崛起的时间相近。
这一切，是否早已注定？
青空桑从无边寺带走大轮回盘，后来死在陈洛阳拳下，大轮回盘自然也落入陈洛阳掌握。
圆癫方丈没有抱着重新得回大轮回盘的指望，只希望陈洛阳能开口保下他们苦海一脉，以后圆癫和门下弟子能旁观参研便心满意足。
现在听闻除了大轮回盘，竟然还有阿涅槃钟，圆癫魔僧顿时欣喜若狂，只感觉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他改口称陈洛阳为世尊，正是彻底归顺的标志，比喊一万遍圣皇都还要来得心诚。
“随我参研阿涅槃钟三日后，你便回苦海安静悟道，管好你的徒子徒孙。”陈洛阳吩咐道。
圆癫恭声道：“谨遵世尊法旨。”
旁边其他人听了，都若有所思，暗自点头。
如此，自然是不能动苦海一脉了。
不过苦海一脉形同封山，也碍不着大家的事。
不过，望着圆癫方丈，现场众人都不禁流露出羡慕之情。
“顺我者昌。”陈洛阳淡然道：“凡忠心有加，办事得力者，自有你们的益处。”
697.新的时代
陈洛阳周围众人，齐声道：“属下谨记吾皇教诲。”
然后，就见陈洛阳头顶浮现几个光球。
光球中，全是一页页书卷，上书“静”、“火”、“生”等文字。
下面众人见了，都心有所悟。
这些便是传说中的天书。
“忠心且办事得力者，可得到借阅天书的机会。”陈洛阳指了指“妖”字天书：“这一页，我们人族用不到，但家师已同山海界有过约定，借阅‘妖’字天书给他们，及时你等可凭此便利，换得山海界内天书的观览机会。”
他扫视众人：“红尘内各家传承繁多，可各自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只要立下功勋，一切皆有可能。”
众人皆低首：“是，吾皇。”
陈洛阳继续吩咐道：“晚些时候，每家都会得到一张清单，将上面东西给我备齐，然后送来洛阳城这边。”
没人敢提出异议，大家都恭声应诺。
陈洛阳倒不是急着搜刮享用，张张清单上所有东西，他自己有用的只是部分，重要的是统一挑拨分配这大量资源。
正如当年神州浩土统一时，整个神州的资源得到整合，令当时整个古神教都迎来飞跃，从前稀缺的资源宝物，如愿以偿之后，许多人都得到突破。
眼下陈洛阳统一红尘界，也是相同做法，只不过受益者不局限于单独的古神教，而是他在各家选择的苗子。
当然，陈洛阳自信没心思去处理其中细节。
苏伟，作为他一直以来的大管家，已经卸下古神教玄武殿首座的差事，甚至不再对古神教负责，而是成为他个人的大管家，继续对他负责。
不似魔尊无为而治，身旁也不留弟子亲随仆从，陈某人如今君临红尘界，渐渐超脱于古神教和其他势力之上，要统御红尘，他没打算事事亲力亲为。
接下来他居于洛阳城中，身边自然要有得力之人，负责具体事务。
除了古神教外，从其他各家都会抽调人手。
这些人，都要渐渐脱离原有势力的影响，需要他们自身有很强的向上意愿。
有野心不要紧，陈某人就是最方便他们实现野心的人，越是如此，他们越忠于新的统治者，而非原有的宗门势力。
青牛观赵日眠，燕然山白峰等等早些时候备下的人选，这时候理所当然被挑选出来。
如今红尘的局势，不必留他们在原有宗门当暗子监视什么的，调到手底下听差即可。
红尘资源整合集中到陈某人手里，便无形中捏住其他人的命脉。
这些宗门接下来的掌舵者，陈洛阳会慢慢锤炼他们，圆癫方丈只是一个开始。
红尘资源大力整合，有助于让更多年轻高手涌现，就像当初神州浩土时那样。
陈洛阳并不忌讳各家圣地不断有新巨头崛起。
要说有叶天魔前车之鉴在前的话，这些人进步，他陈某人只会进步更快。
相反，陈洛阳还暗自担心，红尘中新高手涌现的不够快。
武者习武，毕竟不是单纯堆积资源就一定能堆出来，心气信心意志很重要，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不得不说，陈洛阳强势崛起横扫红尘统一天下，从此人间所有人头顶上多出一个共主，对天下武者的心气打击很重。
距离人皇治世已经过去四千多年，眼下红尘中人没谁经历过那个时代，大家都在魔尊无为而治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要重新适应当前局面，调整心态到山海界、羲和界等其他几界中生灵那样适应头顶上有神祇压世，需要时间慢慢适应。
下一代人不说了，当前这一代人有多少能适应时代的变化，实是未知数。
陈洛阳的强势，足以在许多人心头留下阴影。
现在大家表示臣服是一回事，但等到静下心来修炼的时候，潜在的影响就可能再次冒出来。
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此乃人之常情。
越是修为实力高的武者，越是如此。
这种心境上的损害，物质资源上的丰富很难补回来，尤其是武圣上到武尊要跨越天堑冲击生死玄关的时候，可能会成为真正字面意义上的要命问题。
对此，陈某人就不负责了，机会他仍然会给大家，谁能突出重围，看造化了。
见过各家代表，众人散去之后，陈洛阳同时亮出苦海魔幢、大轮回盘、阿涅槃钟三大魔佛一脉传承至宝。
无边寺新任方丈圆癫的呼吸，顿时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三天。”陈洛阳淡淡说道。
圆癫方丈向陈洛阳顶礼膜拜，然后收敛集中心神，盘膝坐在三大至宝前，形同入定。
陈洛阳在另一边与之相对而坐，也将心神放在这些魔佛遗宝上。
添了蕴含第八式如来魔掌永堕轮回力量意境的大轮回盘，陈洛阳感觉自己观览阿涅槃钟时的感触，又有新的不同。
一条独特的道路，仿佛渐渐在眼前成形，并不断延伸，仿佛步入万魔之狱，永不回头。
看了一会儿，陈洛阳视线转向圆癫，就见年轻和尚的身躯在不停颤抖，面上阵白阵黑。
如果换了法空方丈来，可能不至于此，圆癫当前的修为来参悟阿涅槃钟，还是有些早了。
甚至于因为三大至宝齐聚的缘故相互影响，年轻和尚看苦海魔幢与大轮回盘，都与以前不同，影响他的神魂和躯壳。
陈洛阳平静看对方一眼。
接触到陈洛阳的目光，圆癫魔僧便如遭重击，声音不大，体内混乱瞬间被冲垮，拨乱反正，而不伤他分毫。
圆癫魔僧平复心境后，满面愧色向陈洛阳膜拜：“谢世尊搭救。”
“量力而行。”陈洛阳语气波澜不惊。
“是。”圆癫应声道。
他不敢再看阿涅槃钟，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苦海魔幢与大轮回盘上，感受它们因为阿涅槃钟而生出的全新变化。
圆癫魔僧安静下去，陈洛阳则自顾自，继续观览三件魔佛遗宝。
看见这三样东西，陈洛阳便想到先前天佛突然驾临红尘，到访魔尊居所黑暗洞天。
红尘里陈洛阳、叶天魔、许若彤、普慧方丈等人的冲突纠葛，天佛充其量听听消息，不会插手。
他之所以忽然到访，原因正是为了如来魔掌九式齐现于红尘的缘故。
带了阿涅槃钟回红尘，陈洛阳对此有所预料，不过他原以为对方会通过镜子“弹窗”来弹他，结果竟亲自到访。
第十式万魔朝宗还不见踪影，就如此兴师动众，娑婆界对此事的看重，超出预估，或许当中另有玄机也说不定。
当然，魔尊同天少君约战之日将近，天佛来摸摸魔尊的底，也是当中原因之一。
结果，凑巧碰破了他陈某人当时不在黑暗洞天的事情，消息走漏，他陈某就不好回去自家师父洞府里疗伤，只得另找地方。
天佛或许无心做什么，但小西天普慧方丈向他求恳请教陈洛阳是否在至尊洞府里，他更不可能帮陈洛阳遮掩隐瞒，自是照实说了。
但这多少算一重因果，事后陈洛阳灭小西天山门，天佛便没有伸手搭救，否则魔尊面前不好说话。
只灭小西天，不绝佛门在红尘的其他传承，陈洛阳也算留了余地，眼下他没有跟娑婆界全面开战的打算。
对方也没有，眼下事情就先告一段落了。
但肯定有后续。
即便没有小西天的问题，天佛亲自到访红尘，关于魔佛传人的问题，陈洛阳借至尊的口吻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以后自然还有的纠缠。
陈洛阳望着眼前三件魔佛遗宝，心中思索不已。
从当前利益角度和双方实力对比来说，卖了魔佛一脉给天佛人情，看起来最为有利。
但这其中总感觉有些玄机还没有参悟透彻。
圆癫方丈想到的事情，他早想到了。
就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于神州浩土活动的时候，对方意外得到大轮回盘，如来魔掌第八式重现人间，真的只是巧合吗？
陈洛阳凝神思索。
陈初华……好吧，也可以是血明凰、黯辰、纪天琼，随便谁都可以，她所言没错。
随着修为实力越来越高，有些事情，陈洛阳心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透彻。
只是眼前迷雾尚未完全散尽，很多东西似是而非，让他无法确认。
正如当初同陈初华所言，片面的真相不是真相，甚至可能更容易误导人，越是一知半解的时候，越不要轻易下判断。
三天之后，时间到，圆癫方丈在陈洛阳面前，突破至第十八境武圣巅峰的境界。
他再次向陈洛阳谢恩，然后返回苦海无边寺，宣布苦海封山，而他即日起闭关苦修，以求早日向武尊巨头发起冲击。
陈洛阳本人则收起那三件魔佛遗宝，取出旁的东西。
一枚宝珠，和一面铜盘。
正是得自燕然山的千魂珠与得自东周皇朝的宝物。
他将千魂珠，放在铜盘中心的凹槽内，果然大小刚好，严丝合缝。
二者结合后，千魂珠微微闪光，而铜盘则自动旋转起来。
698.戈与剑
当初在落日山大战爆发期间，陈洛阳便让分身半海道人前往东周皇都天封城做准备。
不论落日山一战结果如何，他都打算趁东周女皇离开天封，徐鹏前去查探幽冥神消息之际，利用混乱入城，先找到当初“扶摇王”韩商惦记的东周宝物。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东西应该有相当益处。
落日山一战以及之后的大战，似现在这般大获全胜，自然直接横扫东周。
如果中间出现波折，那陈洛阳也先把天封城里的东西搞到手，以备后用。
不过话说回来，东西真的到手后，他反而感觉，这铜盘和千魂珠当中另有玄机。
此刻随着铜盘的旋转，千魂珠里，像是有一道道虚无缥缈的烟气流露出来。
陈洛阳盯着那道道云烟，仔细感知揣摩半晌，确定没有陷阱害处后，他步入烟云之中。
周身穴道开阖间，烟云消失在陈洛阳体内。
他闭上双目细细感知，过了片刻后，忽然摇头。
果然，又是陈初华留下的东西，跟当初那黑棺一样……
陈洛阳充分怀疑，如果当初韩商成功抢先一步从东周抢出东西，怕是转眼间就会被陈初华以纪天琼的身份干掉，然后将千魂珠与铜盘留在黑水绝宫等着他陈洛阳上门。
当然，那样太着痕迹了，她或许会再想别的办法，让一切不那么明显，就像她最初分别将千魂珠和铜盘留在燕然山与东周两个地方一样。
陈洛阳徐徐呼出一口气，将千魂珠与铜盘分离，没有继续吸纳炼化其中蕴含的魂灵精气。
东西无害，并且犹疑，可以帮助他快速向第二十一境，至人的境界迈进。
韩商当初察觉了千魂珠的宝贵，但宝珠真正的价值可能还在其预料之上。
如果韩商稳稳将之炼化吸纳，怕不是瞬间就能突破到第二十境。
对眼下的陈洛阳来说，这也是大补。
不过，且先不着急，他还需要继续观察研究一下。
陈洛阳将宝物收好之后，双目之中光华闪动，映照出伏羲的光影形象。
他手里多出人皇遗宝钧天戈，细细推演。
山海界的妖尊为何一直惦念此宝，陈洛阳始终有所怀疑。
他总感觉，对方不是修炼那么简单。
妖族，借人皇遗宝修炼，不是没可能，但陈洛阳直觉感到不对。
此前他就一直揣摩钧天戈，但没有收获，如今修为进一步增长后，他再揣摩钧天戈，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陈洛阳细细品味其中道理，揣摩蛛丝马迹，半晌后，他起身离开自己静修之地。
吩咐过苏伟等人各自办好手头差事，陈洛阳直入虚空，出了红尘界。
在虚空中，陈洛阳一边揣摩钧天戈，一边留心周围动静。
他隐隐感觉钧天戈中似乎蕴含某种指引，指向某处。
这让陈洛阳心中有了计较。
先前的直觉看来没错，钧天戈真的另藏玄机，说不定这才是妖尊想要钧天戈的真实原因。
不过，妖尊从何得知呢？
魔尊当初又是否发现其中奥妙？
陈洛阳眼下无法确定，只得先循着钧天戈指引在茫茫虚空里漫游，希望能有所发现。
可惜，不知是否他当前修为境界仍然还不够高的缘故，长时间探索下来，仍然不见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陈洛阳心中暗自皱眉，但没有气馁，只是不断细心寻觅。
不知过了多久，他心中忽然一动。
却不是灵光闪现，反而更加迷茫。
钧天戈里蕴藏的指引，似乎变得混乱起来。
陈洛阳仔细分辨，发现这东西似乎开始指向两个不同方向。
这是意味着一对一错，还是两个都对，又或者两个都错？
陈洛阳眼下不得而知，唯有稳定心神，索性一一尝试。
最终，耗费大量时间后，一个始终不得要领，另一个则让他感觉遭受到了阻碍。
这比没有任何收获来得要好，陈洛阳反而精神一振。
第一个，他暂时放下，开始集中精神在第二个上。
经过不断揣摩和追寻，陈洛阳感觉自己眼前迷雾在渐渐散开。
并不一定是谁在阻隔他的感知，倒更像是对方本身会移动，在不断变化位置。
是某种生命？
陈洛阳不确定，但他耐下心来不断探索，渐渐发现，对方虽然高缈探测，飘忽不定，但仿佛仍遵循一定规律，与某些存在维系一定联系。
……像是跟红尘界维系一定联系？
而且这存在，陈洛阳越来越感觉熟悉。
他身形凝立于半空当中，久久沉思不语，脑海中电光火石一样不断翻查记忆里的种种。
终于，他将那熟悉感同记忆中浅薄的印象对上号。
结果，却让他愕然与意外。
那把剑？
那把同应青青有关，悬于红尘天外的明光古剑？
这东西，如何跟人皇留下的钧天戈扯上联系？
又或者是，应青青同人皇有关？
感觉没道理啊，如果跟人皇关系重大，那其他几界至尊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初应青青生死关头召下剑意降临，战死的对手是一名第十六境的武圣。
在六界至尊眼里，自然不值一提，但那剑光从外向内贯穿红尘再降下神照浩土，至少也是武尊的水平，如果跟人皇有关，跟钧天戈有关，至少妖尊会在意吧？
就算不抓人或者不查看，但谈话间应该免不了问几句，可包括妖尊在内的其他几界至尊都没半点反应，就像是那只是很平常的红尘内部武尊巨头争斗一样。
但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说那剑是武尊层次的力量，说不定还低估它了。
陈洛阳满腹疑窦，迫使自己冷静，仔细回忆。
他不似许若彤一样是人皇嫡传，但吸纳人皇陵精气，执掌钧天戈、覆地印两大至宝还有木、金、土三张亲笔符诏，对人皇武学传承的了解程度，除了许若彤认第一外，第二应该就是他陈某人了。
按理说，那把神秘的明光古剑，跟人皇传承不沾边啊……
要说是人皇昔年在世时秘密祭炼的另一件宝物，剑上却完全不见半点人皇武学传承意境的踪影，这显然不科学。
一定要说可能性的话，或许是这柄古剑曾经跟钧天戈或者跟人皇接触过。
当然，简单的接触不至于如此，应该是隐秘但深刻的接触。
这么说来，钧天戈指向两个方向，一边是这明光古剑，另一边是什么？
陈洛阳不再继续停留在虚空中，一边思索一边干脆的返回红尘界。
单单只凭钧天戈，当前还不足以直接锁定那明光古剑的位置。
既然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把问题交给专业人士来负责就好。
回到红尘界，陈洛阳去往黑暗洞天。
“有办法，找到那柄古剑？”应青青错愕的看着陈洛阳。
陈洛阳微微颔首：“不错，不过需要你与我同行。”
应青青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心境，没有立刻回答。
待心绪平稳之后，她点点头：“我跟你去。”
“放松。”陈洛阳袍袖一甩，便将应青青卷起，带往红尘外。
有他照拂，应青青眼下也可漫步虚空。
陈洛阳将钧天戈交给应青青。
应青青拿到钧天戈后，凝神静心。
过了良久后，她眉心处竟似乎渐渐生出光芒。
陈洛阳见状，一指点在对方眉心处。
那散落的光芒，开始凝聚，最后集中成一点，不再流逝消散。
陈洛阳收回手，应青青睁开眼，双眼目光有些懵懂怔忪，但很快恢复清明。
“能大约找到位置了。”她轻声道。
陈洛阳颔首：“我们走。”
他依着应青青指点，在虚空里挪移飞遁。
那神秘的明光古剑悬于天外，看似遥远，但找到正确的“门户”之后，推开大门，一切便近在眼前。
陈洛阳同应青青二人的视线里，很快出现一片明晃晃的光辉，照亮周边寰宇。
仿佛宇宙间最初的一束光。
纯粹的同时，也排斥其他万物，不含温暖热度，就只是最纯粹的光。
光明中，仿佛有一把明光闪动的古剑。
这一次，不是隔着应青青的神魂虚幻感知，而是当真面对面。
应青青出神的望着那剑光，目光茫然，但神情不自禁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而远方，那虚空里的明光古剑，竟似乎也微微震动起来。
陈洛阳伸掌贴在她后心处，帮她稳定神魂与躯壳。
应青青回过神来，刚要说话，陈洛阳却神色微微一变。
他以最快的速度，一指点在应青青眉心，驱散其眉心处的光芒，并劈手将钧天戈夺下，斩断应青青同宝物间的联系。
光芒散去，钧天戈脱手，二人眼前景象骤然大变，像是从无形的“门户”中退了出来。
应青青错愕看着眼前世界重新变回红尘外虚空的模样，不明所以。
陈洛阳则一言不发，带她返回红尘界。
虚空彼端，不知何处，忽然妖风阵阵。
无比恐怖的意志伴随血雨腥风出现在黑暗的宇宙虚空里。
“是唐老魔和钧天戈吗？还是别的谁？”妖尊的声音在虚空里回响，自言自语。
699.重新洗牌
无尽血雨腥风笼罩周遭虚空，妖尊的澎湃妖力仿佛无边无际。
“唐老魔，果然早就已经知道钧天戈的事情吗？”妖尊喃喃自语：“看来我还是慢了一步，需要多几手准备才行。”
滚滚妖风，返回山海界。
莽荒群山间，有一片浩瀚之海，几乎占据山海界一半还多。
此海名曰荒神海，海中没有其他妖族栖息，这里只属于一个主人，便是妖尊。
血雨腥风笼罩大海，海中央出现一个涡旋，并迅速扩大。
妖风落入其中，荒神海恢复平静。
少倾，一匹独翼巨马足踏虚空，从远方大陆来到荒神海上，却是接到妖尊召唤的风昂。
风昂向着荒神海一礼后，落入海中，来到一座宫殿外，于宫外静静等候。
宫中传出妖尊的声音：“去寻一下从红尘中出来的伏氏传人，带回见我。”
风昂低首：“谨遵山尊谕令。”
妖尊口中所谓伏氏，即指魔尊唐天海之前，红尘界主宰，人皇伏天钧。
其真实名讳，在如今的红尘界中也早已渐渐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少有人知。
风昂此前奉命前往红尘界入人皇陵，从妖尊口中知晓一些昔年秘闻，因此知道人皇名讳，晓得妖尊口中伏氏传人，指的便是前不久刚刚离开红尘界的许若彤。
去哪里寻找许若彤，风昂眼下还缺乏线索，但妖尊既然有命，他唯有不折不扣执行。
风昂离去，海底宫殿中妖风起伏。
“当初那莫名其妙的一剑落入红尘，彼时没有留心，现在看来却是大意了。”妖尊有些烦躁。
风昂离开荒神海，出了山海界，眉头紧锁，振翅穿梭虚空。
以自家至尊的脾气，既然如此吩咐，定然有成事之道，只是为求低调不想惹其他几界至尊注意，所以才吩咐他风昂跑这一趟。
但他如何才好办成这件差事呢？
风昂一边思索，一边消失在虚空中。
…………
红尘界里，陈洛阳带着应青青返回。
“刚才，是发生什么危险了吗？”应青青向陈洛阳问道。
陈洛阳眯缝着眼睛，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她：“不错，有人在盯着。”
应青青徐徐吐一口气。
她不确定陈洛阳眼下究竟有多强，但既然能带着她遨游界外虚空，那至少也是武尊通天的层次了。
能让陈洛阳立马打道回府，那对方恐怕是跟魔尊一样的一界至尊吧？
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关注那把明光古剑？
“今日之事，先到此为止，我去禀明家师，由他老人家决断。”陈洛阳带应青青回到黑暗洞天：“你且先休息。”
应青青点头：“好。”
陈洛阳临走前看她一眼：“你比刚才反而轻松一些，其实，你不想去寻那柄剑？”
“不是不想，而是有些……犹豫。”应青青抿了抿嘴唇后，轻声叹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有怎样的后果。”
陈洛阳离开：“记不起来，不代表没发生过。”
应青青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陈洛阳从应青青那里出来，径自步入魔尊遗蜕所在的大殿。
站在大殿中，同高居座上的魔尊遗蜕面对面，陈洛阳陈洛阳不语。
他手里握着钧天戈，指尖从戈锋上划过。
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妖尊希求钧天戈，与这件宝物本身无关，而是希望借助钧天戈找到其他东西。
所谓练功的说法，就算是真的，这功练来也是为了进一步寻找线索。
他到底想找什么？
只是想找那柄与应青青有关的明光古剑？
还是说，别的什么？
这钧天戈指引两个方向，一边是明光古剑，另外一边呢，会不会才是妖尊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么，这柄古剑，同那东西之间又是否有联系？
陈洛阳心中思索不已。
今日之事，有利有弊。
确认了应青青借助钧天戈可以找到那柄明光古剑。
确认钧天戈是寻找某样东西的钥匙。
同时确认了妖尊一直在暗中盯着，钧天戈这边稍有动作，对方便即察觉。
但反过来，如果今天以前妖尊没注意过那柄明光古剑，那现在应该是察觉古剑另有玄机了，并且很可能跟他真正的目标有关。
同时，妖尊可能会起别的主意了。
本来魔尊同天少君之战，妖尊未必会参与，反而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这里，他能肆无忌惮去找想要的东西。
但现在他恐怕发现了，还是要有钧天戈，或者说要有应青青和那柄明光古剑指引方向，才能如愿以偿。
这样一来，魔尊和天少君一战时，妖尊或许会伺机而动。
不过，既然对方有所求，那事情就有运作的余地，这兴许是可供利用的地方。
陈洛阳思考半晌后，收起钧天戈，索性在魔尊遗蜕前盘膝坐下，静静修行。
红尘里的硝烟，仍未彻底散尽。
蛮荒内战不止，而周围苍龙岛、古神教则开始对蛮荒蠢蠢欲动。
故秦之地，冷寂领导的反抗军没有以前活跃，但并没有向魔皇陈洛阳臣服。
曾经的西秦皇族李氏，则继续围剿他们。
对这片广沃的土地，即便没有内乱，仍太平不了。
虽然苦海一脉不再觊觎，但还有其他人盯着。
南有势力前所未有膨胀的古神教。
北边则是终于静极思动，有了扩张念头的黑水绝宫。
故秦之地被夹在中央，压力一点不比从前小。
唯一让人庆幸的或许是魔皇颁下禁令，武者争斗不得害民，总算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松一口气。
但城头变幻大王旗，今天你家行政令，明天我家征赋税，仍然让人满腹苦水。
故秦大地想要彻底安稳下来，仍需时间。
当然，他们比隔壁强。
故周土地上，先是血河一脉扫荡天河一脉山门，将之攻破屠戮，天河遭遇史上屈指可数的黑暗时刻，堪比当年血无极、血昆仑两代血河老祖一起横行的时候。
风水轮流转，几年前血苍穹陨落时，血河传人被四处剿杀的场面，如今轮到他们的死对头经历。
而且天河传人更惨，他们不像血河一脉还有血海这条退路。
天河惨，原先的东周皇族许氏同样日子难过。
虽然在魔皇陈洛阳那里求得宽恕，不至于落得个灭门下场，但被其他众多势力联手挤压生存空间，抢占故周领地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让许氏头疼的是，如今可真是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了。
打头阵的就是卫氏家族。
没了卫零，只剩下卫超然和卫铮，卫铮尚未到第十八境的情况下，许氏一方还能对抗。
原先的许氏皇族，丰宁王许启臻陨落，只剩下清江王许陌，但此前东周镇远大将军胡刚，与许陌联手，让卫氏家族无可奈何。
但可惜，除了卫氏家族外，还有重返故周之地的道门圣地青牛观。
他们一边密切关注故秦之地，同李氏家族当下的核心人员李故城保持密切联系，一边则大规模重返故周之地。
毕竟此前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即便当初被东周扫荡一遍，但只间隔几年功夫，基础尚在，能重新挽回。
除去观主青牛真人离开红尘界外，青牛观眼下还是实打实的圣地底子，道门武圣高手众多。
相较于只有卫超然、卫铮父子的卫氏家族，青牛观给许家的压力还要更大了。
何况，北边还有同样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南下的燕然山，当初在东周吃的亏，现在对方要找回来了。
当然，周地许氏并非完全孤军奋战。
同样失去巨头掌门坐镇的极北天池，同许氏家族抱团取暖，让他们的压力小了许多。
另外一边，在天凤默许下，最终也臣服魔皇的先天宫，终于也重新出山。
眼下正是红尘界势力重新洗牌的时期，抓住机会大有收获，继续封山闭门，怕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以后再想翻身都难。
同苦海一脉相比，先天宫毕竟还有天凤栖于宫中，最不济退守有余，面对眼前机会，自然就不好放过。
让他们略有些尴尬的地方在于，先天宫周边所属的故楚之地，之前都被古神教吞并，眼下是古神教的领地。
一方面古神教有新崛起的巨头“何森”，一方面这里毕竟是陈洛阳出身的势力，先天宫不好与之争锋，目标就也瞄准了故周之地，希望同古神教协商打通一条路线，将周地南部与先天宫原有势力范围连接。
虽然也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但本着联弱抗强的想法，先天宫同许氏家族以及极北天池连成一线。
危机之下，许氏家族唯有捏着鼻子认了。
如此一来，他们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以天封城为支点，同青牛观、燕然山、卫氏家族对抗。
忌惮魔皇想法，大家交手还算相对克制，但故周之地仍然成为红尘里最热闹的地方。
这还多亏了“何森”与苍龙岛主忙着在洛阳城监工，否则武尊巨头下场，红尘战况要更激烈。
等洛阳城完工之后，这一切才可能落下帷幕。
洛阳城以外，北冥剑主竹瀶对红尘变局不闻不问，“疯皇”别东来忙着跟妻子团聚，同样懒理红尘事。
而另一位魔道巨头，新一代血河老祖血暗天，在攻破天河山门后，离奇的沉寂下来，不知所踪。
700.幽冥钓鱼
红尘界里，血河一脉高手展开针对天河一脉的追杀。
虽然在血海中休养生息未久，眼下血河一脉不复当年盛况，但天河只会更糟。
第十代血河老祖血暗天虽然在攻破天河山门后便离开，但攻山过程里，已经重创众多天河顶尖强者。
于是后续剿杀，即便他不在场，血苍生等血河高手也足以胜任。
放着血河对付天河，陈洛阳让自己的血暗天分身，离开红尘界。
已经达到第十九境，通天境界的血暗天，有能力独自往来于界外虚空。
到了界外虚空，血暗天目光微微闪烁。
空荡荡的宇宙里，他抬手出剑。
血河剑术中，融入了幽冥剑术的奥妙。
凶恶的剑意，在四方流转。
从血河一脉中收获，源自上代血河老祖血苍穹的一式幽剑。
源自燕明空那里套来的一式冥剑。
源自陈洛阳自己掌握的一式灭剑。
源自解星芒、血夜雨的一式绝剑。
幽冥灭绝四剑齐集，威力较之三式冥剑合一，丝毫不逞多让，寂冷孤绝稍逊，但更加诡异凶狠。
血暗天的剑锋，毁灭一片碎石带，剑气又不上分毫将碎石带中几样东西带回。
通过这几样东西可以看出，先前离开红尘的许若彤、李护霜等人曾经在此地短暂停留过。
检查片刻后，血暗天离开，继续搜寻。
看似奉陈洛阳命令寻找许若彤等人的下落，但这并非他来到虚空的全部目标，甚至不是主要目标。
陈洛阳想试试看，如此状态下的血暗天，能不能钓上点什么。
源自黄泉界的某些存在……
幽冥剑术流入红尘，陈洛阳直觉其中并不寻常。
对于冥尊同黄泉界，他一直保持警惕。
对方看似沉寂，少理会外间事，但总让人感觉，是在暗中潜伏观察。
先前再次联络陈初华的时候，陈洛阳曾经询问过对方，那口黑棺，是否与黄泉界有关。
因为当中流露的气息，明显同幽冥黄泉相符，可是又与幽冥十二剑似是而非，这让陈洛阳感到困惑。
陈初华关于此事倒是没有故作神秘，不过她的答案意味深长。
那口黑棺，源自黄泉界，但不属于冥尊。
……所以，黄泉界跟红尘界一样，主宰之位曾经也发生过更迭？
黑棺，属于上一任黄泉界主宰，而非现在的冥尊之物？
“我早年间得到此宝，正可用来帮助掩饰身份与做事，所以便留下了，但如今黄泉界那家伙的幽冥十二剑流入红尘，则是最近的事。”陈初华如是说。
这验证了陈洛阳的一些猜想。
黄泉界如今的冥尊看似平静，实则一直暗中关注红尘，甚至可能比其他几界至尊还要更上心。
他在慢慢试探魔尊。
幽冥十二剑的渗入是这样，收买青牛观的观主，也是这样……稍等一下，为什么是道门的青牛真人，而不是其他人？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讲究？
陈洛阳对此深表怀疑。
血暗天分身放出来，招摇过市，他想要看看冥尊会否有动作。
如果能探明冥尊和黄泉界的态度，血暗天分身即便曝光或者损失了，也值得了。
但可惜，冥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血暗天溜达许久，始终没有任何异常。
无人与之接触，幽冥剑意也没有变化。
不知对方是仍在暗中观察，还是已经看破血暗天分身的底细，又或者本就暂时按兵不动。
陈洛阳没有气馁，让血暗天分身借助搜索许若彤等人行踪的名义，隔三差五继续在虚空中转圈。
同时，也留心红尘界中其他跟幽冥剑术有关的人。
例如解星芒，例如当初从蛮荒救人时稍微占点便宜的卫超然了，例如蛮荒的雨山鸣等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除了血暗天以外，在幽冥剑术上造诣最高的燕明空。
对方在蛮荒掀起无穷腥风血雨，破坏力堪比当初沈天昭进血海，她在蛮荒闹出的动静可比冷寂在故秦之地要热闹太多。
恐怖的冥河之剑，在蛮荒杀得天翻地覆，第十八境的武圣也难以抵挡，现在状况是很惨烈的燕明空一人围殴一群人，逼迫蛮荒其他所有人抱团。
而眼下局面越来越控制不住。
杀戮不停砥砺剑锋，再加上无极血海以战养战，据陈洛阳观察，燕明空已经要踏足第十八境了。
她这一步踏出去，基本上就是从前的“龙王”徐鹏。
如果她剑道继续精进，修成更多幽冥剑术，还将更强。
陈洛阳已经在考虑将更多幽冥剑术给燕明空了。
相较于血暗天，或许燕明空才是冥尊关注的对象，更可能把冥尊钓出来。
陈洛阳本尊站在日趋完工的红尘洛阳城外，望着渐渐成型的雄城，心中转着自己的念头。
上次碰面时，冥尊言及红尘里有四个幽冥神。
彼时“玄尸”还在先天冢被封印于句芒遗蜕中。
除了“玄尸”外，“幽魂”陈初华，“白骨”徐鹏，“灾厄”韩莓，这是三个。
“大疫”卫风，陈洛阳已经从对方口中套出他觉醒的时间，比冥尊来访时要晚。
但当时大疫神眼尚在，误导了冥尊。
虽说一定程度上被误导了，但冥尊对幽冥神的感知，非常准确。
可幽冥神名为“幽冥”，但同黄泉界无关，冥尊如何准确把握？
这让陈洛阳心中感到疑惑。
且先慢慢观察看吧……
不过，幽冥神觉醒之后，修行速度进步确实是快。
韩莓这两年间，也已经达到第十七境，并且第十八境已经近在眼前。
她独具神异，幽冥神的力量不像张卫雨、徐鹏那么霸道，甚至也没有卫风来得直观。
但武尊巨头遇上她，怕是也要留神。
不过，对陈洛阳来说，眼下她修行还是有些慢了。
想要发挥更大的作用，需要她境界更高，或者说，给她更多的时间。
徐鹏、卫风的事情连续闹出来，韩二姑娘眼下有些如惊弓之鸟。
她现在已经越发确定自己可能也是人人欲得而诛之的幽冥神，于是便越发小心低调，唯恐身份暴露被人追杀。
也多亏她的神异不够直观，隐秘而又奇诡，所以即便有人吃了她的亏，但很难猜到幽冥神那方面去，这让韩二姑娘日子好过很多，可也越来越低调。
韩二姑娘巴不得没人关注她，安静到老。
另一边的卫风则在勤修苦练之余，每天盼望至尊有朝一日再次开恩，让他重获自由。
他想要照拂自己的家族，想要去找“雨师”成叔至为兄长卫零报仇。
觉醒“大疫”不久，他修为实力不断突飞猛进，进入黑暗洞天后，极短时间里就从武帝突破到武圣。
不过相较于张卫雨、徐鹏，他还也还嫩，陈洛阳眼下并不指望他，让他跟韩莓一样认真修炼便是，将来才好派用场。
说起来，“龙王”徐鹏已经有能力跨过天堑，突破至武尊境界了，只不过他一直压着自己而已。
现在他已经够显眼了，稍一露头就被人追杀。
虽然红尘巨变，众多强者死的死，走的走，但徐鹏敢冒头，立马就成公敌。
不说别人，北冥剑主竹瀶没理其他人跟事，就专门等着他呢。
如果突破至武尊，徐鹏有信心同北冥剑主一战，甚至有信心胜出。
但那样一来，会否就要惹来至尊亲自出手？
与其那样，还不如暂时就在武圣待着。
面对北冥剑主，总比直接面对魔尊要强多了。
唯一的问题是，徐鹏感觉竹瀶的剑气越来越强，让眼下的他越来越难以招架。
再这样下去，他想不突破至武尊都不成了，竹瀶就够收拾武圣境界的他了，哪怕有“白骨”之力，他如今都越来越吃力，险象环生。
徐鹏奇怪竹瀶剑气越来越强，陈洛阳则一点都不奇怪。
竹瀶本来就是天纵之才，东周女皇外正道最年轻的巨头强者，一人一剑几十年修行，挑战天河、血河的千古剑道传承，精益求精，不断披荆斩棘前进。
昔年妻子意外身亡，竹瀶剑锋入鞘，但剑意反而更加精纯，从通天到彻地。
如今他与妻子转世身韩筝重逢，重新出山以来连战连捷，再次出鞘的剑锋又一次蜕变。
剑意同心意交融，一起渐趋更加精纯的地步，自然便离至人之境越来越近。
何况，还有陈某人私下里借了“生”字以外的天书给他观览，两人时常坐而论道，切磋交流。
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随许若彤之后踏出那一步。
落日山一战，凶险无比，但活下来的人都受益匪浅。
陈洛阳来到红尘，与叶天魔彻底离开红尘，二者合一，影响许多武者的命途。
别东来将他在黑暗洞天内的收获彻底整理出来，等他伤势痊愈后，便也有向更高攀登的基础。
至于张卫雨，他本就突出，现在又觉醒为幽冥神，以后进步只会更快。
当然，前提是他这次离开红尘，别被其他几界的主宰拍死。
陈洛阳心中不停盘算，这时有人来求见。
他没回身，轻声一笑：“好啊，苏伟，你终于到武帝境界了，但还要加把劲，刘思比你更快。”
身后苏伟轻声道：“谢陛下夸奖，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此刻求见，另有密报。”
701.转世身
红尘界中，相较于神州浩土，环境更利于武者修炼。
同时这里的各类物产资源，也更加广博。
红尘古神教的传承，比神州浩土分支更加高深。
再加上陈洛阳本人这个神州浩土从来不曾有过的名师指点，多重因素下，不仅仅是苏夜、张天恒同刘思，连向来少在武道上有所建树的苏伟，这些年来都稳步前进，于最近突破至第十三境，武道意境凝聚真形的层次，达到武帝境界。
这放在以往的神州浩土，自然令人难以想象。
当然，严格来说，苏伟在武道上的天赋也不能说很差，在红尘界里，以一方圣地的合格传人来衡量，他可以达标。
但是跟他家其他几位家庭成员比起来，就显得很平庸了，某个角度来说，跟此前未觉醒成幽冥神的卫风相似。
而苏伟本人在武道之外其他方面的才华更高，所以他也更乐意在其他方面发展。
此刻他来面见陈洛阳，也不是为了自己一点进步向陈洛阳报喜。
但确实与之有关。
“禀陛下，自属下修成武王境界后，心底常响起离奇古怪，意义难明的声音。”苏伟沉声道：“在近日我修成武帝境界后，我发现那声音似乎更大更清晰，响起的次数，也较之前明显变得频繁了。”
陈洛阳闻言，轻轻颔首：“能听清具体内容吗？”
问话同时，他身上飘出薄薄黑雾，隆重身后的苏伟。
苏伟身处黑雾中答道：“无法确定，意义不明，属下曾想死记硬背读音，然后取谐音记录拓写再慢慢研究，但尝试之后发现无法达成，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存在，阻止属下将之记述。”
陈洛阳闻言暗自点头。
这跟姬重当初的情形基本相似。
照这么看来，苏伟也极可能是某个上古神魔的转世身。
不过，姬重当年所听见的意义不明之声音，其实并非源自其前世句芒，而是源自涅槃的天凤。
苏伟听到的声音，又是源自什么呢？
陈洛阳如今的修为实力，也早非当初刚经营“树屋”时可比，是以此刻直接凭本身神通，探究苏伟身上的秘密。
黑雾笼罩下的苏伟，全身忽的微微一震，双瞳中竟隐隐有光辉放出。
黑雾外的陈洛阳，双目中则呈现跟苏伟一样的景象。
光辉闪耀间，他视线里的景观不停变化，整个人仿佛神魂出窍，升上半空，然后更进一步，竟直接出了红尘界。
陈洛阳的意识像是悬于天外，默默注视眼下虚空。
通过同苏伟的联系，他眼前隐约有若隐若现的线索，向远方延伸。
陈洛阳加以追溯，心神却微微恍惚。
他猛然警惕，不再继续前进，及时撤了回来。
恍惚间，他刚才仿佛看见一副黑白太极图，以及一尊佛陀。
二者似乎都有目光，朝他红尘界这边望过来。
陈洛阳的意识及时落回红尘，红尘界里，笼罩苏伟的黑雾散去。
苏伟闷哼一声，直接晕过去。
陈洛阳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边沉吟思索，一边一指点向苏伟，使之苏醒。
苏伟醒后，全身冷汗：“陛下，方才那是……”
“如无意外，当是道君和天佛。”陈洛阳处变不惊。
苏伟也恢复平静：“属下这究竟是……”
“放宽心。”陈洛阳摆摆手。
会引起道君同天佛的注意，很可能是因为，那与苏伟有关的存在，同清微界和娑婆界有瓜葛。
惊动这两家之前，陈洛阳探查苏伟的状况，对方与道门、佛门皆无关，说明其前世身并非佛道两家中的某位大能。
但是，可能存在一定关联。
最大的可能就是，类似先天冢那样的存在，并非着落在虚空中，而是位于娑婆界或者清微界里。
这也是陈洛阳最不乐意听到的答案。
如果可以，目前他是不想去其他几界的，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两界高手倒是其次，关键以天佛、道君的修为实力，天晓得会不会看破他身上白玉瓶以及黑镜的底细。
但苏伟当前的情况，又值得关注，放着不管的话，难以估量娑婆界、清微界里的人会不会反过来先下手为强。
开启先天冢必须要姬重作为钥匙。
那苏伟这边呢？
眼下不确定的事情太多，至少要先确认解答一些疑问，才方便后续判断。
如果苏伟也能似姬重当初那般得一场大造化，那对眼下红尘界的局面来说，无疑将是一股巨大的助力。
陈洛阳凝神思索半晌后，看向苏伟：“先天宫姬重的事情，你应该有所了解？”
“禀陛下，略知一二。”苏伟沉着的点点头：“他是古神句芒的转世身，所以能有天凤随身护佑。”
陈洛阳言道：“在前往先天冢之前，他的情况，与你现在相似。”
苏伟有些诧异，但很快又重新镇定，安静听陈洛阳讲话。
对于自家老大如何对姬重的情况了解那么清楚，苏伟不过问，他只是沉吟思索：“姬重能听到天凤鸣声，那属下听到的又是什么呢？”
陈洛阳言道：“不用似当初先天宫一样只能被动等待，我们可以现在去查清楚这一切，不过，你可能要冒些风险。”
“属下万死不辞。”苏伟毫不犹豫答道：“是跟清微界与娑婆界有关吗？”
清微界与红尘界关系如何，内中是否另有详情，苏伟不确定，但至少青牛观此前是托庇于陈洛阳羽翼下。
但娑婆界就有些问题了。
虽然没在红尘禁绝佛门传承，但佛门圣地小西天，正是被陈洛阳一手攻灭，整个摧毁。
没了小西天的存在，其他佛门传承说是能继续在红尘界里活动，但生存环境立马恶劣许多。
青牛观就算观主青牛真人不在，也能吊打小西天以外所有佛门传承了。
在你红尘界地盘上你为所欲为，那去了人家娑婆界地盘上，不取你性命，你想找人办事肯定也难上加难。
“清微界、娑婆界，这两家我们或许都要打打交道，你可能要因此冒些风险。”陈洛阳颔首。
“恭听陛下教诲，属下定竭尽所能完成。”苏伟应声道。
陈洛阳抬手凌空勾勒书写，然后道道光流凝聚，化作一面玉牌，飘到苏伟面前。
苏伟恭敬抬手接了玉牌，就听陈洛阳吩咐道：“你先看过当中内容，然后带此物，前往扶桑岛找血暗天，与其一同前往青牛观。”
苏伟依令行事，先阅读玉牌中记录的文字，然后向陈洛阳行礼告退。
他去往扶桑岛，这里已经被血河一脉占据，但对于魔皇的大管家，血河中人再凶暴也不敢怠慢。
新一代血河老祖血暗天听闻苏伟所言后，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来到青牛观。
如今的青牛观，在自家早先被摧毁的山门原址上，重建起一座青牛山。
眼下青牛观中高手，正忙着在故周土地上开疆拓土，拓展影响力。
观中留守的人，乃是位列红尘十杰的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叶蚕眠。
他已经到了第十七境突破第十八境的关口，多数时间都在青牛山上潜修。
但新一代血河老祖与魔皇的大管家苏伟联袂而至，叶蚕眠自然要隆重招待。
不提苏伟如何，眼下没有巨头压阵的青牛观，面对魔道新巨头血暗天，压力重重。
这个年轻的高瘦男子，已经成为许若彤、陈洛阳之后又一个神秘的新兴传奇，如彗星般崛起，主宰血河这样的魔道圣地，傲啸红尘，击杀同境界的老牌巨头扶桑岛主，毁灭天河山门，令所有人心惊胆战。
叶蚕眠一边令人通知李青原、奚青虹等青牛观宿老高手返回，一边接待苏伟、血暗天二人。
这样两个人主动登门，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我今日只是奉圣皇陛下谕令，从旁协助行事，具体事情，你们谈。”进了青牛观，血暗天却并不多言。
叶蚕眠沉稳的点点头，看向苏伟：“陛下有何谕令，请苏先生示下。”
“叶道长客气了，苏某也只是依令行事。”苏伟将那面玉牌，递给叶蚕眠：“贵观，想来有联络清微界的手段，请将此物转交贵观观主青牛真人。”
叶蚕眠意外的接过玉牌，心中惊疑不定。
他师父青牛真人俞青牛，此前因为冒犯至尊而被逐出红尘，返回清微界，陈洛阳如今为何突然要转东西给青牛真人？
“陛下愿代贵观观主，向至尊求情，允其重返红尘，不知贵观观主自己意下如何？”苏伟接下来的话，更让叶蚕眠诧异。
叶蚕眠定住神，表情郑重：“实不相瞒，本观确实有联络家师的法门，但消耗甚剧，传讯又非常不便，是以也只能偶一为之，陛下隆恩，贫道铭感五内，立即联络家师，只是需请苏先生等候一段时间。”
苏伟摇头：“没关系，叶道长请便。”
叶蚕眠告罪一声，离开会客的大殿，一边再次命同门弟子加急联系观中宿老返回，一边去给他师父青牛观主送信。
陈洛阳的血暗天分身在一旁安静待着，坐看这一切，同苏伟一起耐心等待。
702.两界交易
等待许久之后，叶蚕眠终于返回待客的大殿，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李青原。
李青原同血暗天和苏伟见礼之后，叶蚕眠神情肃穆：“家师想请苏先生同血河老祖，往红尘外一聚，详细面谈今日之事。”
“没问题。”苏伟颔首，自家陛下让第十九境的血暗天与他同行，就是料到这一点，毕竟他个人无法自由往来于红尘内外。
叶蚕眠看向李青原，李青原徐徐颔首，起身道：“贫道与二位同行，以作引导。”
“那就走吧。”血暗天化作一条血河，将苏伟同李青原卷了，飞出青牛观。
叶蚕眠走出殿外，望着上方青空，神色严肃。
能迎自己师尊回来，自然是最好，虽然回来后难免要仰魔皇鼻息生存，但观魔皇统一红尘后虽然**且严厉，但比之过往魔道，对天下万民苍生要温和许多。
只是，青牛真人俞青牛看似恬淡，内里实则颇为强硬，他会否向陈洛阳低头，叶蚕眠这个做徒弟的心里也没数。
尤其是，如果青牛真人想要回归红尘界，少不得要付出些代价，魔皇提出的条件，没那么好办啊……
血暗天带着苏伟和李青原化作迢迢血河，出了红尘界，在界外茫茫宇宙虚空中穿梭。
由李青原居中联络指引，血河到了一处地方停下。
血暗天四下了看看后，轻笑一声：“来了不止一个啊，这是想将我们留下的意思？”
“当然不会，居士多虑了。”清朗声音响起，一个外观三十岁许的灰衣道士在虚空中现身，仿佛笼罩在蒙蒙清气中，正是此前离开红尘不得再入的青牛观主。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中年道士，神态冲淡谦和，不卑不亢。
陈洛阳通过血暗天分身见到此人，心中微微一动。
于他而言，这个道士他也见过。
当初青牛观主被迫离开红尘，清微界那边送别东来的妻子韩嫣回来，便是这道人负责，记得是叫李知非？
当时他是奉道君的命令担下那件差事，估摸着该是道君亲信之一，就像风昂之于妖尊。
那此刻他同青牛真人一起出现在这里，莫非同清微界之主道君有关？
以道君之能，倒还真不一定是青牛真人自己汇报，不过也不好说。
血暗天并不惊奇，老神在在，静观其变。
苏伟向青牛观主一礼：“见过观主。”
青牛观主还礼，同时介绍一旁的李知非。
李知非跟血暗天一样，此刻仿佛置身事外，并不发言，就像只是陪同青牛观主过来一趟而已。
青牛观主俞青牛看着苏伟，慨叹一声：“料不到苏先生竟是古神烛龙转生，先前失敬了。”
苏伟闻言，定了定神，方才开口：“不怕两位真人见笑，苏某此前对此一无所知，还是最近方才有了少许头绪，得我家陛下指点，来联系俞真人。”
陈洛阳通过血暗天分身在一旁听了，心中也了然。
烛龙吗？
“苏先生客气了，古神留下转世身本就少见，转世身觉醒更需要境界达到一定高度才行，此前不见半点征兆，确实要讲机缘。”青牛真人俞青牛微笑道：“实不相瞒，贫道此前也不知情，还是得了道君点拨，方才得知此事。”
陈洛阳暗暗点头，果然道君已经知情。
俞青牛继续说道：“先天冢的事，贫道也有耳闻，不过，依道君指点，天凤只有那么一只。”
苏伟神色波澜不惊：“真人说笑了，苏某哪敢抱那般妄想？只是希望查明自己身上的异状。”
俞青牛颔首：“苏先生欲回溯烛龙之身，或许还真有几分希望。”
“哦？”苏伟轻轻扬眉：“还请真人不吝指教，我听真人所言，似乎另有玄机。”
俞青牛摇头：“指教不敢当，贫道也是蒙道君指点方才了解一二。”
他看着苏伟，有些感慨：“红尘界里，至尊自不必说，贵教陈教主想必也已经察觉，苏先生眼下情况特殊，同时跟清微界还有佛门的娑婆界有关？”
苏伟不动声色：“是的。”
俞青牛点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烛龙其实不能算真正已经陨落。”
苏伟蹙眉，但沉住气，没有开口。
“眼下的情况，其实是一分为三。”青牛观主俞青牛继续说道：“苏先生转世身渐渐觉醒，烛龙遗蜕在娑婆界，其当年一点性灵未灭，辗转落入清微界，化作名为烛龙胆的至宝。”
苏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原来如此，谢真人指点。”
青牛真人言道：“蒙道君点拨，我等方知此中详情，道君也言明不会插手此事，贫道愿意为苏先生奔走，筹谋烛龙胆，可是苏先生还需有个心理准备，烛龙遗蜕在娑婆界，而且眼下具体什么状况，我等亦不甚明了。”
苏伟脸上两个黑眼圈仿佛颜色更深几分：“不知可否请真人，居中调和，说动娑婆界中人，让出烛龙遗蜕？”
青牛真人沉吟不语。
另一个道人李知非在旁听了，暗道这才是苏伟，或者说这才是陈洛阳真正开出的条件。
他灭了红尘里的小西天，同娑婆界交恶，直接上门去找烛龙遗蜕肯定吃闭门羹，除非请出他师父魔尊亲自出马，但以魔尊一贯秉性，又岂会如此在意下面的事情？
没有魔尊，面对天佛所在的娑婆界，陈洛阳自然没可能直接上门明抢。
别说娑婆界不让出烛龙遗蜕，到时候就算肯让，也少不得狮子大开口。
陈洛阳让苏伟先跟清微界打交道，其实就是想绑上清微界同他们红尘界一起，两家联合跟娑婆界打交道，借此压制娑婆界的气势。
这当中的关键，不在于俞青牛有机会重回红尘，而是清微界同娑婆界一道一佛，关系素来都不怎么对付，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
眼下他跟俞青牛来此地跟苏伟详谈，基础也建立在这上面。
但这只是大方向，具体细节是另一回事，总不可能清微界给红尘界当枪使。
青牛观主俞青牛言道：“能促成苏先生回溯烛龙之身，乃难得喜事，贫道等人自是乐见其成，不过当中碍难不少，还请苏先生有个准备。”
现在是清微界的重点来了，俞青牛本人回不回红尘，都等而次之。
苏伟轻轻点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真人请直言，我个人做不到，自会禀明我家陛下。”
青牛真人言道：“红尘中，有一口黑棺，不知如今下落如何？”
苏伟略微愕然。
通过血暗天分身旁听的陈洛阳也感到意外。
这应该不是俞青牛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除了清微界道君外，还跟黄泉界冥尊有联系。
但看李知非在一旁淡定的模样，那么这东西应该是道君的目标，而非冥尊。
可是道君要此宝做什么？
那口黑棺，极可能是上代冥尊之物，但此后辗转落入“幽魂”幽冥神陈初华手里。
道君这是察觉陈初华的存在和问题了吗？
陈洛阳心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
“此宝确实在红尘，并且就在我家陛下手里。”苏伟短暂沉吟后答道。
黑棺此刻在陈洛阳手里，于红尘中不是秘密，苏伟相信对方肯定也掌握了这一信息才直接开口。
“但此事，苏某做不得主，需要回红尘请示陛下。”
面前两个道人都点头：“这个自然。”
俞青牛补充道：“我等并非索取红尘中宝物，只希望借入清微一用，用后即还，两界至尊可鉴。
此外，这仅指与娑婆界交涉一事，不影响烛龙胆的问题，贫道会全力争取烛龙胆，转交苏先生。”
苏伟点点头：“真人的诚意，苏某感激不尽，会将话带回给陛下。”
俞青牛言道：“贫道晚些时候，送烛龙胆回红尘，希望届时至尊开恩。”
“陛下会代真人跟至尊求情，若至尊当真开恩，苏某会再通知真人。”
苏伟说完，同俞青牛、李知非告辞，然后由血暗天带他返回红尘。
回到红尘后，苏伟第一时间面见陈洛阳。
“属下听见的诡异声音，是否就源于那所谓一点性灵不灭的烛龙胆？”苏伟最后面露迟疑。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不无可能，但见到那烛龙胆后，才能确认。”
他看了苏伟一眼：“一点性灵不灭，也就意味着如果相合，你前世记忆同思维恐将占据主导，吞噬你如今的心智，毕竟比起古神烛龙，眼下你境界不足。”
苏伟苦笑，陛下这是给他留脸面的说法，真实情况何止是不足？
“娑婆界里真是烛龙遗蜕，如今成什么样子，也是未知之数。”陈洛阳轻轻摇头：“即便所有一切全得回，也不能指望像天凤一样涅槃，快速回复昔年巅峰，就算能，也只会是古神烛龙借你躯壳重生。”
苏伟沉稳的答道：“属下不敢做此幻想，只望能为陛下效忠。”
陈洛阳敲击座椅扶手的声音一顿：“能像那先天宫姬重一样就很好，不过一切都要具体见了东西后才能确定。”
他冲苏伟吩咐道：“先让那头牛回来再谈，我先前禀明师尊，师尊已开恩赦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