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3.大劫之象
陈洛阳未进先天宫，同姬重和天凤悬停于半空中。
随他来此的杜期明四人，却径自入了先天宫，聂冠和等人按耐下心中不安，招待来客，不曾失了礼数。
来者四人，全是第十八境的武圣强者，分别代表陈洛阳麾下四方势力，落座后大家交谈倒是都很客气，同先天宫中人商讨以后来往交流的事情。
看上去，陈洛阳这次登门，似乎确实不含恶意，只是寻常拜访。
但聂冠和、史蓉、申屠泽等先天宫高层，与杜期明、张桐他们谈话之际，面上轻松，内里一颗心始终揪紧。
决定命运的关键，终究还是着落在天穹上，陈洛阳同那一人一凤谈话的结果。
先天宫中有年轻弟子，神色复杂望着半空中羽翼张开，周身光华流转的天凤。
姬重的身形，他们看不见，但他们知道，对方在天凤背上。
“真的料想不到，如今竟然会是这般光景，全宫上下安危，着落在那姬重身上……”有人叹息。
“你在后悔之前没跟人家搞好关系吗？”旁边传来戏谑的声音。
“你觉得那姬重是个能搞好关系的人吗？”先前的人自嘲的笑笑：“男儿立身于世，指望那些小伎俩，并非正道，更何况事已至此，便是后悔又能如何？不如自己好好修炼去吧。”
“天凤青睐，这可是自己修炼不来的……”旁边人叹息。
“那却未必。”一个声音响起。
众弟子忙问好：“申屠师兄。”
申屠井然自远方走来，视线同样望向半空，不过并不仅仅只是看姬重与天凤，也包括正同天凤相对的那个黑袍青年男子。
其他弟子见了，都心中一震。
“天凤带来的造化，无人可以预料。”申屠井然言道：“而那位魔皇，一年半载以前，又有几人算到，他今日第二番来我先天宫，会是这般光景？”
一众先天宫弟子全都肃然。
有不少人都想起，当初先天宫内乱时，陈洛阳第一次来先天宫，之后面临时任黑水绝宫宫主的凌苍，幸得“疯皇”别东来相助，方才击退凌苍。
但如今，不过一年左右时间，陈洛阳已经横扫跟先天宫同层次的武道圣地黑水绝宫与燕然山，还有南楚皇朝。
同凌苍同境界的魔道巨头“扶摇王”韩商，被陈洛阳一对一亲手击杀。
现在凌苍如果再出现在陈洛阳面前，怕是双方局面要调转，凌苍看见陈洛阳就需要调头便跑。
若非如此，他今天登门，先天宫上下何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又何需姬重同天凤救场？
先天宫眼下确实衰弱不堪，但底蕴终究摆在那里，还有第十八境的武圣聂冠和与守宫大阵在。
只要不是武尊巨头上门，面对旁的敌人，仍可应对周旋。
哪家武圣上门，能让先天宫紧张成这样？
别说眼下只有聂冠和支撑大局，就算游浩、山静、牧超三人仍健在，面对半空里那个黑袍青年，仍然没底气。
一年多以前，陈洛阳刚来红尘界时，有谁预料到这般景象？
便是最看好他，对他最有信心的人，怕也料不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先天宫众弟子都沉默。
半晌后有人自嘲的开口：“本宫先天大道藏虽神妙，也不好算出这般异数啊。”
“别说了，羲皇古阵如今在那姓陈的手里……”大家都苦笑。
众人惴惴不安之际，天空中的谈话却结束了。
“余下的，杜老你们同先天宫慢慢谈。”陈洛阳的声音自半空降下。
他冲姬重同天凤点点头，然后径自转身离开。
先天宫众人全都愕然。
杜期明、文心志等人虽然不知道陈洛阳同那一人一凤谈什么，但他们绝不多问，只是行礼恭送陈洛阳离开，然后便遵照陈洛阳命令，继续同先天宫上下谈交流合作的事情。
半空里，姬重盘膝坐在天凤背上：“凤前辈，魔皇此来，不似单纯为了‘玄尸’幽冥神而来，感觉更像是观察你我，但又不像带有敌意。”
“或许，你我先前外出寻访句芒故居，引起他的注意了，也可能是因为你帮人寻访人皇遗迹的事情，引起他的兴趣。”天凤言道。
姬重叹息：“世间纷纷扰扰，何时是个头？”
“此人性情侵略如火，眼下虽可相安无事，但以后却难说了。”天凤言道：“你现在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但万一独自在外行走，还要多小心。”
“我明白。”姬重应声道。
一人一凤重新落下，返回先天宫。
聂冠和来见他们，姬重摇头：“眼下该可相安无事，对方提交流合作怀有诚意，但时间再往后却不好说，宫主需留神。”
先天宫上下闻讯，当前略微心安，但考略到自家当前境遇，都有时不我待的焦虑感。
外界其他势力打探消息，听闻陈洛阳拜访先天宫的大致经过后，更加摸不透其中深浅，心中不安。
在一些人的设想中，陈洛阳如果跟天凤大战一场，该是最理想的结果。
如果天凤真能克制金梧桐与羲皇古阵，那到时候或许很多人会闻风而动，一起把握住这个最适合对付陈洛阳的机会。
但可惜，事情发展，没能如大家所愿。
陈洛阳对有些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而姬重和天凤对他的揣测，也算对了一部分。
他今天上门，除了从天凤这个古老生命口中打探更多跟幽冥神相关的讯息外，另一个目的，就是当面观察天凤。
对于姬重，他每次扮做“尊先生”将对方摄拿到“树屋”的时候，都可以仔细观察。
但对于天凤，他需要当面见过，才能准确把握对方当前情况。
这古老的凤凰，在涅槃重生之后，果然以极为迅猛的速度，在飞快恢复自身实力，重新攀上的当年自身巅峰。
眼下虽然仍远远未到峰顶，但就这么短短时间，已经比在先天冢那会儿强出许多。
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肯定比如今还要更强。
这么看来，应该能赶上。
如今就静候东周女皇开启人皇陵了。
陈洛阳目光幽幽。
他重回古神教总坛，闭关静修。
密室内，陈洛阳伸出一只手握拳。
拳势凝聚之下，显化古神伏羲的光影。
“伏羲”双瞳中，有众多离奇符文，化作流光溢彩不断闪动。
连带着陈洛阳的双瞳，暗金光华中，仿佛也有诸般异象呈现，演绎世事变迁。
他在算这次人皇陵之行。
半晌之后，陈洛阳收拳，沉吟不语。
上次测算的大凶之兆，大劫之象在这次先天宫之行后，减弱了些许。
如此一来，自己或可尝试第二套方案。
陈洛阳身前黑雾涌动，现出那具黑棺。
他手掌搭在黑棺上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棺盖推开。
然后，整个人躺进其中。
…………
先天宫之行后，魔皇前进的脚步，似乎终于暂停下来。
古神教、黑水绝宫、燕然山各自为政的同时，互通有无，彼此促进。
魔皇麾下，开始不断整合与消化先前一切。
整个红尘界，似乎也因此安稳下来。
倒是西秦皇朝境内，出现少许变化。
苦海一脉高手集中力量围捕燕明空，但他们很快发现，燕明空背后，似乎有一张大网存在。
这张网，也站到了佛门圣地小西天背后。
虽然没有明着发力，但却默默支撑小西天，渐渐扭转在西秦皇朝境内的不利局面。
苦海一脉很快明白过来，自家跟魔皇陈洛阳走得近，而红尘里其他警惕陈洛阳快速崛起的势力，终于开始连成一线。
只不过眼下大家都在暗中行事，没有直接跟陈洛阳撕破脸，但是却不停吸纳团结可能的帮手，打压跟陈洛阳靠拢太近的苦海，支持小西天，暗助燕明空。
红尘界，有向两极分立的趋势。
不过眼下，这一切还很松散。
便是魔皇麾下，也还算不得一极，但因为陈洛阳的存在，红尘过往的整体局面，在不断变化。
只是陈洛阳本人近来偃旗息鼓，让这一切似乎又缓和下来。
但部分人心中隐隐有所感觉。
眼下，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有心人等待中，时间飞快流逝。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
一年时间过去。
因为先前的风起云涌，眼下相对平静的一年，反而让人忽的感觉漫长。
这一日，陈洛阳接到来自东周的传讯。
女皇许若彤，邀请魔皇赴东周皇都天封城做客。
几乎同一时间，东周北部云罡山谷里，大妖风昂也接到了相同内容的通知。
独翼巨马从谷中站起来抖动身体，地动山摇一般。
“这一天终于到了。”
风昂喃喃自语。
马蹄甩动两下，地面上生成一个妖异的符号，飞上半空盘旋两下后，化为流光消失不见。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希望没有白费功夫…………风昂四蹄一踏，身化清风，瞬间在山谷里消失。
他到了东周皇朝天封城外，变作人形进城。
皇城里，东周女皇摆摆手：“等魔皇到了，我们便即出发。”
644.人皇陵重开
“这次，要谢过许道友行个方便。”风昂向东周女皇道谢。
女皇剥开个芒果：“你要进人皇陵，定是图什么东西，既然至尊许你入内，我自然没话说，不过我问过魔皇，至尊只说许你一个入内的机会，却没说你想要什么就一定要给你什么，届时你能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就要看你本事了，我懒得过问，但到时候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风昂微笑：“许道友乃人皇嫡传，掌握人皇所遗之宝本在情理中，不过人皇故去多年，许道友是隔世传人，有些东西便不安稳。
相信陈道友入了人皇陵寝，也没打算空手而回吧？到时候许道友或可与我联手，最终大家各取所需。”
东周女皇便吸溜芒果汁水便说道：“多关心你自己吧。”
说话间，陈洛阳也到了。
东周女皇腮帮子一鼓一鼓：“人齐，出发。”
她足下一顿，紫光闪动间，出现一个光圈。
两人一妖齐齐前进一步，都一脚踏入圈子内，然后身影在原地消失。
他们身形消失后，几个人在原地出现。
当先一个老者与一个女子，都望着淡去的光圈沉思。
在他们身后，则是“雨师”成叔至、东周丰宁王许启臻等东周高层强者。
“云老，我们接下来……”许启臻轻声道。
人群中为首的老者，正是天河老剑仙。
经过一年有余的休养，他伤势渐渐康复，气色已经不复先前衰落之象。
不过此刻，老者眉宇间浓浓忧色，化解不开。
“事情牵扯山海界大妖，眼下不宜轻举妄动，两界至尊，当有定夺。”老剑仙徐徐说道。
在他身旁，另一位正道巨头“鹤仙”李护霜神情同样带有几分忧虑：“周皇此行，事关重大，关系长远，或许云老您该同去，以便有个照应。”
“老朽同去，两界至尊会是怎生反应，殊难预料，一着不慎，可能适得其反。”老剑仙叹息：“如今，只能靠若彤自己了。”
陈洛阳背后站着红尘至尊。
风昂背后站着山海至尊。
这就是东周的无奈。
明明女皇自己才是人皇嫡传，但想要开启人皇陵，继承道统，却要顾忌魔尊同妖尊的存在。
否则她大可以自己去将人皇遗物取了，何必邀请陈洛阳与风昂同行？
魔尊，妖尊，就是陈洛阳、风昂各自的入场券。
而对东周女皇来说，人皇传人，人皇隔世传人，两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抱怨为何人皇陵里有妖尊看上的东西，又或者羡慕陈洛阳与先天宫在先天冢的好运已经没有意义，东周如今只能面对，争取在当前框架内做到最好，为自家谋求利益最大化。
鹤仙略微迟疑一下后说道：“至尊那里……”
显然，因为先前江懿提供的消息，她对魔尊究竟是否还在，心存疑虑。
老剑仙明白她言下未尽之意，轻声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妖尊，于整个红尘而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鹤仙微微颔首。
成叔至等人也沉默。
“魔皇麾下势力虽众，但都系于他一身之上，眼下他离开，黑水绝宫、燕然山和古神教四方之地都极为空旷，可能惹得人打主意。”东周老王爷许启臻说道。
“似危实安，一方面要顾虑魔皇回来后报复，另一方面，魔皇不是没有帮手，只不过他扫荡黑水绝宫、燕然山和南楚都只凭一己之力，让大家以为他只会单干。”成叔至活动一下酸痛的身体关节：“苍龙岛主、扶桑岛主或许会因为魔皇野心勃勃不断扩张而感到不安，但北冥剑主不会。”
他指了指头顶上空：“更何况，至尊那里还压着一位疯皇，当初在先天宫外曾帮魔皇解围。
虽然只是那次惊鸿一现，但不要忽略比较好。”
在场东周皇朝众人都默默点头。
人群中一个老将军开口说道：“成先生所言不差，但魔皇同样有诸多隐忧。”
却是东周皇朝五大柱石之一，当初统军攻入西秦的镇远大将军胡刚。
“他连续横扫黑水绝宫、燕然山和南楚，声势骇人，仿佛气吞天下，但真要说起来，硬仗只有打燕然山这一场。”老帅沉声道：“黑水绝宫‘魔后’纪天琼与南楚程辉，至今下落不明，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就算是他起家的古神教，被他顶了位置的江懿，如果并非陨落，怕是也未必就甘心。”
成叔至苦笑：“胡老说的是，不过这老几位一直不现身，凶多吉少啊……”
众人都叹气。
纪天琼、江懿、程辉三大巨头如果联合起来，陈洛阳恐怕也只能靠羲皇古阵保住一地，却难以护持自己麾下那么广阔的疆域，统治随时可能一招之间瓦解。
然而这都一年时间过去了，以上三人一个都不见在红尘里露头，实在很难让人对他们抱有希望。
反而陈洛阳依旧风生水起，如今更坐享其成，把手伸向人皇陵。
再加上那来自山海界的大妖风昂，只希望自家陛下能顶住。
大家的视线都朝向东方，望着大海所在的方向。
红尘里，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不管陈洛阳还是东周女皇，都是如今红尘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随便什么动作，都可能让整个红尘地震。
再加上大妖风昂，就更加引人关注。
只是不论东周还是陈洛阳麾下，都严格封锁消息，外界短时间内能打探到的真实情报有限，仅限于三人共聚东周皇都天封城。
越是如此，越惹人好奇。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年半载的红尘界，重新风云激荡。
有敏锐的人立马意识到，宁静结束，风雨将至。
引发风雨的人，眼下则出现东方大海万里波涛之上。
陈洛阳同风昂静静感知无边大海的波动，但察觉不到显著信息。
借助两枚人皇符诏的存在，陈洛阳隐隐有些感应，可是如同缥缈云烟，难以捕捉到确实踪迹。
东周女皇则仿佛轻车熟路一样，径自踏着海波向前：“在远海深处，我们还要继续向前。”
两人一妖便即向大海更深处前进。
以他们的修为境界，天涯犹如咫尺。
但无尽汪洋，仿佛永无尽头。
这里的空间，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错乱的……陈洛阳暗自点头。
难怪对巨头层次的强者来说，这里也蕴含重重危险。
很多时候看去，沧海同星海，竟仿佛重叠在一起。
行了不知多久，女皇突然下降：“差不多到了。”
她落入大海中，波涛自然分开，其身姿不断向下。
陈洛阳与风昂跟在她身后，随之一同步入大海。
女皇没有彻底下到大海海底，而是在海水中停下，然后伸出一只手掌。
其掌心，隐约有道道流光闪动，然后勾勒出一道玄奥古朴的符印。
符印向四周围延伸扩展，仿佛同海水融为一体。
但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像是东周女皇弄错了地方似的。
女子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立在海中。
陈洛阳同风昂也没有催促，耐心等待的同时，仔细观察。
过了片刻，他们渐渐看出几分门道来。
周围这片海洋中，有细密散碎的独特灵气，汇聚成小小的光点，来到女皇许若彤身边，与她掌心符印向大海延伸出的光流融合。
随着这个进程，原本紫色的光流，渐渐变作湛蓝色，光流仿佛丝绦一样，在大海中不停飘荡。
然后，这些蓝色的光流收回女皇掌心。
这时就见女皇掌心的符印，也变作蓝色，幽蓝光辉不停闪动飘扬。
女皇再一扬手，符印光辉照耀四方，原本虚幻的光影，渐渐在大海中形成一片似真似幻的景象。
随着时间推移，这里一切，越发凝实，化为实体。
但也就在这个过程中，陈洛阳三个，渐渐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大海，都开始剧烈震荡。
不仅仅是他们周围这一片海域，而是整个汪洋，各个地方，无一例外全都震荡起来，连着整个红尘界，仿佛都随之摇晃。
这时，陈洛阳眼前的光影景象已经化为实体，模样像是一大片珊瑚群。
“走吧。”东周女皇这时收了掌心符印，身形向前，整个人融入珊瑚群里。
她进入后，珊瑚上有紫光隐约闪动。
陈洛阳同风昂见状，便也都挑那紫光所在，融入珊瑚群。
眼前亮光消失后，他们发现，自己同东周女皇正身处一条通道内。
回首望去，也是通道。
“这里没有明确的入口，落在哪里都是不一定的，不过我们这里，是最利于前行的几个地方之一，而这个古怪的大门，很快就会关闭。”女皇看着他们，如无其事说道：“随着我离开，便会在很短时间里关闭，如果你们有其他同伴，那就请尽快吧。”
她视线在陈洛阳和风昂身上扫过：“事实上，现在好像就有人进来了，落在别的地方。”
陈洛阳满不在乎：“随你意。”
风昂则微笑道：“那我们还是尽快动身继续向前吧，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645.凶象的由来
“那就走吧。”女皇看了陈洛阳同风昂一眼后，便重新迈步，当先而行。
陈洛阳同风昂一起跟上。
这条通道看似平常，但陈洛阳细细揣摩其中道理意境，隐约生出几分苍凉古老的感觉。
行走于其中，人仿佛在时间长河中穿梭，逆时光而上，返回昔年人皇治世的时代。
通道内，隐约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灵光浮动，像是萤火一样。
但其中蕴含的气息，却更像是红尘市井中的烟火气。
仿佛有无数人，始终在顶礼朝拜这个地方。
但现实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如今的红尘界里，人皇早已成为遥远的传说，聚集不起这般人道大势，众生愿景。
眼前这一切，应该是扭曲了时空后的产物……陈洛阳心中暗道。
时间与空间的界限都模糊了，古代人皇治世时存在的景象，如今才又在这陵寝内重现。
不过，说起来，这座陵寝是谁修建的呢？
人皇自己生前预留，还是说当时他有麾下或者后人将他葬在这里？
又或者，是魔尊将之安葬？
陈洛阳心中好奇，不过为了避免在另外两个同行者面前露怯，所以沉默不发一言，只是暗地里细细观察揣摩。
此地不像是有魔尊的手笔，应该不是魔尊布置。
人皇昔日春秋鼎盛，应该也不会提前给自己布置墓葬才对。
就像魔尊，人已坐化陨落，但事实上也没有墓葬可言。
这么说，是当时追随人皇的人布置？
这些人已经都消亡在历史长河中了吗？
陈洛阳一边走一边思索。
当日西秦皇朝的李故城小李王爷整理古籍后的推断是正确的。
在红尘里绝迹多年的海宁石，果然是都被集中在了这里。
眼前这奇妙的通道，便都是海宁石造就。
外面大海虽然波澜万丈，虚空扭曲隐隐同星海相合，可是进入通道后，一切就变得稳固。
时空虽然扭曲，但呈现一种另类的稳定。
不过，想要找到这里来，属实有些困难。
东周女皇得到的东西，看来并不简单。
陈洛阳暗自留神。
两人一妖在通道内不断前行，越往深里走，那些萤火般的小光点就越密集。
到得后来，几乎凝结成一幅幅光影幻象。
画面中，呈现人皇治世时的红尘景象，相较于如今的红尘界，少了几分活力，但更秩序井然。
陈洛阳这时感觉到自己的黄土符诏同青木符诏似乎隐隐震动，同这里渐渐起了感应。
而另一边的风昂，神色却似乎有些不适。
见陈洛阳和东周女皇的视线同时转向他看来，风昂苦笑一声：“惭愧，惭愧，让二位见笑。”
“不奇怪。”陈洛阳随口说道。
东周女皇剥了个松子送入口中，表情毫无诚意：“好好努力。”
于是风昂脸上苦笑更浓：“人皇，如传说一般严厉啊，不过幸好这里是陵寝，不是真正觐见。”
他虽然有些不适，但毕竟实力强悍，仍可忍耐。
于是大家一起继续向前，直到通道尽头。
在女皇带领下，出了通道之后，就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广袤的山川，出现在陈洛阳一行人面前。
他们仿佛重履红尘大地。
只是，这里到底还是少了些人烟。
此刻，不用女皇领路，陈洛阳与风昂也能看到，面前虚幻的人间中，有道道光流在半空里纵横交错。
这些光流，隐隐构成阵势，守护这片大地，或者说，守护这座人皇陵。
陈洛阳感知片刻后，便微微一挑眉。
他在这里，无法布置羲皇古阵。
金梧桐种下后，难以调动此地灵气，衍化古阵阵势，会被本地的守护大阵局限，就像草木无法生根发芽一样。
倒不是羲皇古阵不如对方，而是对方已经占了先机，这里是对方的主场。
…………女皇的主场？
不仅陈洛阳，风昂也转头看向女皇。
女皇则神色如常：“继续前进吧，还有一段路才到我们想到的地方。”
见她没有着急清场的意思，陈洛阳同风昂各怀心思，自然也都乐意先一同继续向前。
同时，更用心观察这里一草一木。
一行人在山川湖泊之上飞行，快速跨越广袤大地。
行了片刻，女皇忽然止步，陈洛阳与风昂也是一样。
眼下他们所处位置，应该正是这片大地的中心所在。
女皇重新伸出手，掌心中，呈现那玄奥的符印。
符印光辉照落在下方大地上，然后以其落点为中心，便有大片光芒亮起，铺满周遭整片山川陆地。
然后，这片大地仿佛塌陷下去。
不过，并非崩塌，而是向天地倒悬一般，大地变作上方天空，陈洛阳等人原本所在的天穹，却变作大地。
这倒是同先天冢那时，有几分相似…………陈洛阳心里琢磨。
倒悬的天地，渐渐凝立成一片恢弘而又奇妙的宫殿。
宫殿整体仿若透明，闪动淡金色的光辉，形同这方世界的核心。
虽然因为光辉笼罩的缘故，看不清宫殿中具体有什么，但陈洛阳和风昂都明白，这就是真正的人皇陵寝。
只是，宫殿不见门户。
东周女皇继续向前，靠近透明宫殿，两只手一起向前伸出。
这次，她两只手掌上都有符印闪动光辉，与透明宫殿结合。
于是，随着她双手向前推，原本没有门户的宫墙上，便有两扇大门被徐徐推开。
开启的大门内，有更耀眼的光辉从中放出，绚烂夺目，以陈洛阳等人的目力，也看不清其中究竟。
东周女皇一边开门，一边冲陈洛阳问道：“让他进了这扇门，是不是就算完成至尊与妖尊之间的约定？”
陈洛阳颔首：“不错。”
一旁的风昂抬了抬手：“拜托，二位道友，我此来并不是同你们为敌，只是奉山尊命令取一样东西罢了，就一样东西，人皇陵里其他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你们二位实在没必要对我抱那么大敌意。”
“嗯嗯。”女皇头都没有回。
但任谁来听，都能听出她语气不善，对风昂所言，一个字都不信。
陈洛阳则淡然道：“不是我们对你有敌意，是这里对你有敌意。”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人皇陵，对陈洛阳和东周女皇许若彤来说，身处其中都没有异样感觉。
但风昂，始终都在被这里排斥，不过一直在咬牙苦忍罢了。
风昂还待再说什么，眼前女皇已经彻底将大门推开。
门内光辉越发耀眼，夺目的光流仿佛海浪一样不停从宫门中涌出，但是凝而不散，聚集在宫殿附近，流转之间将宫殿包围，隐隐形成一片云海模样。
两人一妖，踏入宫门中。
女皇手捧一个水蜜桃，正咬破皮嘬着汁水，忽然惊咦一声，转头向外望去。
陈洛阳同风昂，也随之生出感应。
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分明正极速靠近透明宫殿。
那极度凶恶的气焰，无法无天，霸道至极，隔着透明宫殿，都让人感受清晰。
不过，这气息看似蛮横霸道，其实又暗藏玄机，曼妙无比。
暴虐同玄妙，形成完美而又独到的平衡。
不似大妖那般满是血腥气，但杀意死气同样不少，只是出自人族之身，人皇陵对之并不抵触。
陈洛阳面色微微变得有几分古怪。
这气息，东周女皇其实第一次见，并不熟悉，但对他陈某人来说，却曾经领教过。
曾经在西秦皇都，政阳城……
外面来人，赫然是那久不现世的盖世老魔，叶天魔！
透明皇宫外，山河间风云突变。
风卷流云，在天穹上快速形成一张人脸，苍老但霸道桀骜，一头乱发仿佛发怒的雄狮。
伴随惊天动地的怪笑声，两只如大日星辰一般的目光注视透明宫殿。
这是否该说，果然不愧是叶天魔？
相较于眼下红尘里的纷纷扰扰，这般盖世老魔的视线，怕是一直在盯着人皇陵这等存在。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来把最大的。
陈洛阳心中吐槽。
自己先前以“伏羲”推演，此行有大凶之兆，大劫之象，果然着落于此…………
别东来，是其弟子，昔年自东方大海上踏浪而来，登陆红尘。
或许，荒凉的远海，一直以来都是叶天魔活动的范围。
只不过远海环境太过凶恶复杂，即便有人怀疑，也难以找到他。
这老魔头在远海活动，很可能一直都有着手寻找人皇陵寝。
东周女皇同风昂都没有当面见过叶天魔，但有此威势的人族高手，他们心思微微一转，便已经明白来者是谁。
风昂眉头微微皱紧。
这重变化，却是他此前不曾预料到的事情。
“不能关门吗？”风昂朝女皇问道。
“能关的话，进来后第一时间就关了，哪还用等现在？”女皇没好气的说道，只感觉自己手里的水蜜桃顿时不甜了。
“原来是你这女娃子得了人皇传承，害老夫先前一通好找。”
大笑声中，天地间风云忽然散了。
透明皇宫大门外，则多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龙行虎步，向宫门走来。
陈洛阳转头看去，只见对方形容苍老而又威猛，周身上下流露出极度凶恶霸道的气息，仿佛魔神一般。
646.狂魔
“虽然知道你们带人进来，但你们把他带进来，确实是我没想到的。”女皇许若彤面无表情。
她双手一抬，符印生辉，光华流转。
透明皇宫周围，顿时有海量金光聚拢，牵引这片天地整个大阵一起动作。
在这里，女皇毫无疑问，掌握有一定地利条件，人皇陵的守护大阵，部分权能为她所用。
道道光流交错间，化为标尺仪轨一般的存在，落在那威能老者身上，限制其动作。
同时，上方，出现巨大的铡刀。
老者仿佛瞬间身处断头台上。
但他依然笑得恣意而又张扬。
“女娃娃，如今进来了，老夫就用不着你了。”
他身上有浓浓黑气激荡，瞬间化身为一尊乌黑的巨大魔神，身形膨胀间，与束缚在自己身上的仪轨戒条抗争，抵挡人皇陵对他的镇压。
上方铡刀落下，则被一只巨大的乌黑魔手托住。
这老魔大踏步向前，走入透明皇宫。
东周女皇神色不改，双掌轻轻一合，然后交错。
众人顿时感觉所处时空，似乎发生变动，人皇陵守护大阵，再生变化。
大阵作用下，透明皇宫像是一分为二。
并非折成两半，而是在同一个位置上，仿佛有两座一模一样的透明皇宫重叠在一起。
然而，重叠起来的两座皇宫，一座空空如也，只有叶天魔一人，另一座才是原本人皇陵寝所在。
叶天魔笑了一声，乌黑的魔神探出两只乌黑魔掌，做了个向中间合拢的动作。
结果分裂开来的两座皇宫，顿时也有了重新合拢的迹象。
女皇神色认真了几分，仔细运转人皇陵的守护大阵，同对手周旋。
不过，风昂这时身形则飞速深入透明皇宫内部。
可他刚走了两步，脚步就慢下来，转身接了陈洛阳一掌。
“陈道友这是何苦？”风昂叹息：“那位天魔实力着实太强，许道友将他一人隔出去已经很吃力，我们难得可以自如行动，当然是赶快去取宝才是正经，我所求者，唯有山尊所需的钧天戈，余下的宝物全是陈道友你的。”
陈洛阳神态恬淡随意，仿佛刚才拦截风昂的人不是他。
不过他开口倒是很直接：“我信不过你。”
风昂无奈：“这是何苦来？”
“我没带人进来，那么带人进来的是谁？”陈洛阳淡然道。
说话间，他和风昂手下不停，边交手边移动。
“我根本没接触过那位天魔。”风昂分辨道。
事实上，他确实很意外。
“周皇对这里的感触很灵敏，她也没有挑拨的必要。”陈洛阳一拳打向风昂：“叶天魔不是跟你进来的，我信，但其他人呢？”
风昂人形之下，险些挨了陈洛阳一式“影月”。
他全身上下忽的血腥妖异之气狂涌，整个人摇身一变，显化独翼巨马的原形，无穷罡风横扫，比“扶摇王”韩商残暴的多，迫得陈洛阳也为之避让。
“陈道友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没带任何人进来。”风昂轻描淡写说道，并不恋战，一心深入透明皇宫。
而就在这时，宫门口传来叶天魔的声音：“啧，看来没时间跟你这女娃子慢慢晃了，否则给了宵小之辈可趁之机。”
那尊乌黑的魔神，双眼眼瞳中，忽然现出玄妙光辉。
光辉闪动下，也勾勒出两个玄奥古朴的符印，与女皇掌心符印不同但相似，道理意境一脉相承。
这两个符印一出现，人皇陵守护大阵对叶天魔的压制，顿时缓解，乃至于消融。
女皇许若彤目光一闪。
眼前这老魔头，分明也掌握了人皇陵几分线索。
甚至很可能，在他养伤，隐遁不出世的这些年里，除了养伤之外也没闲着，一直都在暗中搜索揣摩人皇陵与人皇遗迹，并且大有所获。
只是老魔还差了关键的临门一脚，所以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他确实不是陈洛阳或风昂带进来的，而是自己寻来的。
一直苦求不得，这一日终于等到东周女皇将门打开，于是立马赶来，一起进入人皇陵。
女皇选取的进入通道，本该是能最快抵达虚幻人间透明皇宫这里，结果叶天魔几乎跟他们前后脚赶到，当时她就隐隐有不祥预感，结果当真这老魔不是靠运气蒙的，而是也对人皇陵极为了解，甚至能掌握大阵部分权柄。
老魔自傲，所以先前凭自身力量跟大阵硬顶，这时不想便宜陈洛阳、风昂，于是也调动人皇陵守护大阵的力量，同女皇争夺控制权，从速攻入透明皇宫。
他这一发力，皇宫外天地间顿时有无数道光流显现，不停震荡交错，乃至于扭曲。
两个人针对大阵控制权，展开激烈争锋。
而两座重叠的透明皇宫，顿时彻底合一，叶天魔一步踏出，正式步入宫殿。
论与人皇传承相合，论对人皇陵的掌握，是东周女皇更胜一筹。
但论个人修为实力，终究还是叶天魔更强，同样的收获，能发挥出更高的作用。
于是两人谁也奈何不得谁，叶天魔无法反手从女皇手里抢过大阵控制权，但女皇也无法再凭借大阵有效压制叶天魔。
“那就大家都别要好了。”老魔头哈哈大笑。
随着他一声暴喝，透明皇宫剧烈震荡。
皇宫外天穹之上流转不休的大阵，猛然更加剧烈的扭曲一下，然后舒展消失。
在东周女皇的感知中，大阵猛然沉寂下去，虽然没有彻底崩解，但短时间内难以再发挥作用。
给她一点时间，她能重新启动大阵，但叶天魔显然不会等她。
老魔头身形一闪，瞬间到了女皇面前，一掌落下。
女皇出掌相迎，身形被向后挫退。
“有潜质。”叶天魔赞了一声，手下却不容情，掌出连环。
女皇一边接招，一边向透明皇宫深处冲去。
很快，他们追上了陈洛阳与风昂。
陈洛阳二人受限于皇宫中地形不熟，移动速度有限，正不断摸索出路之际，就见叶天魔与许若彤二人打打停停，追赶上来。
叶天魔出招大开大合，肆无忌惮，完全不顾及旁人，凡是在他攻击范围内的人，全都被他直接出手卷进来，陈洛阳与风昂都不例外。
“叶道友，我奉山尊谕令，来此取一件宝贝，余者分文不动。”风昂一边招架，一边冲叶天魔说道。
叶天魔则笑道：“巧了，老夫对这里陪葬的宝物并不感兴趣，不过…………”
他狂态毕现：“…………不过，老夫不喜欢同人分享，感不感兴趣，这里东西都是老夫的！”
说话同时，他身上黑气涌动间，仿佛形成黑色的无底深渊，吞噬风昂的飓风，然后一掌抓向风昂背上独翼，势要一把将之扯断。
万幸风昂擅长挪移速度，小山般庞大的身躯灵活而又迅捷，险之又险避过叶天魔这一抓。
“这是山尊同魔尊之间的交易，坏了两界至尊的好事，便是叶道友你也吃罪不起。”风昂并不动怒，冷静如常，语气不紧不慢，却给足了人压力。
只可惜他面对的叶天魔既狂傲又灵醒：“那你惨了，办砸了妖尊吩咐给你的差事，回去少不得苦头吃了。”
说话同时，手下不见任何留情。
风昂心中暗骂。
真要说的话，这叶天魔也算红尘界的人，逍遥那么长时间魔尊也没收拾他，眼下就更不会难为。
自家山尊跟魔尊互相制衡，谁也不进人皇陵。
叶天魔搅局连陈洛阳也搅进去，可是依魔尊往日磨砺他这个弟子的做派，眼下怕是也不会插手。
到头来，还是要他们人皇陵里的人自行解决，看自己本事高下。
风昂身形移动，不跟叶天魔硬拼。
陈洛阳眼下终究还没有突然至武尊境界，面对叶天魔这般盖世高手，也感觉有些吃力。
之前西秦皇都政阳城一战，老剑仙，西秦大帝，小西天普惠方丈等人死的死，伤的伤，终于叫伤势没有痊愈的叶天魔也有旧伤复发的迹象，最终双方不得不罢战。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这老魔头又恢复几分元气。
陈洛阳能感觉到，叶天魔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
他说自己首要目的不是陪葬宝物，这话应该可信，他进来人皇陵的第一目标，多半是借助这里，设法疗伤。
只不过，虽然伤势尚未完全康复，但这老魔依旧无比凶残，几乎再现政阳城上以一敌众的风采，面对陈洛阳、许若彤、风昂三人联手，仍节节前进。
不过陈洛阳心中沉稳不乱。
应该快到了……
陈洛阳心中正估算间，便听透明皇宫外，传来一声清亮凤鸣，继而是阵阵悠扬琴声。
叶天魔少见的一皱眉，回头望去，灼热的目光仿佛直接穿透了皇宫墙壁，望向外面天际。
天穹上，五色华光流转，一头凤凰现身。
凤凰背上坐着一个少年男子，手抚古琴，脑后悬浮八卦图仿若大日。
他身上有青光笼罩，若隐若现间化作句芒虚影。
琴音回响间，天凤落下，靠近透明皇宫，飞身入内。
647.关我陈洛阳什么事？
来者，正是姬重与天凤。
相较于陈洛阳上次到访先天宫时所见，天凤的力量相较那时，果然又有所增长。
眼下便是叶天魔面对这头古老的凤凰，也感觉遇上劲敌。
不过，老魔头嗜武好战，目中无人，对面天凤，目光认真几分，却也更显狂傲之态。
“虽然有所耳闻先天冢内天凤涅槃最后落于先天宫，但一直没顾上去瞅瞅，今日居然撞在一起，也是喜事，择日不如撞日，就索性一并领教一下好了。”
老魔头哈哈狂笑声中，出手毫无收敛，直接便是一掌，劈向天凤。
姬重同天凤本还有交涉谈话的意思。
他们来这里，并无明确所求，只希望弄清楚人皇陵的情况后，随便带一些信物回去即可。
但叶天魔不由分说，便攻击过来，天凤自没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凤凰不好斗，但高洁傲岸，受人挑衅，也会回击。
“愚顽之辈。”
天凤发出一声长鸣，周身五色光华流转，形成光岚，挡住对手的攻击。
他羽毛上光华凝结成五个古朴符文，背负五字，身兼五德，防御之强，同境界者少有敌手。
便是叶天魔之凶悍，一时间也突破不得。
陈洛阳三个，反倒被暂时放在一边。
东周女皇看了看天凤和其背上的姬重，然后又看向陈洛阳与风昂。
陈洛阳身怀金梧桐，当年又曾经专程到访先天宫。
至于风昂，凤凰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作妖族，只是特行独立，眼下山海界中也无凤凰栖居，但风昂如果跟天凤拉上交情，也并非全无可能。
不过风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跟天凤没交情可言。
眼下姬重和天凤进来，与他无关。
风昂也转头看向陈洛阳，谁知陈洛阳同样在看他。
东周女皇许若彤“切”了一声。
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虽说按理来讲以凤凰的性情，跟陈洛阳、风昂估计都合不来，但谁知道其中是否有猫腻？
陈洛阳坦然的很。
说没带人进来，那确实就是没带人进来。
至于姬重，那是尊先生给的情报线索，跟我陈洛阳有什么关系？
不过，姬重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当真脱胎换骨，让见证这一切的陈某人都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叶天魔遇强则强，越战越勇，展开诸般手段，猛打猛冲。
他的目标，自然是天凤。
但对天凤背上的姬重，叶天魔自不会特意照顾。
然而天凤带着姬重，不仅不显累赘，反而更添威势。
姬重眼下修为如何且先不论，但有古琴在手，琴音响起，竟隐约同天凤形成配合，使之增幅。
琴音从无形化作有形，显化句芒光影，同天凤身周光彩结合，浑然一体，于是姬重便安全无忧，同天凤仿佛完全结合，不用担心叶天魔攻击的余波会伤害到自己。
只要天凤防御不垮，姬重便也高枕无忧。
许若彤的视线，也落在姬重身前那张古琴上。
那并非一般的琴，恐怕是昔年古神句芒遗宝，甚至可能同羲皇相关。
有消息称，自先天冢之后，虽然姬重与天凤在先天宫深居简出，但偶尔会离开一段时日。
出了先天宫，红尘界里也不见他们踪影，去向不明，神神秘秘，无人知晓他们究竟去做了什么。
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寻访句芒昔年遗迹，而结果他们也收获不菲。
姬重一身修为，明显突飞猛进，速度几乎都要比得上她和陈洛阳。
或许，与其说对方在进步，倒不如说是一身修为在渐渐恢复。
眼下，天凤背负姬重，同叶天魔战得难解难分，战况激烈，但一人一凤犹自游刃有余的模样。
不过老魔头同样不见疲态，反而有酣畅淋漓之感。
双方激斗，使得透明皇宫都在不停摇晃，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风昂不动神色，再次悄然朝皇宫深处冲去。
不过，他刚一动，陈洛阳与许若彤，便也追了上来。
“这时候还是不要内讧为妙，二位说对吧？”风昂言道：“那位天魔随时可能追上来，到时候又是一场乱战，大家未必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如团结一致，一起对付那天魔，二位道友意下如何？”
“不要。”许若彤撇撇嘴。
当即便是一掌，劈向显化原形，独翼巨马模样的风昂：“每次都是你偷偷先跑，最靠不住。”
风昂振翅，闪身避让，无奈的冲陈洛阳笑道：“陈道友，那还是咱俩合作吧，否则唇亡齿寒。”
这话就是弱弱联合，共同抗击强势一方的意思了。
在场三人当中，陈洛阳虽然宝物满身，绝学厉害，之前更力斩第十九境的武尊巨头“扶摇王”韩商，但毕竟还是第十八境的武圣。
风昂和东周女皇许若彤则都是第二十境的修为境界。
但方才出手间已经可以看出，女皇实力还要更在风昂之上。
陈洛阳方才看许若彤与叶天魔动手，也颇为赞叹。
对方掌印一起，竟然仿佛大印又仿佛令牌，以自身掌力，显化人皇符诏。
不仅仅是她本就拥有的黑水符诏，以及通过陈洛阳接触的黄土符诏，甚至还有其他符诏的力量！
例如青木符诏。
看见那勃勃生机，虚空妙树，陈洛阳都眼皮子直跳，以为自己的青木符诏失窃了。
然后当他看到女皇一掌之间，又显化蛮荒王后当初持有的白金符诏时，他便明白过来。
身为人皇嫡传，这些年来不断进步，不断揣摩，终于能打开人皇陵的东周女皇，已经可以不依赖符诏本身，而行使人皇符诏之力。
或者应该说，她拥有了制造符诏的权柄。
其中有暴烈如火的强大力量，想来便是跟从未在红尘界现世的赤火符诏是同一路数。
想到女皇领悟青木符诏的力量意境，陈洛阳心中难免浮上一层阴翳，自己的“树屋”有可能为对方所探知。
不过眼下还不是思考那方面问题的时候，且先顾当前人皇陵。
眼下的东周女皇，相较于一年多前，再次有巨大进步，一身实力怕是已经凌驾于老剑仙等人之上，堪称红尘界当前最强的第二十境武尊。
恐怕只有叶天魔能压她一头，但眼下伤势还没痊愈的叶天魔要说一定胜她，怕是也要费不少功夫。
方才陈洛阳、风昂都有所保留的情况下，合三人之力勉强抵挡叶天魔，主要便是依靠女皇。
也难怪眼下风昂想要联陈抗许。
“好啊。”陈洛阳神色淡然，撑起苦海魔幢，一式“黑日无边降如来”，“黑日”力量同苦海力量结合，攻防一体，同风昂一起迎战东周女皇许若彤。
无影无踪的“影月”悄然袭来，让女皇防不胜防，不厌其烦。
她瞪了下眼睛，白金光辉笼罩全身，强顶着陈洛阳的“影月”刺杀，冲进黑日苦海中，然后一掌将黑暗佛陀打爆。
但黑暗佛陀破碎后，迎面却不是陈洛阳，而是风昂搅动无边罡风袭来。
“嗯？”女皇目光一凛。
方才，似有幻象影响她的判断，感觉有些熟悉，像是某一页天书的力量。
看来陈洛阳除了“生”字天书和得自燕然山的战利品“静”字天书外，应该还有别的天书。
果然一身至宝，“扶摇王”韩商死的不冤。
以许若彤眼下的修为，再碰上“扶摇王”韩商，硬抗对方的攻击都没问题，但风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唯有歇手，一掌扫开苦海魔幢后，再一掌击退风昂。
但就在这时，黑雾弥漫，死气笼罩。
一口黑棺出现，棺盖打开，传出无穷吸力，让女皇身形都微微摇晃一下。
她连忙一掌击出，衍化黄土符诏生死幽冥的同时，大九天神掌隔绝时空，将黑棺挡在远处。
难怪一个武尊巨头连跑都跑不掉，被打死在当场……东周女皇同风昂心中浮现同一个念头。
陈洛阳的实力全貌，似乎终于在他们眼中有了完整轮廓。
女皇一掌迎击风昂，另一掌则击向黑棺。
与此同时，她轻喝一声，吐气如龙，化作紫龙冲天而起，攻向陈洛阳本人。
陈洛阳也是使尽一身解数，抵挡女皇的攻击。
但就在这时，三人交战周围的虚空，似乎忽的震动一下。
空间，仿佛裂开一道缝隙，破开一个黑暗的缺口。
然后自这个缺口中，冲出一条影子。
那影子，一边卷向陈洛阳，另一边则卷向许若彤。
陈洛阳定睛看去，那分明是一条极为古怪的妖龙。
这要同通体纯金，但周身上下闪现血色的光辉。
然后，龙鳞开阖之间，从中流露出来阵阵黑气，形成一团团仿佛浓墨似的乌黑祥云。
乌黑祥云翻滚间，血光金龙喷出道道血色的光焰，朝着陈洛阳席卷。
与此同时，这妖龙则一甩龙尾，打向许若彤后脑。
对方出手间，凶煞暴虐，力道十足，竟似乎完全不比风昂那大妖来的逊色，堪比人族第二十境的武尊巨头。
这妖龙虽然妖气十足，但陈洛阳还是一眼将之认出。
程辉！
648.我缺一个合适的坐骑
曾经的楚皇程辉，竟然真的变成一条妖龙？
之前北冥剑主竹瀶同程辉一战后，曾经提及，对方变得半人不妖。
但那时的程辉，总体来说，其实仍更偏向于人，不管是外形还是内在。
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十成十的大妖了。
是因为风昂的缘故？
还是说，根本仍在于程辉自己当初的修炼？
但不管怎么说，有付出，程辉也得到了回报。
他修为境界成功更进一步，踏足梦寐以求的第二十境。
如今他的实力，真正有资本跟当初的天机先生争锋了。
不过可惜，天机先生早已亡故，而程辉现在这样子，也无法再大摇大摆行走于红尘界，至少，是要跟自己的过往告别了。
个中得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过对于眼下的局面来说，他第二十境的力量，举足轻重。
血色的光焰，完美承继先前光明煌的所有优点，并且威力更强横更凶恶。
陈洛阳眼下忙着应对女皇的攻击，这时候再面对妖龙血焰，顿时感觉死亡阴影笼罩自己。
血光烈焰还没靠近，他的肌肤就生出灼烧痛感，但与此同时又遍体生寒，两种矛盾的感觉同时落在身上，令人分外难过。
而另一边的东周女皇，已经感觉到后脑勺阵阵发凉，中心一点生出麻痹的感觉。
她眼下本就心分两用，同时与陈洛阳和风昂交锋，连显化白金符诏之力防护自身都抽不出功夫。
而程辉化妖之后修为实力大进，这时候给他龙尾针对要害部位扫一下，女皇也吃不消。
程辉时机拿捏的妙到颠毫，正是陈洛阳、许若彤各自底牌拼尽的关键时刻，突然偷袭。
与此同时，风昂那边的攻击势头也暴涨，务求不给东周女皇分出手的机会。
并且，他似乎还蓄势待发，同样紧盯着陈洛阳那边的情况。
眼看程辉的攻击就要落下，陈洛阳与许若彤却忽然动了。
黑棺，骤然在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替陈洛阳挡下滔天血焰。
而许若彤也抽回一只手来，挡住扫向她要害的龙尾。
同一时间，狂暴的反攻，马上狂风暴雨一样袭向妖龙！
陈洛阳同许若彤二人仿佛早有默契，原本看似在对公的苦海魔幢和紫龙，瞬间解扣，反倒一起攻向妖龙。
妖龙一击不中，没有贪心，第一时间立马就撤退。
但是陈洛阳二人像是早就在等他，在抵挡他偷袭的同时就已经出手攻击，所以妖龙想尽快避开也做不到，唯有盘旋着抵挡陈洛阳和东周女皇的攻势，边战边退。
然而陈洛阳二人的攻势连绵不绝且一浪高过一浪。
防御过后，黑棺马上飞天而起，向妖龙撞去。
与此同时，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卷动无边紫气，也拍向妖龙。
妖龙勉强避过一个，但避不过两个，当场被重创。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间，形势瞬间逆转，偷袭者变成被突袭的人，大败亏输。
而与此同时，陈洛阳和东周女皇，又一起联手再攻风昂。
幸好风昂警醒，见了程辉的下场有了心理准备，他又一直留着几分余力，此刻及时抽身撤退，总算避过一劫。
“所以说，确实有人跟进来了，不是我带进来的，那会是谁？”陈洛阳哂然一笑。
“我也不清楚啊，他应该是你们二位的仇家吧？想来是为了报仇而跟来。”风昂摇头叹息：“可惜啊可惜，他应该只攻击一个的，偏要逞强，结果换了我和陈道友你的联合之势，真真误了大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身形飞速远遁，不敢再恋战，以免被陈洛阳和东周女皇再夹击。
而程辉所化妖龙，则朝另外一个方向遁逃，消失在宫殿走廊尽头。
陈洛要与东周女皇对视一眼。
“先扫妖族。”陈洛阳说道。
女皇点点头：“两边都能下去最中央的墓室，一人追一个好了。”
说罢，她向风昂追去，陈洛阳则追向程辉化身而成的妖龙。
不过，追了两步之后，陈洛阳发现，程辉似乎是在向透明皇宫外逃去。
陈洛阳见状，若有所思，没有继续再追，而是调头深入皇宫。
在陈洛阳身形消失后，程辉重新出现。
他一身妖气尽数收敛，重新变化作人形，仍是昔日楚皇模样，只是面色苍白，嘴角溢血。
风昂利用他来分散陈洛阳、许若彤的注意力，他同样也是相同打算。
虽然要借助风昂来牵线搭桥，但如果自己有足够底气，也自可以前往山海界，甚至留在红尘再重新打一片江山。
取了他南楚江山的陈洛阳，先前压制他的许若彤，确实都是他欲要除之而后快的仇敌，但眼下先天宫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方才哪怕他忍着不出手，风昂也可能出卖他，陈洛阳、许若彤也始终会提防警惕，反不如寻找机会出手，然后伤在他们手上败退，好让这些对手放松警惕，不再把注意力始终固定在他的身上。
陈洛阳，有欲擒故纵的可能。
为了防备这一点，程辉有意绕路。
虽然可能多费些时间，但领先的人自会因为彼此争夺不休，给他机会把时间追回来。
程辉一路向里，来到一片宫殿附近，就见那里有三间大殿并排而立，远远有战斗声音传来。
那是许若彤与风昂。
可是不见陈洛阳的身影。
程辉心中一沉，略微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不要轻易冒险。
远方，天凤同天魔之间的大战，已经完全白热化，双方也在渐渐向这边靠拢。
程辉决心再耐着性子等等。
眼下局面他唯有趁乱暗中混水摸鱼才有希望，否则很可能有凶险，宁肯没有收获，也不能轻易去赌。
他如今孤家寡人，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但要冒险也必须有基础把握才行。
连续的失败和挫折，让程辉眼下更谨慎。
少顷，他终于发现了陈洛阳的身影。
只见陈洛阳，也是小心翼翼隐藏身形，避过东周女皇与风昂的注意力，悄然溜进那并排三间大殿里左边的那一间。
中间那个大殿，被女皇和风昂的大战笼罩，想偷溜进去是不可能的，必然会惊动他们俩。
暂时能无声无息打主意的只有左边和右边两间大殿。
于是程辉把握住这个机会，也果断动了。
他当然没心思去截击陈洛阳。
虽然毁灭南楚皇朝的陈洛阳是他眼下最大的仇敌，但他敌人不止一个。
他这次跟风昂互相利用，借风昂进入人皇陵，主要目标是成自己的事而不是坏陈洛阳的事。
能顺利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陈洛阳进了左边大殿，程辉就进右边大殿。
先确保拿到一间大殿里的东西再说。
自从此前天机先生陨落，程辉闭死关参悟“妖”字天书开始，他就坚定一个道理。
相较于去盘算对手，始终还是让自身更强才是正道理。
今天只要自己有所收获，以后自然有机会收拾陈洛阳等人。
程辉悄悄进了右边大殿，就见殿内陈列简单，但沉雄厚重。
一股比他昔年为楚皇时，还要更森严许多的法度在殿内彰显。
相较于风昂这样的大妖来说，同样已经身为妖族的程辉在人皇陵里，并没有感到那么受排斥。
或许因为他曾经是人，又或许因为他曾经为楚皇，身上集中过众生愿景，生灵龙气。
程辉此刻站在这大殿里，反而有种舒畅的感觉，让他心旷神怡，仿佛回到以免君临南楚的时候。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沉湎于此，目光直视，望向大殿前方的供桌。
在那桌上，有个锦盒存在，从中传出令人心悸的浩瀚气息。
仿佛大地静默，但随时天翻地覆，乾坤倒悬。
程辉正要靠上前去，忽然身形僵住，转头看向一边。
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一激，空气里顿时出现水波纹一样的抖动，然后现出一个人来，赫然正是陈洛阳！
程辉深吸一口气：“你不是从左边大殿赶过来，而是原本就来了右边，你去左边那座大殿，是你营造的幻象，好手段，将朕瞒过去了。”
陈洛阳淡定的看着对方：“你有伤在身，眼力难免不好。”说着，随手将桌上锦盒抓起。
程辉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立马朝殿外冲。
殿外眼下很可能有陈洛阳的埋伏。
例如那口神秘的黑棺。
盲目逃跑，前任燕然山主“扶摇王”韩商就是下场。
“为了堵截朕，你可能丢了另外一个大殿的宝物，值得吗？”程辉冷声问道。
陈洛要将锦盒打开：“去另一个大殿，这里不就便宜你了吗？”
他眼前出现一方大印，静静放置在锦盒内，没有光芒闪动，也没有气息流露，但就是给人极为沉重的感觉，仿佛沉重到难以复加，黄土符诏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印上书“覆地”二字。
“你或许不理解，但你的命，对我来说，就是很不错的收获。”陈洛阳收起大印，看向楚皇。
“不过，我还缺一个合适的坐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649.影月霜华绝银河
“坐骑？”
程辉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陈洛阳在指谁。
这位曾经的帝王脸上少见浮现怒色，再深沉的养气功夫，这一刻也破功了。
陈洛阳表情则很郑重，不带任何戏谑之色：“我在神州浩土时的坐骑，便是一条炎龙，不过其修为如今看来低了些。
你南楚皇宫中曾经也豢养有金龙，不过也只是相对于人族武圣境界的武者。
但你就不同了，相当于第二十境的武尊，目前来说，最合适不过。”
陈洛阳活动着手腕，走向程辉。
覆地印极为沉重。
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实力，甚至生出拿不动的感觉。
看来想要将之炼化成为自己的东西，使用自如，需要寻个安静的地方闭关相当长时间。
眼下是不可能即拿即用了，不过要对付眼前的程辉，自然也用不上覆地印就是了。
“我真诚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安然留在红尘界，不必远走他乡。”陈洛阳来到程辉面前：“有我在，其他人自然不会指摘你。”
程辉目光直挺挺瞪着陈洛阳，忽然笑起来：“谢谢。”
说话同时，他变作妖龙原形，滔滔血焰，顿时就朝陈洛阳淹没过去。
总的来说，前任楚皇陛下算得上能屈能伸，百折不挠。
从少年时起就一直活在天机先生的阴影之下，到得后来终于登上南楚皇位，但此后除了天机先生以外，却又连续败给西秦大帝李策和东周女皇许若彤，而且还面对血河老祖等人带来的压力。
面对魔尊时，更是将自己当年做皇子时的脸皮功夫全都拿出来了。
因为“妖”字天书练功出了意外，则舍下脸皮去向大妖风昂求助，甘愿受对方驱策，进来这人皇陵。
为了心中目标，程辉便是忍辱负重也在所不惜。
但陈洛阳居然想拿他当坐骑，这着实让他出离的愤怒了。
甚至可以说，前任楚皇陛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暴怒过。
又或者，从前积累的所有一切，都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虽然重伤在身，但妖龙卷起滔天血焰仿佛比之前还要更加狂暴。
陈洛阳面色如常：“看来你是不乐意了。”
苦海魔幢配合“黑日无边降如来”的法门，再加上神魔不灭身，他守得固若金汤。
程辉突破至第二十境的修为，如果全盛状态，或许还可以挑战一下这防御，但能否见成效，也需要时间慢慢磨。
现在这个状态下，却注定不可能攻破陈洛阳的防守。
碰壁之后，暴怒的程辉冷静些许。
他虽愤怒，但并不想同陈洛阳同归于尽，是以面上虽然仍狂攻不止，但心底开始思索脱身的办法。
大殿外，很可能有黑棺在埋伏，必须先将之引出来。
那就必须加大眼前陈洛阳本人的压力才行。
然而自身眼下伤势颇重，怕是要动些别的脑筋。
一念至此，妖龙双瞳中，猛然变色。
纯金的眼瞳，在这一刻化作血红。
然后妖龙双目中，迸射出凄厉血光。
血光同血焰一起攻击陈洛阳，攻击顿时变得更加集中。
陈洛阳轻轻扬眉，集中心思与之周旋。
程辉所化妖龙再加一把力。
一页天书，从龙口中飞出。
妖异邪厉的光芒不停闪烁下，妖龙一身妖力，竟然也开始增幅。
陈洛阳准确把握到这一点。
他盯着那页天书上的“妖”字，心中明白，这就是程辉妖化的关键。
而这页“妖”字天书，居然还有增幅妖族妖力的作用。
程辉力量明显开始增强，仿佛伤势恢复一般，甚至还有所增幅，要超过自身极盛时。
不过，陈洛阳很快也注意到，这样的增幅，并非毫无代价。
妖龙双瞳中的血色越来越浓厚，到了最后，对方仿佛渐渐失去理智的神采，越来越蛮横，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嗜血。
程辉，隐约间是放弃了自身神智，来换取力量不断攀升，一副要搏命，与敌协亡的架势。
陈洛阳轻喝一声，头顶也有光团浮现。
光团中一纸书页，上书一个“静”字。
“静”字天书出现，大殿内的时空，仿佛被冻封，一起趋于静止，时间同空间全都凝固。
就连妖龙卷动的血焰，仿佛也都因此变成固体。
挥动的龙爪，也越来越慢，在陈洛阳面前停止。
“静”字天书的光辉，似乎让妖龙的神智也恢复几分，眼瞳内血光散去，不再那么狂暴。
不过“妖”字天书马上发挥作用，同“静”字天书角力，双方斗得激烈。
如此一来，“静”字天书的力量无形中也被“妖”字天书抵消。
妖龙重新恢复自由，继续扑向陈洛阳。
震天咆哮声中，妖龙口中竟然吐出一枚诡异的妖心，血光四射。
他以一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架势，凶狠冲向陈洛阳，任谁看都是决死一击。
但其实，那个妖心不过是障眼法，乃是程辉当初闭关参悟“妖”字天书时利用的血厉妖实，被榨干之后的残余外壳，却可冒充妖心。
程辉面上发动决死一击，迫使陈洛阳决战，逼迫陈洛阳调动殿外的黑棺。
他很肯定，如果能不受伤的话，陈洛阳肯定不想受伤。
毕竟眼下人皇陵里高手如云，陈洛阳并非只有他程辉一个对手。
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才是正道理，程辉先前受伤也是迫不得已，否则现在单对单碰上陈洛阳也不用这么狼狈。
陈洛阳面对程辉绝强一击，神色似乎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嘴角轻轻一勾，像是笑了笑。
程辉心中陡然一紧，觉得不妙。
这时再想变招却已经晚了。
陈洛阳的身形忽然为浓雾所笼罩，接着黑雾里，一口黑棺无声浮现。
这黑棺，根本没有埋伏在殿外，而是紧随陈洛阳本人。
程辉见状，知道自己上了陈洛阳的恶当。
如今后悔已迟，唯有假拼命变真拼命，跟陈洛阳拼个你死我活，让对方也不好过。
陈洛阳“影月”手起刀落。
妖龙喷薄而出的血光烈焰，忽然渐渐凝结。
血红的光焰，竟然在半空里被冻结成黑色的冰晶。
妖龙目光猛然一凛。
他先前暗中观察过陈洛阳与许若彤和风昂交手。
但这一招，却不见陈洛阳施展过。
黑色的冰晶纷纷破碎，化作漆黑的冰粉，然后又消散在空中，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连带着妖龙的血焰，也一并消失，从这世上被抹除。
影月圣典第三法，影月霜华绝银河。
陈洛阳揣摩自身武学，结合魔尊遗蜕力量意境，融汇一式绝剑剑意后，自创之绝学。
无影无形的刀锋一路向上，破开妖龙垂死挣扎的反击。
黑棺狠狠撞击在妖龙身上，让他伤上加伤。
紧接着，陈洛阳的“影月”也到了，再在妖龙身上添一道凄厉伤口。
“我说过，你的命对我来说，也算是一项不错的收获。”
程辉连续遭受重创，这下子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妖龙身躯瘫软下来。
不过，不等他落地，黑棺棺盖打开，从中传出巨大吸力，已经将妖龙的身体吸入其中。
棺盖“砰”的重新合拢，然后消失在黑雾当中。
陈洛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推开大殿殿门出去。
这时就见外面东周女皇同风昂的大战，已经波及到了并排三座大殿里中间那一座。
而远方，叶天魔同天凤纠缠间，也来到这边。
老魔头视线一扫：“嘿，你们倒是会抓时机。”
他厉喝一声，手掌向下猛然一按。
整个透明皇宫，似乎都剧烈震荡。
然后就见成片殿宇倒塌，大地中央裂开缝隙。
仿佛怒龙一样的裂缝，直接将那三座并排的大殿全部劈倒。
中间那座大殿裂开，东周女皇和风昂被迫分别向两边避让。
殿中锦盒落入女皇之手。
不过女皇顾不得打开锦盒查看，风昂同样也再顾不上这边，两人全震惊的望向殿外的叶天魔。
陈洛阳和姬重，同样也都吃了一惊。
这里建筑有禁制保护，极为坚固。
虽然因为大家的战斗遭受波及，宫殿群摇摇欲坠，但被损毁的却很少。
叶天魔实力虽强，可是一己之力，总不至于就有这么大的动静。
这与他同天凤交手展现的力量不符，倒像是格外擅长破坏这里的地势。
对人皇陵了解较深的东周女皇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你拿了什么东西？你要彻底破开人皇陵，攫取其中精气？你要用精气疗伤？”
叶天魔哈哈大笑：“老夫早说过，对这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不过，这一切都是老夫的，包括你们的性命。”
他手上多出了一截棒状物，看起看起来就仿佛是一根人的骨头。
用这骨头一划，透明皇宫里顿时出现一个“十”字型的交错大裂谷。
然后，有大量精气，从裂谷中喷涌而出。
上方天穹中，风云不停变幻，透明皇宫闪动的光辉，渐渐暗淡下去。
而那些精气，大量汇聚在叶天魔身上。
这老魔头狂笑声中，一身气势居然开始更进一步增长。
650.天地人
三座并排的大殿，便处于人皇陵核心部位。
陈洛阳初时以为陵寝正宫墓室的位置在下方。
现在看来倒也不能完全算错，不过，有一点偏差。
人皇没有遗蜕留下。
妖尊所言魔尊昔年亲手安葬人皇，也不知是安葬了个什么鬼，是自然而然随时间变成眼下这样，还是其中另有玄机？
叶天魔手里那块骸骨，是人皇遗骨还是人皇血裔的骨头？竟然有如此神妙的作用。
此地精气确实充沛恐怖。
陈洛阳只是旁观，都能感觉到老魔头受益匪浅。
原本与之斗个不相上下的天凤，眼下顿时力有不逮，呈现颓势。
他涅槃之后恢复的时间看来还是短了，距离巅峰尚有距离。
而此消彼长，叶天魔的声势，则越来越恐怖。
昔年横行红尘，一人独战天下的老魔头，似乎终于重现风采。
东周女皇看着陵寝内的大裂谷，露出心痛神色。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自己手中锦盒，盒中是一面令牌。
令牌上书古朴文字，玄奥莫测。
陈洛阳眼皮子直跳。
他直觉感到，自己手里那两枚人皇符诏，就是源自这面人皇令颁布。
女皇神色郑重，高举人皇令，令牌上光辉流转间，仿佛成为整个人皇陵的枢纽。
守陵大阵顿时重新运转起来，并听从东周女皇的号令。
不过，因为叶天魔先前的破坏，大阵眼下变得残破不堪，并且平衡被打破，大量灵气流失，涌向叶天魔。
女皇没有气馁，坚决而又耐心的梳理大阵，使大阵重新运转起来。
渐渐的，人皇陵内的精气流动，趋于缓慢。
并非静止稳固，而是处于一种拉锯的状态，只有临时的平衡。
角力双方，正是东周女皇与叶天魔。
或者说，是人皇陵大阵与叶天魔。
“女娃娃，可以啊！”老魔头感觉到流向自己的精气渐渐停下，并不动怒，只是啧啧称奇。
他尝试像先前还没进透明皇宫时那样，利用自己手头掌握的东西再次影响人皇陵的守陵大阵，但这次却没有效果了
“天地人三宝，钧天戈、覆地印和人皇令，看来人皇令兼有布阵功效啊。”叶天魔呵呵怪笑，凌空迈步，走向东周女皇。
不过，天凤这时同女皇合力，一起阻挡老魔头。
大阵之力眼下虽然孱弱，但仍然颇具威力，与加持在女皇身上，让本就强悍的她力量水涨船高。
不过眼下的老魔头着实强悍，仍然力压全场。
陈洛阳看着女皇许若彤手上的人皇令，不禁在心里暗自数落自己刚刚得到的覆地印。
他倒是能理解，女皇早先得到有关人皇的传承，应该便是跟人皇令有关，她作为人皇正统传人，能很快驾驭人皇令不叫人意外。
但老话说的好，人不患寡而不均嘛…………
不过东周女皇的动作，倒是让他有些别的想法。
陈洛阳首先视线一扫，好嘛，就见风昂已经先一步朝左边大殿跑去了。
风昂也是无奈。
中央大殿的人皇令落入女皇手里。
陈洛阳刚从右边大殿出来，殿内宝物多半也落入其手。
现在只剩左边大殿还有指望。
他跑入殿内，一看供桌上锦盒形状，就先是一喜。
等到打开锦盒后，看见里面的钧天戈，风昂险些没感动得哭出来。
但可惜还不等他继续感动，陈洛阳便即杀到。
“这是山尊同魔尊约定之宝，陈道友为何阻拦？这难免伤了两界和气……”风昂正待再说，陈洛阳已经不由分说一把伸手抓过来。
“三宝合一，眼前局面便可逆转。”陈洛阳手抓在钧天戈上。
风昂用力回夺：“我自会助你们。”
陈洛阳哂然，对方说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刚才要不是他及时赶来，这大妖取了钧天戈就已经脚底抹油直接跑路了。
他们双方僵持不下，另一边叶天魔同天凤和许若彤也渐渐拼出真火。
老魔头并非伤势真就瞬间痊愈了，只是吸纳了人皇陵内大量精气后，暂时稳住了自身状况。
时间一长，便又有再次紊乱的风险。
需要仔细调养炼化精气，然后才能达到短时间内伤势康复的目标。
这一刻长时间跟人拉锯，他渐渐有些烦躁，出手当即越来越狠。
姬重坐在天凤背上，心中同样感到焦急。
听到陈洛阳说三宝合一可以对付叶天魔，姬重不禁留上了神。
他暗自询问天凤，天凤答道：“陈洛阳的主意可能援助人皇令，更进一步同眼前这个魔头争夺此地精气。”
姬重观察战场，暗自盘算片刻后，悄声道：“凤前辈，找机会把我放下，到魔皇与那大妖处。”
天凤翱翔，同叶天魔激斗。
坐在其背上的姬重，在句芒笼罩下，忽然飘落。
陈洛阳同风昂虽然在针对钧天戈展开激烈争夺，但两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始终留心观察周围动向。
姬重忽然朝他们这边落下，两人都立刻察觉。
鉴于姬重那张古琴，风昂并没有小看他。
但哪知道，姬重手里忽然亮出一张大弓，比他本人还高。
他人外半空里就将弓拉开如满月，一支光箭在弓弦上凝结。
“得罪了！”姬重先开口，然后弓弦一松，一道流光完全忽略空间距离，瞬间就到风昂面前。
风昂没敢疏忽大意，连忙闪避，但仿佛他闪到哪里，光箭就射哪里，风昂只能以自身妖力硬碰这一箭。
箭的威力让他心头凛然，这要是要害处不遮不挡挨一箭，以他的修为实力即便不被射杀，也绝不好过。
万幸姬重眼下似乎无法连续开弓，风昂不用担心有连珠箭。
但被姬重这么一打岔，他分心之下，另一边就争不过陈洛阳了。
双方角力之下，钧天戈飞上半空。
风昂乃是速度奇快的大妖，纵使陈洛阳有“影月”加持身法，风昂毕竟是第二十境的修为实力，还是更快靠近钧天戈。
但陈洛阳十几轮“黑日”挡道，让风昂的速度也不好发挥。
他只能也去干扰陈洛阳。
可是稍微只慢这么一步，钧天戈却落入姬重手里。
风昂再想追赶，天凤已经飞回来，将姬重重新接上，然后冲天飞起。
“随我来。”陈洛阳喝了一声，然后招呼姬重一起。
他手里亮出覆地印，虽然还无法催动其中力量，但他并没有执着于此，而是尝试让覆地印同眼前的人皇陵建立起联系，同东周女皇许若彤手里的人皇令建立起联系。
这里，是魔尊最终确立。
虽然他在老友的陵寝内尽量减少自身色彩，但在大地破碎之后，陈洛阳终于还是感受到几分同魔尊遗蜕相关的气息。
以此为联系，陈洛阳感觉自己终于渐渐捕捉到几分此地玄机。
至于人皇令同覆地印之间的关联，则无需多提。
天穹之上，风云变化，大阵的阵纹，时隐时现。
东周女皇显然也知道该如何同陈洛阳、姬重配合。
苍穹上两道光柱从天而降，分别笼罩陈洛阳与天凤背上的姬重，随他们一起行动。
不用陈洛阳指导，天凤已然提醒姬重。
是以二人各自操持覆地印与钧天戈，同人皇陵建立起联系。
得到他们相助许若彤顿时也越战越勇。
三人并不执着于击败叶天魔，而是阻断叶天魔吞噬吸收人皇陵精气，甚至将他已吸收的部分倒拖出来！
“好！”叶天魔双目中凶光闪烁，身形飞天遁地，化天涯为咫尺，随心所欲出现在人皇陵内任意一点位置，一拳一脚力量无不毁天灭地，将在场所有人都笼罩在他攻击之下。
风昂心中想骂娘。
他其实真的想跟叶天魔说，咱们俩可以成为一伙的，你只要让我带了钧天戈离开，剩下的人你爱把他们搓成圆的就搓成圆的，爱把他们揉成扁的就揉成扁的。
但无奈这老魔头又狂又疯，根本就没有跟人联手的打算。
连他这个手里没东西的人，眼下也成了被攻击的目标，苦不堪言，仿佛风雨中不停飘摇的无助小船。
风昂那里风雨飘摇仿佛随时可能覆顶。
陈洛阳等人则渐渐开始有了顺风顺水的感觉。
叶天魔无法再吸收人皇陵内的精气，反而他之前的收获，都开始不停的往出倒。
海量精气反过来涌入陈洛阳三人体内。
许若彤和天凤挥洒自如，倒是陈洛阳相对来说最危险。
叶天魔很多凶悍绝伦的攻击，最后全靠黑棺才能挡下来。
但黑棺承受这么霸道的攻击，也不堪重负，陈洛阳甚至能看见黑棺上出现凹痕同裂痕。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陈洛阳等人，越来越轻松。
老魔头双目中的凶光则越来越盛。
忽然，他嘿嘿冷笑：“好，英雄出少年，今天看来是老夫栽了。”
话是这么说，然而他动作可一点都不客气。
双掌齐出，朝中间一合，“啪”的一声将那截奇怪的人骨，直接当场拍了个粉碎。
骨末飞扬间，他双掌再齐齐向下，一起轰击在下方“十”字裂谷上。
东周女皇想要阻拦，然而未能成功。
人皇陵再次整体一震，前所未有激烈。
下一刻，裂谷不停扩大，直到蔓延整个天地。
651.陈洛阳的的等待
不仅仅是透明皇宫，皇宫外的天地，也开始破碎。
而透明皇宫整个被“十”字大裂谷分割成四块。
随着“十”字大裂谷的不断扩张，裂谷越来越宽越来越大，便开始吞噬周围的宫殿群。
到了后来，透明皇宫渐渐消失，都被越来越大的“十”字裂谷吞没。
陈洛阳感觉到，整个人皇陵，面临崩塌，一切仿佛当初先天冢破灭时昨日重现。
而人皇陵中大量精气，再难以保全，全部宣泄出来。
方才陈洛阳三人借助三大宝物同叶天魔对抗而形成的临时平衡，此刻也被打破。
精气的流动，不再停滞，而是骤然陷入一个极为混乱的状态。
东周女皇虽然执掌人皇陵大阵，也再难遏制这一进程。
并且随着人皇陵精气宣泄，守陵大阵也最终崩溃。
四散的精气，很大一部分，被人皇陵、覆地印、钧天戈三大至宝收罗吸纳。
而叶天魔也趁机吸取了一部分。
人皇陵的天地，最终彻底破灭。
整个世界先膨胀，后塌缩，要就此崩溃。
陈洛阳等人，连忙趁着界域膨胀之际，向外遁走。
在场的人，就算能承受一次世界崩塌的力量，却也没心思白白受这罪。
姬重近乎瘫坐在天凤背上。
他这时才多少明白了叶天魔方才话里意思。
这老魔竟如此猖狂，所谓认栽，竟然是承认自己无法独吞的意思。
“你要将钧天戈给那马妖吗？”天凤这时出声问道：“他不怀好意。”
姬重擦了擦额头汗水：“我答应帮尊先生探查人皇陵，总要带个信物回去。”
“那我们走吧。”天凤振翅，当即向外飞走。
刚准备靠近的风昂，顿时沉下脸。
东周女皇许若彤则望着眼前已经开始塌缩崩灭的世界，面带悲色，久久不语。
她向着那崩溃的人皇陵行大礼拜了三拜，然后带了人皇令离开。
人皇陵崩塌，不能再通过原路沧海返回红尘界，大家都置身于虚空中，需要重新找路返回红尘。
女皇漫步在虚空中，望着茫茫星海，心中琢磨陈洛阳、姬重、叶天魔、风昂他们的下落。
陈洛阳收了覆地印，被狂暴的虚空吹拂，卷的不知身处何方。
他第十八境的武圣修为，虽然实力强劲，但毕竟尚未跨越天堑，不曾达到武尊通天的境界，是以在茫茫虚空里行走还有些不便。
若是在红尘附近也就罢了，但眼下不知身处何方，想回去难度就很大。
他倒是提前预估到这种可能，做了一些准备，不过眼下先不忙着使用。
陈洛阳端了一个拳架子，施展“伏羲”推演片刻之后，心中渐渐有数，耐心等待。
很快，眼前虚空便被破开，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熟人。
刚刚才打过交道。
……叶天魔！
这老魔头上下打量陈洛阳，啧啧赞叹：“早听说至尊手下一个亲传弟子，以前还道平常，但今天一见，确实不同凡响，老夫昔年在你这个境界时，也不曾有你这般修为实力。”
陈洛阳神态平静：“若不然，就该阁下入家师门墙，成为家师弟子了。”
“好小子，有才华，也够狂。”叶天魔哈哈大笑：“如果不是至尊已经收了你为徒，老夫也想要你这么个弟子！”
陈洛阳笑笑：“师父选徒弟，徒弟也选师父。
实事求是的讲，你水平是有的，不过你教出来的徒弟，不仅都背叛你，貌似还都想杀你。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蛮荒卧龙沙也是你的传人？”
“不错。”叶天魔大啦啦说道：“卧龙沙、别东来天赋都不错，李策就差了点意思，不过他本也算不得老夫弟子，老夫只是随便点拨他一手，他能有所进步，天赋才华也过得去了。”
老者笑起来：“至于说想杀老夫，有这心气就是好的，不过可惜，他们都还没这本事。”
“你可别告诉我，你一心想求死。”陈洛阳淡然道：“并不难，随我去见家师就成。”
“会有那么一天的。”叶天魔毫不避讳的说道：“老夫也实事求是讲一句，眼下确实不是至尊对手，不过至尊停在他的境界也已经好几千年动过窝了，他老人家再不动一动，终有一天会被人追上。”
他上下扫了陈洛阳一眼：“好了，小子，闲话不多说了，老夫看你很顺眼，那覆地印留给你也无妨，不过其中精气老夫用得着，吸纳完后宝物便还给你。
倒是你那具黑棺有些意思，借老夫把玩把玩。”
陈洛阳闻言笑起来：“虽然我并不喜欢把家师挂嘴边上，但我确实有些好奇，你这么光明正大抢劫我，是当家师不存在吗？”
“原先老夫确实以为至尊已经不在了。”叶天魔坦然道：“不过后来清微界道君、羲和界天少君他们都曾经来过红尘，天少君还和至尊定下战约，这么看来是我原先搞错了，至尊确实还在世。”
“至于说现在，老夫进人皇陵的时候至尊既然没有阻止，那现在就也没关系。”
叶天魔活动一下手指关节：“在老夫心目中，至尊远比人皇强，就是强在这里。”
陈洛阳颔首：“那闲话也没必要多说了，动手吧。
任何时候，我都不知道‘拱手让人’这四个字怎么写。”
叶天魔狞笑：“硬脾气，老夫喜欢！”
说话间，毫不客气就是一拳，朝着陈洛阳当头砸落。
其速度和力量，迅猛到陈洛阳几乎反应不过来。
但陈洛阳料到对方会立马动手，所以没有等在原地，而是比对方更早动。
他动作也极为简单。
黑棺拉出。
棺盖打开。
躺进去。
关上棺盖。
叶天魔一拳，直接砸在棺盖上面。
黑棺剧烈震荡，连黑雾都散了不少。
叶天魔看见陈洛阳的动作，不禁一怔，继而咧嘴笑，眼中凶光更浓烈。
他也不说将黑棺连同陈洛阳一起带走，就在这茫茫虚空里，对准黑棺连环重拳落下！
黑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地，只能充当叶天魔的拳靶子。
棺内，陈洛阳极为淡定，盘膝而坐。
在他身旁，是重伤之下还遭受黑棺死气不停侵袭，奄奄一息的妖龙程辉。
陈洛阳任凭叶天魔在外面爆锤黑棺，就当叶天魔不存在一样，自顾自伸手以偷天换日**炮制程辉。
妖族的力量，同人族武者迥异。
偷天换日**、吞天魔功、无极血海等法门对妖族没有意义。
就算强行吞噬对方气力，反而对修炼者有害。
但陈洛阳身怀黑日圣典，吞噬同炼化的能力与正常的偷天换日**不同。
所以他此刻不介意程辉已经化身为妖，大摇大摆吞噬炼化对方力量。
程辉有气无力，心中再是愤恨，也只能任凭陈洛阳宰割。
不过，他也感受到外面叶天魔的动静。
“就算吞噬我的力量，你也需要时间炼化，不可能短时间内就突破至武尊境界，至少，这具黑棺撑不到你功德圆满跨越天堑……”
程辉徐徐说道：“他或许顾忌至尊，不敢杀你，但届时你也会跟现在的我一样，只能任人鱼肉。”
陈洛阳静静听着，然后微微一笑，伸手在妖龙身躯上轻轻拂拭一下。
程辉便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让你说话，不是因为你说到我痛处，而是你的话太蠢了。”陈洛阳笑笑，继续自己的动作。
程辉虽然不能发出声音，但双目中，仿佛多了些神采，继续紧盯着陈洛阳。
他觉得陈洛阳只是在掩饰，他就是说到了陈洛阳的痛处。
对方眼下肯定极为焦虑。
外面叶天魔的连环攻击下，黑棺已经越来越脆弱。
身处其中的程辉对此感知很灵敏。
棺中的死气在减弱，黑棺本身力量在不停衰落。
甚至连他程辉被困在这里，都能大致感应到外面的情况了。
黑棺眼下之虚弱，可以想见。
被叶天魔这么全力攻击下去，黑棺随时都有可能会破碎。
而覆地印陈洛阳眼下只是刚刚得到，还无法自如掌控其中力量。
其他手段，面对叶天魔这般盖世强者，都显得无力。
至少以陈洛阳当前武圣境界来说，显得无力。
而他又无法短时间内突破至武尊境界。
羲皇古阵确实强力，但羲皇古阵布置需要时间，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地利，引聚周遭灵气。
眼下身处界外虚空内，灵气稀薄，陈洛阳便是落下金梧桐，布置羲皇古阵，怕也难以抵挡叶天魔。
羲皇亲自布置的阵法，与后人学来的阵法，完全是两回事。
这么想来，陈洛阳唯一的希望，便是至尊出手搭救了。
至尊会出手吗？
看眼前陈洛阳只能躲在黑棺中的样子，恐怕希望渺茫。
程辉觉得身体上的伤痛与虚弱，这一刻都远离自己。
他反而更关心陈洛阳接下来的命途。
只是可惜，叶天魔也未必会直接击杀陈洛阳。
程辉心中不无遗憾。
不过即便如此，也总算有一点安慰。
眼下自身也虚弱至极的楚皇，隐约也意识到，自己的心理也变得极为脆弱，要靠眼前这一点莫名其妙的乐趣同希望来麻醉自己。
随着时间推移，黑棺越发脆弱，摇摇欲坠就。
但楚皇程辉这时突然心中隐隐又有些感到不安。
他很快找到了不安的缘由。
眼前的陈洛阳，实在是太淡定了，始终静静安坐，对外界的动静视如不见。
初时楚皇以为陈洛阳是假装镇定，但很快他发现不是，这个年轻人是真的淡定。
然后他觉得陈洛阳是笃定叶天魔不敢杀人，所以任由对方施为，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躲在黑棺中呢？
程辉开始满心疑惑。
渐渐地，他感觉，陈洛阳像是在等待什么。
是等待至尊来搭救吗？
也不像啊……
程辉愈发疑惑。
而陈洛阳始终淡定。
直到黑棺行将碎裂，棺中黑雾渐渐消失。
652.见面不相识
“你再不来，我真就要死在这里了。”陈洛阳望着行将裂开的黑棺，平静说道。
程辉迷茫。
黑棺中除了他和陈洛阳以外，再无其他人。
这说话语气，也绝不是冲着至尊说的。
可是下一刻，黑棺里突然响起一声幽幽轻叹。
黑棺外的叶天魔，敏锐的停手。
只见本已不满裂纹的黑棺表面，忽然流露出更多浓墨一样的雾气。
原本已经濒临崩溃，行将破碎的黑棺，忽然变得完好无损。
然后无穷浓墨一样的雾气，卷起黑棺，就在原地消失。
叶天魔冷笑，伸手直接抓进黑雾里，要再次抓住黑棺。
但很快，他就面色微变，将手抽回。
只见他手掌表面，完全失去水分，仿佛干尸，又像是腐朽枯萎。
叶天魔深呼吸，玄功默转。
然而其手掌并未恢复原样，仍然一片枯萎的状态，只是比先前略微好了一些。
“怎么有点像是青空桑那小妮子的弹指天荒？”老魔头喃喃自语：“原先以为是纯粹的幽冥死气，但现在看来还有时间奥妙在其中……”
他思索过程中，枯萎的手掌在不断慢慢恢复饱满与光泽，只是速度始终很缓慢。
而面前浓墨般的黑雾缭绕间，黑棺早已经消失不见。
很快，连黑雾也消失干净。
黑棺里，原本黑雾也几乎散尽，但随着那一声叹息响起，黑雾又立马弥漫开来，使得棺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程辉心中生出寒意。
这具黑棺，恐怕远比红尘中众人预想，还要更加神秘莫测，也拥有更加强大的权能。
同样，陈洛阳的底气，也远超其他人想象。
眼下观中黑雾，只是遮挡视线，并非死气沉沉，夺命于无形。
陈洛阳身处浓雾里，徐徐摇头：“你出现，便知道是你了，这般遮遮掩掩，还有何意义？”
黑雾中静默，直到良久后，才又有一声叹息响起。
“我不出现，你不也已经猜到是我了吗？”
陈洛阳面无表情：“我要见你，并不是单纯为了验证你是谁。”
“何必，现在其实还是有些早了啊，小不忍则乱大谋。”黑雾中的声音说道。
一个女子的声音。
“有些事情不了解清楚，我没法谋。”陈洛阳漠然道：“总不能只许你谋，不许我谋吧？”
“是你谋啊……”黑雾里悠悠一声轻叹。
“嗯？”陈洛阳猛地一挑眉梢。
“眼下，确实不是见面的时机啊。”
黑雾飘荡，隐约间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从中走出。
程辉艰难的望过去，不禁愕然。
来人，他认识。
熟悉谈不上，但也不陌生。
可是此刻，他忽然感觉自己从来不曾认识对方。
黑水绝宫前宫主，“魔后”纪天琼！
程辉有所耳闻，这具黑棺，其实最早便出自黑水绝宫，出自纪天琼之手，后来在其弟子凌苍手里遗失。
之后，这黑棺又随纪天琼重回黑水绝宫。
陈洛阳登门拜访黑水绝宫，纪天琼失踪，这具黑棺则留在宫中。
然而陈洛阳攻破黑水绝宫之际，听说黑水绝宫上下空守着黑棺却无法迎敌，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洛阳攻下黑水绝宫。
黑棺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落入陈洛阳之手。
只是那时，大家都不知道黑棺如此强大。
程辉自问，他和“扶摇王”韩商都是栽在这黑棺下。
但即便如此，此前他们也没想到这黑棺竟然隐藏这么多秘密。
如今看来，纪天琼同陈洛阳根本就是一伙的。
当初，黑棺是她专门有心留给陈洛阳。
程辉突然感觉心中生出几分明悟。
正是从黑水绝宫获得黑棺后，陈洛阳开始自己横扫红尘的争霸路。
如果不是这黑棺，“扶摇王”韩商未必就会死。
陈洛阳虽然已经有了很强实力，但不至于滚雪球一样膨胀这么快。
黑棺本就是纪天琼的，然后她有心让给了陈洛阳。
大家早该想到这一点，但却都在有意无意间忽略了。
因为动机。
从来没有跟陈洛阳打交道的“魔后”纪天琼，凭什么这么帮陈洛阳？
要说抱至尊大腿的话，那这抱腿也抱得未免太隐晦，同时又太拼命了。
最想抱至尊大腿的苦海一脉虽然也献出了镇门之宝苦海魔幢，但抱腿也没有抱得这么没节操。
于是大家总是怀疑纪天琼遭了不测，却忽略了这厮一切都是故意的。
听方才二人交谈，他们早就认识，并且交情不浅。
但没听说过陈洛阳同黑水绝宫有这么交情。
在那红尘下一方世界的时候？
陈洛阳静静望着从黑雾中走出来的女子，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炯炯直视对方的面孔。
“说起来，一念神功模仿武学的能力其实更强，但在易容上，却没有森罗万象神功来得方便呢。”他慢吞吞说道：“不过也正是因为森罗万象神功来得太方便，所以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二师姐，还是魔后？”
女子平静与他对视，半晌后微微一笑：“都可以，不过陈初华相对特殊一些，直到同黑棺接触越来越多，才慢慢一点一点觉醒宿慧。”
“宿慧。”陈洛阳慢慢点点头：“那么看来，陈初华，纪天琼，其实都只是马甲了。”
女子微微一怔，似有些没理解他话里最后那个词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又慢慢领会其中含义，含笑道：“大约是你想得那样吧。”
“杨青士你认识吗？”陈洛阳径自问道。
程辉在一旁静静听着，大约明白，纪天琼乃是转生后有宿慧之人，但感觉还不止一世。
这时忽然听陈洛阳提到千年前青云斋第一代斋主杨青士的名字，程辉便又是一怔，直觉感到这里面的水比自己预想中还要更深。
就在他心生好奇之际，他忽然感觉他的生命之火，在渐渐熄灭。
本已经心如死灰的程辉，这一刻忽然有了很强烈的求生**。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将这些秘密带出去，但至少，让他听完……
可惜，陈洛阳听不到程辉心中的呐喊。
在偷天换日**难再有收获后，他就直接一掌，将手旁的妖龙击毙。
女子也同样没有关注程辉。
听到陈洛阳的问题，她略微沉默后，重新展颜一笑：“……认识。”
陈洛阳点点头：“下一个问题，你跟他一样，还是说……他是你一手造就？”
女子叹息：“这个问题我如果不肯给你明确回答，你是不是其实就得到答案了？”
“明白了。”陈洛阳果然不再追问。
他欲要再开口，女子抬手打断他：“今日已经说得过多了，甚至我们如此见面都太早了。”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的，要小心隔墙有耳，有那么几位的眼睛与耳朵，是可以看很远听很远的。”
“好，最后一个问题，下次怎么找你？”陈洛阳问道：“我也不想每次都用这么危险的办法。”
“你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后备手段都没有？”女子像是抱怨又像是打趣了一句：“过些日子，你自然知道怎么联系我。”
陈洛阳静静看着她。
“其实，最好谁都不要找谁，实在不行，我找你比较好。”女子便又连声哀叹。
她伸手凌空书写了一道符印。
“不要留在这具黑棺中。”陈洛阳说着，扬手抛出一物，却正是刚刚从人皇陵中得到的覆地印。
女子轻轻扬眉，半空里的符印，最终便落在覆地印上。
陈洛阳收了覆地印：“保重，再会。”
“你也保重。”女子笑笑，身形重新被黑雾掩盖，然后在黑棺里消失。
陈洛阳静静沉思片刻后，利用自己留在红尘界的线索，然后借助黑棺，返回红尘界。
不过，在返回的路上，他心神借助心脏处的黑镜，沟通魔尊遗蜕。
山海界的妖尊，已经又上门来了。
“唐老魔，你这未免有些忒不够意思了，你要的东西我当场二话不说便奉上，结果钧天戈连一片铁锈都没捞到。”血雨腥风下，粗豪的声音在黑暗洞天内回响。
强盛的妖力蠢蠢欲动，仿佛准备要冲入魔尊遗蜕所在的大殿。
陈洛阳通过魔尊遗蜕，隔着殿门淡然道：“小辈们较技，你选了个不济事的，能怪谁来？老夫的弟子，不过武圣而已。”
妖尊身旁，化作人形的风昂低下头。
“是，你那徒弟确实才武圣，然而你放了个第二十一境的进去。”妖尊不满的说道。
“老夫还放了一头凤凰进去。”陈洛阳语气不紧不慢。
妖尊声音微微一顿。
这其实才是最叫他尴尬的地方。
钧天戈没落在陈洛阳手里，没落在许若彤手里，也没落在叶天魔手里，偏偏落在姬重和天凤那里。
某个方面来说，风昂是败给了同为大妖的天凤。
钧天戈，到底还是归了妖族。
但问题在于，妖尊以及山海界，同天凤没有交情。
整个山海界里，也没有凤凰存在。
妖尊想要从天凤那里取得钧天戈，只能靠武力强抢。
然而，天凤偏偏又窝在魔尊的红尘界里……
如果让妖尊承认自己在天凤面前说话不管用，他又丢不起这个颜面。
但自己的代价出了，最后结果只是手下进人皇陵一日游，连钧天戈一片铁皮都没捡回来，妖尊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他本就是脾气极度暴躁，行事霸道蛮横之辈，因为有其他顾虑，这次才主动带礼上门求助，结果礼没了，货也没了，顿时就有些压不住火气，想要索性抛开一切顾忌，先跟魔尊见个真章，至少一定要拿到钧天戈。
抻得对方差不多了，陈洛阳方才慢悠悠的问道：“你要钧天戈，究竟所为何事？”
妖尊闷声道：“练功！”
“既然是我红尘中人所有，那老夫就不容东西轻易流出红尘。”魔尊声音从殿内传出：“不过，老夫也不欠人情，先前既然收了你的东西，那至少许你一个机会。”
653.换来换去还是我
“嗯？”妖尊听到陈洛阳这边松了口风，火气暂时平复下去。
连带一旁的风昂，精神也为之一振。
“七日后，你再来，届时钧天戈借你观摩，但不可带出红尘。”陈洛阳以魔尊的口吻说道。
妖尊顿时不满：“我哪有时间老跑你红尘？”
“机会给过你的人，你自己抓不住。”魔尊的声音自殿内响起：“红尘的东西，必须留在红尘。”
陈洛阳这次语气很坚定。
方才已经松了一点口风，现在要重新紧起来了，否则难免惹这大妖怀疑。
既然对方要钧天戈是为了参道悟法，而并非当原材料祭炼东西，那他的建议，对方就有同意的可能。
尤其是对方眼下可能有其他方面的顾虑，并不是一定要跟魔尊见个高下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妖尊便有妥协的可能。
不过，陈洛阳对山海界眼下的情况了解较为有限，所以此刻也不是完全有底。
大家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妖尊固然可能有顾虑，很快将迎来与天少君一战的陈洛阳，又何曾愿意在妖尊身上多浪费白玉瓶里的琼浆？
但如果必须一战，那动手同样要果决。
斗争才能得和平。
是以他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战。
不过还好，妖尊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好！”
但他马上又跟了一句：“你红尘里有一页天书……”
陈洛阳淡定说道：“老夫说过，红尘的东西，必须留在红尘。”
妖尊有些恼羞成怒：“你红尘里人根本用不了那一页天书。”
“上面是个‘妖’字，你们看了也刺眼。”说到这个，陈洛阳就表示自己很怀疑当初到底是谁留下的天书。
这么个“妖”字，其实很嘲讽，明显是人族对自己以外有灵智的其他种族加了个统称，隐隐含有轻蔑之意。
他没去过山海界也知道，妖族本身是不会自称为“妖”的。
在他们眼里，不同种族之间也不是同族，大家各行其是，只是共同奉山尊为主。
山海界内，更不可能有“妖尊”这么个称呼，这只有在山海界之外才有。
“天书中蕴含的道理意境有助于我山海儿郎修炼，就不刺眼了。”妖尊倒是很淡定：“这些天书都是你们人类的文字，称我们为‘妖’不足为奇，我们各族有各族的文字，称呼你们人族，同样也有不怎么客气的。”
“既然如此，那么跟钧天戈一样，让你麾下各族儿郎，来我红尘借阅天书好了。”陈洛阳言道：“不过，反过来，你那里也要出一页天书，我红尘这边人过去。”
妖尊略微思索一下：“也可以，你要哪一页？”
“老夫有什么可挑的？晚些时候，让洛阳去你山海界，届时他选一页好了。”魔尊语气平和：“你身旁这个小子，稍后可以自己去红尘里寻洛阳，你们感兴趣的天书，在他那里。”
妖尊转头看向风昂。
风昂默不作声，低下头颅。
这次人皇陵里钧天戈的差事，他办砸了，山尊不惩罚他就已经算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这也算是你的运道和机缘，便成全了你往日一番苦劳。”妖尊的声音在风昂耳边响起：“但功是功，过是过，你在红尘里享完福，回山海后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风昂当即谢恩：“谢山尊恩典，甩下回山海界后，会自行去领刑罚。”
妖尊便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魔尊所在的大殿，又不满的说道：“他马上就能去阅览天书，我却要多等七天？”
“不错。”陈洛阳并不多解释。
妖尊望着关闭的殿门久久不语。
半晌之后，他方才点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就化作一道妖风，在黑暗洞天中消失。
风昂留在洞天里，又向大殿一礼：“谢过魔尊。”
他出了洞天，去寻陈洛阳。
陈洛阳本人，这时也已经回到红尘界里。
风昂上门，陈洛阳淡然点头：“家师已经告与我知。”
“看来，那位程道友，是陨落在魔皇手下了。”风昂微笑着叹息。
他情绪平和，完全看不出之前在人皇陵里同陈洛阳曾经争得你死我活。
虽然最终结果钧天戈是落在姬重和天凤手里，但要问风昂，他没拿到钧天戈，陈洛阳至少要占一大半功劳。
稍后他回山海界受罚，等于也要记一多半功劳在陈洛阳身上。
不过眼下风昂似乎对此全无所觉，同陈洛阳如以往一样谈笑自若。
“不错，程辉已经为我所击杀，他那一页天书便也着落在我的手里。”陈洛阳说着，手指轻轻一弹。
一个光团，便出现在半空里，从中流露出妖异血腥的独特气息，与陈洛阳手里其他几页天书完全不同。
“程辉催动这页天书拼命的时候，越发嗜血残暴，但理智和冷静却少了许多。”陈洛阳望着半空里的天书。
风昂似乎对天书上的“妖”字也不抵触，只是静静观看参悟天书的道理意境。
“程道友修炼，为了突破第二十境，一定程度上太过冒进，不得其法，其实并未真能得了天书的精髓。”风昂边看边随口说道：“当然，这跟他原本是人族有关，人族参悟这页天书，确实益处少而害处多，程道友能强行自己硬闯一条路出来，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陈洛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风昂同样不再开口，只是静静观看“妖”字天书。
这大妖悟法，陈洛阳同样没闲着，一边吸纳炼化覆地印中的精气，一边参悟揣摩覆地印。
良久之后，风昂长长吐出一口气。
陈洛阳向他看去，就见这大妖虽然还是人形模样，但双瞳变作一片血红，倒有几分像当初搏命时的程辉。
但风昂血红的双瞳之中，仍然平静无波，满是理智冷静，不见丝毫狂躁之态。
“果然还真是适合你们的天书。”陈洛阳不咸不淡的点评。
风昂同样也没有把这话当回事。
再适合，这页天书他也不能带回山海界。
“山尊同魔尊有约，你们红尘中人，也可以赴我山海界，借阅我山海界流传的天书。”
风昂说道：“不过，只能选定一页，同时，我山海过来一个，你们红尘去一个。”
陈洛阳颔首：“家师跟我提过，按他老人家的吩咐，我会是第一个过去的，不过，我希望能晚些时候再去。”
“没问题。”风昂知道，对方肯定是要设法吸纳覆地印中的精气。
这姓陈的，在人皇陵里，是大有收获的人，不像他，白跑一趟，回山海界还要受罚。
不过幸好山尊开恩，有今天借阅“妖”字天书的收获，自己总算没有白来一趟红尘。
“陈道友你要过去的时候，联络我就行。”风昂递给陈洛阳一枚石符：“我接下来可能还要叨扰红尘和陈道友。”
参悟“妖”字天书不可能一蹴而就，他消化了今天所得后，自然还希望能再上门。
这也已经得到魔尊同妖尊的首肯。
“道友客气了。”陈洛阳收了石符，辞别风昂。
他一个人待在静室中，沉吟思索。
其头顶浮现一枚青绿色的光团。
正是青木符诏。
陈洛阳眼下却没有忙着催动青木符诏，而是陷入沉思当中。
东周女皇许若彤得了人皇令，不说能批发生产人皇符诏，但当今现有的几枚符诏，与之必定形成联系。
自己这边再动用青木符诏，有可能惊动对方。
甚至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树屋”。
陈洛阳静静思索片刻后，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仔细回忆当初在人皇陵里，自己催动覆地印，同许若彤催动人皇令，姬重催动钧天戈时的情景，仔细回忆那时自己的感受，回忆天、地、人三宝的道理意境同奥妙。
过了片刻后，陈洛阳嘴角渐渐溢出笑容。
他看了看自己的覆地印，没有使用，而是直接催动青木符诏。
到了创命神树，陈洛阳果然隐隐有所感觉，位置的虚空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这边吸引注意力，生出探索之意。
陈洛阳立马召姬重前来。
姬重一直在静静等待，见到陈洛阳扮做的“尊先生”，当即行礼：“前辈，晚辈幸不辱命。”
“我早就说过，小友你非常人，定能成大事。”尊先生微笑道。
姬重将钧天戈取出，呈献给尊先生，然后诉说自己进入人皇陵的经历与见闻。
陈洛阳扮做的“尊先生”看似在认真听姬重说话，实则暗中把玩钧天戈。
他看似随意的持着钧天戈随手一挥。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生出，斩断了来自远方之人的探索。
东周皇都天封城内，一手人皇令，一手哈密瓜的东周女皇微微一愣：“嗯？青木符诏，跟钧天戈在一起？只是符诏好像生出一些独特的变化，是我的错觉吗？”
“树屋”中，尊先生微微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
在姬重将一切经历见闻都讲完之后，尊先生微笑点头：“感谢小友，帮了我大忙。”
“前辈说哪里话，当初若不是前辈暗中相助，先天冢里，我怕是难免被人生祭的下场。”姬重摇头。
“人皇如此结局，人皇陵如此结局，着实令人唏嘘，不过也解了我这些年的困惑。”尊先生说道：“对了，此事还有一点后续，不知可否劳烦小友。”
一边说着，他将钧天戈递回给姬重。
姬重略有些惊讶的接过钧天戈：“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能得到天、地、人三宝中的覆地印。”尊先生说道：“假使对方愿意，我愿拿这钧天戈作为交换，不过，我不很方便跟对方打交道，所以想请小友你作为中间人代劳。”
654.交易可以，多加一样东西
“覆地印吗？”姬重恍然。
他自然知道，覆地印是在陈洛阳手里。
而现在红尘界里，已经渐渐接近众所周知，陈洛阳乃是魔尊嫡传弟子。
就连他姬重这么宅的咸鱼，都了解这重关系。
尊先生不想跟魔尊直接产生接触，想必有他自己的打算。
姬重倒没有觉得尊先生是怕了魔尊，他是顾虑别的方面。
“前辈，这支钧天戈中，吸纳收藏了部分人皇陵的精气，晚辈没有动过。”姬重略有些为难的说道：“但覆地印中吸纳收藏的人皇陵精气，魔皇可能已经着手吸纳炼化了，先不说他是否乐意交换，如果换回来，覆地印内收藏的精气，可能没有这支钧天戈里的多。”
尊先生哑然失笑：“空了也无妨，我要的只是覆地印，倒是小友你可以考虑吸纳部分钧天戈中的精气，然后再去跟陈洛阳交换。
我这人喜欢公平，小友你这次辛苦一趟，还有诸多风险，总不能叫你白跑。”
“那倒不必了。”姬重收好钧天戈：“我本人对人皇陵无意，不管是其中宝物还是那些精气，所以我就以这支钧天戈去跟魔皇交换好了，如果钧天戈中的精气盈满，而覆地印有缺失，那反而便于说服魔皇交换。”
尊先生微笑：“感谢你，我的小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我也很乐意为你提供帮助。”
“谢过前辈。”姬重行礼告退。
他在返回红尘现实世界后，同天凤交谈。
“钧天戈中的精气确实没有分毫动用，你所言的那位尊先生，确实不是贪图宝物之人，想来覆地印对其有特殊意义，着你寻找人皇陵，相信就是为此而来。”天凤言道：“帮人帮到底，既然如此，吾陪你一同再去见那陈洛阳，不过对方肯不肯，却难说。”
姬重说道：“总要试一试。”
他先请先天宫中人打探陈洛阳下落，言明自家要前去拜访。
如今即便不算天凤，只是姬重本人，去别家拜访，也需要郑重对待，预先打招呼了，否则很容易被当成不宣而战。
得到确切消息后，向黑水绝宫发出通知，一人一凤，当即离开先天宫，前往黑水绝宫。
眼下，陈洛阳正在那里静修。
迎来了姬重，陈洛阳视线在他和天凤之间移动：“道友上门，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是受人之托。”姬重坦然道：“不过因为对方的要求，其身份，请允许我保密。”
“冒昧上门，是希望能以钧天戈，交换魔皇您手上的覆地印。”
少年说着，取出钧天戈，摆在身前：“宝物中收藏的人皇陵精气，没有分毫取用，魔皇可先检查。”
“哦？”陈洛阳似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姬重与钧天戈。
他没有忙着接手，而是上下打量姬重：“你把话提前都堵死了，我要问你取覆地印做什么，你肯定也是一问三不知了？”
姬重诚恳的点头：“这倒不是在下不愿相告，而是确实不知情。
我入人皇陵取宝，本就是为那位友人代劳，只是未能成功达到目的，他想要的是覆地印，因此只能再来寻魔皇您，希望您可以割爱，成人之美。”
“当初三件宝物中收藏的人皇陵精气，从数量上来说应该大致相若。”陈洛阳漫不经心问道：“覆地印中的精气，我已有吸纳炼化，如果你所言不虚，没人动过钧天戈，那眼下钧天戈里的精气应该是多过覆地印的，且不说两件宝物本身的价值，从精气算，多换少，你也换？”
姬重言道：“便是魔皇您将覆地印中精气取空，也无妨，在下此来，只为覆地印。”
陈洛阳看了对方一眼：“钧天戈中的精气你也不取，那这一趟，你得到什么？”
姬重淡淡一笑：“我得过对方相助，早在进人皇陵之前，这次正是为了偿还对方情谊，我本人并不需要什么。”
“给你线索进人皇陵的人，想必就是你的这位友人了？”陈洛阳问道。
姬重没有回答，不过也没有否认。
“自己藏头露尾不现身，不仅人皇陵要你代劳，现在连换东西也要你来，他在怕什么？”陈洛阳扬了扬眉梢：“忌惮家师？这就让我对他的身份有些兴趣了。”
姬重神色淡漠：“这恕我不便相告。”
“如果我说，你不如实相告，我就不换给你覆地印呢？”陈洛阳眼皮都不抬一下。
姬重眉毛皱起。
陈洛阳淡然道：“一笔交易中，一件东西的价值不取决于其本身，而是取决于买方有多么渴求。”
姬重深吸一口气：“在下这次登门，真的很有诚意，如果魔皇还有其他所需，在下也会尽力帮您寻来，还希望魔皇能帮个忙，让在下不至于愧对友人。”
陈洛阳闻言，转过头看向对方。
姬重目光清澈，静静与陈洛阳对视：“还请魔皇成全。”
“你是至诚之人，如今似你这样的人很少见，我们虽然不是一路，但我欣赏你的为人。”陈洛阳取出覆地印，放在面前：“就以钧天戈换覆地印，不过，我多加一条。”
姬重言道：“请魔皇示下。”
陈洛阳看着他和缩小了身形，待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天凤。
“多加你们二位一个承诺。”
姬重性情淡泊，但心思灵敏，听陈洛阳一说，便知其意。
陈洛阳所言承诺，就是姬重与天凤二人，不可对他的羲皇古阵不利。
姬重为人如何不说，凤凰必定重诺。
“可以，吾不入你的羲皇古阵，亦不会同其他人议论。”天凤颔首。
姬重在一旁也说道：“我一生，必奉守此诺。”
他们来之前讨论，猜测陈洛阳的条件时，倒也想到这一条，有心理准备。
“痛快。”陈洛阳点点头，伸手一招，钧天戈就落入他的手中。
而姬重取了覆地印后，向陈洛阳道谢，然后同天凤离开。
返回先天宫的路上，天凤出声：“吾果然跟他合不来。”
姬重言道：“人皇陵之事了结，尊先生的恩情得以偿还，以后我们就寄情山水好了，应该不用再跟这位魔皇打交道。”
“这最好不过。”天凤略微沉默一下后说道：“这次见他，感觉有几分古怪，说不清道不明。”
一人一凤一边聊着，一边远去。
黑水绝宫里，陈洛阳掂量着手里的钧天戈，笑而不语。
随着修为实力不断恢复，天凤越发敏锐了。
等对方修为实力再高一些后，经常与之打交道，说不定会被看出他身上一些隐秘的蛛丝马迹。
不过，如果他本人修为实力再增长，那对方想看穿他就又难了。
倒是那个姬重，如今看来确实是个纯良赤城之人。
对他的危险评级，可以下调。
不过可惜，大家终究不是一路人，最好结果井水不犯河水吧。
陈洛阳看着手中钧天戈上下打量。
之后，可以将这东西借阅给妖尊了。
两下换一下手，从他陈洛阳手里掏出来，比从天凤，从尊先生那里掏出来更不惹人瞩目。
其实应该他主动去找姬重交换，这样更自然一些。
不过能赚姬重和天凤一个承诺，一定程度上解除羲皇古阵的缺陷，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只是以后要关注天凤同山海界之间，会否存在交流。
不需要是交情，有时候只要接触，就可能交换很多信息了。
陈洛阳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想起先前同陈初华的碰面。
好吧，这可能不是她的本名。
纪天琼，甚至于当初把杨青士神魂动手脚的黯辰，也未必是她本名。
称之为幽冥神“幽魂”，或许才比较准确。
对方看似不情不愿，但其实似有似无意，透露了不少讯息给他。
但问题是，这些讯息的真假，陈洛阳当前不好甄别。
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陈洛阳眉头紧锁。
直觉上，对方不含恶意。
但真要分析，却充满了谜团，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前世生活经历，加上这一世处境大多时候凶险，让他不大容易相信旁人。
这一世，最矛盾者，非陈初华莫属。
不过总体来讲，这次碰面还是收获很大的。
只是诚如陈初华所言，他们这次直接接触，冒了不小的风险。
她是“幽魂”幽冥神，而且显然已经存在很久，很可能极受几界至尊的关注，多亏了一直以来低调行事，方才能存续至今。
像先前那样传递黑棺，才是比较安全的方法。
但如果真是这样，当初在红尘下的神州浩土时，大家也曾接触良久。
是因为她所说，那时没有觉醒宿慧，所以才敢直接跟他陈洛阳接触吗？
所以接触黑棺，宿慧渐渐觉醒后，马上就离开了。
陈洛阳感觉自己仍然没有理清楚头绪。
这当中似乎缺失了什么重要东西。
陈洛阳思索片刻后，渐渐收敛思绪，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眼前的钧天戈上来。
他开始吸纳炼化其中收藏的人皇陵精气，同时也揣摩钻研其中的道理意境。
妖尊为何指定了要钧天戈，其中或许藏有玄机。
能揣摩清楚的话，将来万一有一天与之动手，知己知彼，就能占据一些先机。
很快，通过“树屋”，覆地印也回到他手上。
海量精气，被他吸纳入体，不停锤炼。
等到同妖尊约定的日期来临后，黑暗洞天里，陈洛阳将钧天戈摆在妖尊面前。
这大妖，立马就沉浸其中。
看来这件宝物对他的作用，比预想中还要来得更大。
陈洛阳以魔尊遗蜕的视角，暗中静静观察。
有那么好几次，他都感觉到，妖尊仿佛有冲动，要直接将钧天戈卷了走人，只是最后关头才终于按捺住。
陈洛阳暗暗留心。
这说明对方除了看重此宝以外，也是真的不想当前同魔尊撕破脸，多添强敌。
陈洛阳心里更加有数。
之后前往山海界，借阅那里的天书时，或许可以趁机留心一下那边的状况，看看山海界如今到底是怎生景象，妖尊为何有此顾略。
跟借阅“妖”字天书的风昂不同，妖尊旁观钧天戈，没有太长时间，也无需再重复来。
送走这位大妖之后，大殿内身处魔尊遗蜕视角的陈洛阳，则将自己视线转向殿内炼器的大鼎。
655.围剿天魔
鼎中凶厉气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祭炼中止，时间推移而有所消逝，反而像饥饿的困兽一样，隐隐有更加凶悍的征兆。
当中那尊未完成的乌黑小塔，始终令人心悸。
陈洛阳盯着巨鼎，心中不停思考。
他在考虑，要不要将覆地印乃至于钧天戈都索性“喂”进去。
如果真祭炼成功，到底会养出怎样一个怪物？
他直觉感到，这尊乌黑小塔如果彻底祭炼成功，将会是比人皇遗宝钧天戈、覆地印都还要更加强大的宝物。
但似乎，也更不稳定，更不易控制。
是以眼下似乎还不宜操之过急。
说到祭炼这件宝贝的原材料，可能倒还有一个不错的选择也说不定？
魔尊遗蜕身前，浮现一块仿佛巨大岩石似的东西。
这就是妖尊口中，魔尊上一位弟子，从魔尊这里盗走的东西。
妖尊又从何得到，眼下还不清楚，陈洛阳也不知道自己那个便宜师兄眼下是生是死，身在何方。
自打从妖尊手上得到这件宝物后，陈洛阳一直在研究揣摩。
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没有什么收获。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被妖尊骗了，怀疑这根本就是妖尊试探他的一个圈套。
如果不是之后钧天戈的事情，陈洛阳真要怀疑这玩意是假的，而自己的底细在妖尊面前已经暴露了。
但是看妖尊模样，并无异状。
那就是说，这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一块大石头，还真是当初魔尊大弟子盗走的宝物？
可真要是什么重要东西，妖尊怕也不会就这么把东西还回来吧？
至少对方应该已经将东西研究透了。
又或者，是妖尊搞错了？
陈洛阳心中迟疑不定。
当年，这宝物为何失窃，本来又应该发挥什么作用呢？
没搞清楚其中究竟，便把东西投入鼎中去祭炼宝塔，陈洛阳总感觉心中有点没底。
或许，我自身修为境界再高一些的话，会柳暗花明？
不过在此之前，红尘里有些事，先要安排妥当。
陈洛阳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他心神收回自己本尊。
黑水绝宫里，魔皇麾下各方势力的领军人物，这时齐聚，听候自家大佬发号施令。
陈洛阳的身姿出现在大殿中，于高处落座。
殿内众人纷纷行礼问安。
“参见教主。”
“参见宫主。”
“参见掌门。”
称谓各不相同，行礼动作也各有各样，三方人马泾渭分明，但异口同声，整齐划一。
不仅古神教中人，便是黑水绝宫同燕然山的人，这时看陈洛阳的视线，比以往都多了信服，甚至有个别人隐隐流露出狂热之态。
之前人皇陵的大动静，引动红尘四海随之激荡，陆上的人们也渐渐醒悟。
有不少人，尤其是海上的扶桑岛、苍龙岛中人，冒险前往深海，试图赶上这样一场机缘。
但可惜大家最后都不得其门而入。
人皇陵崩毁造成的大动静，甚至在海上形成更加恐怖的时空风暴，席卷至下让不少人死伤。
等到大海平静下来，一切已成定局。
最后随着陈洛阳和东周女皇还有姬重他们先后回归红尘，消息便也抑制不住，很快传开。
虽然个中详情大多数人无从得知，但整个红尘都流传，魔皇、东周与先天宫近乎三分人皇遗产，收获丰厚。
先前在红尘里卷起惊涛骇浪，然后好不容易安静一年的魔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又是赢家之一。
大家都可以预见，魔皇可能再次虎视红尘。
而陈洛阳麾下众人，则对他更加敬畏。
“禀教主，本教境内再次犁过一遍，未发生蛛丝马迹，不过属下已经命人继续加紧查访。”古神教白虎殿首座谢不休行礼说道。
陈洛阳淡然道：“天魔当真出现，你们拦不住，不要妄动，但需第一时间禀报。”
谢不休恭声道：“是，属下谨遵教主谕令。”
魔皇再次声势大噪，红尘里其他人，自然会感到更强烈的威胁。
但眼下，大家却顾不得警惕陈洛阳。
因为一个消息在红尘传开。
叶天魔，即将重出江湖！
人皇陵里，这老魔也插了一脚。
虽然有魔皇和东周女皇、先天宫天凤一起出手抗击，但叶天魔仍瓜分到一部分人皇陵精气。
这部分精气，已经足够老魔疗伤。
用不了多久，这片曾经笼罩红尘的阴云，这个曾经独战天下的盖世魔头，就将以昔日全盛姿态卷土重来。
消息，得到魔皇、东周女皇、先天宫姬重三方共同确认。
整个红尘，顿时轰动。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或是互相走动拜访，或是积极查找叶天魔的行踪，希望能抢在老魔康复的最后关头予以打断。
古神教、黑水绝宫、燕然山、昔日楚地也同样都行动起来。
一旁的黑水绝宫与燕然山高层强者，这时也都纷纷向陈洛阳汇报搜索的进展。
只可惜仍然没有叶天魔的消息。
不过这基本在大家预料中，毕竟百多年来，这老魔行踪一直成迷，以他的境界实力如果想藏身，天下之大随处可去，想找到他着实太难。
“禀掌门，极北天池有消息传出，天王出关了。”禀报过叶天魔的事情后，燕然山的白峰接着说道：“此外，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表明，天河邀请出关的天王前去做客。”
白峰隐约怀疑，近年来关照自己的那位星宫主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至尊。
而同在“星宫”的人里，似乎没有陈洛阳这个亲传弟子。
如果星宫主人真的是至尊，至尊在陈洛阳之外点拨他们这些人，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
他们该如何跟陈洛阳这个正牌至尊传人打交道，实在时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至尊或许没想那么多，兴之所至，随手而为，但陈洛阳如果知道他们的存在，可就未必不介意了。
白峰眼下也唯有小心翼翼应对。
他带来的消息，则引得大家共同关注。
极北天池之主，“天王”张卫雨，一直是红尘正道十大强者之一，成名多年，修为过人。
不过他闭关多时，连带着极北天池这些年来在红尘里也极为低调。
陈洛阳的崛起，同天池擦身而过，双方几乎没有过接触。
眼下天王突然出关，不知会对红尘造成怎样的影响。
当然，眼下最休戚相关的事情，可能还是叶天魔即将重出江湖，天河老剑仙邀请“天王”张卫雨前往天河会面，多半是为了此事。
“不仅天池之主，我说不得也要同老剑仙见一面，不过现在且先不急。”陈洛阳笑了笑，接着下令：“邀法空方丈、鲍岛主、天岛主来宫里做客。”
众人精神都一振，连忙领命。
小西天得人暗中支持，苦海渐渐难以再占到上风。
双方的大战，渐渐从激烈趋于平缓，但小冲突仍然不断，只是双方最顶尖强者不再亲自下场。
是以陈洛阳眼下邀请法空方丈做客，对方如约而至。
苍龙岛主与扶桑岛主同样到场。
双方本是宿仇，不过眼下各有烦心事。
一个因为幽冥神而焦头烂额，一个因为至尊和天少君的约战而尽量低调。
曾经为了陈洛阳在红尘下神州浩土开战的两大巨头此刻见面，都若无其事的相互打招呼。
“法空方丈，别来无恙。”苍龙岛主鲍绿绮招呼道。
扶桑岛主天生海也同远方老僧见礼。
“鲍岛主、天岛主。”法空方丈合十还礼。
鲍绿绮叹息一声：“如此阵仗，应该也是为了叶天魔吧？”
“人皇陵里，陈洛阳应该同叶天魔有过冲突。”扶桑岛主天生海言道。
法空方丈说道：“始终找不到叶天魔下落，否则或许还有机会，但接下来，恐怕是要真的面对天魔卷土重来了。”
三位魔道巨头，一起入了黑水绝宫。
然后在宫中，他们不仅见到陈洛阳，还见到另一个久不在红尘中现世的人。
“疯皇”别东来。
法空方丈三人都若有所思。
别东来出现在这里，果然是为了叶天魔。
他同叶天魔虽然是师徒，却也是仇家，虽然韩嫣已经被找回，但别东来仍然极为厌憎叶天魔。
只是不知，他能从至尊那里出来，是魔皇说情，还是至尊本人授意？
前者说明至尊仍然不干涉红尘事，后者则表明叶天魔惹至尊不快了，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陈洛阳对此则没有明确解释，只是淡然道：“叶天魔喜怒无常，是个很没规矩的人，让他返回红尘重新上了饭桌，大家用餐都受影响，还是让他继续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三位魔道圣地之主，都默默点头。
作为守序邪恶阵营，他们也同样排斥动不动掀桌子的人。
当年不论正邪，近乎全天下一起围攻叶天魔，甚至天河、血河双剑合璧，正佛逆佛双掌合十，原因便在于此。
不过，老魔实在凶悍，一战打得红尘半壁倾颓。
围剿天魔，是要死人的。
死很多人。
如今红尘界，顶尖高手数量，其实不如百多年前。
不过，也不是没有优势。
这次的牵头人，身份不一样。
苍龙岛主等人望着眼前的至尊弟子。
656.盟主
常说叶天魔独战天下，盖压群雄，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不计算至尊在内的情况下。
红尘界的主宰者，始终还是至尊。
只是因为至尊常年不涉足红尘事，无为而治，仿佛天意高难测一般，所以在许多人眼里，叶天魔才有红尘第一高手的威慑力。
一有叶天魔伤势可能康复，即将重出江湖的消息，立马整个红尘都紧张起来，不论正魔两道，全都暂时放下其他矛盾，注意力一起集中到那老魔头身上。
老魔头一身实力确实惊人，但说他能笑傲红尘，始终还是因为至尊论外的缘故。
这么多年来，至尊一直闭关，出关后对叶天魔的存在也没有反应，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才让大家对老魔头冲出江湖这么紧张。
不过，至尊心意难测，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
身为至尊唯一传人的陈洛阳，或许便是当中关键。
陈洛阳此前连续扫荡红尘，先后在先天冢与人皇陵都大有收获，苍龙岛主、扶桑岛主和苦海一脉法空方丈本来都对他心生忌惮警惕，但如今因为叶天魔的缘故，只得都先暂时放下对陈洛阳的忌惮，团结到他身边。
虽然大家并未明言，但今日既然一起来了，就基本等于默认一件事。
如今红尘界，魔道势力联合一气，而公认的盟主，则是一个武圣。
魔皇陈洛阳正式问鼎魔道共主之位。
“如今，还缺蛮荒的卧龙沙……”苍龙岛主说着，视线则看向苦海的法空方丈。
法空方丈神色祥和宁静：“当前天下公敌乃是天魔，红尘里第三河的事，可以往后放放再说，不过卧龙施主本人怕是未必乐意向魔皇低头。”
苦海一脉同蛮荒原本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怨。
但杀伤苦海多人的燕明空，最终被蛮荒收留，使得近年来苦海同蛮荒冲突不断。
燕明空突破至第十七境的实力，剑道渐成，如今几乎可称红尘第十七境中的第一人，便是位列红尘十杰的人物都不是其对手，渐渐有“冥河”尊称，被世人推许为天河、血河之外的红尘第三河。
苦海一脉，甚至有第十八境的高手败于其剑下，若非十强武圣之一的舍心魔僧相救，那位第十八境的苦海长老甚至可能被燕明空当场斩杀。
然而以舍心魔僧之能，同样奈何不得燕明空。
“冥河”第十七境，实力已可叫板十强武圣级别的强者，引得整个红尘侧目。
不过，随着叶天魔即将冲出江湖的消息传来，大家注意力还是都转移到那老魔身上，先前冲突大都平息。
法空方丈眼下也是直接表态，愿意先暂时搁置因为燕明空而与蛮荒爆发的矛盾。
但问题不是单方面的。
相对燕明空的问题，蛮荒族王卧龙沙本人曾经在羲皇古阵下碰得头破血流，以其心高气傲的脾性，怕是很难向陈洛阳低头，承认这个魔道共主。
“以卧龙沙一贯脾性，或者更乐于自己挑战叶天魔。”扶桑岛主在一旁静静说道。
跟要低头的对象是否陈洛阳无关，而是不管是谁，卧龙沙都不会低头。
“这才对啊。”别东来在一旁扣扣耳朵。
扶桑岛主言道：“尊驾看来很认同卧龙沙的想法，也打算要独自挑战尊师了？”
“换个对象的话，是这样。”别东来摇摇头：“但那个死老鬼例外，我只想尽快弄死他，否则他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嫣嫣就只能在至尊的洞天里躲着，洞天里什么都没有，她待着难免不快活。”
苍龙岛主微笑：“别先生肯出手，自然是最好不过。”
如果至尊不亲自出手，必须红尘里其他人出手围杀叶天魔，那自然是高手越多越好。
叶天魔狂傲不假，但并非只会一根筋死战到底，他也会根据自身状况调整方略。
如此强者，想要击败他都极为困难，更别说彻底将之击杀了。
这其中还要考虑围攻一方的伤亡问题以及团结问题。
别东来实力够强，牵挂也少，有他加入，不管苍龙岛主还是扶桑岛主、法空方丈都更多几分底气。
“能团结一心当然最好，就怕各有主意。”扶桑岛主沉吟着说道：“有些人，似乎都奔着天河和东周那边去了……”
魔道局面，基本分明。
除了蛮荒那边仍然传出族王卧龙沙闭关未出的消息外，其他魔道顶尖强者，如今都集中到了陈洛阳面前。
反之，正道顶尖强者，则大都汇聚到天河同东周那里。
多年以来，老剑仙一向隐隐有正道魁首之势。
而东周女皇许若彤近年来异军突起，扶摇直上，惊艳整个红尘。
人皇陵一役，她跟魔皇一样是赢家，并且有消息传出，她乃人皇隔世传人，一身修为已经超越东周皇朝本身传承，前途比当下能看见的还要更加远大。
而女皇偏偏还跟老剑仙交情极好。
再加上同样承老剑仙情分的“鹤仙”李护霜，与传闻中刚一出关，就受邀前往天河的极北天池之主，正道方面，也隐隐呈现联合之势。
“不知北冥剑主这次，会否出山？”法空方丈徐徐问道，视线在陈洛阳同苍龙岛主之间移动。
北冥剑主竹瀶，惊才绝艳，实力强横，又惯常独来独往，飘忽莫定。
红尘界将之列入正道十大强者，但他同其他正道顶尖巨头素来没什么交情，反而与陈洛阳有些来往。
尤其是最近，他竟然同苍龙岛有些走动，让红尘界许多人诧异，莫不清楚他的具体想法。
如今正魔分流，这位北冥剑主何去何从，无数人都在关注。
“竹先生无心红尘之事，正好他同周皇、鲍岛主之前奉家师命令追缉幽冥神，眼下鲍岛主和周皇的心思都在叶天魔这边，总不能将家师的吩咐抛诸脑后，就由竹先生多担待些。”陈洛阳语气轻描淡写。
苍龙岛主叹息：“还好至尊不见怪，某种程度上来说，老身这是因私废公了，实在愧对至尊。”
扶桑岛主与法空方丈闻言，心中则都微微一沉。
百多年前大家围攻天魔一场大战，虽然叶天魔重伤隐遁，但参与者也都死伤惨重。
多亏之后有许多年轻强者成长起来，这才让红尘里不至于太过空虚，但整体来讲，也比此前显得单薄。
及至近年，红尘风起云涌，又有不少变动。
短短三两年时间里，血河老祖陨落，“扶摇王”韩商陨落，黑水绝宫凌苍陨落，纪天琼下落不明，古神教江懿同样失踪。
魔道十大强者，刨除大家要对付的叶天魔，只剩下蛮荒族王同眼下在场的别东来、法空方丈、苍龙岛主、扶桑岛主。
就算再加上陈洛阳，也不过六人。
而正道一边更惨，天机先生陨落，西秦大帝遭劫，楚皇被陈洛阳打死在人皇陵中，青牛观主不见踪影，北冥剑主不参战。
就剩下东周女皇、老剑仙、天池之主、小西天普慧方丈与鹤仙五位。
严格算武尊数量的话，正道魔道加一起，才刚好十个。
这可比百多年前那次围攻天魔的大决战在数量上差了太多。
而叶天魔此次回归不比政阳城那次伤势未愈，而是会以当年巅峰姿态卷土重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先不说陈洛阳乃至尊弟子身份特殊，一身实力更不可以武圣计算，另一方面，东周女皇必定因人皇陵之行实力大进。
她本就已经渐渐青出于蓝，凌驾老剑仙等前辈之上，这次从人皇陵回来必定还有进步。
“先天宫这次，如果也能参与进来就更好了。”扶桑岛主慢慢说道。
天凤，是比天机先生更强大的存在。
如果能参战，这次围攻叶天魔的高手数量或许不比当年，但质量上却提升了。
想要确保击杀而非仅仅击败一个顶尖强者，并且自家还要伤亡小，是很困难的事。
要么，能有特殊办法暗算削弱对方。
就像当初血河老祖暗算天机先生，又或者陈洛阳利用黑镜、黑棺坑死有伤在身的韩商、程辉。
要么，足够多的高手围攻，并且有本身就能与目标抗衡的顶尖高手正面抗住最大的压力。
当初围攻血河老祖，阵中有本身修为就跟对方是一个档次的东周女皇，就这还差点让血河老祖跑了，多亏北冥剑主竹瀶截击。
古神教清理门户围杀“落日王”郑池，青牛观、苦海、古神教三大圣地足足投入六七个顶尖武圣高手，还必须有舍心魔僧这样十强武圣级别的人坐镇才行，否则参战高手数量还要再增加，而且最终可能会出现较大伤亡。
某个角度来说，类似场合下，质量要比数量重要。
当年围攻天魔一战之所以死伤惨重，很大原因在于，缺少一个能正面硬抗老魔头将之牵制住的人。
如今虽然参战人数可能少了，但东周女皇与天凤的存在，又让事情多了些许变数。
“虽然人皇陵里有争端，但老魔头不主动惹到天凤头上，天凤恐怕还是不会参战。”法空方丈沉吟道：“除非，能把决战场地，定在先天宫。”
657.明智的选择
法空方丈想把决战地点定在先天宫，不仅仅是考虑天凤参战。
实事求是的讲，这里也可能是如今红尘迎战叶天魔最合适的场所。
陈洛阳的金梧桐可以移动，也就是说他可以将羲皇古阵布置在先天宫，届时同天凤联合起来。
红尘中不少人都猜测天凤有可能克制陈洛阳的羲皇古阵。
但反过来看，也可以说，天凤同羲皇古阵之间，可能强强联合，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如此一来，迎战叶天魔，无疑又多加了几分胜算。
“叶天魔如果对红尘中的人和事有所了解，那说不定也会想到这一点，想要引他入瓮，恐怕没那么容易。”扶桑岛主赞同法空方丈的主意，但并不觉得有多大可行性。
“恰恰相反，如果叶天魔了解情况，可能主动就去先天宫了。”苍龙岛主则摇头：“以老身对他的了解，他狂傲成性，在伤势恢复，一身修为实力尽复巅峰后，恐怕会生出试试天凤与羲皇古阵联合威力的想法。”
扶桑岛主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苍龙岛主年岁高辈分老，是千多年前便成就武尊，一直活跃至今的人，与叶天魔近乎同一时代成名，她对叶天魔的判断，可能比其他人更为准确。
“而且，先天宫一人一凤，同叶天魔之间并非毫无瓜葛。”苍龙岛主继续说道：“人皇陵里，魔皇、周皇还有天凤一起坏了叶天魔的好事，此人断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天凤想躲，他也会主动找上门，唯一可能有些偏差的地方，仅仅在于先后时间。”
别东来这时忽然一笑，看着陈洛阳说道：“要我说，那死老鬼会直接去先天宫，然后等着你和东周许若彤一起赶去跟先天宫联手。”
扶桑岛主颔首：“老魔狂傲，此话不假，只是如此一来，除了天凤同羲皇古阵外，他还可能同时面对人皇三大至宝联合，便是这老魔头，当真有把握吗？”
“那要看他自己的胆量了。”陈洛阳淡然看了扶桑岛主一眼。
对方刚才所言，隐隐也有试探陈洛阳、许若彤等人对钧天戈、人皇令如今能否运用自如，发挥其中力量。
“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到这老魔行踪下落，才好制定方略。”扶桑岛主接触陈洛阳的目光，轻轻垂下眼皮。
“大海里人皇陵波荡不休，海上余波始终不息，不利于人休养疗伤。”陈洛阳扫视众人：“那老魔眼下，可能躲往红尘外，也可能在陆上。”
“都已吩咐下去，留心地面上的风吹草动。”法空方丈、苍龙岛主、扶桑岛主都同意陈洛阳的判断。
“叶天魔彻底康复，也还需要些许时间，我稍后会闭关潜修一段时日，之后可能离开红尘几天，期间要你们几位多劳心了。”陈洛阳平静说道。
几位魔道巨头都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苍龙岛主轻声道：“正道那边商讨，相信很快也会出结果了，届时想必会给咱们这边联络。”
魔道这边，基本奠定了陈洛阳盟主的地位。
至少是这次应对叶天魔之乱的过程中，陈洛阳的地位得到公认。
但正道那边却不一定。
陈洛阳是至尊弟子不假，在此次大乱中有不可磨灭的优势，但他本人也确实对整个红尘虎视眈眈，连续扫荡黑水绝宫同燕然山后，立马又吞了南楚皇朝。
虽然眼下已经证实楚皇程辉沦入妖道，但在真相曝光前，陈洛阳便已经约战程辉，而彼时的程辉毕竟是三大皇朝之一的主宰，位列正道十大强者。
陈洛阳虎踞鲸吞，逐鹿红尘之意早已昭然若揭。
虽然没有叶天魔那么乱来，但在有些人心中，陈洛阳就是一个小号的叶天魔。
这次人皇陵之后，陈洛阳获益匪浅，眼看有实力再次膨胀的征兆。
如果没有叶天魔重出江湖，恐怕现在红尘里暗流涌动的内容就是反陈了。
正道一方会甘于将主导权拱手相让？
“他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陈洛阳言道。
苍龙岛主等人不禁看了他一眼，沉吟着告辞离开。
别东来大大咧咧靠坐在椅背上：“这死老鬼，太会躲了。”
陈洛阳轻笑一声：“是啊，没错。”
他看向别东来，换了话题：“跟在家师身边，你似乎收获不小，甚至感觉你有更进一步的苗头了？”
“确实有收获。”别东来眼中神采多了几分：“不过，真要说更进一步，还有差距。”
他人虽然不靠谱，但武道天赋惊人，虽然没有接触过魔尊遗蜕，但长时间以来一直身处黑暗洞天中，又无太多旁的事情分神，心无旁骛之下，渐渐通过黑暗洞天内的灵气流动，摸索出几分独特收获，增进自身所学。
“可能，与那老鬼一战，我若不死，便有机会迈出那一步。”提及生死，别东来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更多了几分亢奋。
“恭喜。”陈洛阳站起身来：“接下来，你自便。”
别东来同样起身：“我去再试试看找那老鬼。”
说罢，径自离开。
陈洛阳则入了一间静室，取了覆地印同钧天戈，吸纳当中精气，默默修行。
偷天换日**连续吞噬韩商、程辉两大武尊巨头的气力后，陈洛阳的积累已经足够等候。
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关口非比寻常。
武道第十九境，谓之曰通天。
是以武圣到武尊境界之间的难关，又称天堑，乃是武者自习武以来最难也是最危险的关口。
是武者习武以来第一个生死难关。
闯关，意味着足够的底气，同时也意味着足够的勇气，失败没有重头再来或者不断尝试摸索经验的机会。
闯不过去，当场化作飞灰。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武圣顶尖强者，天才妖孽人物死在这一关下。
这是武者自身所学的一次反馈，同时也是身体的又一次脱胎换骨，只是风险前所未有的巨大。
关卡劫难起自武者自身，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并且因人而异，前人经验能起作用的地方很少，因此也就尤为艰难。
陈洛阳这些年来除了积蓄体内元气之外，也在不断梳理归纳自身所学，不断精益求精。
这次人皇陵之行，他连得钧天戈同覆地印，除了其中蕴含的精气充盈外，主要收获便在于参悟揣摩两大至宝中蕴含的道理意境，触类旁通，进一步启发陈洛阳的见识，让他各方面积累越来越深。
如今，他平静在静室内打坐修行，一步步向前迈进。
…………
天河山门，气氛也与以往不同。
一间简易的静室内，坐了五人。
居于主座上的老者，自然是此地主人，天河老剑仙。
他此刻气色看上去还好。
之前一年多时间的闭关静养，让他调理身体，恢复先前的伤势。
只是他此前受伤太重，并且经常旧伤未愈便添新伤，反反复复之下，时至今日也不能说已经彻底痊愈，只能说勉强稳定下来，但元气损伤颇大，眼下仍隐隐呈现亏败之相。
在老剑仙面前四人团团而坐，两男两女。
东周女皇许若彤离开皇都天封，来到这里，同时还有“鹤仙”李护霜。
一位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的老僧，则正是红尘佛门魁首，正道圣地小西天的普慧方丈。
不过，老僧眼下外表看去虽然还好，但也有些元气不足的模样。
昔日众巨头一起降临神州浩土，结果普慧方丈被竹瀶的北冥剑气所伤，没能康复，就赶上西秦皇都政阳城上围攻叶天魔一战。
此战中普慧方丈再次遭受重创，伤上加伤。
其后他退回山门休养，却被苦海一脉的法空方丈堵门施压，一刻不得放松，全凭山门大阵相助才能苦苦支撑。
与之有几分交情的老剑仙本身又重伤在身难以援手。
及至后来红尘众多势力为抑制陈洛阳扩张，顺带暗中打压苦海一脉，支援小西天，普慧方丈才终于能松口气。
但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伤病疲敝，想要康复，却难以一蹴而就，以至于现在普慧方丈也跟老剑仙一样，称得上难兄难弟。
可惜，刚松了一口气还没能喘匀，就又赶上叶天魔重新出山，而且是比先前政阳城那一次还要凶悍。
在普慧方丈身旁，则坐着一个白衣男子，外观年纪三十岁许，黑发白眉，神情沉静，却是另外一位正道巨头，极北天池之主，“天王”张卫雨。
他闭关多时，因为先前人皇陵崩塌引起的大震荡而出关，刚出关便接到老剑仙邀请，商讨叶天魔重出江湖之事。
“魔皇志在代至尊执掌红尘，但其人残暴霸道，唯我独尊，又有幽冥剑术之隐患，未来掀起的腥风血雨，恐怕不比叶天魔稍弱。”小西天的普慧方丈合十叹息：“他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几大魔头一起汇聚黑水绝宫，已经说明魔道结盟，并且当下以魔皇居首，他身为至尊唯一传人，在围剿叶天魔这一战中，意义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