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第十八境
江懿转生，有宿慧在。
江懿，不一定是江懿。
古神教前任教主，只是他这一世的身份。
如果向上追根溯源，最终会追溯到谁身上？
不过只要他修为最高那一世的实力不要跟江懿差出太多，那么白玉瓶里消耗暗金琼浆套取他消息，应该也就是一位巨头的量。
陈洛阳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白玉瓶中暗金琼浆的存量，本来也就不足四个巨头之数。
查询武圣尚算富余，查询武尊哪怕一个也觉肉痛。
假使能找到江懿，并将之解决掉，那有进有出，可以弥补，至少不亏。
若是没能干掉他补上，那就是实打实的消耗了。
当然，陈洛阳直觉感到，通过江懿，自己可以掌握许多有用的讯息。
这些情报，或许可以为自己带来足够的补偿。
但这是不保准的事情……
陈洛阳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投入暗金琼浆，向白玉瓶查询江懿。
此前徐鹏与竹两次三番出意外，让他感觉红尘局势屡屡超出自己把握。
他需要更多的讯息。
白玉瓶内的暗金琼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让陈洛阳安心的是，琼浆减少的份量，大约就是一位第二十境修为的武尊巨头所应有的份量。
然后，暗金色的雾气蒸腾，凝结成文字不散，呈现在他面前。
只是，文字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
程应天等人的信息，一人就是一本大部头，让陈洛阳看了都觉得累。
而江懿的生平经历文字记述，何止几人总和？
知道对方有宿慧的陈洛阳对此倒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具体内容刚一开头，就微微愕然。
杨青士？
青云斋开山祖师，第一代斋主？
这确实有点出乎他预料。
陈洛阳闭目养神，沉浸在脑海中白玉瓶提供的海量信息中，身体轻轻向后，靠在椅背上。
几乎不用看后面的内容，也大概可以确定，就是江懿，或者说就是杨青士，将青牛观观主的秘密泄露给天河，泄露给东周皇朝。
传闻中，千多年前，杨青士就跟老剑仙是故交好友。
不同于“鹤仙”李护霜又或者东周女皇这样的晚辈忘年交，杨青士千年前崛起，跟老剑仙、血河老祖实打实是一个时代的巨头强者。
那个时代的巨头，如今也就只剩下叶天魔、老剑仙、苍龙岛主、小西天普慧方丈四个了。
江懿，或者说杨青士，他可能不确定青牛观主是跟他和黑水绝宫凌苍一样遭劫，还是被清微界的道君救下，但他可以肯定，青牛观主当时也没好果子吃，眼下的青牛观一定是外强中干，没有巨头坐镇。
消息传递给天河与东周，东周女皇即便不信，但试试总无妨。
结果一试之下，青牛观果然暴露了虚实，被女皇按在地上摩擦，整个赶出东周地界。
只是，除了青牛观主的问题外，江懿有没有跟老剑仙他们聊些别的什么？
老剑仙，从多久以前，便知道江懿的秘密真相？
当初一起去天河转述天机先生遗言时，没看出任何端倪，是他们隐藏的太好吗？
陈洛阳心中疑窦丛生，耐下心来，静静浏览江懿的生平经历。
第一世，杨青士。
千多年前，曾经当面见过那时尚未闭关的魔尊……他对我仿冒魔尊，生出怀疑，或许这也是原因？
距今约八百六十年前，因黯辰之幽魂长生印而神魂生变，天魂震颤……嗯？黯辰又是谁？
陈洛阳暗自皱眉。
这是一个从不曾听过的名字。
至于天魂震颤，陈洛阳倒是有所耳闻。
虽然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近乎传说故事，但此前浏览古神教典籍的时候，黑雪老人、元冥归宗石和青云斋二代斋主的故事令他印象深刻。
杨青士，也是天魂震颤？
陈洛阳立马生出联想。
他当即一路向下看去。
果然，杨青士的第二世，就是他所谓的传承者，青云斋第二代斋主，傅晨。
其后傅晨因元冥归宗石，不甘为黑雪老人所困，因而自戕。
看似刚烈，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金蝉脱壳，借助死亡，改换身份，隐藏天魂震颤的秘密。
只要旁人不知他天魂震颤，自然不会想到拿元冥归宗石来针对他。
例如其第三世，北魏皇朝最后一位巨头皇者，魏恒帝慕容明，便无人知晓他天魂震颤的秘密。
现在，陈洛阳也彻底明白，江懿当初为何要与老剑仙合作，干掉血河老祖。
他想要从血河老祖那里得到的东西，正是元冥归宗石。
天魂震颤的问题，对他来说，一直存在。
只不过，有时候他暴露了，为人知晓，有时候隐藏的很好罢了。
而这一切向上追根溯源，都源于那个名叫黯辰的人。
此人是谁？
杨青士被其下了幽魂长生印的时候，可已经是一方巨头，武尊境界的强者了。
谁能如此轻易拿捏他，让他完全无可奈何？
一山更有一山高，杨青士当然不是无敌的。
但对方能击败他，能杀死他，同这样收拾他，难度是完全不同的。
这般强者，按理来说不该如此籍籍无名。
彼时魔尊尚在，其他几界的强者也不至于能如此肆无忌惮在红尘界炮制一位巨头。
强大，但隐秘……
陈洛阳脑海中瞬间冒出“幽冥神”三个字。
所以说，这个黯辰，其实是一个幽冥神？
一个极为隐秘，在当时已经成长到极为可观程度的幽冥神？
现在，这个幽冥神，在哪里？
此人炮制杨青士的时候，魔尊已经闭关。
只是陈洛阳眼下不确定魔尊具体陨落的时间，不知道是否同这个幽冥神有关。
假使无关，那说明对方很可能仍在红尘界中。
“幽魂”、“白骨”、“灾厄”，如果“大疫”也算的话，刚好四个……
是谁？
在哪里？
陈洛阳凝神思索。
自当初给杨青士落下幽魂长生印后，这个黯辰再未与之接触过。
那此人当初拿捏杨青士又是为了什么？
事后，有没有暗中观察杨青士，观察傅晨，观察慕容明，观察江懿，直至如今的何森？
说到何森，他又很不寻常。
此前几次轮回，都是襁褓婴儿从头来过，唯独这次，是何森被江懿夺舍。
照这么看，是否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江懿打破了这轮回之苦？
总结他之前几次轮回，值得留意，第一世杨青士和第三世慕容明都是三百六十岁时，历神魂轮回之劫，仿佛常人寿终正寝一样。
换言之，他每一世都活不过三百六十岁。
虽然不知他寿数极限能有多少，但每隔三百六十年就要重来一回。
那么，现在的他，是否跳出这个轮回了？
江懿的生平经历整个看下来，他前几世，包括第一世杨青士，似乎都没有跟老剑仙等故交好友诉苦求助。
是畏惧魔尊迁怒，还是畏惧那个幽冥神，又或者他本人也想要借这幽魂长生印牟利？
陈洛阳一时间辨不清江懿的具体想法。
不过，前不久他主动与老剑仙接触，告知青牛观主秘密的同时，也露了其本人不少底给老剑仙。
有关对魔尊的怀疑，想必也一并说了。
陈洛阳睁开眼，双目中暗金光芒闪动。
对方现在一起打到黑暗洞天里去，他求之不得，但估计江懿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在找到破解羲皇古阵的办法前，他们应该也不至于直接来找古神教找他陈某人。
不过，自己并不能掉以轻心。
第九次星耀到来时，他要应对天少君，届时说不定便会群魔乱舞。
除此以外……
陈洛阳眼睛眯缝起来，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东周女皇，很可能是人皇嫡传。
李故城当日关于人皇陵下落的分析，不无道理。
人皇陵，很可能真的存在，并且不在陆地，而在深海中。
东周女皇，是意境寻到了人皇陵，因为成为人皇隔世传人，还是说传承另有来历？
如果是后者，她会否也在寻找人皇陵？
老剑仙等人怀疑魔尊生死，却也未必乐意其他几界至尊君临红尘。
但如果人皇重临呢？
陈洛阳静静思索片刻后，站起身。
他找来苏伟、谢不休、练步一等人，吩咐道：“明日，我往东周皇朝一行，你们留守总坛，遇事自行决定。”
众人当即应声道：“谨遵教主谕令。”
刚刚收留从东周迁来的青牛观，教主就立马要前往东周，让古神教众人一时间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不过大家都恭敬遵命。
陈洛阳吩咐过后，令众人退下。
他自己则来到那株金梧桐树脚下，仰望宝树良久后，他在树下盘膝而坐。
陈洛阳双目闭合，身体周围，渐渐有黑雾升腾起来，纵是金梧桐树的光辉，也无法将这黑暗驱散。
黑雾缭绕下，陈洛阳的身形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者，一轮黑色的大日，与一弯无形的月牙，渐渐在其中起落沉浮。
“黑日”同“影月”交汇下，影影绰绰，仿佛形成一座山峰。
武圣的圣山。
圣山巅峰之上，徐徐有光芒亮起。
登峰造极的极光。
611.威胁与讹诈
武道第十六境，谓之曰超凡，点亮自身圣火，涤荡肉身，脱胎换骨，从此再非凡胎，称为超凡入圣，自此埋入武圣之境。
武道第十七境，称为登峰，则是武者奠定筑起自己的圣山，并最终臻至峰顶之上。
再向前，则是武道第十八境，称为造极。
巅峰之上，亮起自己的极光，乃一身武道意境精华一次又一次的不断凝练。
此三境，为武圣之境。
极光越盛，则越有可能照亮通天之路，跨越天堑难关，挑战更向上的武尊之境。
有人极光只一星半点，有人极光凝为一线，有人极光则可普照天地。
极光强弱，代表了武者未来冲向更高境界的希望，同时也代表武者当前实力。
是以同为第十八境的巅峰武圣，彼此间实力差距，甚至可能比第十七境到第十八境间差距更大。
有那极光鼎盛之人，等于已站在武尊门外，与真正的武尊巨头隔门相望。
因而似龙王、雨师还有蛮荒王后那般存在，即便面对部分巨头强者，也能短暂抗衡一二，只不过门里门外终究有别。
古神教众人，今日突然看见自家总坛里，有一道似虚似幻的光柱冲天而起。
身为圣地传人，大家都见识非凡，一眼认出是有第十七境的武圣突破境界，登峰造极。
看极光亮起的方位，众人都心中有数，是自家新任教主。
虽然隐隐有了心理准备，但事情真正发生时，很多人还是暗自咋舌。
自家这位新教主，从第十四境，到现在第十八境，似乎还不到两年时间……
如此速度，在整个红尘界历史上，应该都是独一份了。
东周女皇到武圣之巅时虽更年轻，但从第十四境到第十八境，却也不曾如此迅猛。
“去年，虽然已经有传言，他乃至尊传人，但那个时候，仍然没有人能料到今日啊。”高长老慨叹的说道。
旁边人看着他，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是，是，是，知道您老眼力好，早早下注，是总教里最早向陈教主靠拢的宿老。
有人则偷眼打量练步一。
大家心中都有些唏嘘。
练步一，本是红尘古神教年轻一代第一人，位列红尘十杰，年纪轻轻达到第十七境的境界。
她修行稳步向前，去年同郑池一战，受益匪浅，慢慢积淀下来，距离第十八境的境界，想来已经是越来越近。
以其年岁，如此高的修为，整个红尘里也少见。
当前古神教中，不计失踪的江懿、何森在内，论实力，练步一稳居前五。
包括本教长老杜期明、彭峰在内，红尘各大圣地耆宿高手，早都已经不当她是寻常晚辈看待。
如果不是因为此前她是郑池弟子，且与江懿的联系不为人知，她定然是确凿无疑的教主候选人，林岩、侯荆扉、汤乙明等人都不足以和气竞争。
然而，新任教主位置已经另归他人。
陈洛阳，比她更特殊。
各方面意义上，都更特殊。
眼下，连修为境界也后来居上。
练步一本人倒似乎对此没有感触，只是注视那冲天而起的极光。
她神色忽的微微一动。
在场的其他古神教高手也是相同模样。
大家注视下，那似真似幻的光柱，开始向四周围扩散，竟化作一片普照天下的光之海洋，无穷无尽，遍照红尘。
汤乙明望向自己的师父彭峰。
彭长老则看向同为第十八境的杜期明杜长老。
杜长老微微颔首。
彭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师父……”汤乙明试探着问道。
彭峰沉默一下后，方才开口：“前任教主江师兄，当年登峰造极时，也没有这般声势。”
汤乙明心头震撼：“那岂不是说……”
“如无大意外，他成就武尊之境，只是时间问题。”彭峰点点头。
周围人一时间，尽皆沉默。
就在这时，那遍照天地的极光，忽然收敛，黯淡下去。
众人又都齐齐一惊，不明所以。
这是自家教主修炼出了岔子，还是说根基不稳，后劲不足？
大家各怀心思，纷纷赶往金梧桐树所在之地。
金梧桐树光辉闪耀，但树下一片黑暗。
陈洛阳身处黑暗中，静静看着自己的极光由明转暗，化作一片昏暗，仿佛夜幕降临。
“魔尊的武道意境，有如此变化吗……”
陈洛阳心头平静，暗自揣摩，徐徐将一身气息收敛。
黑暗散去，只剩下他的身形，坐在金梧桐树下。
古神教众人赶来，就见自家教主睁开双眼，暗金光芒闪烁，慑人心魄。
大家不明所以，略有些茫然失措的齐齐向陈洛阳行礼。
“恭贺教主登峰造极，更上一层楼。”
这句话说出口，很多人都感觉哭笑不得。
红尘古神教历史上历代教主继位时，最少都是第十八境武圣之巅，大家恭贺，最低是恭贺教主突破至武尊之境，还从来没有试过恭贺教主突破至第十八境呢。
但这些人朝陈洛阳看去，感受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气势，心中却又半点荒诞轻视的想法也生不出。
何况，就算不提陈洛阳自身实力，只看那株金梧桐树，也让人没脾气。
到头来，大家只能齐齐心道异数。
陈洛阳自树下站起，然后回身手掌按在梧桐树干上。
光芒闪动间，金梧桐树突然缩小，化作光辉，收入陈洛阳袖口内。
他看向苏伟等人：“我去东周走走，晚些时候回来。”
已经得过他吩咐的一众古神教高层强者当即齐声道：“恭送教主。”
教主出行，四殿首座不动，自有四殿当中精干之人随行，神魔宫中人，除了闭关者外，也都同行。
一行人当即向东周皇朝而去。
随着教主拔走金梧桐树，笼罩古神教总坛的羲皇古阵，也渐渐散去。
不过古神教上下对此并无太多想法。
没有巨头强者坐镇，又没有羲皇古阵保护，眼下古神教总坛确实稍显薄弱。
但那是巨头层次的强敌来犯，才会出现的问题。
古神教贵为红尘圣地之一，并不惧武尊巨头之外的敌人来犯。
至于巨头层次的强者，在没有破解羲皇古阵的办法前，一般也不会再来古神教总坛找麻烦。
否则，自家教主就肯定带着羲皇古阵去对方老巢了。
红尘里无牵无挂的巨头强者毕竟还是少数，且大多同自家教主有交情……
古神教众人面面相觑。
这么一想，更觉得自家教主不凡，虽还是武圣，却不可等闲视之。
古神教新任教主陈洛阳，带着羲皇古阵大摇大摆离开古神教总坛，并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打算，自然第一时间在红尘里引起各方关注。
东周皇朝驱逐青牛观，青牛观在古神教地面上谋得一时存身之地，陈洛阳又很快前往东周，不禁让大家浮想联翩。
古神教中人，其实也大都不清楚自家教主为何前往东周。
不过，他们很正式的向东周打了招呼，表明自家教主拜访东周女皇。
东周皇朝表示欢迎，不过态度很慎重。
陈洛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各方想法，他大致也能猜到。
前一世大国与大国之间，彼此忌惮种蘑菇。
这一世，则是别人担心他去家里种梧桐。
前有核威胁，今有“树威胁”。
当然，如无必要，他也没打算这么干，毕竟那意味着对方的巨头强者也会针对古神教总坛展开报复，双方换家。
更何况，前不久才在自家总坛种了一次梧桐，金梧桐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否则不利于羲皇古阵展开，规模和速度都会打折扣。
自己现在带着梧桐树大摇大摆满红尘溜达，不能叫“树威胁”，充其量只能叫“树讹诈”。
但这事自家心里清楚就行了，其他人摸不准底细。
唯一有可能克制这一招的便是先天宫里那一人一凤，不过好消息是只要不把树种去先天宫，那一人一凤估计都不会理外界发生的事。
只是这终究是个缺陷，要设法弥补才是……
就在陈洛阳思索盘算间，古神教一行人跋山涉水，抵达东周皇朝境内。
早早接到通知的东周武者，有人来硬接。
“参见陈教主。”
来的是老熟人，东周定远大将军卫超然。
不过话说回来，他面见陈洛阳本尊，这还是第一次。
之前征战蛮荒，卫超然也吃了不少苦头，眼下看来虽然无伤，可是气息隐隐虚弱。
“卫家主。”陈洛阳平静的点点头。
卫超然听见陈洛阳对他的称呼，目光不由微微一凝，但马上恢复原状：“陛下已经知道您来访的消息，邀您在天封一聚，末将奉命在此迎候，作为前驱。”
“走吧。”陈洛阳语气平和。
双方合流，一起向东周皇都天封城前进。
卫超然若无其事引路，暗地里则感慨。
一边是明知对方带了羲皇古阵同行，却似乎并不在意，仍在自家皇都待客。
另一边则是明知皇朝都城，地利条件天下称绝，更有巨头中佼佼者坐镇，仍就这么大大咧咧直接上门。
两边都是心大的不行啊……
612.东周会面
到了靠近天封城的地方，又有一位东周顶尖高手迎接，乃是东周资格最老的耆宿，丰宁王许启臻。
先前东周大战的大致经过，陈洛阳已经接到教中属下汇报，知道东周女皇离开天封城时，守城大阵便是交托给许启臻这位东周老王爷。
皇朝大阵龙气移交，与武道圣地守山大阵的控制权转移还有不同。
一定程度上，几乎等于让位。
客观条件来说，需要接掌者在东周民众间具备相当威望。
当日西秦皇都政阳城之战时，西秦大帝李策出了意外，皇长子李远邦仓促上马，便多有不便。
万幸他在西秦黄朝内威望一直不低，虽然不是太子，但也能及时撑住场面。
倒是东周丰宁王许启臻，辈分资历虽老，为东周各方高层强者敬重，但常年隐世潜修，于世俗民众中名声很淡。
可是他却仍能凭天封城守城大阵统御龙气，抵抗巨头层次的燕然山山主，这让人难免为之侧目。
是东周女皇与东周皇室，掌握某些特殊的手段或宝物吗？
……会否同传说中的人皇传承有关？
眼下，守城大阵的控制权，是否已经回到东周女皇手里？
陈洛阳面色泰然同许启臻见礼的同时，心中思索。
一旁的定远大将军卫超然，同样神色平静，但其实暗自留心。
他确实是第一次见陈洛阳本人。
但他长子卫零去年通过陈洛阳得到穹天石练枪，成功让卫家龙虎七圣枪更进一步。
卫零闭死关，冲击第十八境的同时，卫超然也因此受益，修习经过卫零进一步改良的龙虎七圣枪。
于外界而言，只知卫零再次闭关，但不清楚其中细节。
对卫家来说，则是多了一条暗中的门路。
不过，不管是卫超然还是卫零，父子二人都清楚，古神教这位姓陈的新教主，心思莫测，是敌是友，还不一定。
尤其今年以来，对方连番动作，让卫超然心惊不已。
此前如果说双方位置还比较平等，互相谋求合作，那么现在的魔皇，已经渐渐成了大势，让人仿佛在面对真正的一方巨头。
不因为任何背景，只源于他个人。
这种情况下，陈洛阳突然到访东周，究竟所为何事，又会如何看待卫家，让卫超然心中越发忐忑。
某种程度上来说，相较于他们卫家，自然还是东周皇朝是更好的合作者。
说不定卫氏家族就成为古神教与东周之间合作的祭品。
“陈教主，这边请，本朝陛下在宫内恭候，已设晚宴欢迎您与古神教诸位的到来。”丰宁王许启臻微笑道。
东周方面礼数隆重，双方见礼后，一同正式进入东周皇城天封。
“时间还早，宴会不急，我先与周皇谈谈。”陈洛阳点点头。
“您这边请，老朽去通禀陛下。”许启臻看了卫超然一眼，卫超然点点头。
许启臻离开，去面见东周女皇禀报，卫超然则继续陪同陈洛阳一行，并为古神教其他人安排住处，然后带陈洛阳来到皇宫。
到了宫外，许启臻再次现身：“陈教主这边请，陛下在等您。”
卫超然停下脚步，目送陈洛阳同许启臻一起离开。
陈洛阳在东周皇宫内漫步而行，一边走，一边感受宫内流转的气息。
他曾经得到西秦大帝李策三道龙气，眼下虽然不在身边，但多多少少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仅就目前看来，都是皇朝气象，倒看不出与传说中人皇相关。
穿过几重宫禁，陈洛阳忽的感觉周围阴寒之气大盛。
他循着方向望去，就见一个男子愁眉苦脸站在宫殿边上。
男子一边腋下夹着一支合起的油纸伞，强打起精神朝陈洛阳见礼：“陈教主。”
正是“雨师”成叔至。
身处东周皇城天封，被众生龙气笼罩，他又无心对抗，倒是驱散了他如影随形的阴云细雨。
“成先生。”陈洛阳颔首，一旁带路的丰宁王许启臻也同成叔至见礼。
“二位请随我来，陛下正在等候。”成叔至轻轻捶着自己酸痛的关节，领陈洛阳、许启臻二人一起步入旁边的宫殿。
不知何故，陈洛阳感觉对方心情似乎颇为沮丧。
……还有些羞耻、丢脸的感觉。
旁边的老王爷许启臻见状，神情如常，但目光微微一晃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洛阳仿佛看见对方的雪白长须在轻飘飘抽搐。
进了大殿后，入眼处看不见人，却先看见一座山。
一座荔枝堆成的山。
陈洛阳略微愣神，下意识就想起当初在天河山门第一次见东周女皇时，石桌上堆积成小山的瓜子皮。
眼角余光扫向身边，就见成叔至满脸无奈。
老王爷许启臻不动如山，轻咳一声：“陈教主请。”
陈洛阳眨眨眼，从侧面绕过眼前堆砌成山的荔枝。
在他身后，许启臻终于变了面色，扭头看向成叔至。
成叔至早已是一脸不忍目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无声的冲许启臻张张嘴，口形分明再说：“我劝谏过了，陛下不在乎。”
于是许启臻也唉声叹气。
陈洛阳绕过眼前小山，来到另一面，便看见一身常服的东周女皇。
少女模样的女皇面前，还有众多宫女和两座小一些的“山峰”。
宫女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剥荔枝。
两座小一些的“山峰”，一座是荔枝皮，另一座则全是雪白的荔枝果肉。
除了剥荔枝的宫女，另有专人一趟趟的打扫堆成小山的果皮果核。
东周女皇举止悠闲，动作文雅，从容不迫的将一枚枚荔枝送入口中。
她速度看着不快，甚至有些平缓，然而眼前果肉堆成的雪白“小山”却肉眼可见的飞速消失，快到普通人难以理解。
众多宫女一起动手剥荔枝的速度，还赶不上她一个人吃得快。
直到陈洛阳来了，女皇才暂时停下手里动作，注意力从荔枝转移到他这边。
不过，两边脸颊仍然一鼓一鼓，似在咀嚼吞咽……
陈洛阳不用回头看，也大致能猜到成叔至、许启臻二人无奈的表情。
眼前这可真是半点国君威仪都欠奉。
好吧，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剥皮，但好歹还是自己抬手拿了送进嘴里，没叫人喂，已经是很辛苦了……
陈洛阳心中暗自腹诽。
不过，他完全没有小看面前女子的意思。
以个人实力论，眼前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女昏君，正经是红尘界诸巨头之一，并且是巨头中的佼佼者。
若非如此，成叔至、许启臻这般巅峰武圣，哪能容她如此任性？
别说吃荔枝了，就是吃荔枝树，东周上下也乐意供着她。
陈洛阳不紧不慢落座：“周皇陛下好兴致。”
“陈教主有兴趣，稍后一起，只是你今日主动到访大周，不知有何指教？”东周女皇咽下嘴里果肉，看着陈洛阳问道：“贵教虽然送了照会来，但并未提及你此行目的。”
“两件事，一公一私。”陈洛阳手指轻轻在旁边桌面上敲击：“先说公事好了，关于前些日子东海上的事。”
女皇挥挥手，殿中宫女尽皆退下，只剩下成叔至同许启臻两人。
“陈教主说公事，也就是说，并非代表你个人，也不是古神教，而是……”女皇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点点头：“不错，公事，是奉家师吩咐而来，有关那幽冥神。”
魔尊昔年既然有捕杀幽冥神的命令传下来，那陈洛阳便不用担心拿这个说事，旁人会怀疑魔尊为何不亲自动手捕拿幽冥神。
能让魔尊、道君、冥尊等六界主宰如此看重，如此忌惮，这幽冥神自有独到之处。
隐秘，或许正是他们能不断造成祸患的最重要依仗。
韩莓当初一介武帝，成了幽冥神后白玉瓶付出一尊巨头的琼浆份量都套不出其讯息，无法确定其行踪，由此可见一斑。
幽冥神这类存在，极可能是无法感知，必须当面接触才行。
“是苍龙岛的徐鹏。”女皇托腮，斜倚座上：“他的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恐怕要苍龙岛主才清楚？”
成叔至在一旁补充道：“陈教主，我朝陛下当时本欲擒下徐鹏，然而却先后为苍龙岛主和北冥剑主阻碍，实非违抗至尊旨意。”
陈洛阳言道：“我会如实回报家师，如何决断，要看他老人家……”
话音未落，面前的东周女皇忽然消失。
成叔至、许启臻都大惊。
陈洛阳同样面露愕然之色，不过很快恢复平静，站起身来，朝着上方一礼：“恭请师尊决断。”
东周二人面面相觑。
成叔至眉头蹙起，目光落在陈洛阳身上，默然不语。
女皇此刻，则感觉自己脱离红尘现实，来到一片黑暗的星空下。
她没有抗拒，反而饶有兴趣打量观察周围一切，揣摩这片黑暗星空的奥妙。
不过，除了自身以外，她发现这里还有两个人，大家都笼罩在星光里。
“苍龙岛鲍绿绮，参见至尊。”
“沧浪山竹，参见至尊。”
听见那两人发声，女皇就分辨出，正是此前跟她在东海上交过手的苍龙岛主与北冥剑主。
613.三大巨头
苍龙岛主鲍绿绮，北冥剑主竹，都曾被摄拿到“星宫”。
是以现在重新到了这片黑暗星空下，他们立马知道自身处境，当即先向那位黑暗中的存在行礼问安。
东周女皇许若彤则是第一次经历。
与苍龙岛主和北冥剑主不同，先前从老剑仙那里听了江懿的相关事情后，她对所谓至尊的状况，抱有怀疑的态度。
所以被摄拿到“星宫”来，她此刻更多是在观察，观察这片黑暗的星空，也观察那位传说中的至尊。
不过，江懿所言，也未必完全为真，可能不尽不实。
有关至尊当前的情况，无法确定是有人冒充，还是至尊本人虚弱状况不妥。
“东周许若彤，参见至尊。”
女子学着苍龙岛主和北冥剑主的模样，向黑暗星空一礼。
纵使这个至尊是假的，眼下红尘界能维持大面上的稳定也是一件好事，不至于让羲和界、山海界等地方蠢蠢欲动。
是以不论老剑仙还是东周女皇，眼下都没有更进一步试探的打算，维持现状便好。
只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也想弄清楚事实真相，如此才便于下一步决断。
不过话说回来，能将他们三个武尊凌空摄拿，这般神通广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这能不是至尊手笔？
江懿该不会是在胡咧咧，糊弄人吧？
他自己当初都差点被直接拍死了……
女皇心中暗自腹诽。
这时，黑暗的星空中，一个威严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免礼。”
三大巨头谢恩之后，对方再次开口：“老夫昔年有关幽冥神的吩咐，复述一遍。”
苍龙岛主深吸一口气。
今日为什么被至尊摄拿到这里，她心中早就清楚。
事实上，在徐鹏身份暴露之后，她已经设法联系古神教的陈洛阳，请对方帮忙转达面见至尊的请求，只是此前至尊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苍龙岛主当然不认为这是表示至尊不追究。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惴惴不安，今天倒不如说，终于等来这一天。
只是最终结果如何，她也没有底。
“至尊昔年有命，凡发现幽冥神，见之即捕，如遇反抗，可当场击杀。”苍龙岛主恭声道。
她朝着黑暗的星空徐徐拜倒：“晚辈绝非有意违背至尊谕令，实在是老眼昏聩，识人不明，未能及时察觉徐鹏竟然就是幽冥神，愧对至尊，万望至尊宽恕。
此前虽然也察觉几分蛛丝马迹，但最终被徐鹏蒙蔽，误以为他得了黄泉界传承，以至于东海上同周皇起了少许冲突，结果导致徐鹏遁逃，晚辈不敢推诿罪过，只恳求至尊宽宏大量，赐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晚辈愿以余生，追捕徐鹏此獠，定要将之擒杀，他曾是晚辈门人，关于他行踪下落，晚辈寻找起来，已有少许眉目，万望至尊恩准。”
老太太拜倒在地不起。
“魔尊”的声音重新响起，平淡如故：“你呢？”
却不是在问苍龙岛主。
黑暗的虚空里，仿佛有光辉落在北冥剑主竹身上。
竹轻叹一声，朝星空一礼：“禀至尊，我无心违抗您的谕令，与周皇也无冲突仇怨，当日同那幽冥神联手与周皇交锋，实是巧合，我欲救之人，并非幽冥神徐鹏，而是苍龙岛弟子。”
东周女皇闻言，转头看向竹。
他们此前罢战后，东周方面曾花了大功夫查访竹为什么会帮苍龙岛，但却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东海上动手时，她隐隐有所感觉，竹似乎并非为了保徐鹏，而是为了保当时卷入大战的苍龙岛中人。
现在看来，不是为了苍龙岛主，而是当时的苍龙岛弟子。
是谁？
黑暗虚空中，“魔尊”同样没有搭腔，显然对竹的回答还不满意。
竹轻声道：“禀至尊，拙荆昔年身亡，我始终怀着一线痴念，希望能救她还阳。
然而前些日子见了一人后才知道，这些年来，终究是我痴心妄想，自己骗自己罢了。”
扮做“魔尊”的陈洛阳闻听此言，心念急转。
他大致估算一下时间后，生出一个猜想。
“魔尊”那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响起：“你见到她的转世身了？”
竹神色复杂：“至尊明见万里。”
他有些怅惘：“容颜虽改，但我知道，那正是她，只可惜，胎中之谜留下，我认得她，她已不再认得我。”
陈洛阳飞快回忆先前半海道人在东海上观战时的所见所闻。
当时半海道人为求不暴露自身行踪，离得极远，是以现在不很肯定在场的苍龙岛传人具体都有谁。
不过当时随苍龙岛主赶来的人都是岛上精锐，武圣境界，一个个都不是泛泛无名之辈，所以认人还是没难度的。
对照年龄的话，最可能的是……
韩筝？
陈洛阳嘴角暗地里抽搐。
啧啧，这可真是有够……
东周女皇则撇了撇嘴。
因为这个原因，竹当初在东海上帮着苍龙岛主与徐鹏跟她干了一架，这让她上哪儿找人说理去？
要护着媳妇，还不肯明说。
怕媳妇身份暴露后，有人为了对付他竹而找这软肋下手？
以竹的性格，恐怕不是这个思路。
他更多应该是自己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那个人……
果然，这种事情好麻烦。
还是一个人好……
女皇鼓了鼓脸颊，下意识想要掏口袋里的杏仁进嘴，不过环顾四周黑暗星空，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妻子可能受波及，你便帮了那幽冥神，假使你妻子是幽冥神呢？”黑暗星空中响起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竹吸一口气，向虚无的夜空深深一礼：“禀至尊，我与苍龙岛主已经仔细查过她，我愿以性命担保，她绝非幽冥神。
此次徐鹏遁走，与我有关，恳请至尊宽宏，允许我同苍龙岛主一起将功折罪，捕回徐鹏。”
陈洛阳淡淡说道：“既然是你们三人走脱了这个幽冥神，那他就交给你们了，第九次星耀前，老夫要看到结果。”
东周女皇、苍龙岛主、北冥剑主三大巨头齐声道：“谨遵至尊谕令。”
三人心底都在叹气。
第九次星耀到来时间不定，但应该就在这几年间。
他们倒是确实还有时间，而且不至于以“天”做单位。
但这时间也绝对不富裕。
想要找一个有心藏起来的幽冥神，本就困难，更别说那个幽冥神还是“龙王”徐鹏。
不计算幽冥神的力量，徐鹏本身修为就是红尘里仅次于巨头的层次，算上幽冥神的力量，他甚至比苍龙岛主还要强。
找到他，再捕杀他，随便哪个都不是容易事。
何况红尘界里现在风起云涌，随时可能有其他大变动发生。
“既然都明白了，那就散了吧。”陈洛阳以“魔尊”口吻吩咐道。
话音刚落，三大巨头眼前时空就一阵变幻。
等视野内景象恢复正常时，他们重返红尘，分别回到各自先前所在的地方。
东周皇都天封城，皇宫内苑里，陈洛阳看着东周女皇重新出现在面前。
成叔至、许启臻二人见状，也齐齐松了口气。
女皇眨眨眼，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平静与之对视。
他今天来东周皇城，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把东周女皇摄拿到“星宫”去。
红尘界里，巨头强者不止一个，呈现在“星宫”中都是极为巨大的星辰，彼此间大小可能存在些许差异，但终究还是很难分清谁是谁。
可他陈某人今天跟女皇面对面了，自然便可以通过自己来确定，相距最近的这枚“巨星”乃是东周女皇。
正如当初借助韩莓确定苍龙岛主，借助应青青确定竹一样。
苍龙岛主和竹当初都曾经被他摄拿到“星宫”去，有了这重经历，今天自然能认出来。
东周女皇以后也一样。
倒是随着上次他驱使魔尊遗蜕出手攻击江懿、凌苍的经历，让他对魔尊遗蜕掌握更深，同时也对黑镜营造的“星宫”掌握更深。
这使得他能够一次性同时摄拿三位巨头到“星宫”，而非刚来红尘界时只能摄拿竹或者苍龙岛主一个。
虽然带他们到“星宫”也不能真把人怎么样，但面上看来，震撼感十足。
就算老剑仙、女皇等人因为江懿的话对至尊的存在生疑，这一遭走下来，他们心里又该重新犯嘀咕了。
女皇同陈洛阳对视片刻后开口说道：“奉至尊谕令，我接下来要跟苍龙岛主和沧浪山竹先生一起追捕徐鹏，届时如果有需要古神教相助的地方，希望陈教主能行个方便。”
“捕杀幽冥神，家师早有谕令，如果被我碰上，自然不会放过。”陈洛阳泰然自若。
女皇抻了个懒腰：“那真是再好不过，届时如果真有借重古神教的地方，自有厚报。”
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剥好的荔枝肉就自动飞到面前，被她送入口中：“陈教主先前说有两件事，一公一私，公事指幽冥神，不知私事又是指什么？”
614.交流
陈洛阳望着女皇，竖起一根手指：“人皇符诏。”
在他食指指尖上方，悬浮起一个光团，光团色泽暗黄，昏昏沉沉，凝重晦暗，仿佛大地幽冥。
光团中心，则是一片仿佛瓦砾模样的符诏。
女皇见状，脸颊一边鼓动，一边伸出手。
在她手掌上方，也浮现一个光团，晦暗不明，但灵动莫测，仿佛流水。
光团里，是一片既像是绸缎，又像是透明纸片的符诏。
这就该是黑水符诏的真容了……陈洛阳暗自点头。
他也不客气，手指一弹，自己的黄土符诏啊，就漂浮到东周女皇面前。
东周女皇那边则是相同动作，黑水符诏飘到陈洛阳面前。
成叔至同许启臻在一旁见了，都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是信服女皇的决断还是早知女皇有交换参详的意愿。
陈洛阳看着飘到自己面前的黑水符诏，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双目闭合。
但他的灵觉，已经开始静静感触黑水符诏中蕴含的意境同奥妙。
这一刻，陈洛阳感到自己仿佛灵魂出窍，超脱与时空之上，静静俯瞰时光长河。
沿着时光逆流向上追溯，仿佛可以看见尽头处，有个身影若隐若现。
感受其威严气息，陈洛阳心中若有所悟。
人皇……
不过，那似乎只是个虚影。
陈洛阳从中得不到额外的收获。
看来，如果东周女皇真的是人皇嫡传，那么玄机应该不仅仅在这枚黑水符诏。
她另有收获。
或者黑水符诏确实藏有更多玄机，但已经被东周女皇剥离了。
陈洛阳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然后静下心神，默默体悟黑水符诏中关于时间长河的奥妙。
传说中的五枚人皇符诏，奥妙各不相同。
青木符诏衍化创命神树，除了蓬勃生命力外，还在红尘里留下痕迹，将芸芸众生显化为“果实”。
黄土符诏衍化大地幽冥的同时，开辟一片独立的空间，一个独立的地底世界。
这枚黑水符诏，则是衍化时光长河，同时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主人的时间流逝。
如果用来对敌的话，似乎也能影响对手。
蛮荒族王同王后的那枚白金符诏，目前看来威能的外在体现是防御，金刚不坏，坚不可摧……
陈洛阳睁开眼来，自己的黄土符诏重新回到面前，东周女皇则重新开始有一个没一个的扔水果进嘴里。
“久等了。”陈洛阳收起黄土符诏，将黑水符诏送回女皇面前。
“黑水符诏影响下，也没多久。”女皇一边吃荔枝，一边将符诏收了。
陈洛阳站起身来：“那么，我告辞了。”
女皇看看眼前堆积成小山的荔枝：“不来点吗？”
“吃多容易牙疼。”陈洛阳随手一招，两个荔枝飞到手里，不紧不慢自己剥了皮，果肉送进嘴。
“陈教主慢走，麻烦老叔祖代我送客。”女皇鼓了鼓双腮。
“是，陛下。”丰宁王许启臻当即上前，送陈洛阳离开大殿。
女皇冲留在大殿内的成叔至挥挥手。
成叔至脸皮顿时垮下来，无奈的走到一旁，开始剥荔枝，将一枚枚雪白的果肉部分堆在女皇面前，部分送进自己嘴里。
女皇则专心致志消灭面前雪白的果肉“小山”。
“陛下，刚才……那真的是至尊吗？”成叔至手下不停，面上则露出沉思神色，徐徐问道。
“不肯定。”女皇摇头：“不过，能同时摄拿我跟苍龙岛鲍老太还有沧浪山竹北冥三个人，叶天魔鼎盛时都没这本事，不管是不是至尊，不管至尊是否受伤，纵使有点取巧的可能，也绝对不容小觑。”
成叔至颔首，剥开一枚荔枝：“也就是说，咱们接着装傻就得了？”
“至少目前一动不如一静，云老要养伤嘛，而我接下来要跟鲍老太、竹北冥一起去寻徐鹏。”女皇不满意的撇撇嘴：“好麻烦。”
“麻烦归麻烦，但至少免去了苍龙岛和北冥剑主两个大敌，是一件好事。”成叔至规劝道：“北冥剑主是帮苍龙岛，而苍龙岛先前是为了保徐鹏，现在徐鹏成了幽冥神，至尊下令，苍龙岛主和北冥剑主也要追捕他，同我大周之间，便有了转圜余地。”
他看向女皇：“不过，北冥剑主为何要相助苍龙岛呢？他在至尊面前，可有交待？”
女皇两边腮帮鼓起，一动一动：“他妻子转世了，是苍龙岛一个弟子，当时也在场，他是为了救人。”
“这么巧？”成叔至颇为意外。
“我当初也没想到。”女皇斜了成叔至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在想我当初要是没有大鱼小虾一起捞，把苍龙岛其他人扫进去，竹北冥也不会插手，是不是？”
成叔至叹息：“岂敢，说到底，跟徐鹏，跟苍龙岛之间的恩怨，是因臣而起，若非如此，当日不会牵扯出这么多麻烦来。”
女皇摆摆手：“这话就不必说了，是自己人，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谢陛下。”成叔至行了一礼，然后沉吟着说道：“北冥剑主乃至情之人，他亡妻转世之身入了苍龙岛修行，他以后纵使不跟苍龙岛同进退，但也很难再置身事外，这是要再次入世了啊。”
东周女皇哂然：“这种事最麻烦了。”
成叔至微微一笑：“陛下，恕臣直言，先前陈教主说今日上门两件事，一公一私的时候，臣还在想，他这私事若是提亲，那该如何是好……”
话未说完，一枚果核正砸到他脑门上。
成叔至面不改色：“臣就是那么一说。”
东周女皇面色不善盯着他。
“玩笑结束。”成叔至忙正色道：“不过，从陈教主今日言行看来，古神教当前也另有打算，没打算踏足我大周。”
从始至终，大家都没有提青牛观的事情，形成一种无言的默契。
女皇言道：“还是要继续留神。”
“臣遵旨。”成叔至点点头：“天河一脉的云老接下来务必静养，陛下您又要忙徐鹏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尽量同‘鹤仙’沟通一二，请她能多留些时日。”
东周女皇重新把荔枝肉往嘴里送，边吃边吩咐：“你辛苦辛苦，去天河一趟，请云老出面多留‘鹤仙’些时日，并将今日事情经过，详细告知云老，他自会有定夺。”
“是，陛下。”成叔至稍微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陛下，江懿那边……”
女皇咂摸一下手指：“那老狐狸说话不能尽信，谁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多多查探其下落。”
成叔至应诺之后，又说道：“禀陛下，还有一事，卫家那条雏龙，这次闭关，可能要成气候了。”
女皇撇撇嘴：“尥蹶子就拍死他。”
成叔至苦笑：“有人想不等他尥蹶子，便拍死他。”
“找你帮忙？”女皇问道。
成叔至点点头。
女皇陛下如果不亲自出手，皇族还真没有足够把握铲除卫氏家族。
比底蕴和积蓄，皇族自然远胜过卫氏家族，但在最顶尖高手的层面上，卫家相当可观。
以卫零展现出来的天资实力，如果突破到第十八境，更是可能一跃成为东周第三高手。
这也是部分皇族众人越发难以忍受的原因。
女皇不出手，能稳稳压住卫家父子的人，便只有“雨师”成叔至。
“那你想不想动手呢？”女皇语气随意。
成叔至答道：“眼下卫家心思确实有些活泛，不过更多是为了自保，还不至于真的生出反意，以微臣愚见，没必要逼反他们，卫家父子皆是人杰，能为我大周所用自然是最好，也利于吸引其他高手投效。
人心多变，以后，或许说不准，不过眼下他们应该还是可用的，当然，微臣会紧盯他们。”
“交给你了。”女皇随口答道，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水果上。
“陛下，留点肚子，还有晚宴。”成叔至无奈说道。
女皇头都不抬：“你在小看我？”
“臣不敢。”成叔至唉声叹气，告退离开大殿，众多宫女重新进来，继续给自家陛下剥荔枝皮的重任。
…………
陈洛阳由丰宁王许启臻相送，在宫中行走。
走在路上，许启臻问道：“陈教主，稍后陛下在宫中设宴，您看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您先出宫，下榻休息？”
“先出宫吧，晚些时候再过来。”陈洛阳脚步不停。
许启臻点点头，领着陈洛阳出了皇宫。
定远大将军卫超然，仍恭候在外，见二人出来，便迎上来。
两位东周柱石，一起将陈洛阳送到居住的地方。
从陈洛阳那里出来，丰宁王许启臻平静看向卫超然：“这些日子来，定远公四方奔波不停，实在辛苦了。”
“不敢当，不敢当，老王爷谬赞了，超然只是尽己所能，为大周，为陛下分忧。”卫超然微微低首：“老王爷代陛下坐镇京师，挫退燕然山主，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擎天之柱。”
“挫退，实在夸大了，仅仅借大阵之力暂拒一时，全凭陛下调度有方，老朽不过一把老骨头罢了，还不知能再撑几时。”许启臻语气和缓：“今后为陛下分忧，要看贤父子的了。”
615.重新排位
对许老王爷的话，卫大将军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皇族高层强者中，就属此老最针对卫氏家族。
清江王许陌因为昔年曾经同女皇之父也就是上代周皇竞逐皇位的缘故，在女皇登基后处境颇为尴尬，多亏丰宁王许启臻此老居中调解，许陌的处境缓和不少。
皇族团结，卫氏家族这个第二大族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
“老王爷说哪里话，超然与犬子，携卫家满门上下，誓为吾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卫超然向许启臻一礼：“老王爷坐镇大周七百年，实在乃我大周中流砥柱，我等晚辈，素来敬服，还望你多多指点。”
“定远公太客气了。”许启臻语气平和：“老朽痴活这许多年，一直庸庸碌碌，虽也到了如今的境界，但我们都知道，相同境界下，人修为依旧有高低之别，同活六七百载，老朽极光暗淡，而南边程炯廷就胜过老朽良多，老朽实在愧疚。”
南楚钱塘王程炯廷，与东周许启臻大致算一个时代的人物，比许启臻还年轻一些，但修为实力犹有过之。
如今红尘十强武圣，这位南楚老王爷位列第五。
许启臻看着卫超然：“不过还好，定远公家大郎这次出关，相信可与程炯廷一战了。”
卫超然轻声道：“老王爷谬赞了，犬子眼下陷入瓶颈，难以突破，距离第十八境不知还要蹉跎多久。”
卫零此次闭关，正是为了向第十八境发起冲击，寻求突破。
并且，因为此前穹天石的缘故，卫超然相信自己的长子有很大可能突破成功。
不过在面对外界的时候，他自然是一口否认。
“定远公过谦了，令郎早先同小西天的衍明一起并列红尘十杰，衍明突破至第十八境后，便入十强武圣之列，令郎自然不会弱于他。”许启臻不咸不淡的说道。
卫超然神情不变：“小西天乃正道五大圣地之一，红尘佛门魁首，底蕴之深厚，非卫家可比，佛门武学博大精深，也非卫家枪法可比。”
许启臻深深看了他一眼。
“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是会有惊艳后人，继往开来，超越前人的，以令郎的天资才情，老朽相信他能一鸣惊人。”老者慢吞吞说道：“说来，红尘十强武圣的排位，也到了要变化的时候了，令郎如能及时出关，正好赶上这一趟。”
此前的十强武圣排名，其实也是近几年的事情。
“雨师”成叔至，蛮荒王后青空桑，加上飞速崛起的“龙王”徐鹏，稳坐前三位，同后面七人之间形成断层。
接下来七人之间排名其实也存在争议，不过大多数时候，红尘里习惯将传说中的血河老妖排在第四。
向下依次是南楚老王爷程炯廷，古神教“落日王”郑池，扶桑岛耆宿“碧海轮回”天玉辰，苦海一脉舍心魔僧，先天宫宫主山静，以及小西天年轻一代第一人“慈航行者”衍明。
去年先天宫动乱，宫主山静陨落，乾天长老游浩接掌宫主之位。
他修为实力素来不在山静之下，是以当时也一并顶了山静在红尘十强武圣重的排位。
可哪曾想，很快游浩也步了山静后尘。
先天宫虽有意隐瞒，古神教和南楚皇朝却不会帮忙瞒着，是以游浩、牧超等人陨落的消息早已传遍红尘。
此外，郑池作乱，被古神教清理门户。
血河老妖在红尘绝迹太久，长时间没消息，血海里发生的事情外界不得而知，所以早有人提出将血河老妖排除出十强武圣之列。
十强武圣一下子出现好几个空位，果然是到了该重排的时候。
尤其原本红尘十杰中的程应天，沈天昭先后突破至第十八境，比小西天衍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应天虽然死了，但沈天昭尚在。
虽然成了天河的疮疤，正被天河一脉追缉，但他一身实力实打实在那里摆着，任谁也无法小看。
事实上，伴随程应天，沈天昭先后突破，再加上此前的徐鹏和衍明，标志着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人物陆续登上红尘界最中央的舞台。
已经有人在提出重排红尘十强武圣的同时，也重排新的红尘十杰。
这一次，彻底将两个排名分开，不再重合。
只要突破到第十八境的人，便自动退出红尘十杰之列。
“定远公家大郎出关，当可角逐新一代十强武圣之列。”老王爷许启臻徐徐说道：“说来，定远公家三郎修为实力同样突飞猛进崛起，如今该也差不多要到第十七境了吧？年纪轻轻，天资惊人，正补上了红尘十杰之位呢。”
卫超然摇头：“那个莽撞小子，就更当不得老王爷夸赞了。
久闻皇族年轻一辈高手如云，才是我大周盛况啊。”
“不是老朽谬赞，而是定远公对卫家儿郎们要求太严厉了。”老王爷漫步而行：“听说定远公家二郎病倒了？定远公莫要给年轻人太大压力。”
世人皆知，卫家一门三父子尽皆人杰。
卫超然长子卫零，三子卫铮更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势头，天资潜力更在卫超然本人之上。
不过，如此一来，大家在关注卫超然、卫零、卫铮三人的同时，就难免留心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卫超然唯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成器的儿子。
其次子，卫风。
严格说来，卫风也不能算不成器。
放在平常人里，其实也算资质出众。
但是跟他两个惊才绝艳的兄弟一比较，顿时就被衬得平庸起来。
周围都是不凡的人，就他一个普通，这便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普通，因此反而引起一些人的重视。
外界不少人都在怀疑，会不会卫家这个老二，其实才是他们三兄弟里最出色的那个？
眼下看似平凡，是他在有心藏拙，用来迷惑外界的保护色？
毕竟卫氏家族眼下在东周皇朝下面混饭吃，已经极为高调，惹人忌讳了。
东周皇族对这个问题，自然尤为关注，明里暗里试探无数。
但最后许启臻等人发现，并非卫风有意藏拙，而是确实与他两个兄弟差距甚远。
人族武道天赋，同血脉传承没有直接关系，虎父出犬子的事情不在少数，卫家有了两个例外堪称逆天，幸好没有逆天到底。
不过许启臻多疑，听闻卫风重病不起的消息，便又问起来。
当然，他更关注的还是卫家老大卫零与老三卫铮。
“犬子无大碍，之前外出历练时遇险，为猛毒阴气侵袭，是以抵受不住，不过我已为他将毒拔除干净，没危险了，只不过此前阴毒猛烈，让他伤了元气，因此虚弱，不得不在家静养，谢老王爷关怀。”卫超然答道。
许启臻颔首：“没事就好。”
卫超然向许启臻道别，许启臻不再多言，目送其离去。
少顷，一个华服中年男子出现在老者身边。
“老叔祖怎么看？”男子轻声问道。
“卫零这次闭关，应该就是冲着第十八境去的，他们卫家龙虎七圣枪又有精进。”老王爷摇头：“接下来，要盯紧。”
中年男子，正是东周皇朝五大柱石之一，皇族另一位巅峰武圣，清江王许陌。
他望着卫超然离去的方向：“会否我们疑心太重，逼得卫家太紧？”
“在卫超然自己突破到第十八境的时候，他还没有太多心思，但在卫零天赋显露后，他想得就多了，否则也不会有当年向陛下请求赐婚那么一出。”许启臻淡然道：“现在他不敢张狂，然而种子早已生根发芽，不过是重新等待时机罢了，其才可用，其人则不得不防。”
许陌点头：“老叔祖说的是。”
稍微顿了一下后，他视线转而望向古神教一行人休息的地方：“那古神教这里……”
“不要轻举妄动，静候陛下吩咐。”许启臻轻叹一声：“如果可以，老朽并不希望我大周多这样一个外敌，那位陈教主，邪性的很。”
许陌在一旁也露出苦笑。
陈洛阳崛起的速度太恐怖了。
以至于红尘界里大多数人，眼下渐渐达成共识，将之通当初的东周女皇一样，视为论外的存在。
不提羲皇古阵，只看他当初硬碰蛮荒王后，就可知他个人实力之强，更何况他还斩杀了游浩，程应天等人。
但眼下重排红尘十强武圣，大家却都默契的没把陈洛阳排进去。
天晓得，他是否比徐鹏，成叔至等人更接近武尊之境？
天晓得他离那天堑还有多远。
让他自己玩去吧……
“如无必要，没人想跟古神教硬碰，他们虽然收留青牛观，但似乎也没有帮青牛观出头的打算。”许陌叹息一声：“跟古神教，或者说跟那位陈教主不对付的，是天河那边。”
东周皇朝跟天河一脉关系，谈不上多融洽。
不过东周此前失去巨头坐镇的时候，多亏天河老剑仙照拂，是以东周高层强者大都念这份旧情。
但有时候，这就难免让人头疼，比如现在。
许启臻同许陌对视一眼，都叹息。
616.山海来客
“不管怎么说，古神教那边还是要继续多关注。”叹息之后，许启臻说道。
许陌颔首：“老叔祖放心，我明白。”
他视线望向古神教一行人居住的地方：“第十八境之人排除在外，红尘十杰之位，是真的要大变动了，除了卫家三郎有机会，倒是古神教在练步一之外，可能要再多一人入选。”
许启臻知道他指的是谁：“苏夜此子，古神教关于他随陈洛阳进先天冢的战绩，不可尽信，不过其天资潜力属实不容小视，作为陈洛阳从神州浩土带上来的嫡系，注定会大力培养，前程不可限量。”
“不过传闻此子心性不甚稳定，残暴嗜杀，魔根深种，他这次随陈洛阳一起来我大周，需小心其作乱。”许陌眉头皱起。
老王爷许启臻颔首：“你所言不差，不过毕竟有陈洛阳在，如果他当真不欲同本朝起衅，自会约束苏夜，通过这个年轻人，便可知道陈洛阳的真实态度了。”
许陌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前阵子蛮荒穿回来的消息，那个唤作燕明空的女子，初入武圣之境，就击败了血夜雨这般老魔头，这实力也着实非同小可。”
“嗯，确实。”许启臻点点头：“或者也可以说，幽冥剑术果然非同小可。”
“真要说的话，她也可以算是古神教出身。”许陌叹息。
“听说已经被陈洛阳废了修为？”许启臻问道。
许陌沉吟：“传闻是被陈洛阳缴回一身古神教修为，有关幽冥剑术的情况，消息不确定，眼下也不知她具体情形是否仍被关在古神教总坛。”
他看向许启臻：“要多关注一下吗？”
老者徐徐摇头：“暂时先放放，更多精力留心南北两边跟青牛观。”
北海燕然山、蛮荒、青牛观才是眼下东周关注的恩怨重点。
南楚皇朝虽然眼下安静，却也不可放松警惕。
“同为练枪的，晚宴时，要不要安排卫家三郎作我大周代表，同古神教苏夜比试一场？”许陌又问道。
许启臻思索片刻后开口：“这次还是不要了，只需留神卫家有否主动跟古神教往来即可，卫家大郎忽然闭关，老朽总觉得其中另有机缘。”
许陌心领神会。
两位东周王爷望着古神教一行人下榻之地，默立不语。
让他们略微安心的是不是古神教的人很是安静，没有在东周有任何惹事生非，嚣张跋扈的举动。
包括苏夜在内，所有人都静静待在住处，少有走动。
显然，这是得了陈洛阳约束的结果。
大家一起静候晚宴开始。
陈洛阳一行人按时赴宴，宴会上也没什么特殊，大家交谈也都是场面话。
真正要紧的事情，先前私下会面，已经谈妥，达成默契。
晚宴上一点新东西，无非就是一直便装的女皇终于换了正式冠冕龙袍。
乍一看确实气势非凡，皇者气象尽显，比之楚皇和西秦大帝有过之无不及。
但前提是静坐不动的时候。
等她嘴因为晚宴菜品重新动起来，立马故态复萌。
恶形恶状当然谈不上，但却仿佛无底洞一样，嘴上永远没个停下的时候。
成叔至、许启臻等东周重臣，一个个都面色如常，目不斜视，看样子已经对此彻底认命了。
古神教众人则都把视线偏开，以免让东周人觉得尴尬。
陈洛阳泰然自若，一边将酒樽送到唇边，一边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江懿跟老剑仙接触过，导致老剑仙、女皇对魔尊的虚实都有所疑虑。
可能还要加上“鹤仙”李护霜。
不过自己先前拿捏女皇、苍龙岛注同北冥剑主，自会让他们更多顾虑同迷惑。
而且按他们的表现，也不会将事情声张。
红尘界，眼下需要魔尊的存在。
陈洛阳眼下思考的是，自己要不要立马彻底干掉江懿？
之前白玉瓶消耗琼浆套他的信息可是破费不少。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消耗，自然要他本人来填补。
他夺舍何森，不用像转世一样一切重新开始，但眼下也不能立刻恢复巨头实力，陈洛阳现在只要找到他人，就手捏把攥能干掉他。
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动手？
暂时留着江懿，可以看看他还会跟什么人接触，以便料敌机先。
尤其胖陈洛阳在意的是，那个唤作黯辰的幽冥神，一直再未曾接触过江懿。
这厮，眼下究竟何在？
通过江懿，有没有希望找到她？
此外，既然知道江懿的克星是元冥归宗石，那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当日围杀血河老祖时，江懿没能从对方手上当场缴获此宝，那即是说，这元冥归宗石还在血河。
很可能就正在血海里，血暗天分身可以留意一下。
陈洛阳心不在焉的参加晚宴，脑海里动着自己的念头。
忽然，他心神一凛。
倒不是眼前晚宴出了问题，而是他忽然感到，有人往那魔尊遗蜕所在的黑暗洞天里去了。
陈洛阳凝神查探，发觉对方并非红尘中人，乃是自红尘外而来。
“山海界风昂，参见红尘至尊。”来者谨守礼数，在洞天外通禀问安。
洞天里的别东来迎出来，掏了掏耳朵：“山海界？妖族？何事求见至尊？”
虚空里，是一匹外形似马，背生单翼，周身缭绕祥云，仿佛小山般庞大的异兽。
这异兽口吐人言，沉静有礼：“山尊欲到访红尘，我来投拜贴。”
“妖尊要来红尘？”别东来扬了扬眉毛。
山尊，便是山海界至尊，万妖之主，其他五界中人喜欢称之为妖尊。
“你稍等，我通禀至尊。”别东来说罢，转身进了黑暗洞天。
那自称风昂的异兽，平静的等在虚空里。
他们的对话，陈洛阳都听在耳中，此刻正暗地里嘀咕。
山海界之主，妖尊，该就是那五面镜子里，右数第二面，湛蓝古镜的主人。
按照过往印象，此君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猖狂霸道，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他当初也确实说过，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要来红尘界。
话里话外，颇有些找麻烦的味道。
这样一个傲慢强者来红尘，自己直接上门就是了，如当初的天少君一样。
或许他与魔尊的恩怨矛盾不似天少君那般强烈，其作风却比天少君嚣张的多。
可为何今日，这样客气起来？
这似乎是在有意释放和善的信号。
还是说，是另一种试探或者伪装？
虽然以这位妖尊过往的表现来看，更像是直来直去的做派，但谁知道他真实想法如何呢？
陈洛阳心中思索的同时，别东来进入魔尊遗蜕所在的核心大殿。
对方刚行礼，不待其开口，“魔尊”威严而又低沉的声音淡然响起：“让他进来。”
别东来当即退出，稍后领着风昂进入黑暗洞天。
风昂化作人形，变成个高大青年的模样，跟在别东来身后，来到“魔尊”面前：“山海界风昂，参见魔尊。”
“讲。”陈洛阳通过魔尊遗蜕开口。
“有关昔年人皇之事，山尊欲同魔尊相谈。”风昂答道：“晚辈只是跑腿打个前站，不知晓个中详情。”
人皇？
之前怎不见这妖尊提起？
陈洛阳没有去触动黑镜“右眼”直接同妖尊对话，对方故弄玄虚，说不定就有针对其他几界至尊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客气。
“那就让他本人来吧。”陈洛阳淡然道。
“谢魔尊。”风昂行礼后，退出黑暗洞天。
少顷，陈洛阳立即就感到，有强大恐怖的气息降临。
一个身影入了黑暗洞天，并未散发自身力量，但整个洞天都仿佛沉重了许多。
风昂依旧化作人形，跟在对方身后，默默束手而立。
别东来站在一旁，则好奇望向对方。
但落在他眼里，妖尊仿佛笼罩在一片血红腥风中，根本看不清模样。
他视线望过去，对方并没有反应。
但别东来自己很快就感觉到一阵晕眩欲呕的感觉，喉头一片腥味。
他心道厉害，却没有感到挫败，反而舔了舔嘴唇。
“唐老魔，别来无恙。”那粗豪桀骜的声音，在黑暗洞天内响起。
大殿门并未打开，“魔尊”低沉的声音从中传出：“有话直说吧。”
妖尊笑道：“你的那个弟子，陈洛阳，似乎正风生水起。”
“年轻人，马马虎虎。”陈洛阳语气不咸不淡。
“看着他，不禁让人想起你上一个弟子。”妖尊嘿然道：“当然，我是指才华，至于忠心与否，你既然有信心不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我拭目以待。”
陈洛阳心中暗自一沉。
除了自己这个冒牌货，魔尊此前还曾有过一个货真价实的弟子。
但这个人，在红尘历史上竟似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对方，是否还活着？
听妖尊之言，这人背叛了魔尊，这会否是他没留下任何痕迹的原因？
陈洛阳一边心思转动，一边冷漠的说道：“你如果要谈的是这些，那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要闲聊，我当然不必亲自跑这一趟。”妖尊对陈洛阳的淡漠不以为意：“我今日来，是为了他当年从你这里盗走的东西。”
617.陪葬品
我他么哪知道当初魔尊被盗了什么东西？
听了妖尊所言，陈洛阳心中暗自翻白眼。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就无法确定真正的魔尊对这东西是否在意，在意到什么程度。
那他陈某人眼下该是个什么态度才好？
对方现在摆明了当初被盗宝物在其手里，一副上门交易的模样，那么对魔尊来说，要换回那东西，什么样的筹码可以接受，什么样的代价不能接受？
陈洛阳心中念头飞速转动。
面上则若无其事开口：“东西在你手里？”
妖尊笑道：“当然，我今日上门，可是很有诚意跟你谈一笔买卖。”
陈洛阳借魔尊遗蜕之口，语气貌似随意：“一笔？”
以对方过往表现出来的猖狂嚣张，如果有意红尘中某样宝物，直接上门比拳头大小才对。
如果想要试探唐老魔，应该也是如此做派。
现在这么客气，主动释放善意，又一副公平交易的模样，应当另有理由。
如果不是其自家山海界里有不妥，那就是跟清微界、娑婆界等其他四界有瓜葛。
魔尊有跟羲和界的天少君约战，这位妖尊可能也有矛盾更大的对头，所以不想再多树敌。
甚至，今日对方确实是在试探，不过是试探结盟联手的可能性。
不过，一上来就把姿态拜低，这可不利于谈判，妖尊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陈洛阳心中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而另一边的妖尊则嘿然道：“确实就一笔交易，唐老魔你不必疑神疑鬼，我还等着看你跟天少君一战呢。”
陈洛阳语气波澜不惊：“你想交易什么？”
“我要人皇昔年所持的那支钧天戈。”妖尊说道。
陈洛要心中再次想翻白眼。
鬼知道东西在哪里？
是收藏在红尘界某处，还是就该在真正的魔尊手里？
等等……那个风昂来时曾有言，是关于人皇的事，妖尊要同魔尊会面。
如果东西就在魔尊手里，那说明早已不关人皇的事了。
陈洛阳想到这里，渐渐理顺了一点思路。
所谓钧天戈，还在人皇手里。
但如果人皇健在，妖尊直接去找人皇就是了，来找眼下的红尘之主魔尊，那东西多半在……人皇陵？
这倒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人皇当真已经陨落了。
而人皇陵真的存在，并且就在红尘界内吗？
“何苦打扰逝者安息。”
陈洛阳一边猜测，一边不动声色与对方周旋。
人皇陵当真在红尘界，且有随葬品在其中，魔尊不取分毫，妖尊想动陵寝要顾及魔尊态度。
看这样子，魔尊同人皇这前后两任红尘主宰，关系确实是友非敌。
“当初是你亲手安葬他，钧天戈等东西一并随葬，你不想人打扰，也不出奇，不过唐老魔，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他已经有了传人，假以时日，自会开启陵寝继承他衣钵，你总不会阻止他拥有自己的隔世传人吧？”妖尊嗤声道：“其他东西我没兴趣，只顺手取钧天戈而已。”
陈洛阳故意沉默了片刻后方才重新开口：“那就等他的传人去时再说吧。”
“可以。”妖尊笑道：“这点时间我还是有耐心的。”
“你本人不行。”陈洛阳淡然道：“届时派个人来吧。”
妖尊哂然：“你还怕我跟个死人过不去？”
陈洛阳不紧不慢开口：“老夫也不会踏足其中。”
血雨腥风中，仿佛有比日月更明亮耀眼的两只眸子，注视面前黑暗的宫殿。
陈洛阳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穿越宫殿，看向魔尊遗蜕。
遗蜕周遭，黑雾缭绕，隔绝对方的目光。
整个大殿似乎也被黑雾包围，同殿外的血红腥风纠葛。
强悍的气势，让别东来与风昂都感到压力。
老实讲，陈洛阳不希望现在就跟妖尊这等存在碰撞。
一方面自己本钱还薄，另有天少君这等强敌。
再一方面，他尚不确定魔尊遗蜕到底有魔尊昔年多少功力。
当初虽然一招秒掉凌苍、江懿，但眼下的妖尊显然是另一层面的对手，同样一招会不会反而暴露自身虚实？
没能彻底干掉江懿，本就反应些许问题。
真要硬碰，少不得还要借住那鼎炉中尚未祭练成功的法宝之力，那玩意自己还不是很玩的转。
不过，面对眼前的妖尊，一定的强势态度仍然必不可少。
否则对方可就未必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那就风昂好了。”血雨腥风重新收敛，妖尊若无其事的说道。
陈洛阳暗自点头。
赌对了。
这个风昂此次为妖尊打前站送拜帖，随行一旁，应该本就是准备担这个差事。
“可以。”他通过魔尊遗蜕开口，轻描淡写。
大殿周围的黑雾，也随之散去。
“人，我留在红尘，人皇陵开时，取钧天戈。”妖尊问道：“唐老魔你不介意吧？”
“守规矩，便无妨。”陈洛阳语气淡漠。
妖尊笑道：“痛快。”
他抬手，一道黑影漂浮出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不知该说是自傲还是显示诚意，这大妖倒是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筹码奉上。
别东来见状，上前接过，送入大殿内。
陈洛阳以魔尊遗蜕感知，那似是一块不知什么材质构成的岩石。
这就是被自己那个不知名姓的师兄盗走的宝物？
陈洛阳暂时按下心中疑惑，以淡然的姿态开口：“既如此，不留你了，请便。”
妖尊“嘿嘿”一声：“期待你跟天少君的一战。”
血腥妖风在黑暗洞天中消失。
化作人形的风昂则重新向大殿一礼：“晚辈借居红尘，谢过魔尊。”
陈洛阳语气漫不经心：“你欲在红尘中行走？”
风昂答道：“晚辈欲寻那人皇传人，也想见见魔尊高足。
要入人皇陵取钧天戈，相信少不得跟他们二位打交道，提前有商有量，好过届时再起冲突。
晚辈既然在红尘行走，自然不想给魔尊您添麻烦。”
在他想来，那里虽是人皇陵，但亲手安葬人皇的魔尊自然知道陵寝所在，身为魔尊传人的陈洛阳，未尝没可能届时一起凑热闹。
至于人皇传人，更不必说。
陈洛阳打量对方一眼，此妖虽然在“魔尊”面前谦恭，但属实不可低估，实力堪比人族武尊巨头，扔在山海界也绝对是妖尊麾下一方巨擘。
跟别东来站在一起，气势不分轩轾，恐怕还在部分红尘巨头之上。
真要进了人皇陵里各凭本事开抢，这风昂未必抢不过。
只是不空手而归并非他目的，而是要百分百拿到特定的一样东西，钧天戈。
魔尊与妖尊虽然有了约定，但他风昂既然奉命入人皇陵，自不可失了山海界的颜面。
由他留在红尘，入人皇陵，而并非红尘界取了钧天戈直接转交给山海界，本就是两界至尊借麾下之手的一重小较量。
他倒无心现在一定就跟陈洛阳、许若彤见个高下，不过确实有心先了解一下红尘界最负盛名的后起之秀。
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从大殿内传出：“只要守规矩，其他事，你可随意。”
红尘中海纳百川，多家混杂，此前虽无这般顶尖的大妖，但佛道魔一起存世，彼此间常有征战杀伐，魔尊向来都不理会，现在多添一个风昂也无妨。
只是红尘事红尘了，入了红尘界就是红尘人，吃里扒外很是忌讳。
魔尊出关后，苦海魔佛一脉立即敢跟小西天硬碰，而对其背后的娑婆界不再那么避讳，便源于此。
风昂自己在红尘打拼可以，却不能轻易招山海界其他大妖过来，除非魔尊点头。
“晚辈谨遵教诲。”高大青年模样的风昂行了一礼。
“去吧。”陈洛阳吩咐道。
风昂当即告退。
别东来在一旁看着他龇牙笑道：“你看起来像个硬手，有没有兴趣跟我比划比划？”
“会有机会的。”风昂笑笑，出了黑暗洞天，显露原型，化作独翼巨马，瞬间远去消失。
黑暗洞天中，陈洛阳的注意力，则放在妖尊所给的那件宝物上，仔细揣摩其中奥妙。
不过很快，他心神微微凛然，转回自己本尊那边。
这匹马，速度是真挺快，也真够直接。
光明正大来到东周皇都天封城。
话说回来，山海界是如何对人皇传人现世把握得这般精准？
红尘界里有关东周女皇这方面的消息，确认者也是少数，很多人不过猜测怀疑罢了。
跟妖尊谋求所谓钧天戈有关？
晚宴尚未散去，城外却来了不速之客。
陈洛阳稳坐不动，交给女皇去处理。
东周一方则大为不安。
陈洛阳与古神教还在城中，城外却又有强者上门，也不知双方是否有联系？
万幸，女皇同到来的风昂并未打起来，让东周群臣松一口气。
少顷，女皇同化作人形的风昂一同回到皇宫中。
大妖化人，一般人分辨不出，但陈洛阳、成叔至、许启臻等人自然能看出端倪。
东周众人愕然，而女皇则冲陈洛阳招招手。
陈洛阳不紧不慢起身，同东周女皇还有风昂一起离开宴席。
618.驾临魔宫
一间偏殿内，只有陈洛阳、东周女皇和风昂三人。
东周女皇左右看看，视线在陈洛阳和风昂之间来回移动。
风昂静立不语，面带微笑。
陈洛阳同样神色平静。
女皇的视线最后落在陈洛阳身上：“看你这模样，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而来？”
“刚刚接过家师的口信，了解大致情形。”陈洛阳神色泰然：“至于你乃人皇嫡传，倒是早有耳闻，不过并非从山海界听来。”
东周女皇颔首：“那看来不用再多说明一遍。”
她看着面前一人一妖：“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然确实有试着寻找，但眼下我也不知道人皇陵在哪里，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将之开启。
至尊和妖尊都预言人皇陵即将打开，那想来是错不了的，反而让我不胜欣喜，但我自己仍然没底，你们要等的话，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风昂微笑：“无妨，只要届时开启第一时间，跟你一起进入即可，我奉山尊之令来此，得魔尊允许入人皇陵一行，已经邀天之幸，感激不尽。”
陈洛阳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方才风昂同女皇许若彤交谈，看来并没有说明，他进人皇陵要取的宝物具体是什么。
这样看来，妖尊不希望自己取钧天戈的事情为太多人知道。
这样不怕到时候被女皇坏事吗？
是把阻挠女皇，助风昂取钧天戈的默契着落在他陈洛阳这个魔尊弟子身上，以完成两界至尊间的交易，还是说，妖尊笃定人皇陵有其他重宝吸引东周女皇这个人皇传人的注意，届时女皇没心思理会风昂取钧天戈？
“既然是至尊的意思，我自然没问题。”女皇说着，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淡然道：“我进去开开眼，顺便也代家师招待山海界来的客人。”
风昂向他点头致意：“有劳。”
东周女皇说道：“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她面色不善，看向风昂，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么大摇大摆来我天封城走一遭，闹出这么大动静，必须有个交代才行。”
风昂看向陈洛阳，笑道：“幸好有魔尊传人在此，我来红尘，理当同魔尊传人招呼过，如此对外宣称，不至于引红尘里其他人怀疑，尊驾人皇传人的身份，连带人皇陵的消息，也能瞒更久一些。”
陈洛阳语气漫不经心：“我不介意。”
东周女皇面无表情：“那接下来的时间呢？”
陈洛阳自然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东周。
事实上，按照古神教同东周交流的日程安排，他很快便要动身离开了。
“这个简单。”风昂看着东周女皇言道：“我被你迷住了，所以见过魔尊传人后就留在这里，希望能常常见到你…………”
话没说完，就见对面女皇目光猛然变得危险起来。
风昂摆摆手：“只是对外这么宣称，为真相打个掩护罢了。”
女皇撇撇嘴：“那咱们就练练好了，看你能否在我天封城留得住。”
风昂看向陈洛阳。
“你要留在这里，自己想办法。”陈洛阳随口说道。
风昂叹息：“我来红尘，只想完成山尊交代的差事，无心与你们红尘中人争斗。
留在这东周，也是方便等消息而已，既然尊驾不接受刚才的说法，那请指点我一处罡风密布之地，就说我看中那福地洞天，借之修炼，故而盘桓不去。”
女皇脸色这才好看些。
她慢条斯理将一个松仁扔进嘴里：“若说罡风的话，这红尘里最适合你修炼的地方，不在我大周境内，你可往北方一些的地方去。”
风昂再次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则又好气又好笑。
东周女皇指的不是别处，正是北海燕然山地界。
“燕然山所处北海周边，确实多罡风密布之地。”陈洛阳点点头。
是否了解不一定，但燕然山之名，风昂显然听说过。
他当即苦笑：“我此来红尘，确实无生事的打算，还请东周借我个落脚之处，我当有所回报。”
这回报，倒未必是借他地方修炼的回报，其实更多是指进人皇陵。
女皇终于点头：“哪里话，我大周最是好客。”
风昂打了个哈哈：“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陈洛阳则在一旁说道：“既如此，我也等周皇的消息了。”
“我自己也还没数呢，只能说，借至尊和妖尊吉言。”女皇腮帮子鼓动。
三人商量妥当，一起出了偏殿，重回晚宴。
东周方面请了风昂入席。
别管大家心里如何犯嘀咕，这都是一位相当于人族武尊巨头的超级大妖。
而宴席过后，东周女皇自然是召集心腹高层再次密议，并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天河老剑仙与“鹤仙”李护霜。
山海界忽然来人，且就是盯着人皇陵而来，其中还有陈洛阳掺和进来，可能产生的影响，不容任何人忽视。
风昂来得大摇大摆，动静不小，突然有大妖降临东周皇都天封的消息，很快传开。
不过他接下来倒确实安分下来，并未作乱，在东周安排下离开天封城，到北方一座山谷隐居，不与外界接触。
而古神教一行人，同样离开东周皇都天封城。
只是让包括女皇在内很多人意外的是，他接下来一站，选择向西北而去。
目标，黑水绝宫。
这出乎不少人预料。
不少人以为他可能南下前往南楚皇朝，甚至再入蛮荒。
不曾想，陈洛阳却径自前往黑水绝宫。
虽然有传闻黑水绝宫前宫主凌苍曾经在先天宫找过陈洛阳麻烦，但大家现在基本都传言凌苍已经陨落。
“魔后”纪天琼重掌黑水绝宫后，极为低调，黑水绝宫同古神教之间更是再无冲突。
那位魔教陈教主，怎么就忽然又想着上魔宫去呢？
要说陈洛阳和古神教眼下最直接的敌人，毫无疑问是蛮荒和老对头南楚皇朝。
出于幽冥剑术的缘故，天河一脉乃至于东周皇朝都可能是潜在的敌手。
再怎么排，黑水绝宫也没理由排到前面去。
古神教内部自家人，都有些一头雾水。
不过陈洛阳倒是没有表现出直接的敌意。
像拜会东周女皇一样，古神教依足礼数，很正式的通知黑水绝宫，表达了自家教主拜访的意图。
看上去，倒也不像是找麻烦。
或许，是寻求盟友？
这倒是不无可能。
大家纷纷猜测，感觉知道了事情真相。
黑水绝宫方面，则礼貌回应，感谢陈教主来访，只是自家宫主眼下闭关，不方便待客，失礼之处请勿见怪，等宫主出关后定会回访古神教云云。
事情到这里还正常，但接下来就不对劲了。
某位姓陈的教主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直接自顾自堵到了黑水绝宫门口。
“最终，还是来者不善！”黑水绝宫众人无奈。
宫外，古神教众人同样好奇，满腹疑窦。
陈洛阳本人神色如常，望向远方耸立的雄伟魔宫。
魔宫周遭，已经有道道虹光冲天而起，纵横交错，化作璀璨云霞，遮天蔽日。
霞光映照下，仿佛有无数景象此起彼伏，将整座黑水绝宫都化为一片虚幻，犹如海市蜃楼。
古神教众人耳边，似是有流水声响起，初时不大，但很快就震耳欲聋仿佛万马奔腾。
但远远望去，魔宫周围不见流水，水声似是从宫内传出。
黑水绝宫将自家守山大阵运转起来，云霞之上，光辉凝结成一个老者模样的虚幻光影。
老者朝着远方陈洛阳拱拱手：“陈教主何必强人所难？我等并非虚言推辞，但宫主眼下确实不便待客。”
陈洛阳负手而立，不为所动：“我自己进去看看便知。”
那黑水绝宫长老缓缓说道：“陈教主这是要欺我神宫无人了。”
“有人就出来见见吧。”陈洛阳也不多言，直接迈步向前，靠近黑水绝宫大阵。
突破至第十八境，金梧桐树和多般异宝随身，他今天要验证一直以来一个疑问。
哪怕今日为人所阻，他至少要看看那口黑棺眼下究竟还在不在黑水绝宫。
当陈洛阳身形靠近之际，黑水绝宫众人都怒不可遏。
他们此刻多少感觉到了当日古神教被蛮荒族王攻上门时的难堪，不过并没有当日古神教那样的危机感。
毕竟，眼前这人，还不是武尊巨头。
哪怕今天来的是江懿，大家压力或许还更大一些。
陈洛阳趋步向前，却忽的感觉自己与黑水绝宫间的距离没有任何变化。
他双目中暗金光华闪动，挥拳向前击出。
一拳之间，仿佛同时呈现“皇天”与“神农”两重拳意。
拳意激荡下，眼前骤然有光雾如潮水般散开。
他再次向前，与黑水绝宫之间的距离，终于拉近。
黑水绝宫众人见状，却只冷笑不语。
武圣巅峰境界的宫中宿老主持下，笼罩宫殿的霞光顿时生出不同变化。
弥漫的霞光渐渐凝固，化为琉璃色，从中赫然传出佛唱梵音。
莲花绽放，宝树丛生，浮屠林立，舍利普照。
黑水绝宫这一瞬，竟仿佛化为佛家妙境。
623.没有以后
这一战，燕然山山主必然会接下来。
武圣挑战武尊巨头，巨头避而不战，一世英明尽丧。
换个别的对手，还可以说对方不配跟自己交锋。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刚刚单枪匹马破了黑水绝宫，已经证明自身实力。
燕然山主就算想要不理，门下又上哪里找出一个能将挑战者赶走的代表呢？
更别说这个姓陈的年轻人还掌握了羲皇古阵这般大杀器，只有他给别人吃闭门羹的份。
燕然山想将他拒之门外挂免战牌，怕不是直接就一株金梧桐树种下来了。
从这方面来考虑，两大强者单挑，反而是燕然山主韩商最有利的选择。
辛苦经营多年的基业，不到万不得已，没人希望毁了。
跟人换家，也不过无奈之举。
眼下自己放弃守山大阵地利，默契就是陈洛阳也不开羲皇古阵。
只是最终事情如何发展，还要看双方交手的具体结果。
这年轻人来者不善，怕是无论输赢都不会善罢甘休。
燕然山主韩商一边想着，身形凌空飞起，御虚而行，出了山门。
“上去吧，没有大阵依托，北海虽大，也经不住我们折腾。”韩商淡淡说道。
陈洛阳微微一笑，身形同样上升，直升入天穹。
燕然山主离开前，山中高层强者已经齐聚一堂，暂时替韩商把持大阵，以防敌人调虎离山，趁势袭击山门。
众人齐齐仰望渐渐消失在天穹中的陈洛阳、韩商二人，都神情严肃。
圣地嫡传，见多识广。
陈洛阳惊人战绩连续惊动红尘，大家都能体会其中份量，是以不敢小看陈洛阳。
这是一个不能用寻常标准来衡量的武圣。
不过，燕然山众人也不惊慌。
历史上，并非没有过先例，惊才绝艳又心高气傲的狂人，以武圣之境，主动挑战武尊巨头。
只不过，无一例外，最终都失败了。
便是当今之世，也有最顶尖的武圣高手，曾同武尊巨头交手，但都只能做到短暂对抗一时，可是却无法长久与巨头争锋，最终胜败，不言而喻。
“东周那位雨师，曾力抗巨头强者而不死，却也不是他主动挑战巨头，而是被动应战啊。”白峰仰望天空，似是有感而发。
他神完气足，双目光华内敛，隐现返璞归真之象，显然修为大进，成功于最近立地成圣，点亮自身圣火，踏足武圣境界。
结合其年龄，达到这个境界，在宗门中地位立马大为不同，稳稳上了不止一个台阶，成为最核心嫡传的同时，也渐渐步入燕然山高层。
他能有此进步，除了自身天赋过人，勤修苦练外，少不得来自“星宫”的教导同支持。
“星宫”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白峰心中一直好奇。
此刻看着陈洛阳，他心中不禁嘀咕。
“星宫”中那个威严而又神秘的声音，会否就是传说中那位至尊？
他们同陈洛阳之间，关系又该怎么算，是敌是友？
“如果传闻所言不虚，苍龙岛徐鹏眼下倒是可以凭武圣之身，抗衡武尊巨头。”王昭莹在一旁说道。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气息虽顺畅，但有伤在身的模样。
当初她就是被东周的“雨师”成叔至打伤，如果不是碰上龙王同雨师开战，她怕是逃不过成叔至的追杀。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燕然山除山主之外，最顶尖的几位高手之一。
听王昭莹所言，白峰笑道：“徐鹏那情况，当然是不能算的。”
徐鹏的消息尚未彻底流传开，暂时局限在各大圣地高层强者间。
但大家现在基本都已经知道，原本的苍龙岛首徒“龙王”徐鹏，犯了至尊的忌讳。
苍龙岛不仅无奈与之划清界限，岛主鲍绿绮更要亲自追捕他。
“没有那传说中的羲皇古阵，陈洛阳自是敌不过山主，只是山主的伤势……”一名燕然山长老语气迟疑。
此前东周一战，燕然山主韩商被东周女皇许若彤重创，伤势不轻。
北海燕然山虽然自有疗伤手段，但短时间内也无法让韩商彻底痊愈。
“有‘静’字天书在，师父的伤暂时不用愁，不至于被人捡了便宜，否则先前周皇攻山之际，就不易抵挡。”王昭莹眉头皱起：“只是传闻中陈洛阳异宝颇多，更有无边寺的苦海魔幢随身，师父如果用‘静’字天书控制伤势，说不定会在这方面为陈洛阳所趁。”
有燕然山长老徐徐说道：“他们虽然升上虚空，但这里仍在北海影响范围内，山主仍然有地利优势的，只要他不受伤势羁绊，至不济也能击退陈洛阳此獠。”
相较于高层强者，中下层燕然山弟子则对自家掌门信心满满。
武尊巨头的威慑力，早已深入人心。
一方圣地是否有巨头坐镇，在世人眼中更截然不同。
古神教此前虽然凭羲皇古阵力挽狂澜，挫退蛮荒族王，但仍因为江懿失踪，而被视为跟先天宫、青牛观一样守城有余，进取不足。
黑水绝宫之所以被攻破，最大原因也在于“魔后”纪天琼不在，否则必然是两个结局。
不过，年轻弟子怎么想是一回事，燕然山主韩商此刻却没有丝毫大意，认真注视眼前还是武圣的对手。
“扶摇王，请了。”陈洛阳同对方遥遥相对，立足于虚空中。
韩商面无表情：“接受一个武圣挑战已经破了红尘俗规，我再先出手，未免太不像话，届时你只能招架，难以还招了，之后至尊面前我不好交代。”
北海燕然山绝学出手迅猛，身法过人。
强势一方出手，很容易打得弱势一方反应不过来，速战速决。
陈洛阳闻言则哂然一笑：“之后？今日之后，你再见不到家师了。”
韩商面上不见怒色，只轻轻点头：“年少气盛，难怪至尊同血老祖他们吩咐要多磨砺你，我今日便遵至尊谕令，敲打敲打你。”
说着，毫无征兆间，便有漆黑龙卷风出现，凝结为仿佛固体的利刃，立刻斩到陈洛阳面前。
速度之快，让武圣之巅的强者碰上，也几乎反应不过来。
但陈洛阳身前，却仿佛有无形的锋刃，险之又险，挡住燕然山主斩来的乌黑罡风。
双方正面硬碰一下，几乎不相伯仲。
但燕然山主韩商的瞳孔猛然一缩。
陈洛阳能接下他这一招，他不意外。
对方既然能攻破黑水绝宫的守山大阵，必然有不俗本领，怎都不会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
但方才，他堂堂巨头，竟然也没察觉陈洛阳出招。
对方的力量仿佛无影无形，比他迅猛的罡风更飘忽莫测。
不是某种宝物，应该就是这年轻人自己出招。
燕然山主韩商见识不凡，心中第一时间有了判断。
但那是什么武学？
古神教传承，包括黑水绝宫又或者苦海一脉，先天宫武学，都不曾有类似者。
准确说来，似乎整个红尘里都不曾流传过。
…………这莫非就是至尊嫡传的旷世绝学？
韩商心中闪过念头。
他沉住气，黑色的龙卷风千变万化，无孔不入，仿佛无视空间距离同角度的存在，从各个方向围攻陈洛阳。
看似已经把陈洛阳围的密不透风，但韩商心中忽然生出警兆。
在他身边，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里，忽然生出大量黑色的罡风，仿佛原本就存在，环绕形成一个罡风带，将韩商保护在中央。
无形的刀锋忽然出现，却以毁灭万物的破坏力悍然斩破罡风带，劈向韩商。
黑色的罡风带，难以计数的一道道罡风层层叠叠环绕在一起，稳固厚重，仿若固体。
但那无影无形的刀锋却一层层像刀切纸一样将罡风层破开。
凶狠的攻击力，让燕然山主韩商也暗自皱眉。
接触多了，他渐渐琢磨出一点奥妙。
陈洛阳这一招凶悍绝伦，充满万物凋零灭亡的意味，怎么感觉有点像血河一脉当初下功夫寻找的幽冥剑术呢？
虽然带些幽冥剑术的影子，但又截然不同。
这陈洛阳，究竟从哪里学了这么一身邪门霸道的功夫？
韩商暗自心惊的同时，身形挪移，没有站在原地硬抗陈洛阳的“影月”。
这年轻人诡异，他需要谨慎对待，留些余力。
陈洛阳见状，微微一笑。
黑日东来吞九天适合应对这等谨慎的对手，不过也要具体分人。
眼前韩商毕竟是武尊巨头，举手投足间，等闲武圣就招架不了。
黑日东来吞九天的“黑日”起步阶段，未吞噬敌人之力壮大自身之前，仍有被韩商破坏的可能。
融汇灭剑剑意的影月西沉灭十方，直接的攻击力更强，叫韩商这等巨头，也要谨慎对待，不叫“影月”沾身。
双方交换几招，陈洛阳挥洒自如，不见丝毫后力不继之相。
燕然山主见了，更是暗自皱眉。
这年轻人施展的武学极为高明，威力极强，让他可以跨越天堑，同武尊争锋。
这如此绝学的消耗按理说也不是武圣能连续承受才对，这年轻人究竟如何能支撑下来？
韩商轻吸一口气，先一步变了策略。
624.随便你打
弥漫天穹的漆黑龙卷风，在燕然山主的控制下，忽的化为一道道黑线，在空中纵横穿梭。
陈洛阳见状，心知这是对方将一身北海燕然山嫡传绝学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仿佛凝结成黑线的罡风，比方才力量更加凝炼，破坏力更强。
武尊巨头以下的人面对这黑线，怕是挨着就伤，碰着就死。
最顶尖的武圣强者，也要费心周旋，不敢让黑线直接沾身。
不仅威力强悍，这些黑线穿梭移动间，速度竟似乎也比方才更快。
二人交战之地被笼罩，形成死亡地带。
于燕然山主来说，攻防一体，袭杀陈洛阳的同时，也隔绝抵挡陈洛阳的攻击，保护韩商自身。
从对方出手来看，之前东周大战时留下的伤势，似乎并未造成不良影响。
但按照当时的情况，燕然山主的伤势应该还没有痊愈才对。
陈洛阳仔细观察对方，心中渐渐有几分明悟，这可能是“静”字天书的某种神妙。
作用于燕然山主自身，帮其定住了伤势，使之不作乱。
难怪之前能勉强抵挡女皇攻山，否则韩商伤势影响下，怕是守着山门大阵都没用。
就是不知这一页天书帮对方镇压伤势的同时，还能否发挥其他作用？
陈洛阳心思转动同时，手下不停。
他身形在虚空里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仿佛也化作无影无形之月，难以揣摩。
以燕然山主韩商武尊之境界，一时间竟似乎也无法锁定陈洛阳的位置动向。
有很多次，他以为自己堵住了陈洛阳，结果却发现像是海市辰楼一样，形同梦幻泡影。
反倒是陈洛阳反击不断，经常让他判断失准，漏了不少攻击，以至于险象环生。
众多黑线环绕下原本看似密不透风的防御，因韩商自己的失误，出现漏洞。
武尊巨头极为敏锐，韩商又掌握有“静”字天书，他也渐渐觉察，这可能是另一页天书的影响。
眼前这个年轻人，除了传闻中的“生”字天书在，还有一页天书，能惑人神智，掩人耳目。
这果然是个难对付的敌人。
除了两页天书，一定还有其他底牌。
交战缠斗至今，韩商出手越来越狠，就是要凭自身境界优势以本伤人，压榨陈洛阳，直到超越其极限。
但陈洛阳浑然不惧，始终应对自如，这样的消耗，单单“生”字天书也支撑不住。
眼下局面有些诡异。
武圣境界的陈洛阳不紧不慢，跟燕然山主沉着周旋。
身为武尊巨头的燕然山主反而招招抢攻，恨不得下一招就胜出。
韩商所虑者，是陈洛阳还有帮手，趁他不在燕然山之际攻山。
陈洛阳此前去了一趟东周皇朝，同东周女皇密议内容无人知晓，始终是韩商和燕然山上下的一块心病。
古神教、黑水绝宫当然不是没有后顾之忧，但今日之战，陈洛阳主动挑起，无疑该有所准备。
作为被动一方，燕然山心理上难免就落了下风。
韩商还要担心就算他此刻击败陈洛阳，只要没第一时间将之打死，自家山门仍可能被陈洛阳种梧桐。
燕然山主目光幽幽，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他出手越发暴烈，同时集中精神，稳定自身神魂，抵抗陈洛阳“幻”字天书对他的影响。
陈洛阳集中精神与之交锋。
只是，他很快发现，燕然山主韩商出手，威力竟似乎越来越强，呈现出乎预料的增长。
不对，并不是韩商变强了，倒更像是他变得衰弱了。
陈洛阳眉毛轻轻一挑。
自己没动用大疫神眼，反而对方先上了别的手段。
跟大疫神眼不同，但确实正在削弱他陈洛阳。
这感觉，像是极度的严寒，慢慢将人冻僵了。
仿佛有细微至极，但又无孔不入的刺骨寒风，从全身上下一起侵袭，速度虽慢，却难以阻挡。
以陈洛阳今时今日的修为实力，都悄无声息间中了招。
如此手段……北海寒潮？陈洛阳心中了然。
红尘之中许多险地，北海上部分区域便名震天下。
其中尤为危险者，乃是北海寒潮，连武尊巨头都要留神。
燕然山占据北海，山门同样要避开寒潮所在范围，以免影响门人出行。
不过，作为北海之主，燕然山雄踞多年，对这里的一切了解之深，自非等闲可比。
历代先贤与韩商本人长时间努力下，已经找到些许办法引动和抵御寒潮。
眼下双方交战地点虽然升上虚空，但仍靠近北海一带。
韩商便以密法引动寒潮侵袭，寒潮作用下，他日子其实也不好过，但比陈洛阳要自如的多。
不过战局并没有因此而不可收拾。
北海寒潮大名陈洛阳有所耳闻，虽不知道燕然山能将寒潮利用到这个地步，但以防万一也早有应对之策。
漫天黑气席卷下，仿佛无边苦海遮天蔽日，苦海魔幢一展开，立马消解北海寒潮带来的影响。
寒气虽无尽，但都被无边苦海淹没。
陈洛阳则及时运功吞噬化解已经侵蚀入体的寒气。
而韩商则抓紧这机会，猛然抢攻上来。
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忽的来到陈洛阳身边。
道道黑线，瞬间凝结成一股，以无坚不摧的气势，向陈洛阳当胸刺来，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攻击，前所未有凶狠，竟似乎连自身安危也不顾了。
陈洛阳并不慌乱，以攻对攻。
无形无踪，无迹可寻的“影月”斩向燕然山主。
对方的攻击，命中陈洛阳，但陈洛阳的身形随之破碎，仿佛镜花水月。
不过陈洛阳的“影月”也没能命中目标。
燕然山主韩商的身上，忽然有片片黑絮飘散，如同在天地间落下一场黑雪。
红尘界里燕然山众人仰首望天，只有极少数人能勉强看清天穹上的景象，余者这时见黑雪落下都是一惊。
“黑雪织衣？”
眼见自家镇山之宝发挥功效，大家既紧张又期待。
王昭莹等核心高层，都摒住呼吸。
天穹上，韩商身边黑雪飘荡，帮他挡住陈洛阳的“影月”，并且，有那么一瞬间，陈洛阳感知中，也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燕然山主韩商的身形，仿佛被黑色的风雪掩盖。
“影月”破开黑雪包围，但原本的目标已经失去。
这黑雪织衣不仅拥有强大的防御力，同时也能助韩商隐藏身形。
陈洛阳一时间感觉不到敌人方位，但他能察觉到，对方先前看似落空的攻击，半空里一个转折，又向他劈来，并且势头更猛！
他屹立半空不动，暗金光辉遮蔽云霄，神魔不灭身笼罩自己。
强悍的防御力正面硬抗燕然山主一击。
不过对方毕竟武尊之境，力量集中于一点攻击非同小可，神魔不灭身能挡一时，也会很快被洞穿。
陈洛阳面不改色，一手握拳向前击出。
佛陀跏趺于黑暗大日中，无边晦暗横扫四方。
一式“黑日无边降如来”攻防一体，同神魔不灭身联合起来，立马让陈洛阳的防御固若金汤。
如此强悍的防御，以燕然山主韩商之能，也只能徒呼奈何，无法攻入。
难怪能破了黑水绝宫的大阵……韩商心底暗道。
这小子要是打定主意一心防御，面对他这样的巨头，也能保个不败之地。
黑水绝宫没有纪天琼或者凌苍坐镇，根本伤不到陈洛阳半根毛。
古神教的神魔不灭身本就以防御著称，让整个红尘头疼。
这陈洛阳更上一层楼，防御强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武尊攻不破武圣防御，这让人上哪儿找地方说理去？
燕然山主更留意到，陈洛阳施展黑日无边降如来的同时，散发无边幽暗，更与苦海魔幢的气息相合。
气息彼此助长下，形成隔绝内外的封界，要将燕然山主韩商封在里面。
韩商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有不甘，没有恋战，当即抽身就退。
他有黑雪织衣护持，又身法过人，一心想走，当即冲出重围。
只见一道黑色的罡风从天穹闪过，迅速远遁。
山门众人见状，大都惊骇。
自家掌门，堂堂巨头，竟然败了？
因为陈洛阳的羲皇古阵，掌门连返回山门都放弃了吗？
韩商本人能脱身，就可以震慑古神教与黑水绝宫，让陈洛阳有所顾忌。
陈洛阳真要是对燕然山不利，韩商就可以报复古神教或黑水绝宫。
当前局面下，这无疑是最好结果。
但燕然山不可避免人心惶惶。
山门真要是被破了，纵使掌门事后能报复回来，他们这些人却难逃大难。
不过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还是，堂堂巨头，燕然山主，竟然真的不敌一武圣？
天穹上，陈洛阳双目暗金光华闪动，注视逃离的燕然山主韩商。
他收了神魔不灭身同“黑日”，身化无形“影月”，飞快朝韩商追去。
然而，就在陈洛阳动身的这一瞬间，韩商骤然杀一个回马枪！
所谓遁走，正是为了诱陈洛阳变招，使得无暇防御主动露出破绽。
黑雪飘飞下，他身形难以捉摸，倾尽全力猛攻向陈洛阳。
与此同时，“静”字天书发挥作用，防止陈洛阳重改防御。
天地万物，包括陈洛阳，在此刻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625.下克上！
“静”字天书奥妙无方，以陈洛阳如今的修为实力，也受到影响。
他只感觉燕然山主韩商的身手，似乎猛地加快许多，快到他几乎反应不及的地步。
在东周皇都天封城，参悟东周女皇的黑水符诏，领会时间之密，但此刻竟派不上用场。
并非此方时空的时间被静止，而是他陈洛阳本身趋于静止，变慢下来。
失去“静”字天书镇压伤势的燕然山主，肉眼可见，面上浮现苍白虚弱之相。
当初在东周为女皇重伤，他伤势影响确实极大。
此前有“静”字天书镇压，才看不出端倪，这时他选择“静”字天书外放针对陈洛阳，自身立马虚弱，力量与速度都有所下降。
但在“静”字天书影响下，陈洛阳比对手更慢，以至于在陈洛阳眼里，韩商速度猛然变快。
他周身黑雾缭绕，帮他抵御消解“静”字天书的光辉。
但在这一瞬，燕然山主韩商的攻击，已然先到面前！
慢了一瞬的陈洛阳，这时来不及变招，重显神魔不灭身与“黑日无边降如来”的极致防御。
哪怕韩商此刻身体不妥，但要是武圣之身白挨武尊一击，武圣也经受不起。
苦海魔幢衍化无边苦海笼罩陈洛阳，但是韩商身上黑雪织衣化作无边黑雪飘飞，牵制苦海魔幢。
韩商假作不敌败走，就是为了谋求这样一个调动陈洛阳的机会，迫使陈洛阳放弃那令人头疼的防御，然后以“静”字天书行险一击，不给陈洛阳重新组织防御的机会，将之重创。
下方燕然山众人本来正大失所望，这时见天穹上原先要遁走的黑龙卷风毫无征兆突然杀个回马枪，不禁又欢呼起来。
王昭莹等少数高层，大致猜到自家掌门方才打算，这时都屏住呼吸，暗道真正决胜负的时刻到了。
韩商虽然面现虚弱之相，但此刻紧要关头，全力爆发之下，一身力量集中凝炼，所有黑色的罡风化作一线，刺向陈洛阳。
陈洛阳反应慢半拍，待要招架闪避，已然不及，虽勉强调整身形想要避让，但结果还是被那道洞天贯地的死亡黑线命中胸口。
得手的韩商，这一瞬间却反而心生不妥的感觉。
梦寐以求的绝佳时机看上去终于到了自己面前，但韩商下意识放弃了毕全功于一役的打算。
就在黑线刺中陈洛阳胸口的瞬间，乌光闪动，仿佛隐约有面镜子出现。
黑线，命中镜子，镜子完好无损。
燕然山主韩商反而感到一股庞大至极，沛然莫御的力量从镜子上反震过来，让他气血翻腾，甚至神魂都震颤。
没伤到陈洛阳不说，韩商反倒整个人被震的向后倒飞。
万幸他刚才警觉，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否则刚才这一下他自己就先受不了。
那镜子，究竟什么东西？
陈洛阳有其他底牌，韩商不是不能接受，但眼前却是一个完全出乎他预料，超出他认知的陌生东西。
他心知不妙。
果然，陈洛阳的反击马上就到了。
燕然山主假意败走，意图引蛇出洞，骤然杀个回马枪。
陈洛阳又何尝不是做好准备，正等着对方？
他心脏所在，正是防御最强一点，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遇强则强，敌方攻的越猛，黑镜反震力量越大。
现在，是韩商自己送上门来的。
陈洛阳一轮“影月”悄无声息升起，然后斩在对方身上。
黑雪织衣先前牵制苦海魔幢，此刻也反过来被苦海魔幢牵制。
韩商旧伤未愈，方才着力于攻击陈洛阳却遭反噬，眼下同样攻守转换不便，自己中门大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洛阳“影月”斩落。
不过韩商处变不惊，深吸口气。
他身上突然涌现模糊不清的迷蒙光彩。
陈洛阳凌厉肃杀的“影月”落上，竟感受到阻隔。
甚至，作为攻击一方，他感觉自己神魂反受到冲击。
像是有无数人的记忆同意识，一起涌入他的脑海，众多画面交织。
这却也是陈洛阳不曾事先料到的变化。
燕然山主韩商果然非易与之辈，暗中则藏有杀手锏，虽然是防守反击式的底牌，但这时候便发挥作用。
只是这东西同燕然山的传承迥异，仿佛无数人的神魂聚合在一起，发挥作用也是针对敌人的神魂。
韩商一式回马枪虽然冒险，却也给自己留下第二手准备。
趁着陈洛阳为千魂珠所扰，韩商连忙先召回自己的“静”字天书，准备重整旗鼓，届时是战是走，便争回主动。
可就在这时，燕然山主忽的感觉陈洛阳眼下这一式“影月”比起先前，有不同变化。
一股奇寒袭来，叫燕然山主从灵魂到肉身内外冻彻，浑身发僵。
甚至连千魂珠形成的防御也形同虚设，万千咒魂都被一起冻结。
在燕然山主韩商的感知中，眼前仿佛一座无形的门户洞开。
大门的另一边，一片森冷幽寂，死气沉沉，全无生机。
恍若幽冥黄泉。
一个念头飞快闪过韩商脑海。
这陈洛阳的“影月”，不仅融汇了一式幽冥剑术的奥妙！
除了灭剑，还有冥剑。
影月圣典第二法，影月浮沉开冥府。
针对有形事物的杀伤或许不及第一法“影月西沉灭十方”，但针对神魂有奇效，更可伤人神魂于无形，诡异霸道至极。
韩商仗着千魂珠做抵御固然出乎陈洛阳预料，但陈洛阳仍有破解之法。
一式“影月浮沉开冥府”，还是将燕然山主韩商当场重创。
韩商勉强召回“静”字天书同黑雪织衣。
伤上加伤，“静”字天书他已不敢外放，拼命镇压自身伤势抵御陈洛阳“影月”之力的侵袭。
黑雪织衣化为漫天黑雪，掀起风暴，勉强隔开陈洛阳，韩商连忙头也不回朝远方遁逃。
至于黑色的暴风雪被陈洛阳平息，黑雪织衣被苦海魔幢卷了，韩商此刻也顾不上了。
他现在只求脱身。
此刻，他再没有跟陈洛阳继续争锋的资本。
对方手段层出不穷，自己手段却已经用尽仍奈何不了对方，再斗下去，看不见翻盘获胜的希望。
毕竟巨头之尊，燕然山主即便不敌，想遁走还是没问题的。
但为求胜，杀一个回马枪，结果却失败，反被陈洛阳重创，则让韩商把本钱赔了大半。
若非有“静”字天书暂时镇压伤势，怕是想逃走都难。
然而他此刻伤势太重，“静”字天书都要镇压不住，这时还哪敢继续逗留，唯有尽快离开。
燕然山，他也回不去，只能尽全力远遁。
红尘界里，燕然山众人目瞪口呆，看着黑色的罡风在天穹上做了一个折返之后，又重新掉头逃跑。
如果说先前那次遁逃是引蛇出洞，故意假装，那现在就是实打实，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王昭莹等燕然山高层武者望着那一幕，心中仿佛也有什么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心中苦涩，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自家掌门如果能逃出生天，对手多少要顾忌一位武尊巨头的报复，燕然山能多几分指望。
“……那是什么？！”
大家正祈祷燕然山主能脱身之际，忽的有人惊呼出声。
眼看黑色的龙卷风早消失在天边，那个方向的天穹，突然被黑雾笼罩。
半边天空像是被黑暗吞噬，连同龙卷风一起消失不见。
黑暗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天穹就恢复原样。
燕然山众人不安的心底，生出绝望。
燕然山主韩商，一颗心也沉入谷底。
他豁尽全力奔逃，燕然山一脉传承的身法优势发挥到极致。
背后的陈洛阳则不紧不慢。
结果前方却忽然出现茫茫黑气，其中死寂之意，浓郁地几乎令人窒息，与方才陈洛阳洞开的冥狱大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口黑色的棺材，自黑雾里浮现。
棺盖打开，空棺里传出巨大的吸力，似要将燕然山主拖进这冥狱中。
燕然山主韩商无奈停步，抵挡那黑棺，心中震惊无以复加。
陈洛阳这是早就暗中埋伏，今日一战，不仅要胜，更要人命！
韩商动作稍微一慢，陈洛阳已然追上来，苦海魔幢一摇，同“黑日无边降如来”结合，磅礴巨力笼罩韩商。
强弩之末的韩商纵有“静”字天书这时也再经受不住，顿时被陈洛阳轰进黑棺里。
陈洛阳打了个响指，人与黑棺一起消失在虚空中。
黑棺内，韩商陷入无边黑暗，难再翻身。
他强自支撑，紧盯出现在面前的陈洛阳：“学幽冥剑术，用幽冥至宝，你到底是红尘至尊的传人，还是黄泉冥尊的传人？”
陈洛阳漫不经心的笑笑，并不多言，头上浮现两团光辉，一团土黄，一团青绿。
燕然山主眯缝起眼睛打量半天，神情越发惊疑不定。
像是传说中的人皇符诏？
一个是黄土符诏不稀奇，另一个莫非是传说中的青木符诏？
陈洛阳，有两枚人皇符诏？
韩商脸上震惊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苦笑。
难怪陈洛阳不屑置辩。
有黑棺，是冥尊传人的话，这两枚人皇符诏，莫非又要说陈洛阳变作人皇传人了？
626.你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小觑了你。”
燕然山主韩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今日事已至此，再说其他也没用了，只希望你莫要断我燕然山传承，本门与你素无冤仇，没有我的存在，本门便跟黑水绝宫一样了。”
身为魔道一方之主，韩商对这种事情很看得开。
他又何尝不希望征服其他强者，君临红尘？
只要利于向这最终目标前进，彼此有无旧怨也就无所谓了。
只恨自己棋差一招，不敌眼前的陈洛阳。
不过，既无旧怨，只要燕然山似黑水绝宫一般臣服，门下弟子多半不会遭受清洗。
陈洛阳对黑水绝宫的处置，表明了他目光不着眼于古神教一家。
魔教教主能做魔宫宫主，自然也能成为新的燕然山主，统御北海。
但这其中不包括“扶摇王”韩商本人在内。
倒不是陈洛阳容不容得下他，而是韩商自己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哪怕他败在陈洛阳手里，哪怕对方是至尊传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陈洛阳淡然道。
他今天，就是来杀人的，能否收服燕然山都是其次。
白玉瓶里，需要积攒更多的暗金琼浆。
查询江懿的信息反而消耗了一波，自然要设法补充。
相较而言，江懿和韩商之间，肯定是优先干掉韩商了，江懿还能留着他，看那个幽冥神“幽魂”会不会再出现。
“请将这个交于我门下，他们会识时务。”韩商取一玉牌，凌空书写手令，光纹镌刻在玉牌中，然后轻轻飘到陈洛阳面前。
“今日，我看来是气数已尽，但我非坐以待毙之人，要取我性命，还需你多出一把力。”递了玉牌，韩商深吸一口气，屹立在无边黑暗中，身周罡风席卷，流露出危险的困兽凶性。
陈洛阳却没有将对方的困兽之斗放在眼里，收了玉牌后，漫不经心，负手而立。
“我欣赏你的骨气，可惜…………”他摇头：“从你进来那一刻，你已经死了。”
燕然山主韩商心中猛然一凛，突忽的发现，自己身体周围的黑暗中，有两轮黑色的大日若隐若现，冉冉升起。
两轮黑暗的大日里，似乎各包藏一个小小的光团。
两个光团中心，是两页天书，一个书写“幻”，一个书写“生”。
两页天书加持下，那两轮黑色的大日，吸力越发强大，尤其是针对燕然山主身上那页“静”字天书的吸引，更是让强弩之末的他难以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静”字天书离自己而去。
燕然山主韩商欲要阻止，但他此刻伤势极重，仅仅只是天书不稳，就让他伤势再难背压制，洪水决堤一般爆发起来。
“静”字天书顿时毫无阻碍，就从韩商身上飞走，被“黑日”吞没，然后落入陈洛阳手里。
陈洛阳静立原地不动，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平静接过“静”字天书浏览，其他两页天书也消失。
韩商重伤之下垂死挣扎，却发现黑棺内部，滚滚死气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侵蚀他的身体。
此刻的他被死气包围动弹不得，便是想要拼死一击，都有心无力了。
这位燕然山主，现下仿佛溺水一样，只能无力挣扎，延缓自己彻底沉入水中，但最终的死亡阴影，已经离他越来越近，而他连根救命稻草否捞不到。
诚如陈洛阳所言，以韩商当前的身体状况，被黑棺装了，就已经注定其命运。
陈洛阳本人基本都不需要费力出手，站在岸边静静看对方沉入水中就行了。
当初攻破黑水绝宫后，缓了些时日方才来北海燕然山，就是为了参研掌握这具黑棺。
眼下虽不能说已经掌握，但多少能发挥几分妙用。
陈洛阳细细体味“静”字天书的奥妙，半晌后他一边颔首，一边将天书收起。
然后迈步前行，来到燕然山主身边。
对方已经奄奄一息，重伤垂危，无边死气侵袭下，就算想跟陈洛阳搏命也力不从心了。
陈洛阳平静伸手，五指张开，扣住对方头顶。
韩商嘴角肌肉牵动一下，似是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我有耳闻，你修成了偷天换日**，不过眼下还是不要白费劲了。”
武圣想要突破至武尊，必须闯天关，破死劫。
这道天堑横亘下，让武尊巨头实力远超武圣，双方力量存在巨大区别。
因为这个原因，武圣施展吞天魔功、无极血海、偷天换日**这类魔功，对武尊是不起效果的。
否则古神教、血河一脉历史上少不得起各种心思，打各种歪主意。
陈洛阳摆个动作，韩商就猜到他用意，到并不在乎。
可是很快，韩商面色就变了。
视野里，仿佛多了一轮黑色的大日。
“黑日”笼罩下，这位燕然山主一身力量，飞快流入“黑日”内。
韩商身体似是动了动，欲要挣扎，但很快放弃。
“是了，刚才交手就有预感，你修习的绝学，已然超越偷天换日**还有吞天魔功和无极血海了。”韩商徐徐闭上眼睛：“异数啊…………”
陈洛阳另外一只手凌空一招，有一枚黑色的宝珠从韩商身上飞出。
接了宝珠打量一番后，他随口问道：“这就是你方才聚拢万千神魂，护体用的宝物？”
燕然山主闭目不语。
陈洛阳有些玩味的一笑：“是从黑水绝宫得来？最近的事吗？”
“…………”燕然山主韩商睁开眼来，眉头皱起，艰难的望向陈洛阳。
陈洛阳与之对视：“看来是了。”
韩商默然半晌，突然开口：“这具黑棺，此前曾在西秦皇都出土，但传闻中与黑水绝宫有瓜葛，你也是在那里得到这黑棺？”
陈洛阳笑而不答，只是指尖把玩千魂珠，似是自言自语：“你有天书，很多人知道，但这个东西，此前却从无人知晓，甚是隐秘，怕不单纯只是一件护身之宝？”
他看向韩商：“东周之战，你太过热衷，尤其渴望攻破其皇都天封城，总不会是想为血河老祖报仇？
你干冒奇险，大家都猜你另有意图，但都想不明白原因，现在看来，是没人知道你有这么一件隐藏的宝物。
所以你是想从东周天封城里得到什么，与这宝物有关，两者结合，可成大事？”
燕然山主定定的看着陈洛阳，目不转睛。
“黑日”源源不断吞噬其修为带来的痛苦与虚弱，这时也都被他抛诸脑后。
半晌后，燕然山主韩商吐出一口气：“佩服。”
他不再开口，双目重新闭上，面若死灰。
“不必客气。”陈洛阳笑笑，已经将对方榨干的“黑日”膨胀，把面前这位穷途末路的巨头吞噬。
陈洛阳视线重新回到面前千魂珠上来，沉吟不语。
思索片刻，他收起千魂珠，出了黑棺。
人再现身，已经重临燕然山外。
和刚来的时候一样，陈洛阳悠闲的站在山下，看着眼前魔道圣地的山门。
所不同者，是此刻他身边多了一具尸体悬浮在半空里。
燕然山主韩商的尸身。
山上众人，一片死寂。
虽然方才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但此刻当真看见自家掌门陨落，大家还是呆立当场。
陈洛阳不多言，只是挥挥手。
韩商的尸身，在半空里漂浮着，自动飞上山去。
山上微微起了骚动，王昭莹等人神情复杂，但还是先将自家掌门的尸身接过。
见了尸身上摆放的令牌，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后，有人打破沉默，愤愤不平：“难道我们竟要向杀死师父的人屈服，还要奉其为主？！”
他身旁一个老者开口：“冷静些，这是掌门遗命，既是为了保全我等性命，也是为了保全本门传承。”
另一位长老闷声道：“掌门为我等着想不假，但难道我们就这般没骨气？
黑水绝宫降了，是纪天琼扔下他们不管，本门今天可跟他们不一样！
我燕然山数千年基业，苦心经营，难道就是为了今天，掌门刚刚力战而亡，我们马上就向仇敌投降吗？
如此燕然山，有不如无，数千年前，这世上本也没有燕然山，何惜死战？”
他的话，让一些人面现愧色，让一些人热血沸腾。
但也有人摇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我们技不如人，该发奋图强，以期后报，红尘界现在的局势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焉知明日局面？掌门正是想到这一点，才要我们先留下有用之身。”
一众燕然山武者产生分歧，僵持不下，很快分裂成两派。
陈洛阳却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悠然坐于山间溪边，观赏“静”字天书，西斜的落日余晖洒在身上，一片赤金。
安宁祥和的画面却让人压力大得简直要窒息。
任谁都明白，魔皇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今日，必破燕然山。
不臣服，就毁灭。
山上争执越发激烈，到了最后，冲突爆发，甚至短暂动起手来。
武斗很快停止。
包围保护山门的大阵解除，山间经年不散的罡风层慢慢消失。
陈洛阳掸掸衣襟，站起身来，落日下负手而行，步向对方山门。
627.魔道共主
陈洛阳走向燕然山，可以看见山中也有人出来。
不过，部分是主动向他迎来，部分则是在向外遁走。
燕然山武者，形成了分裂。
意见不同的两派终究没有达成共识，一方也无力彻底压倒另一方。
短暂交手后，双方不愿继续内斗，于是不愿意投降的一方，选择出逃。
不过，他们能否走成，却不一定由他们自己说的算。
选择臣服的燕然山众人，这时也极为忐忑。
陈洛阳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从行礼的众人面前经过，径自上山。
行走间，有黑色的风雪，自他身上飘落，瞬间覆盖整片山脉。
留下来的燕然山武者，尽皆沉默，心中不是滋味。
那是他们燕然山的至宝，黑雪织衣。
先前韩商同陈洛阳一战时，便落在陈洛阳手里。
此刻陈洛阳身披黑雪织衣降临燕然山，信物还是那个信物，主人却不再是原先的主人。
不论宝物，还是燕然山。
“参见魔皇。”众人向陈洛阳行礼，陈洛阳随意的摆摆手，来到山顶一间大殿。
殿内，有众多宝玉，共同结成阵势，玉石表面，全是冰霜，但仍散发莹莹光辉。
此地阵势，并非对应宗门守山大阵，而是牵引北海寒潮。
前任燕然山主韩商已死，这里的控制权空了出来。
陈洛阳没有急着动作，只是静立其中，感受殿内凛冽寒气，神清气爽。
身后跟随的燕然山众人，则都心生不祥预感。
少顷，门下弟子来报，古神教同黑水绝宫都有人出现。
练步一、文心志等人现身，各自带回一些首级，都源自方才出逃的燕然山武者。
“禀教主，属下幸不辱命。”练步一呈上首级的同时，交回罚神锋、罪魔铠两大至宝。
“禀宫主，无人漏网。”黑水绝宫长老文心志也是相同动作，交回至宝一心万象。
震惊于陈洛阳挑战燕然山主的举动，黑水绝宫众人心思浮动。
有指望陈洛阳在燕然山下折了锐气的人。
但也有人慑伏于陈洛阳的威势，感受到其决心，放弃观望，主动表现。
除了来复命的练步一和文心志，山外还有苏夜等古神教、黑水绝宫两派高手候命。
阻截不了韩商，但燕然山其他人就很难走了。
“好。”陈洛阳微微一颔首，也不收回罚神锋、一心万象等宝物，只把手向殿内玉石一招，便有大量黑雾笼罩。
等他收回手，殿内玉石全部化为黑色，隐隐反射幽光。
“忠心者，既往不咎。”陈洛阳淡然道：“山中眼下有空出来的职司位置，自行调整，以观后效。”
燕然山众人心头都微微揪紧一下。
忠心者，既往不咎。
居心叵测，两面三刀的人什么下场，无需多言。
一位燕然山长老暗自叹息，来到陈洛阳面前拜倒，奉上燕然山一脉典籍与守山大阵的阵图。
“请掌门查阅。”
其他燕然山武者，都无声轻叹。
王昭莹等顶尖高手，微微沉默后，也都再次向陈洛阳行礼。
“参见掌门。”
陈洛阳随手收了武典同阵图：“大典，在黑水绝宫召开。”
已经不仅仅是黑水绝宫新任宫主登位大典，也包括燕然山掌门的更迭。
两大魔道圣地，一起换主人。
黑水绝宫文心志恭敬一礼：“宫里即将准备妥当，有关燕然山这里，老朽稍后同倪先生再商讨一番，很快调整妥当，请宫主放心。”
他口中的“倪先生”，便是一旁代表燕然山臣服的长老倪东。
燕然山、黑水绝宫同处北地，地缘相邻，都是魔道，彼此间冲突激烈。
倪东与文心志也算常打交道的老对头老熟人了。
此刻双方再见，心情都难免极为微妙。
“交给你们了。”陈洛阳随意的在燕然山中转转，调整熟悉一番此地阵法中枢后，便即离开，打道回府，重返黑水绝宫。
燕然山余下的事情，他没有再过问，交由燕然山武者自己处置，一如黑水绝宫。
以武圣之身，力克武尊巨头，更将前任燕然山主韩商当场击杀，已经足够他在新入主的两大圣地树立起牢不可破的威势。
杀死一个对手的难度，与击败不同。
巨头强者之间交锋，能分出高下，也不一定每次都见生死。
文心志、倪东知道该怎么做。
还是那句话，你们解决不了问题，我就解决你们。
当然，以后日子长了，可以慢慢梳理，以达到真正上下一心，如臂使指的程度。
倒是这次正面挑掉“扶摇王”韩商，直接收获不小。
黑雪织衣自不用提，更关键的是“静”字天书和那枚千魂珠。
“生”、“魂”、“幻”之外，自己第四页天书到手。
除此之外，目前红尘里，基本可以肯定，东周女皇和蛮荒族王手里应该还各有一页天书，只是不确定上面是什么字。
别东来手上有一页“死”字天书。
别东来与东周女皇那里可以先不管，蛮荒值得思考一下，就是不知当初羲皇古阵给“霸王”卧龙沙造成的伤势恢复如何了。
不过，蛮荒看似跟自家愁怨颇深，其实不忙谋划。
蛮荒族王其人心性，或许在叶天魔之事上能发挥作用。
连扫两大魔道圣地，势如破竹的陈洛阳并没有忘记，红尘界里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盖世老魔。
不算自己名义上那位恩师，叶天魔才是眼下红尘界里事实上的第一人。
对方一直下落不明，并不寻常。
而说到下落不明，还有一页天书眼下也不见踪影。
传闻中，魔宫前宫主，凌苍手里也该有一页天书。
然而当初他死在黑暗洞天离，随身没有天书踪影。
这次陈洛阳攻破黑水绝宫，也没有发现这一页天书。
是在失踪的“魔后”纪天琼手里，还是说，早就不见，在凌苍手里时就已经失落在别处了？
陈洛阳微微摇头。
他手头多了一枚黑色的宝珠把玩。
这枚千魂珠，也是“扶摇王”韩商新近从黑水绝宫地面上得到……
仔细揣摩其中奥妙，陈洛阳隐约感觉宝珠中蕴含的魂力，似乎可以提取出来。
但是需要独特的法门或者说独特的宝物。
这或许就是韩商先前惦记东周皇都天封城的原因？
利用这千魂珠的钥匙，在东周。
可能东周人也不知道二者的关联。
具体是要天封城里什么东西呢？
这千魂珠内的魂力如果能提取出来炼化，韩商恐怕有望冲击更高的层次境界。
陈洛阳暗自盘算，思索其中诀窍。
事涉人皇陵，还有山海界大妖掺和进来，东周眼下可以先放放，是敌是友另说。
双方眼下都有默契，反正天河自顾不暇，老剑仙给有的休养呢。
自己拿下三大魔道圣地后，接下来一步何去何从，该好好思量一番。
辛苦谋划多时才终于促成这个不可多得之真空期，当然要尽最大可能利用。
陈洛阳收起千魂珠，手指在黑棺边沿上轻轻敲击。
他悠闲了，黑水绝宫上上下下则为了典礼忙得不可开交。
古神教同燕然山，同样大量高层强者赶来黑水绝宫。
大家碰上，少不得各有尴尬。
而对于红尘界里其他人来说，更受震动。
陈洛阳武圣之境，竟然当真挑掉了武尊巨头韩商！
黑水绝宫没有巨头坐镇也就罢了，燕然山从掌门韩商往下，竟然都被撸了，外来者成为新王，一方圣地正式易主，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轰动红尘，留名青史的大事。
陈洛阳一人入主三大魔道圣地，虎踞鲸吞之势已成，红尘各方的目光，这一刻全集中在他身上。
在许多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魔皇突然发力，一步踏入舞台中央，将原本的大票名角儿挤的人仰马翻。
黑水绝宫里举行大典，庆贺魔皇成为两大魔道圣地新主，广邀宾朋。
各方势力，应邀者如云齐至。
所有人都在迫切关注这个新崛起的猛人，想要更多了解他，尤其是他下一步的动向。
“估不到许兄同程兄竟联袂而来，一起参加这次大典。”一个身着南楚王袍的老者，徐徐说道。
“雨师”成叔至与东周清江王许陌看着对方，微微颔首：“程兄请了，魔皇一身登三大圣地主宰之位，盛事难得，我等一起凑凑热闹。”
在他们面前的老者，乃是南楚皇朝云都王程锦钧。
老王爷程炯廷，云都王程锦钧，骠骑大将军张桐，再加上此前陨落在先天冢内的青陵王程烨，便是南楚皇朝早先仅次于楚皇的四大巅峰武圣。
本来程应天突破，四大变五大，可惜他与程烨都葬身于先天冢，南楚皇朝没有半点收获不说，反而元气大伤。
不论古神教还是陈洛阳个人，都跟南楚矛盾重重，眼下红尘的变局，自然叫他们寝食难安。
“魔教教主，魔宫宫主，燕然山掌门，都不是他的目标。”程锦钧叹息：“血河隐遁，扶桑避世，苦海、苍龙岛仰至尊鼻息，争相巴结。”
“如今，他以武圣之身，成就魔道共主的气象啊……”
628.道贺嘉宾
“时也命也，之前没人料到，他一朝出手，竟如此暴烈。”东周清江王许陌慢慢说道：“或者倒不如说，时机竟这么好，而他稳稳把握住了。”
一方圣地颠覆，一位巨头陨落，在红尘中并非没有先例。
到这其中必然牵连甚广，非寻常事。
很多时候，会牵涉更多巨头强者，大家彼此制衡，最终难以彻底分出胜负，给了吃亏一方休养生息的机会。
但眼下红尘里的局面，却颇为微妙。
魔道十强，天魔隐遁，江懿、纪天琼失踪，血河老祖陨落，蛮荒族王刚刚在古神教总坛羲皇古阵下吃亏，回山闭关休养。
扶桑岛主因为魔尊同天少君约战，而自家传承源于羲和界，不得不低调避嫌。
苍龙岛主本就对魔尊毕恭毕敬，现在门下弟子居然出了一个幽冥神，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苦海一脉要靠魔尊庇佑，更不必多说。
剩下一个别东来更是在给魔尊看炉子。
最后剩下燕然山主被陈洛阳点名，并且严格说来，燕然山主也有伤在身。
而正道十大强者，老剑仙重伤休养，天机先生陨落，西秦大帝遭劫，青牛观主返回清微界，天池之主和楚皇闭关。
剩下小西天普惠方丈在跟苦海一脉无边寺法空方丈纠缠，东周女皇与北冥剑主忙着奉至尊谕令追捕幽冥神。
就是没有徐鹏的事情，北冥剑主竹本也一直避世，少入红尘，还跟陈洛阳交好。
最后“鹤仙”李护霜还要就在东周帮忙护持，也为养伤的老剑仙护发。
成叔至同许陌这两大东周高手还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顾虑。
即便没有幽冥神的事情，自家陛下也多半不会介入燕然山之变。
倒不完全是因为陈洛阳刚刚到访东周，双方达成部分默契的缘故。
而是那个名唤风昂的大妖，背靠山海界，来红尘事关人皇陵与两界至尊，陈洛阳也牵扯其中。
这方面头绪没有理清楚以前，东周都不会贸然行事。
于是一时间放眼红尘，竟然无人可牵制陈洛阳，这还没算他种梧桐。
但最让大家无语的还是，对于有巨头强者坐镇的圣地势力来说，即便陈某人种梧桐，也最多是换家互爆。
毕竟现在是陈某人主动踢人家山门，而非蛮荒族王那样主动开挑战。
羲皇古阵虽强，但展开定阵需要时间，对于武尊巨头强者来说，只要自己不头铁死磕，便有机会脱身。
可陈洛阳不种梧桐，你韩商都翻车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燕然山一战，让红尘群雄感叹陈洛阳会挑时机的同时，也都暗自惊骇。
所有人，此前都还是低估了陈洛阳的实力。
武圣正面硬碰武尊巨头，不仅战而胜之，更取其性命，红尘前所未有，开万古之先河，独此一家。
后不一定有来者，前一定无古人。
“成先生，当时也到附近观战了吧？”南楚云都王程锦钧看向成叔至，轻声问道。
“雨师”成叔至点点头：“你们那边，来的是程老前辈吧？”
陈洛阳以武圣之身挑战武尊巨头，轰动天下。
红尘各方强者接到消息后，大都第一时间有人赶往北海观战。
陈洛阳对此不在意。
不过其他人也不好靠的太近，都只远远观望，虽有些细节看不分明，但已经触目惊心。
南楚是老王爷程炯廷一反常态，冒险离开南楚，亲自来北海，东周一方来的同样是自家二号人物成叔至。
“老叔祖战后回来，第一句话就是……”程锦钧深吸一口气：“陈洛阳，没伤。”
武圣挑战武尊，自身无损，当场击杀对方！
这个战果，更让人惊惧。
巨头强者之间争锋，即便分出胜败，但想要击杀其中一方，自身却不付出任何代价，情况还是很少见的，往往意味着双方实力有显著差距。
但现在击杀燕然山主韩商的人，是武圣。
“魔皇有许多重宝随身，韩掌门的家底反而没他厚。”成叔至说道：“不过，魔皇本身惊天艺业，已经可以说填平了天堑，比第十九境的武尊有过之而无不及，实至名归一方巨擘。”
武圣，巨头。
“眼看，就又是一个叶天魔了。”程锦钧面色凝重：“所谓魔道共主，恐怕也只这是他第一步，最终，是整个红尘吧？”
他看向成叔至与许陌：“魔道之后，便是正道同我们了，如此下去，必定是分而化之，各个击破的局面。”
“是代其恩师，代至尊执掌红尘。”许陌徐徐说道。
程锦钧面色更沉重。
相较于昔年叶天魔，如今这个姓陈的年轻人，终究还有差距。
一个韩商不是对手，三个五个呢？
十个八个呢？
整个红尘界全部强者集合起来呢？
眼下因为各种原因，大家虽然都腾不出身来合作，但假使真的是叶天魔般人物重现红尘，唇亡齿寒，众人想不团结都不行，到时候其他事情也都唯有先放一旁了。
可是陈洛阳也有叶天魔没有的东西。
面对魔尊传人，红尘群雄或多或少都有点顾忌。
或许似蛮荒族王等部分人随心所欲，但不可能每个人都一样。
苦海一脉法空方丈、苍龙岛主、扶桑岛主就是例子。
也正是因为陈洛阳乃红尘至尊嫡传，黑水绝宫、燕然山两大魔道圣地才跪的这么块。
臣服至尊传人，本门可能在红尘里有更好发展，这跟被古神教吞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心理底线相差太远了。
换江懿来打出同样的战果，黑水绝宫和燕然山十有八成的人都不会屈服，或死战到底，或离散逃逸。
但陈洛阳来了，结果就是一人身兼三大圣地主宰之位。
“武道圣地，可换掌门，但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啊……”程锦钧长叹一声。
三大皇朝，天生就是敌人，但在这方面，却存在相同立场。
许陌沉默，而成叔至则摊了摊手掌：“现在说这些，也无法可想，本朝陛下有至尊交代的差事要忙，你家那位正闭关，且看魔皇接下来作何打算吧，真要说的话，他也还没统一魔道。”
扶桑岛隐世不出，但未来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魔尊同天少君一战的结果。
血河老祖陨落，血河退入血海休养生息，也在等待卷土重来的机会。
更何况……
“还有叶天魔那老魔头。”许陌边走边说道。
程锦钧轻轻颔首，不再言语，但仍忧心忡忡。
三人一起到了黑水绝宫，魔宫长老文心志亲自接待。
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他势力的人到场，基本都是各家最顶尖的高层强者之一。
包括素来同陈洛阳交善的苍龙岛、无边寺，以及前不久关系紧张的蛮荒。
甚至连内部一团糟，正焦头烂额的西秦皇朝，都有人来道贺观礼。
今日大典，牵动整个红尘。
各方人马碰头，少不得又是互相通气一番。
有不少人希望能私下面见陈洛阳，主要是想摸清楚陈洛阳接下来的想法与动向。
这个年轻人，现在一举一动，闪动整个红尘的注意力。
“圆癫大师请稍候，宫主晚些时候，将会见诸位。”文长老接了苦海一脉的代表圆癫魔僧到一间大殿内落座，有魔宫弟子立马奉上茶点。
殿内成叔至、程锦钧，许陌等人都心中好奇。
苦海一脉的人也在这里，那么陈洛阳眼下在优先接待什么人？
在场者，红尘十杰之一的圆癫魔僧，代表一向同陈洛阳交好的苦海一脉。
东周皇朝的“雨师”成叔至则是天下间巨头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他们眼下都在这里，能排在他们前面的怕是只有武尊巨头了。
作为蛮荒代表来此地的雨山鸣，看向旁边一位苍龙岛长老：“是鲍老岛主来了吗？”
对方摇头：“岛主奉至尊谕令，在追缉徐……鹏，已有少许眉目，暂时分不开身，特命老朽代她前来观礼，并备厚礼向魔皇致歉。”
不是苍龙岛主？
众人都感到意外。
苦海一脉的法空方丈眼下正跟小西天普惠方丈角力，肯定到不了，这大家都知道。
那又会是谁？
北冥剑主？
难不成是“疯皇”别东来？
众人若有所思，这时忽然有魔宫弟子宣布，宫主到来。
然后大家便见两人一同步入大殿。
一个是陈洛阳。
另一人则身着白衣，脚踩麻鞋，腰悬乌鞘长刀。
人站在那里，便仿佛一株通天神树，下定沧海轮回，上托大日金乌。
殿内众人见了他与陈洛阳一同出现，霎时间鸦雀无声。
红尘魔道四大强者之一，扶桑岛主天生海？
因为至尊同羲和界天少君约战的缘故，扶桑岛为避嫌，这些日子来一直低调收敛，往日同陈洛阳之间的仇怨，也都暂时放下。
陈洛阳如今在红尘里活动，扶桑岛装聋作哑，大家都可以理解。
但眼下陈洛阳登位大典，扶桑岛主居然亲自到场？
看样子，他也不是来搅局，更像是来道贺。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都生出同一个念头。
…………红尘魔道，难不成真的要统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