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有完没完了？
卫超然和冷寂的动作，陈洛阳都看在眼里。
与此同时，黑镜“左眼”的黑暗星空下，一大一小两枚“星辰”，就聚在象征韩莓的那枚“星辰”周围。
陈洛阳可以凭此很轻松的辨认出大的那枚“星辰”，是第十八境，武圣之巅的卫超然。
而体型比第一枚“星辰”小了不少，同象征韩莓那枚“星辰”大致相仿的第二枚“星辰”，则对应当前修为第十五境的冷寂。
只要陈洛阳乐意，便可以立马将冷寂摄拿到那片黑暗虚空下。
当着卫超然和韩莓的面，这么做多少会有点后遗症，不过对此刻的陈洛阳来说，并无大碍。
或者把卫超然摄拿走也同样可以帮冷寂解围。
不过，不到最后关头，陈洛阳不打算那么做。
他想看看，冷寂还有没有隐藏更深的潜力？
看看韩莓那神奇的力量，会否再次发挥作用？
正这么想着，就忽然听到声音从远方传来。
“故如是我闻，魔渡众生！”
声音恢弘浩大，但是不令人心境祥和，反而生出扭曲的感觉，似要疯狂。
如此手笔，自然是苦海一脉的高手。
一式喝破摩诃，远远传来，便震碎了卫超然以云气所化抓住冷寂的巨大手掌。
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定睛看去，发觉来者还跟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当初代表苦海来帮忙平定郑池内乱的三大高手之一，第十八境的舍明魔僧。
对方瘦小干瘪的身躯内，却仿佛蕴含无边巨力。
在确定冷寂果真在雍月山脉后，苦海一脉果断将重心转移过来，最顶尖的高手立马赶到增援。
身为苦海一脉武圣境界中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舍明魔僧亲自到了雍月山脉。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对手，卫超然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对待。
他没有任何废话。
一直以来赤手空拳，举止随意的卫大将军，手中立马多出一杆闪动青光的神枪。
然后，不由分说，反身就直接一枪捅向突然赶来的舍明魔僧。
与此同时，他身形一闪，快如疾风，瞬间到了冷寂本人身旁。
卫超然不再以云气凝结手掌，而是自己亲手抓向冷寂肩头。
出枪阻敌前进，重新擒拿冷寂，然后飘然而退。
身经百战的卫超然，一瞬间便已经做好安排。
但他面前的枯瘦老僧，也不是省油的灯。
面对卫超然卷动风云的凌厉一枪，舍明魔僧一式拈花成魔，不与之硬拼，让过枪锋。
老僧脚下一朵朵黑莲盛放，他飞速移动，在冷寂身前赶上卫超然，抬手再出一掌，拦下卫超然欲要抓住冷寂的手掌。
双方空手见招拆招，缠斗在一起。
舍明魔僧想要抓住冷寂，但卫超然的枪锋马上攻了过来，迫使这位苦海宿老也不得不变招。
两大高手瞬间战成一团。
冷寂虽然得以脱困，但他并没有感谢舍明魔僧的意思，而是一边咬紧牙关，调匀内息，一边连忙奔逃。
不管卫超然还是舍明魔僧，冷寂都不想落到他们手里。
陈洛阳看着这一幕，视线不由得望向韩莓。
来的是舍明魔僧，对她和冷寂来说同样是敌非友，还真不大好判断是他们运气太好，还是卫超然运气太背……
陈洛阳思索间，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冷寂逃窜之后，卫超然待要追赶。
双方这么大的修为差距，冷寂没可能逃出卫超然与舍明魔僧的手掌心。
但离奇的是，舍明魔僧一点都没有追赶冷寂的意思，反倒全力拦截卫超然。
仿佛他来此地，目标本就不是冷寂，而是专门为了找卫超然的麻烦而来。
被他这么绊住手脚，卫超然一时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冷寂消失得无影无踪。
煮熟的鸭子居然都能飞了，卫大将军人再沉稳，这一刻也怒不可遏。
他想要快速摆脱击退舍明魔僧，然而舍明魔僧却颇有耐心的同他慢慢纠缠，无争胜负之意，只求将他绊在这里。
这位苦海大能高手，这一刻竟似乎成了冷寂的保护者，生生送他逃出生天。
魔佛一脉传人，自然不是舍己为人之辈。
陈洛阳看着舍明魔僧的动作，若有所悟。
苦海，可能有某种特殊的追踪方式。
舍明魔僧方才已经在冷寂身上留下记号。
现在阻拦卫超然，放冷寂走，让卫超然断了线索，没了希望。
接下来不管是舍明魔僧自己也好，是他麾下苦海弟子也罢，却可以循着线索，以他们独有的追踪方式，慢慢把冷寂揪出来。
届时，却不会有卫超然来碍他们的事。
说不定现在就有苦海弟子，已经动身去追踪冷寂了。
不过，不管苦海一脉打的什么主意，眼下却当真是为冷寂解了围。
但对东周定远大将军卫超然来说，却郁闷至极，倒霉透顶。
韩莓也想开溜，但却被卫大将军眼疾手快的扣住。
冷寂已经跑了，下落难寻。
方才韩莓与他一起从西秦武者包围中杀出来，卫超然都看在眼里，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万一的指望，尝试从韩莓这里得到有关冷寂的线索。
舍明魔僧到得晚了，不了解韩莓同冷寂是否有关，因此只是护着冷寂离开，对韩莓不那么关心，让卫超然占了先手，一把将韩莓抓住。
看见卫超然这个动作，舍明魔僧才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可能疏忽大意了，瞧卫超然的反应，这个红衣女子或许也同冷寂有关。
一念至此，舍明魔僧下手陡然变得狠辣。
倒不希求能重创卫超然，而是打算毙了韩莓。
场面一时间反而变成卫超然护着韩莓，阻拦舍明魔僧出手。
韩二姑娘此刻，只想大骂这两个巅峰武圣是智障。
她跟冷寂，压根连一文铜钱的关系都没有。
稀里糊涂从暗海里脱险，却与姐姐韩筝失散的她，又稀里糊涂遇上冷寂。
大家险些干上一架。
之后刚刚稳住阵脚，便再遭一群西秦武者围攻。
那群西秦的白痴便是把她当做冷寂同党，任她如何解释也只当是狡辩，不由分说便攻上来。
无奈之下，韩莓只好同冷寂一起杀出重围。
接下来就迎面撞上卫超然。
结果却是冷寂溜了，而她却被卫超然擒拿？
这里面一定有哪里不对！
韩莓欲哭无泪。
卫超然同舍明魔僧交手一番，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舍明魔僧算着时间差不多，冷寂该已经逃远，眼见在卫超然保护下杀不得韩莓，便索性退去。
卫超然望着舍明魔僧远去的方向，面沉如水。
他豁然转头，看向韩莓。
韩莓说道：“我跟你要找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今天不过第一次见到，他去了哪里，我全然不知……”
她叹息一声：“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更加不信了？可我所言，句句属实。”
卫超然淡淡说道：“讲实话，我不想动刑。”
韩莓一时间只想叹气。
她微微苦笑：“我不想表现得好似自己拼着一死也要维护他的模样，但我确实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卫超然不为所动，抓着韩莓的手掌却开始加大力量。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望向另外一边。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从始到终，静静待在原地不动，并不是冷寂、韩莓一样试图逃走。
卫超然的目光，注视着半海道人藏身之处。
双方的视线，在这一刻直接对上。
陈洛阳能清楚看到这位东周定远大将军，卫氏家族家主的双瞳中，一片冷酷。
没有怒火，也没有焦躁，唯有冰冷肃杀，仿佛只是接触其目光，便让人要冻僵一样。
半海道人的双瞳中，目光却一片平和，甚至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色彩。
陈洛阳现在颇为好奇，刚才舍明魔僧的到来是真的巧合，还是仍然跟韩莓有关。
眼下韩莓本人落入卫超然手里，还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变化？
他这具分身半海道人，是否身处韩莓影响范围内，接下来是不是该他倒霉了？
陈洛阳对此很感兴趣。
卫超然看着那个第十六境修为的道人，迎着对方平静的目光，眉头再次皱起。
他一手抓着韩莓，然后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半海道人面前。
“道长何人，怎么称呼？”卫超然语气平和，但目光冰冷。
“贫道半海。”陈洛阳以分身之口，语气恬淡的说道。
卫超然问道：“半海道长在此，所为何事？”
陈洛阳开口之前，突然心中一动。
半海道人感觉自己身心深处，仿佛受到外来影响，生出几分触动，只是不知源于何方。
不过在半海道人有反应的刹那间，卫超然冰冷的目光也微微闪烁一下。
他眉心，完全拧成一个“川”字。
与此同时，便听一声龙吟响起。
半海道人、卫超然，甚至包括处境艰难的韩二姑娘，都看向龙吟声响起的方向。
浩荡龙吟，瞬间充斥整片天地，仿佛从各个角落一同激荡。
韩莓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陈洛阳神情似笑非笑。
卫超然心中则感到抓狂。
还来？
有完没完了？
506.红尘十杰之首
陈洛阳此刻已经知道半海道人躯体为何会起异样反应。
这具分身是他以源自青牛观的兜率天罗和源自苍龙岛的白玉龙骨作为根本，汇合“幻”字天书与“生”字天书的力量融汇而成。
此刻自远方而来的人，乃苍龙岛中人。
并且，实力远胜之前的“碧玉龙”韩筝。
对方的力量气息，波及半海道人体内的白玉龙骨，所以陈洛阳早早就有了感应。
果不其然，浩荡龙吟声响彻天地，飞速靠近。
看韩莓的神情，她分明认识对方。
陈洛阳通过半海道人的视角看去，就见一朵苍青色的龙威祥云，瞬间笼罩上方天空。
龙威祥云里，黑色的一鳞半爪，若隐若现。
那磅礴霸道的威势，险些让他以为是苍龙岛主亲临此地。
仔细分辨，这龙威祥云跟当初苍龙岛主相比，终究少了些厚重雄浑。
但巨大压力，仍然让人几乎窒息。
武圣层次的强者里，如此威势，陈洛阳此前只在修成“女娲”后，独战一众巅峰武圣的“落日王”郑池身上见过。
比之当日的郑长老，这苍青祥云内，除了磅礴霸道之外，更流露出几分诡异之气，令人心生寒意。
回忆自己此前看过的苍龙岛相关情报，陈洛阳脑海中瞬间跳出一个人名。
而卫超然显然也一眼便认出来者是谁。
只是不等他开口，上方那朵苍青色的龙威祥云，就骤然落了下来。
“放人。”
祥云内响起人声，与龙吟混合在一起，慑人心魄。
卫超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徐鹏，你们苍龙岛什么时候对西秦感兴趣了？”
苍青色的祥云中，一个人影徐徐从中走出，却是个身材中等的青年男子。
来人外观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一袭黑衣，脖颈右侧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隐现一片龙纹。
陈洛阳见了对方，心道果然。
苍龙岛一脉，除了苍龙岛主外，有此威势者，便唯有眼前这个黑衣青年。
传说中的红尘十杰之首。
“龙王”徐鹏。
当今红尘界里，距离武尊境界最近的几人之一。
红尘十杰，个个天纵之才，修为深浅，或多或少稍有分别。
当中两人，较其他人先行一步，都已经达到第十八境的境界。
并且，两人全部跻身红尘界十强武圣的行列。
其中一人，便是苍龙岛年轻一代第一人，徐鹏，得苍龙岛主本人亲口许下“龙王”尊号，公认红尘十杰之首，可以竞逐巨头之下最强武圣的存在。
其声威之盛，甚至隐隐盖过天河小剑仙、苦海圆癫魔僧、东周卫零等同辈中的最强者。
“我们对西秦没兴趣。”黑衣青年来到卫超然同韩莓还有半海道人面前。
卫超然直视徐鹏，点点头：“你的为人，我有耳闻，既然你这么说，我信得过你。
此女，我不难为她，但她方才同西秦人过从甚密，我需要她告诉我，那个西秦人的下落。”
韩莓说道：“你也信我所言行不行？我说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人的下落！”
“你听见了？”徐鹏平静看着卫超然。
卫超然面无表情：“你又有没有听见我所言？她必须告诉我那个西秦人的下落。”
“并不是必须的。”徐鹏言道。
说话间，他身周龙威祥云便衍生出道道青黑色的云气，仿佛鞭索一样，包围缠绕卫超然。
卫超然面不改色，早有提防。
他一边抓着韩莓不放，一边抄起手中神枪，直接便一枪捅向徐鹏！
一枪之下，鼓尽全力，竟似乎超出方才对战舍明魔僧时的水准。
徐鹏盛名在外，红尘十强武圣中排名，甚至更在苦海第二高手舍心魔僧之上，远胜舍明魔僧。
卫超然虽心中无惧，但很清楚，现在这个对手，份量比方才的舍明魔僧重太多。
在苍龙岛嫡传鞭法至高绝学，苍龙十绝的造诣上，徐鹏早已经登峰造极。
甚至有传言，他在改良苍龙十绝，消息传出，轰动红尘。
卫超然对此最有体会。
他和卫零父子二人就是在借阅东周皇室诸多绝学秘典后，升华改良自家龙虎七圣枪。
如今龙虎七圣枪终于可以抗衡圣地嫡传绝学。
而苍龙十绝本就是圣地绝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难度，无疑更高。
某种程度上来说，苍龙岛主与徐鹏师徒，跟卫超然、卫零父子二人境遇相似。
卫零枪法造诣已在卫超然之上，只是眼下境界逊色，底蕴实力不如卫超然老辣。
而徐鹏，同样隐隐呈现青出于蓝之势。
他要超越的目标，更是一方巨头。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卫超然自然不敢轻忽，第一时间就全力以赴。
龙虎七圣枪的凌厉迅猛和变幻莫测，尽数融汇于一击中，直指徐鹏心口。
卫超然已经下定决心，第一招就决胜负，不给对手出鞭的机会，手里枪锋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然而徐鹏根本没有取自己兵器的意思。
只是简单一抬手。
卫超然眼前，忽的出现一条苍龙，震天咆哮。
苍龙缠上了枪杆，枪杆顿时无法向前。
陈洛阳通过半海道人的视角看去，就见徐鹏一只手，正握在卫超然的神枪枪杆上。
枪锋距离徐鹏胸口近在咫尺，却纹丝不动，难以寸进。
那凌厉的锋芒，也像是被无形的龙威压制，无法自枪尖上爆发出来。
徐鹏平静的看着卫超然：“放人，你走，同一句话我不说第三遍。”
卫超然神色镇定平静依旧：“龙王名不虚传，我痴长你几十年全是白费，实在让卫某惭愧，但放不放人，依旧是我说了算。”
仿佛鞭梢一样的青黑气流缠绕在卫超然和韩莓身上，意图将韩莓从卫超然手里抢下。
但卫超然身上风云激荡，青芒闪动，抗拒这些青黑气流，同时一只手紧紧扣住韩莓。
论实力，他不如徐鹏。
长江后浪推前浪，徐鹏这后浪有能力将卫超然拍死在沙滩上。
但韩莓修为实力相较卫超然太低，卫超然很轻松就能捏死她。
如果她能稍微抵挡一下卫超然出手，徐鹏便能救下她。
可为了她的安全，徐鹏动作不能太大，也就阻止不了卫超然杀人。
哪怕之后他将卫超然碎尸万段，但眼下韩莓属实落在卫超然手里。
不过徐鹏神色淡漠，毫无焦虑。
卫超然见状，暗自皱眉，拿不准对方是否故作镇定。
这时，旁边却忽然响起半海道人的声音：“这位韩姑娘并非苍龙岛中人，准确说，只是苍龙岛弟子的亲属。
徐鹏找她，更多该是为了从她口中打听她姐姐，也是苍龙岛嫡传‘碧玉龙’韩筝的下落。
要是打听不到，也没有致命的损失，但卫超然你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如此换命，值吗？”
“……”卫超然心底一沉。
徐鹏则看了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一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视线重新回到卫超然身上。
“不止是你，还有你卫氏一族。”徐鹏静静说道。
卫超然双瞳中，猛然有寒光闪动。
他手中神枪，青光暴涨。
但徐鹏手臂微微震动间，不仅将青光压下，更隐隐扭曲枪杆。
狂暴而又内敛的力量，让卫超然手中长枪动弹不得。
陈洛阳在一旁看得有趣。
武者好胜，可杀不可辱。
徐鹏方才的话，正常来说，只会起到反效果，逼着卫超然鱼死网破。
但他似乎对此全不在意。
或许他确实不在意韩莓生死。
还是他太过自信，底气十足？
“你三子卫铮，眼下正在这座雍月山脉里。”徐鹏平静说道：“我方才瞅见过。”
卫超然眯起眼睛，眼缝里凶光闪动。
“你长子卫零，只要我知道他在哪里，要杀也不难。”徐鹏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不是在说一个跟他并称红尘十杰的强者。
“你卫家其他人，更简单。”
两人虽然没有继续动手，但对峙间的恐怖气息，将周遭山川，都压得破碎分裂，满目疮痍。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这时笑了笑：“其实，只少三个武圣，就足够卫家难受了，这几十年里卫家崛起，在东周内部可没少得罪人。
当然，得罪别人不要紧，关键是十多年前联姻皇室没成，反而开罪了后来的东周女皇。”
卫超然深吸一口气。
那个道人，戳破了他心中最不安的一点。
如果是秦帝或者楚皇，不管是否心里忌惮卫家崛起尾大不掉，在面对外敌时，大面上也可能维护卫家。
但自己东周那位好恶随心，志向是当昏君的陛下可就很难说了……
卫超然默立半晌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抓着韩莓的手掌，终于放开。
徐鹏面色波澜不惊，直接松开前方握着枪杆的手，似乎全不担心卫超然趁机枪锋继续刺出。
卫超然也果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收了长枪后，不看韩莓、半海道人，径自离开。
徐鹏言出必践，不作留难，任由卫超然离开。
陈洛阳旁观徐鹏和卫超然的对峙，心中则浮现众多念头。
507.可供利用之处
目送卫超然远去，陈洛阳若有所思。
身为东周军中皇族以外两大统帅，戎马半生，身经百战的卫超然，无疑并不畏惧死亡。
徐鹏实力比他强，并不能让他妥协。
大不了一拍两散，他杀韩莓，徐鹏杀他。
看似有些意气之争，仿佛不值。
但要是连这点气性都没有，卫超然怕是也难以勇猛精进到第十八境，武圣巅峰的境界。
不过，相较于个人荣辱生死，眼下的卫超然，有更在乎的东西，所以面对“龙王”徐鹏，他最终还是服软退却。
这位东周定远大将军，更看重他卫氏家族的传承兴衰。
几代人上百年辛苦耕耘，终于在他手上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在卫超然心目中，这是他最大的骄傲和人生成就。
而且，甚至可能有更美好的将来在等着卫氏家族。
他的两个儿子，卫零、卫铮尽皆人中龙凤，前程远大，当前便已经展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
未来好好经营，卫氏家族未尝没有涌现出一位武尊境界巨头强者的可能。
届时，卫家就是另一番改天换地的光景。
但在那之前，他们仍需小心耕耘，卧薪尝胆。
眼下，是卫氏家族前所未有的鼎盛时刻，但风光背后的危机，去也令人触目惊心，如履薄冰。
近年来，他们在东周的处境，越发尴尬。
而其他地方，似乎也在暗中关注他们卫家。
稍有不慎，行差踏错，就可能前功尽弃，甚至万劫不复。
接下来一段年月里，是卫家最关键的时期。
仿佛渡劫一般，成功则鲤鱼跃龙门，出了问题，则可能都不止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
身为现任卫家家主，卫超然尤其警惕。
此前，虽然久闻“龙王”徐鹏盛名，但双方没有直接接触过。
今天第一次碰面，简单交换一招后，卫超然便确信，徐鹏不仅盛名无虚，甚至很多传言还不足以形容其实力。
这个与卫零并称，年龄相仿的青年，比传闻中更可怕。
如果东周皇室不介入，徐鹏说要灭卫家满门，当前情形下，他真有能力做到。
常闻龙王一言九鼎，言出必践，这背后是极为强劲的实力在支撑。
在卫超然的判断中，推许年轻一代的红尘十杰名位，甚至已经配不上徐鹏了。
跟东周女皇一样，这般人物的份量，不能再用年龄辈分来衡量。
对方如果不择手段，破坏力太惊人，卫氏家族承担不起。
或者说，就算卫氏家族注定要拼死一搏，乃至于要毁灭，也不值得为一个韩莓拼尽全力。
卫超然很快平复心境。
虽然有些不甘，他还是果断放了韩莓退走，然后自己退走。
卫大将军心中动向，陈洛阳在一旁洞若观火。
他先前帮腔保下韩莓一命，便是在做试探，现在看来，卫超然的心思，不无做文章的可能。
至于另外一边的苍龙岛第一嫡传，徐鹏……
陈洛阳看了对方一眼。
实力确实非同凡响，不动苍龙十绝，轻描淡写之间，赤手空拳锁住同为第十八境高手卫超然的龙虎七圣枪。
修成“女娲”的郑池能否这般写意，举重若轻让卫超然知难而退，恐怕都要挂个问号。
不过，相较于其实力，陈洛阳更留心徐鹏的处事作风。
苍龙岛不愧是魔道圣地之一。
“龙王”徐鹏完美展现了其宗门的气质。
冷漠封闭的同时，霸道凌厉，不拿人命当回事儿。
对照其师尊岛主鲍绿绮在红尘中流传的诸般传闻，完美契合。
苍龙岛主也就在魔尊和亲近的弟子面前，才是那么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模样……
不过，徐鹏其人言出必践，行事光明正大，在孤僻森冷之外，也流露出其心底傲气。
可惜接触还是有限，暂时看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陈洛阳心中飞快思量。
韩莓则在向徐鹏道谢：“多谢龙王，幸亏你到了。”
徐鹏平静说道：“师尊召见韩师妹，却断了音信，所以我来看看，你们这是也走散了？”
“是，正好碰上暗海升出地面吞没群山。”韩莓苦笑：“我跟姐姐失散了，现在也不知她身处何方。”
徐鹏颔首：“没事，我继续找，你同我一道走，省得找到韩师妹后，她还要再找你。”
“谢过龙王照拂。”韩莓此前便曾见过徐鹏，知道对方对所谓斩龙诀之名，并不在意。
在这位苍龙岛龙王的心目中，斩龙诀也不过一门武学而已，斩不斩得龙，要看龙是谁。
“也谢过道长方才仗义执言相助。”韩莓又向陈洛阳所化的半海道人道谢。
卫超然，敌不过徐鹏，这不假。
但那位东周顶尖强者，想取她韩二姑娘的小命却不难。
龙王虽然不介意斩龙诀之名，对她韩二姑娘却也不会特意关注。
其同门是“碧玉龙”韩筝，可不是她韩莓。
今天出手相救，也不过是为了寻找她姐姐下落。
韩二姑娘真要是有事，于徐鹏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龙王说一不二，卫超然真敢动手，他就真敢当场干掉卫超然，然后再去找卫零、卫铮。
但问题是，那时候即便卫家真的满门覆灭，韩二姑娘一条小命却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所以对于在一旁帮腔，给卫超然施加压力，说服卫超然放弃的半海道人，韩莓同样心怀感激。
“不必客气，贫道也只是恰逢其会。”半海道人微微一笑。
徐鹏这时的视线，则也落在半海道人身上。
其目光，比卫超然更具穿透力。
“我们以前见过。”徐鹏话虽如此说，但语气少有的带上几分疑惑。
陈洛阳心道你该是见过苍龙岛主献给我的那条白玉龙骨才对。
分身半海道人神色平和，只是面上微笑，带了几分神秘色彩：“贫道也是‘龙’，不过，跟徐居士你们苍龙岛嫡传是两回事。”
徐鹏上下打量半海道人，沉吟不语。
“暗海浮动，危险可大可小，居士既然要寻找同门，那贫道不打扰了，咱们就此别过，相信他朝会有再见之期。”半海道人微笑说道。
徐鹏又看了他一眼，然后颔首：“再会。”
说罢，当即便带了韩莓离开。
望着那朵苍青色的龙威祥云消失在天际，陈洛阳暗自点头。
冷漠、孤僻、封闭、不喜与外界打交道。
若非如此，苍龙岛的声势，可能比以前的扶桑岛更大。
一边思索间，陈洛阳也离开原地，再去寻找刚刚遁逃的冷寂。
方才为了观察韩莓，他只好暂时先将冷寂那边放了放，现在是时候重新捡起来了。
至于说韩莓这边……
陈洛阳目光中浮现玩味之色。
不像先前旁观韩莓同不宁魔僧大战时，他仿佛也遭了霉运波及，这次倒是安然无恙。
但不大好确定，是因为时间仍然不够长，来不及发作，还是因为韩莓把全部“功力”都集中到卫超然身上的缘故。
还需要更多试验和观察…………陈洛阳心中思量。
他收敛自身思绪，集中注意力，追查冷寂的下落。
按照白玉瓶最新更新的讯息，冷寂果然落到了苦海一脉传人手里。
舍明魔僧当初确实在冷寂身上动了手脚。
在他牵制卫超然的同时，其他苦海传人，便以独门秘法，追踪冷寂下落。
本就有伤未愈，又经历连番冲杀突围激战的冷寂，刚刚再被卫超然重创，身体状况越发不堪。
他很快就被一小队苦海高手找到并追上。
重伤之下，冷寂虽然凶悍，却无法冲破敌人的包围，最终被堵到一座山谷里。
苦海中人想要活捉，一时间倒也不逞强围攻，只是重重包围那山谷。
稍微拖延一些时间，自有更多苦海高手赶到。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山谷。
还没靠近，远远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光球。
光球中，隐约传出一阵让人心烦意乱的诵经声。
诵经声似乎被尽量封闭在光球内部，笼罩那山谷。
陈洛阳大致分辨一下后，心中有数，知道乃是有武圣境界的苦海嫡传高手，同时施展喝破摩诃与魔渡众生两式如来魔掌。
不过，似乎只是个第十六境的武圣，而非第十八境的舍明魔僧那般顶尖武圣高手。
眼下不见舍明魔僧，可能在跟卫超然或者西秦皇族的顶尖高手纠缠，上来不及赶来山谷这边。
山谷这里，则由其他苦海高手负责。
他们眼下，分明是要渡化山谷内的冷寂。
两条黑龙之气加身，冷寂虽然无法运用自如，但如果催动黑龙吞噬己身，连卫超然都无法阻止。
不过世间绝学，各有所长。
苦海一脉，现在便是以魔渡众生与喝破摩诃相结合，针对冷寂的精神发动攻势，要试图渡化他，让他自己放弃抵抗与自杀，乖乖束手就擒。
重伤之下虚弱的冷寂，精神连番受到冲击，摇摇欲坠，想要催动体内黑龙之气，都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抱元守一，凭意志支撑。
陈洛阳考虑是否出手的时候，忽然留意到苦海众人中，一个年轻和尚，似乎有些异样。
508.秦帝残魂
那年轻和尚，和其他苦海传人站在一起，安静看着自家武圣强者出手，尝试渡化山谷中的冷寂。
远远望上去，大约是第十三境、十四境的境界。
以其年龄来说，修为境界不低，当是苦海嫡传无疑。
不过正常情况下，想要围攻第十五境，身怀两道黑龙之气的冷寂，肯定不会是他们作为主力。
更多是联手围攻，封堵冷寂突破路径，给同门中武圣境界或者第十五境武帝巅峰的强者打下手。
在冷寂重伤虚弱，精疲力竭之际，相对修为较低的苦海门人，倒也可以试着一拥而上。
但眼下，同门高手试图以魔渡众生渡化冷寂的时候，其他人只要安静守在四周即可。
然而，这个年轻和尚，忽然间擅自做主。
陈洛阳通过半海道人的视角，远远望去，刚好看见对方手里从不知何处，突兀的抽出一把乌黑的长刀。
如果只是这个动作，倒没什么。
苦海一脉除了名震红尘的如来魔掌外，自然还有其他盖世绝学。
仅次于如来魔掌的几大绝学中，便有一门无间刀法，霸道而又诡异，令敌人仿佛身坠无间地狱，不得往生。
但这年轻的苦海弟子一刀在手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不同。
霸道凌厉的刀意，冲霄而起。
这和尚的修为竟似乎突然暴涨，一路狂飙，直升到武圣境界。
一切都只在瞬间发生。
陈洛阳留意到这年轻和尚异样的同时，苦海高手也有所惊觉。
那正试图渡化山谷里冷寂的苦海武圣，转头向下望去。
原本瞄准山谷的掌力，第一时间换了目标。
虽然不知道为何变其肘腋，但在对方刀意勃发的瞬间，老僧已经判断出那不是自家无边寺传承的无间刀法。
“敌袭”两个字，直接跃入脑海。
并且是强敌。
所以老僧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变换目标，先攻击背后的敌人。
可惜，对方实力本就在他之上，又是暴起突袭，老僧应变虽快，仍旧措手不及。
一条黑龙，冲天而起，锋芒无双。
龙吟声里，斩天裂地的黑暗刀光，将老僧仓促应变的掌力破开，然后直接劈到他身上。
老僧一身苦海嫡传出神入化，超凡入圣。
在喝破摩诃与魔渡众生的掌力变化同时，苦海无边的掌意也笼罩自己全身。
黑龙模样的刀光冲入苦海之中肆虐，搅得天翻地覆。
而那年轻和尚出手狠辣果决，一刀之后出手不停。
老僧的苦海无边仓促而发，终于被连续不停的狂暴力量悍然撕裂苦海！
刀光重重斩在老僧身上，鲜血瞬间洒满长空。
其他苦海传人，都震惊的看着那个年轻和尚。
“……西秦的龙皇天锋？！不闻师弟，你……”
那年轻和尚，横刀而立，神色平静无波，目光中隐含睥睨天下之相。
陈洛阳远远望着那年轻和尚。
这一刻，他隐约间可以看见对方头顶上空，仿佛有三条虚幻的黑龙在盘旋。
“你不是不闻师弟，你是西秦的人？”苦海众人面对突然修为暴涨到武圣境界的不闻魔僧，又惊又怒。
不过他们不敢上前，而是连忙聚拢在那重伤的老僧身边。
“……走！”老僧没敢犹豫，而是立马准备退走。
方才过了几招，他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实力之高，匪夷所思。
西秦上下，第十六境的武圣当中，没有这般高手。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便只有一人。
老僧活得够久，见识过众多强者崛起。
其中便包括西秦皇朝最近百余年来的最强高手，此前的红尘巨头，西秦大帝李策！
秦帝李策，当真没死，更成功借尸还魂，也到了这雍月山脉里。
虽然老僧一时间还无法判断对方化身不闻魔僧，先前如何瞒过他的感知，但他能确定，眼下走为上着。
可惜，不闻魔僧没有放过这些人的意思。
他手持黑色的长刀，仿佛虎入羊群一样，杀入前一刻的同门人群中。
那老僧已经重伤，剩下的其他人，更不足为惧。
狂暴的刀光，化为条条黑龙，漫天飞舞，以赶尽杀绝的势头，剿杀在场的苦海门人。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看着眼前场面，微微沉吟。
他心中很快微微一动，察觉有个人，从方才为苦海弟子围困的山谷里悄悄溜出。
那自然是冷寂。
此人信心意志，倒是着实坚忍不拔。
重伤虚弱之下，咬牙苦苦抵挡魔渡众生的渡化，反复拉锯之下，精神怕是已经极为衰弱。
但压力稍微减轻之后，他没有就此松懈，反而敏锐把握当前局面，继续咬紧牙关，趁着苦海一脉内乱的机会逃走。
或许，也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更大的威胁……
不闻魔僧，对于冷寂悄悄溜走，似乎没有反应。
他的目标，仍然是将此地的苦海门人先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像是为了避免泄密一样。
除此以外，陈洛阳分明感觉到，对方似有意似无意，朝半海道人这边扫了一眼。
这感知，敏锐的异乎寻常……陈洛阳心中暗道。
他同样没有去追赶冷寂，而是留在原地，静静看着不闻魔僧屠戮苦海中人。
当血流尽之后，不闻魔僧又看了半海道人所在的方向一眼，方才提刀，朝冷寂逃走的那边追去。
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不紧不慢动身，跟在不闻魔僧身后。
对方能察觉半海道人跟在身后，但没有像方才一样发作，而是先寻找逃走的冷寂。
冷寂从军的经历，以及这些天面对围捕追杀多时，藏匿隐藏行踪，伪造痕迹的本事，极为出众。
但此刻，他似乎知道这些手段瞒不过不闻魔僧，于是只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奔逃。
而不闻魔僧果然像是明确知道冷寂的具体方位，一路追去。
冷寂有伤在身，双方修为境界又有差距，逃了半晌，终究还是被追上。
不闻魔僧足踏半空，平静俯瞰下方山林间的冷寂。
冷寂呼吸粗重，但目光毫不避让，直视半空里的不闻魔僧。
年轻的和尚，这时则转头望向身后。
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早已经停步，远远望着不闻魔僧与冷寂。
他并没有现身。
不闻魔僧虽然察觉其踪迹，但冷寂并无发现。
不过见不闻魔僧的模样，冷寂心中也有几分猜测，怀疑另有高手到了附近。
他平复呼吸，默默稳住心态，沉着面对眼前的对手。
不闻魔僧望着半海道人。
半海道人的视线，此刻却不再看那年轻和尚本人，而是落在对方手中的乌黑长刀上。
他如有实质的视线，让不闻魔僧双瞳中的目光，微微凝实几分。
望着不闻魔僧头顶上空若隐若现的三条黑龙虚影，陈洛阳心中有数。
眼前，正是西秦大帝李策。
不过，并非这年轻和尚。
而是他手中那把黑色的长刀。
年轻和尚，是如假包换的不闻魔僧本人。
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手中长刀控制的傀儡。
所以在他抽刀以前，其他苦海武者，才没发现其中端倪。
而当长刀在手那一刻，他便仿佛西秦大帝附体一样，刀化黑龙，威临天地。
当然，并非从前鼎盛之时的西秦大帝。
那一日，在西秦皇都政阳城，秦帝李策准备以冷寂作为凭体复生，结果却被陈洛阳打断了法仪，夺走“魂”字天书，以至于复活失败。
一身力量精粹所化的五条黑龙，也有两条到了冷寂体内。
不过这位霸道皇者，一身艺业确实非同凡响，那般不利的情况下，仍然强行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
现在看来，当时的秦帝残魂，便附在了那般乌黑的长刀上。
有人拾起长刀，如果实力不足，又或者意志薄弱，便可能成为刀奴，变作被刀控制的傀儡。
刀奴傀儡，可以更换。
秦帝残魂附着的这把长刀，就这样被一个接一个刀奴带着，四处流浪躲藏，暗中筹谋恢复实力。
他生性多疑，自身当前的情况又非常容易被人捡便宜，所以一直没有返回政阳城。
或者，他是想等自身实力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再重掌西秦大权。
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体。
没什么比本来就计划好的容器冷寂更加合适，尤其冷寂那里还拥有另外两道黑龙之气。
他们彼此之间，还当真存在感应联系，并且越接近，感应越敏锐越准确。
秦帝李策冒险亲自进了雍月山脉，双方接近到这个距离，他想找冷寂就很简单了。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似乎还有个人跟在一旁，而且修为不俗。
不过这个神秘人如果真想要渔翁得利，方才却犯了大错误，任由他击杀苦海众人。
如果这神秘人跟那苦海老僧联手，或许还有坏他好事的希望。
但现在……
秦帝残魂控制下，不闻魔僧不再看半海道人，直接便一刀劈向下方的冷寂。
冷寂咬紧牙关，抵挡上方劈落的刀光。
但是当双方刀光接触的那一瞬间，竟然再生异变。
三条黑龙咆哮间，在半空里盘旋飞舞。
然后冷寂便感觉，自己体内两道黑龙之气，不受控制般要破体飞出。
509.玉龙吞黑龙
冷寂全身大震，心中不祥的预感应验。
眼前秦帝残魂附体的不闻魔僧，虽然跟不宁魔僧等第十六境的武圣修为相若，却真正是他冷寂的克星。
秦帝残魂因为先前连番重创又失去肉身的缘故，虽然休养了这么长时间，但实力恢复也很有限。
眼下被残魂附体化身刀奴的不闻魔僧，论实力肯定不如卫超然等武圣巅峰的高手。
但面对卫超然，冷寂纵使不敌，但还有自我了断的机会。
现在面对秦帝残魂，反而完全被对方所克制。
他体内两道黑龙之气，归根结底，终究还是源自西秦大帝李策的力量。
因此现在面对李策，冷寂便缚手缚脚。
莫说他重伤在身虚弱不堪，便是全盛状态下，也难以同秦帝残魂抗衡。
两道黑龙之气被牵引下，从冷寂身体内破体飞出。
那仿佛将冷寂本人全身撕裂的痛苦，让他险些昏死过去。
陈洛阳所化身的半海道人在远方看到这一幕，便即心中了然。
难怪西秦大帝明知他在一旁，仍然胸有成竹。
只见从冷寂体内冲出的两道黑龙之气，与不闻魔僧手里长刀中散发的三道黑龙之气，交汇缠绕在一起，五条黑龙一起盘旋。
惊天动地，霸道凌厉的气息，顿时向四周围横扫。
一阵阵罡风，将周围山岭成片摧毁，参天巨树棵棵被拔起，仿佛纸片一样四下飞舞。
半海道人第十六境层次的武圣，迎着如此猛烈的罡风，也感觉立足不稳，仿佛人要被刮走。
他定住身形，仔细看去，就见不闻魔僧的身体，竟然半空里破碎开来，化作一团血雾。
这血雾，在漫天罡风中凝聚不散，更形成一个逆转的“”字符，仿佛轮盘一样不停转动。
那五条黑龙，也随着“”字符一起转动。
“”字符的中央仿佛黑洞一样，吸引下方的冷寂，投身其中。
陈洛阳见状，心中暗自赞叹。
西秦大帝着实有几分手段。
这段日子隐姓埋名，藏匿行踪的情况下，也并非全然闲着。
他这分明是再次设计了一个转生的法仪，要重续先前政阳城未能完成的复生。
夺舍的目标，仍然是冷寂。
这么看来，当初在西秦皇都政阳城，陈洛阳同冷寂短暂交手时的感触，是正确的。
冷寂其人，体质极为特殊。
其武道天赋如何，暂且先不论，但他是天下少有，能引聚众生龙气，登临天子之位的血裔。
这也算是一种先天天赋，并且极为罕见。
如今红尘界里，为众人所知的类似血裔，也就是东周许家，西秦李家和南楚程家而已。
西秦大帝没有选取李家皇族作为容器的情况下，冷寂是最好的选择。
以冷寂为转生凭体，他依然能引聚西秦万民众生龙气于一身。
而且，有先前那两道黑龙之气在冷寂体内活动，让冷寂脱胎换骨，比从前更加适合作为西秦大帝李策的全新肉身。
比其他西秦皇族成员，都要适合。
当日在西秦皇都政阳城，虽然被陈洛阳坏了好事，更夺走“魂”字天书，但秦帝李策之前掌握“魂”字天书时钻研揣摩，受益匪浅。
成功保住一命后，他便即琢磨出又一种转生法门。
而这法门，正要用到苦海嫡传，作为血咒媒介。
不闻魔僧被控制，变成刀奴，眼下则被献祭。
秦帝也着实是一点都不浪费了。
难怪他先前要对苦海众人赶尽杀绝，就是为了防止苦海高手从中作梗，破坏他的转生法仪。
法仪，以苦海中人作为媒介。
当前法仪已经开始发生作用，除了巨头层次的武尊强者以外，能干扰阻断法仪的人，便唯有苦海高手。
方才杀光那些苦海僧人，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身是威胁，另一方面也是防止走漏风声，吸引其他苦海强者赶来。
而躲在一旁的半海道人，则不被秦帝残魂看在眼里了。
只见五条黑龙在半空里盘旋，而冷寂的身躯，则固定在那逆转的“”字符上。
他整个人，头冲下，脚冲上，倒悬在空中，已经失去意识。
其双目紧闭，面孔上却浮现一道道黑气。
黑气凝聚间，隐约形成另一个人的面孔。
陈洛阳曾经在政阳城上当面见过这张面孔。
属于西秦大帝李策的面孔。
而那五条黑龙，盘旋间，开始一起向中央逆转“”字符上的冷寂飞去。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被法仪形成的罡风，阻隔在远方，眼看着无法靠近，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帝复生，借体还魂。
这邋遢道人，自倒塌的群山间，现出身形，望向远方盘旋的五条黑龙，忽然间扬起手。
在他手里，猛地闪动五光十色的绚烂霞光。
被这霞光一照，猛烈的罡风，也骤然缓慢衰减，不复先前那边猛烈凌厉。
便是无形无相，摧毁万物的罡风，在这霞光闪耀下，也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而这生命，眼下陷入极为虚弱的状态，仿佛得了大病一样。
狂暴的罡风，猛然减缓。
半海道人神色从容，衣带飘飞间，人便到到了冷寂同那五条黑龙面前。
随着他靠近和手里五彩霞光的闪耀，便是霸道至极的秦帝残魂，这一刻也骤然感到虚弱。
西秦大帝，现在毕竟情况堪忧，远远比不得自己全盛之时，是以也受到了半海道人手中霞光的影响。
冷寂面上黑气凝结成的秦帝脸孔，神色略微沉重。
他注视半海道人扬起的手，就见其掌心是一枚闪动五彩光芒，形状不规则的晶石。
对方的手段出人意表，让西秦大帝李策也感到惊讶。
不过他沉住了气，催动五条黑龙尽快融入冷寂体内。
只要法仪转生完成，他有了合适的躯壳，便可以同对手继续周旋，可进可退。
西秦大帝李策眼光毒辣老练，能看出半海道人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似乎很是虚弱，仿佛被摔打的瓷器，马上就要破碎。
显然，那五彩霞光，对这邋遢道人也有巨大负担。
相信只要稍微多撑一点时间，不用他动手，半海道人自己就会支撑不住。
可是，就在五条黑龙之气，同秦帝残魂合一，将要涌入冷寂体内的时候，半海道人手里突然多出另外一样宝物。
这宝物一出现，秦帝残魂就顿时抖了抖。
像是遇到天敌一般。
西秦大帝定睛一看，险些破口大骂。
因为那分明是一件佛门正宗的至宝，蕴含生死轮回之真意，对他这般残破的神魂，简直是天然的克星。
面前这厮，分明是道门中人，结果此刻却忽然亮出佛门至宝，怎能不叫西秦大帝想要骂街。
西秦大帝李策同佛门圣地小西天打了一辈子交道。
他马上认出，这宝物，乃是地藏轮。
但问题是……
就他在政阳城之战前掌握的情报，这件佛门至宝，应该失陷在红尘下一方名为神州浩土的天地……
眼前这道人，同那个古神教的陈洛阳有关？
西秦大帝心中一沉。
他眼下的法仪，因为以苦海弟子做血引，所以忌惮苦海中人。
除了苦海众人以外，就是要提防佛门正宗小西天的人，因为小西天对付神魂，非常有一手。
但小西天眼下被苦海之主堵门，自顾不暇，无法介入这次雍月山脉的事情。
所以佛门正宗这方面的威胁，本应该不存在才对。
可惜，偏偏还有一只地藏轮！
半海道人祭起地藏轮，直接朝半空里那逆转的“”字符砸去。
秦帝残魂发出一声无声的低沉怒吼。
已经先一步遭受大疫神眼削弱的他，此刻再面对克星地藏轮，实在难有还手之力。
地藏轮无声无息镇压下来，西秦大帝顿时发出一声惨哼。
五条黑龙之气，难以汇聚，被轰的四散开来。
而冷寂面庞上笼罩的黑气，也就此散开。
四散的黑龙之气，似乎失去了自己的主张，开始各自原路返回。
两道黑龙之气，返回冷寂体内。
另外三道黑龙之气，则返回那把乌黑的长刀里。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见状，微微一笑，然后张口长啸。
西秦大帝李策被地藏轮一下子砸的七荤八素，几乎回不过神来，这时则陡然一惊。
因为他听半海道人口中啸声，分明乃是龙吟。
就见龙吟声中，那邋遢道人的额头上，竟然生出两根晶莹剔透，仿佛白玉般的龙角。
下一刻，道人将身上道袍一甩，整个人为云雾笼罩。
那龙威祥云，西秦大帝李策自然不陌生。
龙吟声不绝于耳，一条仿佛通体由白玉构成的庞大真龙，从龙威祥云里冲出，然后猛然张嘴，用力一吸。
本来已经要投入乌黑长刀内的三道黑龙之气，顿时有两道，被白玉龙吸入口中。
返回冷寂体内的两道黑龙之气，也只有一道成功返回，剩下一道在半路转弯，也被白玉龙吸走。
一口吞下三道黑龙之气，白玉龙体表，黑白二色开始不停交替浮现，令人生出触目惊心的感觉。
西秦大帝李策，则几乎要气得吐血。
510.无路可逃
“妖龙化人？你来自山海界？”
望着半空中仿佛显露玉龙原型的半海道人，西秦大帝李策吃惊不已。
这番变化，着实在他预料之外。
对方拥有陈洛阳手头保存的地藏轮，让秦帝心中又浮现不少猜测。
但不管是什么猜测，当前局势都明显超出他掌控范围。
若是成功借冷寂之体还魂复生，西秦大帝还有心思与面前妖龙慢慢周旋。
可现在情况诡异莫测，自身根基不稳，再斗下去，局面堪忧。
素来霸道凌厉的西秦大帝李策，这一刻改弦更张，果断退却。
虽然不甘三道黑龙之气被半海道人所化的玉龙吞噬，但当前局面实在太过诡异，秦帝纵使打碎牙，也唯有和血吞了。
不闻魔僧身躯已经被血祭，这时只剩下那把乌黑长刀。
秦帝残魂与一道黑龙之气，融入长刀中，长刀“嗡”的一声轻鸣，朝远方破空飞走。
半海道人化身的白玉龙，浑身上下浮动黑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冷寂，就见对方匍匐在地，失去知觉。
破损的衣服下，浮现一条布满他整个后背的黑龙图纹。
白玉龙收回目光，朝远遁飞走的乌黑长刀追去。
西秦大帝闹出第二次转生仪式，动静很大。
虽然只是短短片刻功夫，但定然引起雍月山脉里附近强者的注意。
相信已经有很多人正在向这边赶来。
不过陈洛阳还是先把冷寂留在原地。
因为他能感觉到，有一道森冷肃杀的剑意，已经最先靠近这里。
那该是燕明空。
所以陈洛阳先管秦帝残魂这边。
事实上，他眼下的状态并不好。
三道黑龙之气入体，半海道人分身很难炼化消解。
他借助白玉龙骨与兜率天罗所化的玉龙之体，强行吸纳了三道黑龙之气。
但本质上来说，这化作三条黑龙的秦帝力量精粹，乃是其龙皇天锋的绝世刀法所凝聚。
黑龙之形，只是融合皇者龙气后所生的一重变化而已。
其中锋芒戾气之强，骇人听闻。
瘦死的骆驼，也终究还是比马要大。
冷寂之所以能融会贯通黑龙刀气，是因为他本就是西秦大帝千挑万选的新生躯壳，暗中照顾多时。
而现在陈洛阳以半海道人的妖龙之身强行吸纳黑龙刀气，又没有李氏皇族修行龙皇天锋的底子，身形顿时像要彻底散架的感觉。
只是外观上，有“幻”字天书的力量相助，所以才让人一时间看不穿端倪。
现在就是要持续给西秦大帝压力，不能让他缓过劲来，重整旗鼓。
他现在残魂寄托在那柄乌黑长刀上，寻到个合适目标，把对方变成刀奴，就可以再次悄悄隐藏。
白玉龙追赶在后，不给秦帝残魂这个机会。
在刀中强行提纵飞行，对眼下的秦帝残魂来说，是巨大的负担，他坚持不了多久。
留心身后，则发现那条白玉龙身上缠绕的三道黑气，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并且，云雾缭绕间，白玉龙开始变回半海道人的模样。
西秦大帝李策心中微微一沉，奋力鼓起余勇，催动乌黑长刀加速在雍月山脉中飞行。
加速同时，他还要注意避让其他强敌。
在空中飞遁一段时间后，乌黑长刀突然落下，钻入山林中。
林间，正有一队武者赶路，皆是西秦中人。
长刀如闪电般落下，刺向其中一人。
对方身旁有高手，眼疾手快，出手拦截长刀。
但长刀这下孤注一掷力量太强，拦截者没能将之彻底击飞，只是使其略微偏离原本路线一点点。
结果乌黑长刀，刺穿人群当中一人的臂膀。
那人惨叫一声，被长刀巨大的力量带着向后倒飞，撞倒成片古树。
他周围同伴被惊动，下意识望向乌黑长刀飞来的方向，于是便正瞧见靠近的半海道人。
半海道人看着眼前西秦众人，不禁乐了。
那被乌黑长刀刺伤的人，可不就正是小李王爷，李故城吗？
小李王爷周围的西秦武者簇拥着他，看着半空里的邋遢道人，全都勃然大怒：“又是你这贼牛鼻子！”
当即便有人腾空而起，冲向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
再次被人当面暗算了皇子，在场西秦高手，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半海道人看了委顿在地的李故城一眼，身形向后飘退远离，不打算继续跟这些西秦高手纠缠。
先前第一次出手攻击李故城，因为无心真的杀他，是以半海道人没有尽全力出手。
眼下则是因为，体内刚刚才暂时稳住三道黑龙刀气，不方便跟人真的动手。
如果要发力，则难免三道黑龙刀气不稳，内部翻江倒海。
是以半海道人没有多逞强，直接便退去。
他这一退，看似委顿在地，被长刀重创的李故城，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冷光。
或者准确说来，该是已经被他父皇残魂附体的小李王爷。
秦帝残魂目睹半海道人被几名西秦武帝境界的高手赶走，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方吞噬三条黑龙刀气后，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
方才追赶他，是虚张声势。
“李故城”阻止了身旁守候之人为他拔下乌黑长刀疗伤的动作，目光闪动间，反而在思索，已经有了新傀儡身躯的自己，要不要这时追上去，反杀那妖龙变化而成的邋遢道人。
正当他思索之际，他眼前万物景象与身边人陡然消失，只剩下白花花一片的光辉涌动。
待到视野恢复正常，出现在“李故城”面前的是一座庞大的参天神树。
而他，身处一个光团内，仿佛“果实”似的，悬挂在神树树枝上。
“李故城”一惊。
“这里给人的感觉……”
他自己将插在手臂上的乌黑长刀拔出，鲜血飞溅也像是全无感觉。
惊人气势在小李王爷身上彰显，修为实力竟因为一刀在手而飞速增长。
一条黑龙，隐隐在他身体周围盘旋。
西秦大帝李策，暗自点头。
相较于不闻魔僧和之前一些刀奴，李故城这具身躯，要好用太多。
毕竟是他嫡亲血裔，同时还有西秦皇族正统的龙皇天锋修为打底。
不闻魔僧等其他刀奴，驾驭起来，总有些隔阂与不便，力量难以施展。
李故城这里，就强出太多了。
可惜皇室子弟太过扎眼，人人关注，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人看出端倪，远不及冷寂那般便利。
但眼下西秦大帝也无法要求太多，能有这么一副临时的身躯，已经谢天谢地。
让他忧虑者，是眼下的处境。
虽然以李故城为傀儡，能发挥那条黑龙之气的力量，但却仍然无法破开包围自己的“果实”，无法挣脱那株神树的束缚。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际，这枚“果实”自动从树枝上脱落，然后带着他来到神树枝干上屹立的一座大殿内。
一进大殿，“李故城”迎面便看见一个笼罩在光辉下的男子，坐在桌边，平静的视线直视着他。
“令郎，是我的客人与朋友。”对方语气平和：“即便你是他父亲，我也不能坐视你夺舍他。”
“李故城”的目光闪动了几下。
“他这些日子来的变化，原来是跟你有关，你究竟何许人？”
树屋主人的面目在光辉笼罩下，神情模糊不清：“我喜欢跟人当面交谈。”
话音未落，大殿内便忽然浮现黑黄暗沉的光晕，笼罩李故城与乌黑长刀。
被这光晕一压，李故城顿时身体剧烈震荡。
躁动的龙吟声中，他面上浮现黑气，黑气凝结成西秦大帝李策的面庞。
西秦大帝环视四周：“大地幽冥，生死轮回之意境？”
头顶一片幽暗里，仿佛存在巨大的吸力，生生将秦帝残魂，从乌黑长刀与李故城体内拖拽出来。
昔日巨头强者，堂堂西秦大帝，这一刻被恶心的想吐。
本来雍月山脉里，他收集得到的情报，并无什么克星参与这一役。
结果刚刚才在山脉里碰上手持地藏轮的道士，现在附体李故城，被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又碰上克制孤魂的存在。
秦帝残魂被拖出李故城体内，那一道黑龙之气却留存在他身体中。
巨大的重负，让他始终陷入失去意识的状态。
秦帝残魂一离体，小李王爷软倒在地，昏迷不醒。
而那黑烟模样的秦帝残魂，则被吸入黑暗幽冥之内。
他仿佛被黑沉沉的厚重大地，深埋地底。
见惯风雨的西秦大帝李策，此刻沉着的抱元守一，谨守自身神魂，抵御大地幽冥对他残魂的侵蚀。
而且，在抵御的过程中，他隐隐揣摩出这里的异样。
此地的力量，同小西天一脉的地藏真意，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本质根底，多少存在区别。
要说本质根底，这地底幽暗的世界，倒与那株参天神树有些相似……
这里究竟……见多识广的西秦大帝李策，心中忽然生出猜想。
就在这时，幽暗突然退去，他眼前重见光明。
光明之中，现出一个人影。
一个身着金边黑袍，目放暗金光辉的年轻男子，正是陈洛阳。
对着秦帝残魂，陈洛阳笑笑，没说话。
直接便是一拳打去。
511.第一个巨头
陈洛阳一拳打下，只感觉自己的拳头仿佛打在有形有质的泥沼中。
西秦大帝身为武尊层次的巨头，不论肉身还是神魂，都千锤百炼。
如今便是只剩残魂，魂魄也极为坚韧。
不过，陈洛阳本尊一拳，可比先前半海道人分身要强出太多。
拳力笼罩下，秦帝残魂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被死死封锁在这片空间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洛阳毁天灭地的拳头落下。
其残魂仿佛水波一样剧烈晃动，随时可能支离破碎。
面对陈洛阳，秦帝残魂终于流露出震怒的情绪。
当日在西秦皇都政阳城，便是因为陈洛阳从中作梗，破坏了他第一次以冷寂为凭体的转生法仪，更夺去“魂”字天书。
若非如此，他不至于到今天还要辛苦筹谋，冒险来雍月山脉。
结果今天，居然又再碰见陈洛阳。
“……果然是你！”
西秦大帝李策，这时已经将一切想通透，联系起来。
方才觉得这片地底幽暗世界同那株参天神树有相似之处后，见闻广博的秦帝便很快联想到某种存在。
源自人皇的两大符诏，青木与黄土。
同为人皇符诏，同根同源，但各怀神妙意境，因而有相通之处。
黄土符诏，在陈洛阳手里，于红尘界高层强者中已经不是秘密，秦帝早先便知情。
但他此前不曾料到，青木符诏竟然也在陈洛阳手中。
那株参天神树，正是青木符诏所化。
先前接触李故城的神秘人，居然就是陈洛阳。
雍月山脉里那个妖道持有原属小西天的宝物地藏轮，无疑也来自陈洛阳。
兜兜转转，他李策的好事，再次坏在陈洛阳手里。
这让西秦大帝如何不怒？
可惜这一刻，他已经再无翻盘的可能。
陈洛阳一式神武魔拳中的“后土”，将秦帝残魂完全笼罩埋葬。
洞彻幽冥的拳意，仿佛一个巨大的磨盘，将西秦大帝李策的残魂陷在磨心中，不停碾磨。
饶是西秦大帝神魂坚韧，也无法坚持，被一点一点，以不可逆转的势头消解。
强烈的不甘，从秦帝残魂深处爆发。
换了别人，秦帝李策最多感叹一声虎落平阳。
但对着陈洛阳，他只有强烈的不甘。
堂堂西秦大帝一生，纵横捭阖，自他继位以来，西秦皇朝声威日隆，隐隐压过东周、南楚。
他本人修行实力不断进步，正面击败楚皇等高手，在红尘诸巨头当中，也是最出众的几人之一。
“魂”字天书，神秘黑棺等诸般宝物入手，让他和西秦皇朝的底蕴积累更加厚实。
一切仿佛都在向更好的未来发展。
哪曾想，忽然有一天，所有一切都改变了。
只因为别东来到西秦皇都大闹一场，因为眼前这个姓陈的小子，以魔尊传人身份为背书的一句话。
秦帝同叶天魔的关系曝光。
原本正在上升势头的西秦皇朝与西秦大帝李策，命途气数骤然急转直下。
这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群雄齐聚政阳城，围攻西秦皇都，叶天魔现身。
一场大战下来，西秦大帝李策捐躯，意图借体重生，结果就被陈洛阳坏了好事。
这一坏，便坏到今天。
今天换了别人，都可以说是趁机捡便宜，秦帝纵使落败，也可以骄傲的睥睨他们，叹一声天要亡我。
唯独陈洛阳例外。
这一切的源头，根本就在他那里。
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初还未成武圣的他一手导致了西秦大帝今天的结局，也不无道理。
正因为如此，才让西秦大帝尤其不甘。
感受秦帝残魂激荡的情绪，陈洛阳平静以对：“一直都是我。”
他拳力催动间，仿佛形成一方独立的地底幽暗世界，最终将秦帝残魂彻底埋葬在其中。
“我本人亲手打死的巨头，你是第一个。”
陈洛阳笑笑：“跟其他的相比，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一声凄厉的龙吟激荡回响，但最终消散，直到彻底再不可闻。
一代西秦大帝，就此归天，结束自己的一生。
陈洛阳收回手，微微挑了挑眉梢。
秦帝的运气，也是真够背的。
居然正好碰上李故城一行人。
队伍里有李故城，那他自然是选择李故城作为目标，基础远胜其他人。
可这正让他再次一头钻进陈洛阳的口袋里。
树屋主人尊先生，除了能把人摄拿到树屋以外，其实不能把李故城、别东来、姬重他们怎么样。
如果是全盛状态下的西秦大帝李策，同样拿对方没招，充其量尽力将对方留在那里一段时间。
但秦帝残魂就不同了。
因为青木、黄土两大符诏同出一源的缘故，所以黄土符诏显化大地幽冥的力量意境，可以在创命神树与树屋那里发挥几分作用。
当然，这作用很有限。
先前能压制别东来，是因为别东来本人当时有隐患，陈洛阳利用生死交错，引动了别东来的内患，等于让别东来自己打败了自己。
而李策现在的状态，比别东来当初要惨得多。
关键是他只有残魂，没有合适的躯体肉身。
真正夺舍李故城，与李故城魂魄相合，需要完善的法仪，只靠附体驱策，下场就是被黄土符诏的力量硬生生拖出来。
青木符诏与黄土符诏力量相合，更可以将秦帝残魂，一路拖拽到陈洛阳本尊面前，拖到古神教总坛神魔宫里。
然后，便是一拳！
陈洛阳心念沟通中脑海中的白玉瓶，就见白玉瓶内暗金琼浆猛涨。
这次增长的琼浆，总算同一方巨头的份量相符了。
陈洛阳的心神，重心转移回到青木符诏和创命神树上。
树屋大殿内，李故城仍然昏迷。
陈洛阳略微沉吟后，让对方苏醒过来。
小李王爷睁开眼，目光中先是茫然，接着是惊惧与警惕，待到看清自己所处环境后，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目光神色变得复杂，有哀伤有后怕有恼怒，但更多的是怅然。
陈洛阳心道，看这模样，李故城此前虽然失去意识，但他知道自己大致经历了怎样的危险。
知道，他沦为自家老爹的刀奴傀儡。
甚至，有可能被自家老爹夺舍，借体重生。
这是小李王爷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他心中眼下乱成一团。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尊先生，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坐在圆桌边。
半晌后，李故城整理心思，抬起头来，正迎着尊先生温和的目光。
小李王爷强颜欢笑，打点精神，先向尊先生道谢：“是前辈救了我吗？谢过前辈大恩。”
“不必客气，我的小友。”陈洛阳以尊先生的口吻说道：“我一向乐意帮助我的朋友，不过平日里，我也无心打搅你们。”
他看着李故城：“不过今日感觉你情况特殊，竟似乎有被人夺舍的危险，所以才横插一手，多管闲事。
只是，我也不曾料到，难为你的人，乃是令尊。”
“…………”李故城的神情，又变得晦暗了几分，勉强笑道：“父皇遭逢大劫，本朝事事如同一团乱麻，有些事情，更多只是一时权宜之计。”
陈洛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淡淡一笑：“小友你没事便好。”
李故城则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多谢前辈大恩，只是不知，我父皇眼下，情况如何了？”
“既然是你们家事，我自不好参与太多，但也不可能任由令尊胡来。”陈洛阳淡然道：“他已经被我送走，将来你们有缘，或有再见之机，作为补偿，我让他留了点东西给你。”
李故城默默检查自身状况，已经能感觉到体内那一道黑龙之气。
澎湃的力量几乎让他气血翻腾，几乎难以自持。
但因为自身血脉和龙皇天锋的根基，这道黑龙之气倒还勉强安稳，不至于冲破他身体飞出。
李故城心中有所明悟，这是属于他父亲西秦大帝李策的力量精粹。
以此洗练自身，消解炼化，则修为实力与龙皇天锋的造诣，都将一日千里，飞快提升。
小李王爷此刻心中振奋欣喜之余，马上又重新陷入沉默，心情复杂。
这道黑龙之气，对他来说，是福是祸，眼下还言之尚早。
听尊先生说西秦大帝仍然在世，李故城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
生在帝王家，小李王爷却是重情之人。
他少年时天赋有亏，习武难有所成，虽然不受父皇李策重视，却也不曾亏待了他，是以小李王爷心中，父子之情颇深。
让他割肉救父，他都干得出来。
但今天突如其来的这一遭，冲击却着实太过猛烈，令李故城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他强行压下心中杂乱心思，朝面前光辉笼罩的尊先生行礼：“晚辈谢尊先生对父皇手下留情，也谢先生造化之恩。”
“小友无需客气，只是我请小友帮忙留心的事情，希望小友能给我带回好消息。”陈洛阳言道。
“晚辈一定竭尽所能。”李故城再行一礼。
想到尊先生方才的话，他不敢再跟对方打听秦帝李策的下落，当即告退。
陈洛阳目送对方离开，微笑不语，心神注意力的重点，同样转回雍月山脉半海道人那边。
512.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吸收吞噬了三道黑龙刀气的半海道人分身，摆脱那些西秦武者的追杀后，便寻找地方，静坐潜修。
西秦高手追赶了他一阵后，便很快放弃。
因为他们后院起火了。
小李王爷，离奇失踪。
在他们重重包围下，对方不仅伤了李故城，现在更将他无声无息的带走，不知去向，如此连番变故，着实让一众西秦武者颜面无光，同时也惊疑不定，忌惮对手居然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
不过很快，李故城的身形又重新出现在原地，让一众西秦高手目瞪口呆。
陈洛阳并不担心李故城如何解释他突然被“尊先生”带走的问题。
那是小李王爷自己的事。
他只要随口一提方才状况跟西秦大帝李策有关，就足以将所有西秦武者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事实上，眼下雍月山脉里，再次轰动。
西秦大帝李策之前的转生法仪，动静太大，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不仅仅是冷寂，西秦大帝李策果然还在人世，并且就在这雍月山脉中。
于是整个雍月山脉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开始搜索西秦大帝。
毕竟，相较于冷寂来说，西秦大帝李策才是各大势力关注的真正焦点，最终目的。
之前寻找冷寂，也是为了这个终极目标而服务。
现在李策本人也出现在雍月山脉里，大家自然热情高涨。
虽然也有人意识到西秦大帝出现在这里同冷寂有关，冷寂可能成为钓秦帝上钩的鱼饵，因而同样花心思寻找冷寂，但总体来说，冷寂身上的压力还是因为秦帝现身而大减。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燕明空找到昏迷的冷寂之后向雍月山脉外闯去，比先前容易了不少。
陈洛阳隐瞒自己已经摧毁秦帝残魂的真相，一大目的就此达成。
至于是否真能闯出去，那就要看他们两人自己了。
陈洛阳心念沟通脑海中的白玉瓶，更新冷寂的相关信息，最新消息表明对方已经苏醒，现在随燕明空一起向外闯关。
而在其武道修习概况一栏中则表明，此人修习龙皇天锋似乎又有精进，随时可能向更高层次的武圣境界发起冲刺。
眼下兵凶战危，情势紧急，没时间给他慢慢体悟。
等到有闲暇安稳的时候，让他静心潜修些日子，要不了多久便可以立地成圣。
相信这应该是先前连番恶战，尤其是同卫超然等人交手时，给了他巨大压力的缘故，反而因祸得福。
重压之下，生死两难之境，让他同体内黑龙之气结合消化更加紧密，因而生出巨变。
之后虽然被西秦大帝李策从其体内抽出黑龙之气，但身体的底子已经越来越好。
最后又有一道黑龙之气回归其体内，数量看似少了，但对冷寂的身体负担来说也小了，让他可以更好的炼化融合这道黑龙之气。
未来能有多高的成就，还要看冷寂自己。
一道黑龙之气和两道黑龙之气的分别，更多在于对这个进程加速的快慢。
少了一道黑龙之气可能让冷寂进步速度不再那么惊人的突飞猛进，但先前连番生死之战，却又在加速这个过程，将之找补回来。
这段雍月山脉内的经历，对他来说是得到更多还是失去更多，眼下怕也不好说，要待以后回头再看。
不过，本就心志坚毅的他，经过这一番淬炼，怕是更加坚忍不拔。
陈洛阳感兴趣的是，他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志向。
此人天赋异禀，可集聚众生龙气，眼下更因为黑龙之气的缘故而修为大增，为人坚毅沉着，对皇室不满，但却心怀整个大秦。
…………他有没有可能成为西秦境内，一点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呢？
好吧，陈洛阳承认自己有点恶趣味。
但他确实对此很感兴趣。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其他势力内部越乱，对他来说自然就越好。
秦帝李策陨落，西秦的风起云涌却不会停止，反可能愈演愈烈。
李故城体内的黑龙之气，也被陈洛阳留下来。
接下来，同样将造就一个新崛起的强力人物。
此前，其他皇子都无法挑战西秦皇长子，也就是如今的西秦太子李远邦。
但现在的小李王爷，可就说不定了。
内有李故城，外有冷寂，西秦皇朝接下来有的热闹了。
西秦大帝李策的生死消息，被陈洛阳瞒下来，李远邦难以立刻继承大统，这就进一步给李故城和冷寂的成长留下时间。
查过冷寂的讯息之后，陈洛阳又通过白玉瓶更新了一下韩筝的信息。
其生平经历当中最新的一条信息，表明她被暗海卷入地下，她妹妹韩莓和她的同门“龙王”徐鹏，眼下还没能找到她。
说起来，韩筝这也是比较倒霉了。
陈洛阳不无恶意的猜想，这多半还是要着落在韩莓头上。
不过，韩筝眼下并无大碍，只是受困。
短时间内，她应该大可坚持得住，以徐鹏的修为实力，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她并救她出来。
正好，因为徐鹏、卫超然的突然出现，叫苦海、西秦的高手警惕不已，心生忌惮。
顶尖强者的主要注意力，都用来提防彼此，投入到雍月山脉内搜索的精力，无疑便少了很多。
这情况，自然有利于燕明空、冷寂，还有已经不复存在，只活在人们臆想中的西秦大帝李策。
苦海在冷寂身上做过手脚，利用独门追踪方式，总能很快找到冷寂的行踪，准确程度堪比冷寂同西秦大帝李策之间的感应。
燕明空同李策很快察觉问题所在，颇费了一番心力，方才将这方面的隐患解除，然后继续奔逃突围。
经过连番艰险，两人终于成功逃出雍月山脉。
不过，冲出雍月山脉，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他们仍需要小心隐匿行踪，避过旁人耳目。
如果实在避不过，便唯有硬闯，同时尽量避免消息走漏。
就这么着，他们一路向北，朝云端湖而去。
西秦大帝催动转生法仪时，冷寂失去了意识，不曾见陈洛阳的分身半海道人现身。
是以他仍然不知燕明空要带他去见的半海道人究竟是谁。
不过经历雍月山脉里一遭，他至少可以确定，燕明空不是西秦大帝李策派来的人。
对方也不像是西秦、东周、苦海任何一方的人。
冷寂心中仍有戒心同疑心，但眼下他愿意随燕明空往云端湖一行，且看看所谓半海道人，究竟何方神圣。
而陈洛阳所化身的半海道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前往云端湖等待。
燕明空、冷寂二人辗转一段时日后，好歹是在陈洛阳定下的一个月时限内，赶来云端湖。
不过路上肯定不太平。
半海道人离着老远，便看见天边有人激烈争斗的痕迹。
两条黑龙冲天而起，在半空里交错，互不相让。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镇压与消化那三道黑龙之气，虽然收效有限，但对西秦皇室嫡传的龙皇天锋，有了更多认识。
此刻远远望去，他能分辨出其中一条黑龙，正是冷寂刀意所化，与西秦大帝李策一脉相承，龙皇天锋中融会贯通了叶天魔的遮天魔掌奥妙在其中，比其他西秦皇族使来更加霸道也更加凶厉。
另外一条黑龙，则是西秦皇室正宗嫡传。
论刀法之霸道凌厉，逊色于冷寂施展的龙皇天锋，但出手间更加老辣，显然在刀法上浸淫多年，炉火纯青。
这条黑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似乎只寄望于缠住冷寂，应该是在等援军。
果不其然，在远方，又有其他西秦高手赶来。
可是但见一道冰蓝色的剑光横空闪过，来援的西秦高手，顿时人仰马翻。
她在幽冥剑术上的造诣越来越精深了……陈洛阳见状，心中暗道。
燕明空在幽冥十二剑上的悟性之高超凡脱俗，或许有机会领悟出具体的剑式，而并非仅仅只是原先的剑意雏形。
届时怕是会当真洞开连通红尘、黄泉这生死两界。
此刻远远望去，已经让人仿佛感到冰冷的冥府之门正在洞开，大肆收割人命。
寄予厚望的援兵反而先遭了厄难，那西秦皇族高手化身而成的黑龙，这时见势不妙，不再跟冷寂缠斗，而是试图脱身。
但一道冰蓝的剑光闪过，天地间顿时响起痛苦的龙啸声。
冷寂刀意所化黑龙再合身扑上一缠一绞，对方所化的黑龙，顿时跌落尘埃。
料理了这股追兵，燕明空同冷寂立马便向云端湖这边赶来。
更强的追兵，随时可能出现，不过万幸，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却没有那么乐观。
他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看向另外一边。
那里很快便出现一道虹光，仿佛虹桥一样，瞬间朝着这边延伸过来。
北疆云端湖这里，已经靠近黑水绝宫的势力范围，常有黑水绝宫高手巡弋活动。
方才的战斗，果然惊动了黑水绝宫中人赶来查看。
513.幽冥之剑
虹桥托着人影，瞬间靠近，乃是个黑衣老者。
这黑衣老者到了近处，视线直接锁定燕明空。
“果然是你！”
因为陈洛阳扮做“魔尊”下达任务考验的缘故，燕明空昔日曾经斩杀黑水绝宫嫡传弟子。
因而黑水绝宫高手也曾经针对燕明空展开追杀，双方交手不在少数。
对于燕明空，黑水绝宫的情报网络，也基本将其底细查了一番，对她一身所学了解颇多。
燕明空出身古神教一脉，其后则脱教。
正常情况下，黑水绝宫会跟古神教联系，与古神教一起追杀她。
不过此前红尘界风起云涌，惊变迭起。
先是黑棺出现在西秦皇都政阳城，群雄汇聚西秦大战天魔。
之后又碰上黑水绝宫宫主凌苍陨落，老宫主魔后复位，黑水绝宫上下交接，又是一番变动。
而燕明空连续失踪，下落不定，是以黑水绝宫暂时将她的事情放下。
但对燕明空斩杀自家弟子的幽冥剑术，黑水绝宫上下无疑记忆深刻。
这黑衣老者乃宫中长老，在外行走，突然感觉到那幽冥剑意，当即立马寻来，果然碰上燕明空。
他也不多言，直接就是当头一掌，朝燕明空拍下。
雄浑磅礴的力量，瞬间让燕明空呼吸不畅。
这位武圣境界的黑水绝宫宿老，一念神功催动下，出手当真快如闪电。
不过燕明空此前望见远方虹桥延伸过来，便已经有所提防。
现在面对攻击，从容不迫。
她五指虚握间，仿佛握着一柄无形之剑。
剑锋扬起，冰蓝光华闪动，在半空里仿佛打开一座冥府之门，森冷寂灭的剑意，在半空里纵横，以点破面，瓦解对方的掌力。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心念一转间，掌力也同样集中于一点，以强对强。
在其力量压迫下，燕明空手中无形之剑，露出真面目，乃是一并三尺长的冰剑。
冰剑剑柄处透射一抹殷红，仿佛自燕明空掌心中流出血迹，贯入冰剑内。
血线一直在冰剑内延伸，直到剑尖一点。
第十六境的敌手压迫下，燕明空手中冰剑微微震颤，但她本人手上稳定如恒。
森寒剑气与冰蓝光辉闪动间，剑势变化曼妙。
剑尖一点处，仿佛传出猛烈的吸力。
这吸力并非针对敌人的劲力，而是仿佛要使之神魂出窍，被吸入其中。
凌厉剑气继续向前，让黑衣老者掌心感到刺痛。
但剑意却仿佛黑洞一样，要将人神魂吸入其中。
一进一收之间，形成一种矛盾感，叫人心生烦闷。
黑衣老者身为武圣，力量更胜对手，但此刻心神不稳之下，十成力量发挥不出一半。
而面前凌厉的剑意，已经让他遍体生寒。
消失一段时日，她剑术造诣进步了太多，幽冥剑术竟如此可怕吗？
黑衣老者心念电转间，另外一只手，食中二指并立如剑，向燕明空刺去。
一股剑意，也从他身上生出。
寒气凛冽间，竟似乎同燕明空的幽冥剑术相仿。
却是黑衣老者，以自身一念神功所化。
不过，这剑意似是而非，同燕明空的剑术存在本质不同，一时间竟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
燕明空剑势暴涨。
那位黑水绝宫长老反而被她逼退。
但黑衣老者不急不躁，只是心中暗自他叹息。
亲身试验过一回后，他进一步确定此前同门的反应是正确的。
他们黑水绝宫一念生万法，一念化万法的独门神功，确实无法衍化幽冥十二剑这死者世界的绝学。
老宫主魔后当初不知从哪里寻到那明显与黄泉幽冥有关的黑棺，或许便是为了钻研其中道理，打破生死藩篱，让自家一念神功更上一层楼吧。
老者心中唏嘘，手里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刚被燕明空逼退，他便马上又攻了上来。
一念所化，仍是剑法。
不过这次却是血河一脉传承的剑术。
一时间只见血浪滔天，排山倒海一样压向燕明空。
燕明空剑光到处，血海结冰，化为一座座血红透明的山峰。
但对手毕竟有境界上的优势，立地成圣，点燃圣火洗练自身，一身修为精纯，浑厚绵长，茫茫血海仿佛无穷无尽，不停冲向燕明空。
血河之剑，邪厉凶恶，一滴血水，便是一道无坚不摧的剑光。
亿万血水汇聚在一起，对未修成武圣的对手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摧枯拉朽。
燕明空幽冥神锋这些日子来愈发精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被血水包围，但平静沉着依旧。
“这是我结下的对头，与你无关，云端湖已在眼前，你自己过去便是。”她语气平静无波，冲一旁的冷寂说道。
冷寂视线在燕明空和云端湖之间徘徊。
而那黑水绝宫长老，其实也在关注云端湖方向。
他隐隐感觉到，那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但不知是敌是友。
好不容易有抓到燕明空的机会，黑衣老者最终决定冒险一试。
不过，他始终分出一些心神，关注云端湖那边。
燕明空的话，并未让他放松对半海道人的警惕，仍然时刻提防。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远远观察，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旁观燕明空与人交战，不仅仅利于他掌握对方修为进度，对他自己参悟幽冥剑术，同样有所帮助。
这黑衣老者实力不俗，可以给燕明空足够的压力。
半海道人不现身，燕明空也不在意。
面对眼前滔滔血河，她沉着应对。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黑衣老者以一念神功化生血河剑术，越来越纯熟，威力也就越来越强。
到得后来，燕明空渐渐无法与之硬拼，需要步步为营，后退卸力。
黑衣老者得势不饶人，血红剑光越发凶猛。
到得最后，漫天血海合为一道，血河倒卷，朝燕明空斩落。
但燕明空不退反进，迎着黑衣老者的剑光冲来。
黑衣老者心中暗叫不对，冷不防就见燕明空手里忽然多出一块石碑，上书两个古朴玄奥的大字。
“解剑”。
石碑看着普通，没有丝毫力量气息或者玄奥的力量意境流出。
但迎着解剑碑，黑衣老者的血河之剑，顿时为之一抖。
虽然血河般的剑光没有直接瓦解，但剑锋当即不复先前威势，仿佛要被石碑所镇压。
而燕明空掌中之剑，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一式引幽冥往的凌厉剑势，仿佛显化黄泉冥狱镇压天地，瞬间将所有血光冻结成冰，更反扑向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见惯红尘里各种异宝和奇妙手段，虽惊不乱，心念只一动间，便散去血河剑意。
虹光变化之下，化作暗金之色。
霸道凝练的暗金光华，飞快构筑一尊威武霸道的神魔相。
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远远看见这一幕，不禁暗笑。
古神教的神魔不灭身，确实享誉整个红尘。
此前的黑水绝宫宫主凌苍面对别东来的攻击，考虑自身防御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化作神魔不灭身。
现在这位黑水绝宫长老，跟自家前任宫主显然有共识。
而燕明空双目中冰寒刺骨的光华，陡然间更加耀眼。
她整个人，这一刻忽然变得通体透明，仿佛冰雕一样。
而其速度，骤然加快，如同幻影。
陈洛阳这分身半海道人虽然要花心思压制三道黑龙之气，但到底是武圣境界的根底。
可是他此刻远远望去，竟也感到看不清燕明空的动作。
直面燕明空锋芒，几乎近在咫尺的黑衣老者，更是感觉眼前一花，死亡阴影便仿佛笼罩全身。
他身上暗金光华还在闪动，正要构筑成神魔相，却就在这将成未成之际，燕明空的无形神锋，已然递到了他胸口！
一念生万法，一念化万法。
血河之剑与神魔不灭身转换，只在黑衣老者一念间，攻防皆为极致，令人叹为观止。
但对燕明空的剑来说，眼下这一念，已经太久！
黑衣老者一招失了先机，瞬间就被燕明空把握住机会，一剑抵到胸前。
没有神魔不灭身的防御，面对幽冥十二剑的犀利杀伐，便是黑衣老者修为高过燕明空也无比凶险。
黑衣老者无奈，一边尽快聚拢自身虹光抵挡燕明空剑锋，一边自己挥出一掌，狠狠打向燕明空，意图攻敌之必救，迫使燕明空回剑自保。
岂料燕明空竟似乎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要跟黑衣老者拼到底。
黑衣老者大怒，索性加大攻击力度。
虽然失了先机，但修为差距毕竟摆在那里。
他吃燕明空一剑还能吃得起，这一掌就要彻底拍死面前白衣女子。
剑光闪动，贯穿黑衣老者身体，但不见流血。
老者伤口处，只见闪动冷光的冰晶，满是寂灭凋零之意，更不断扩散，侵蚀伤口周围的躯体。
而在剑光贯体的同时，这位黑水绝宫长老，也一掌打在燕明空的额头上！
“咔嚓。”
似是冰块碎裂，又像是水中月光倒影被搅碎，亦或者一团幻影破开。
黑衣老者瞳孔骤然收缩。
燕明空呢？
514.一剑换两剑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注视战场。
在燕明空骤然加速之际，半海道人一时间都看不清其动作。
陈洛阳当机立断，不再压制那三条黑龙，反而催动黑龙之气，涌向半海道人双瞳。
这邋遢道人的两只眼瞳中，同时浮现龙影。
此刻，正逢双方似乎拼个同归于尽的模样。
结果黑衣老者一掌拍下去，竟似乎只拍碎一个幽冥幻影，而他本人却被燕明空的剑锋贯穿身体。
从半海道人的角度看去，就见一道冰蓝剑光穿过黑衣老者身体后，燕明空的身形也随之出现在她的对手身后。
这是身法、遁法……陈洛阳这时心中了然。
燕明空方才身形忽然加速，不仅仅攻了黑衣老者一个措手不及，同时还帮她避过了对方最后的反扑。
黑衣老者修为实力着实不凡，生命力强悍，要害中剑，仍然得保不死。
但他胸前伤口，冰晶在不停向周围扩散，进一步侵蚀躯体其他部位。
哪怕没有对手继续攻击，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势，他也很快会伤重而死。
一招失算，满盘皆输，遭受重创的黑衣老者，再无法同燕明空争锋，连忙咬紧牙关坚持，身化虹光，向远方逃遁。
这里已经靠近黑水绝宫势力范围，很快会有其他宫中高手赶来。
此前，黑衣老者要挣个脸面，在同门赶来前，将燕明空拿下。
现在他却只庆幸同门在附近，并希望同门能尽快赶来救他。
燕明空此刻身体已经恢复原状，只有两眼眼瞳一片冰蓝色。
她看了冷寂一眼，没有说话，便向黑衣老者追去。
冷寂则微微苦笑。
虽然对燕明空仍有些戒心，但对方一路相助他逃出雍月山脉，他心中多少有几分感激。
眼见燕明空遭逢强敌，冷寂最终还是留下来为她压阵。
结果却似乎撞破了对方一些隐藏手段，这可着实有些尴尬了。
冷寂回想方才的战况，有些情景他也没有看清楚，但大致过程尽收眼底。
如今想来，燕明空对付这么一位黑水绝宫的武圣，早有预案。
从解剑碑到后来突然加速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都是围绕对方一念神功变化间的小小漏洞展开。
这一点漏洞被她抓住，立马就将之扩大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结果便是第十五境逆袭第十六境的奇迹。
却不知道，如果这黑衣老者不施展血河剑术，或者说不施展剑术，那块解剑碑不能发挥作用的话，这个白衣女子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冷寂思考的同时，一个念头也跃入脑海。
假如这个燕明空要对付人的是他冷寂，又会怎么做？
自己的龙皇天锋，能对抗她的幽冥剑术吗？
冷寂一边想，一边朝燕明空二人追去。
结果前方二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一个邋遢道人，挡在了黑衣老者面前，然后伸出手指，朝黑衣老者眉心一点。
正是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
这具分身虽然又要重新镇压体内三道黑龙之气，但面前的黑衣老者情况更糟。
黑衣老者此前一直在提防半海道人突然发难，可是此刻重伤之下，却已经力不从心。
他逃跑的时候都还记得特意背离云端湖的方向。
可对方铁了心要他的命，主动离开云端湖，一路兜过来，和燕明空一前一后将他堵住。
半海道人一指点出。
黑衣老者欲要抵挡，但伤重之下只能无奈看着对方手指，点在他眉心上。
这位黑水绝宫长老不甘的瞪圆双眼，仰天向后栽倒，死不瞑目。
至死，他都没有想起来，这个邋遢道人究竟是哪路煞星。
黑衣老者意识中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一指，像是剑法，给人的感觉好熟悉。
怎么好像也是幽冥剑术…………
燕明空猛地停步，静静看着半海道人的动作。
半海道人微微一笑：“贫道半海，特在此地等候女居士。”
“道长便是半海道人？”燕明空语气平和，但双目中冰蓝的光辉闪动，令人心中生寒。
“山间闲云野鹤，想来无人会冒充贫道。”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说道：“一月之期未满，女居士便带冷将军来此，速度这么快，贫道佩服。”
他将一些细节点出来，燕明空自然知道他不是冒充。
白衣女子点点头，转而对后面跟上来的冷寂说道：“这位便是半海道长，我的任务便是带你来此地见他，之后你们二人谈什么，与我无关。”
不等冷寂答话，却听她又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先容我同半海道长谈几句。”
燕明空注视着半海道人：“道长只是等在这里，想来得了那位前辈吩咐，不会插手我的事，方才出手，却是何意？”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微笑道：“正如女居士所言，稍后贫道自有事同冷将军商谈，这要谢过那位前辈关照。
而方才出手，则是因为贫道私人有事，想跟女居士你谈几句。”
燕明空牢牢盯着面前的邋遢道人。
而冷寂则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在云端湖那边等道长。”
说罢，他便即回避离开，径自去往云端湖，留下半海道人同燕明空两个人。
待冷寂离开后，燕明空淡淡言道：“你跟我不是一类人。”
“这个自然，你们都是至尊看重培养的可造之材，而贫道只是供至尊差遣，给至尊跑腿罢了。”半海道人言道：“至尊宽宏，垂怜贫道，赏赐贫道一个机缘，便是在这里等候你们二人。”
他看着燕明空微微一笑：“这对你来说，也是机缘，不过，同样面临考验。”
燕明空静静看着对方。
半海道人则继续说道：“三式冥剑齐集，与只有两式，截然不同，是人御剑还是剑御人，要看你自己，毕竟，你还没有修成武圣。”
燕明空看着面前武圣之姿的邋遢道人，双目中冰蓝光华闪动。
她方才果然没有看错。
邋遢道人那一指，看似指法，实则是剑法，化入了一式幽冥剑术在其中。
并且，正是她所缺少的第三式冥剑。
虽然只是淡淡一缕剑意，让人难以判断这邋遢道人在幽冥剑术上的修为造诣，但那确实是一式冥剑无疑。
“好。”燕明空平静说道：“我以两式冥剑，换你那第三式。”
对方声称是自身机缘，摆明了就是想用一式换两式。
公不公平，且先不论，重点在于，对方也想将三式冥剑齐集，因此一换一是肯定不换的。
燕明空对此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但她没有拒绝。
陈洛阳化身为半海道人，看着面前白衣女子，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坚定的意志同信心。
且不说两人之间未必有冲突。
即便以后真的为敌，同修三式冥剑，我一定在你这道人之上，哪怕你眼下是武圣高我一个境界也一样。
所以一换二还是二换一，都没分别。
对燕明空来说，提升自身修为实力，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来到红尘界后，大部分时间面临各路强者的围攻追捕，换了任意一个人来，都会紧迫感十足。
何况，燕明空还跟苦海一脉不对付。
来到红尘界后，她自然早已知道苦海一脉魔佛传人，强者辈出。
无边寺这一代方丈法空，位列红尘魔道十大强者。
舍心魔僧，在红尘十强武圣中，排位第八。
圆癫魔僧，位列红尘十杰。
不提他们，苦海也有舍明魔僧等众多武圣层次的强者。
这一切，燕明空都看在眼里。
当然，除了苦海一脉外，还有一个人，也让燕明空在意。
对方也从神州浩土来了红尘界，并且掀起更大的风浪，几乎震动整个红尘。
一个她一直不曾正式胜过的对手。
对方修为也在突飞猛进，始终领先于她。
燕明空并未有气馁之感，只是不停鞭策自己。
这方面，陈洛阳已经看出端倪。
尤其是方才她击败黑水绝宫长老的那一招。
对方幽冥剑术的进步，陈洛阳早看在眼里，而那招诡异的身法，他现在渐渐也琢磨过味来。
就像他在整理自身所学，融会贯通一样，燕明空也同样如此。
当初在神州浩土时她融汇诸般绝学为强大的防御，凌驾于天魔不死身之上。
而现在因为在红尘间经常被围攻追杀的境遇，她有了另一种思路，将自身诸般绝学，在幽冥剑术的纲领下，蜕变出奇诡的身法，迅捷到完全超出武帝的水平，让很多武圣都几乎反应不过来。
不过看得出来，这门绝学还不成熟，燕明空也无法多用，仍在不断揣摩钻研中。
陈洛阳脑海中转着念头，分身半海道人则开口说道：“女居士快人快语，贫道佩服，至尊在上，赐贫道这番机缘，贫道自不好贪得无厌，凭一式冥剑换居士两式，所以贫道再多添一条消息，赠予居士。”
“什么消息？”燕明空问道。
“十二式幽冥剑意，血河曾得其三，当中一式绝剑，乃是来自一个天河支脉传人，名唤解星芒。”半海道人娓娓道来。
515.良师益友陈教主
“解星芒？”燕明空微微点头。
半海道人言道：“就贫道所知，他和女居士同出身于红尘下一方天地。”
“有所耳闻。”燕明空言道。
不过也就仅限于耳闻了。
在神州浩土时，不论她还是陈洛阳，都只关注剑皇陶忘机而已。
对于当时名动神州的剑阁五杰，仅限于听个人名。
解星芒后来的变化，燕明空并不了解。
“这位天河支脉传人，后来落入血河中人手里，被带来红尘界。”半海道人言道：“此前天河、血河决战，血河老祖陨落，血河一脉大部退入血海休养生息，但也有少部分人，留在红尘界。”
燕明空静静听着。
对她而言，天河与血河都是冤家对头。
从她踏足红尘界之后，便一直被人围捕追杀，主要便源于这一正一邪两大剑道圣地。
血河一脉要谋她的冥剑，天河一脉更是要直接干掉她。
燕明空虽然脱离古神教，却不愿意转投血河，于是自打来到红尘，便一路坎坷。
她在红尘辗转，对天河、血河之强，也早心中有数，知道那是跟苦海、黑水绝宫并称的庞然大物，红尘武道圣地。
但正如方才险些死在她剑下的那个黑水绝宫长老一样，燕明空对他们，心中只抱有杀意。
面前的邋遢道人继续说道：“留在红尘界的少部分血河中人，大都遭到剿杀，但有零星高手侥幸逃脱隐遁。
其中一位血河宿老血夜雨，号‘长夜血雨’，没有入血海，并且趁着当时大战混乱，悄悄拐走了解星芒。”
燕明空闻言，微微颔首：“幽冥剑术此前并不是为血河一脉掌握，而是为血河老祖本人掌握。”
半海道人言道：“不错，但血河中自有其他人觊觎，血河老祖在时，当然无人敢放肆，等他陨落之后，有心之人便伺机而动。”
他看向燕明空，微笑道：“女居士将来如果有兴趣，不妨同贫道联系，对于血夜雨的行踪下落，贫道有几分线索，他行踪飘忽，时常变化，一般人很难找到。”
“如何联系你？”燕明空神色平淡，虽然发问，但却让人不好判断她心中真实意愿。
半海道人递给她一张灵符和一枚玉简：“灵符用于联系贫道，玉简中，则是贫道那一式冥剑的剑意。”
燕明空将东西收下，检查一番后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空气里轻轻勾勒几笔。
冰蓝色的剑光，半空留痕，久久不散，森寒肃杀的凌厉剑意，便即布满四方天地。
两式冥剑剑意，同时出现在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面前。
一式，仿佛洞开幽冥地府的大门。
一式，则仿佛呈现冥府炼狱中诸般景象。
“告辞。”燕明空立下两道剑意，然后便即离开。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收回望着剑意的视线，目送对方远去。
白玉瓶中，能呈现绝剑解星芒的生平经历，知道其方位所在。
但那里是蛮荒的地头所在。
“长夜血雨”血夜雨，很可能在谋求蛮荒庇护。
只不过他应该没像王地那样完全投身别派。
陈洛阳本人眼下不想在这方面过多投入经历，还是找人帮自己跑腿比较方便。
只靠燕明空个人，当然不够。
但她完全可以挂上天河一脉。
总不能让老剑仙这个正道第一人那么惬意的养伤。
给天河一脉多找点事做，一举两得。
不过眼下不急。
燕明空肯定也不会急在一时，她眼下最在意的事情，肯定是修习三式冥剑，立地成圣。
对陈某人来说，集齐三式冥剑，同样意义非凡。
半海道人囫囵吞枣，将这两式冥剑的剑意强行收纳，慢慢消化，传递给陈洛阳本尊。
冰蓝色的剑痕在空气里消失，半海道人转身前往云端湖。
冷寂耐心在那里等候。
既然随燕明空来了云端湖，看起来又不像是陷阱的样子，他便索性等到底，想看看半海道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谈。”半海道人见面后说道。
冷寂颔首，无声的跟在对方身后离开。
一个黑水绝宫长老死在这里，很可能有其他黑水绝宫高手在短时间内找来。
陈洛阳通过半海道人的视野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
之前想看看燕明空踏足黑水绝宫地头，会否惊动那位魔后，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动静。
陈洛阳本尊一直在留心黑镜“左眼”下的星空。
象征燕明空的那枚“星辰”周遭，并没有象征巨头强者的极庞大“星辰”靠近。
是我预估错误，还是对方如此沉得住气？
陈洛阳心中嘀咕，但也没有过多纠结。
他和冷寂一同寻了个隐秘所在，然后停步，转身看着冷寂说道：“实不相瞒，贫道请燕居士带冷将军至此，是想冷将军帮贫道一个忙。”
冷寂沉稳应答：“请道长示下。”
“秦帝李策昔年为武圣时，贫道便与他打过交道。”半海道人言道：“说来惭愧，贫道技不如人，伤在龙皇天锋之下，刀气一直积压至今，以至于贫道修行再无寸进。”
冷寂目光微微一闪。
方才旁观燕明空同黑水绝宫长老一战时，他隐隐感到云端湖这边似乎有熟悉的武道意境略微浮现。
这么说来，是这道人当时旁观双方动手，心境浮动下，有些压不住原本的伤势，导致龙皇天锋的刀意闪现？
“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贫道自不能去求秦帝李策。”半海道人继续说道：“听闻冷将军的事情后，不得已，花费大人情，请冷将军来此一聚，希望冷将军能助贫道疗伤，不论成与不成，事后贫道定有厚报。”
冷寂略微沉吟片刻，然后说道：“道长言重了，若非道长寻人相助，我未必能活着走出雍月山脉，岂敢再要报酬？”
半海道人摇头：“贫道不敢居功，燕居士相助于你，乃是得一位大前辈的指示，救你脱困后，送你到哪里都无妨。
指示贫道适逢其会，也请托那位前辈，所以燕居士才带你来云端湖同贫道相见。
冷将军肯助贫道疗伤，贫道自然要有所回报。”
他看着冷寂说道：“冷将军或许还不知道，西秦高层，有人同苦海还有东周勾结。”
冷寂悚然而惊。
他平复心境，沉住气，看着面前邋遢道人，没有说话。
半海道人轻轻点头：“可能是同一人，勾连两家，也可能是不同的人分别与这两家勾结，贫道眼下不好断言，但西秦内部有人吃里扒外，此事确凿无疑。”
没人比陈教主自己更清楚，他除了指点燕明空外，卖消息只卖了西秦、苦海两家。
东周的卫超然父子，如何得知？
多半是西秦、苦海两家中有人走漏了消息。
看舍明魔僧跟卫超然打成那副德性，苦海泄密的可能不大，西秦中人的嫌疑则直线上升。
而另外一方面，小李王爷找“梧桐”玩假行刺，想来也是察觉一些蛛丝马迹，在有意打草惊蛇。
冷寂闻听半海道人所言，陷入沉默。
但从他身上，能隐隐感觉到几分焦虑。
他眼下对西秦皇族，失去忠心。
但对整个大秦，仍然心怀眷恋。
东周入侵，可能战火连天。
苦海作乱，更是遗祸无穷。
如果眼前这道人所言不虚，那大秦当真风雨飘摇。
冷寂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面前邋遢道人，仍然没有多言，只是问道：“还请道长指点。”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言道：“贫道并非秦人，如何指点冷将军？一切要冷将军自己拿主意。
实不相瞒，贫道与秦帝李策有旧愿，也不喜西秦皇族。
只是苦海行事更恶劣，百姓无辜，怎忍见生灵涂炭？所以才将实情相告。
冷将军今日助贫道疗伤，贫道感激不尽。
以后若有需贫道相助的地方，贫道自不会推辞。”
“道长有心了，晚辈先行谢过。”冷寂长长吐出一开口浊气：“大秦内部的事情，待了解详情后再谈不迟，眼下我先助道长疗伤。”
半海道人点头：“有劳冷将军。”
他借口冷寂帮自己疗伤，自然是要趁机揣摩对方的龙皇天锋，以利于自己镇压消化那三道黑龙之气。
这是个细水长流的慢功夫，着急不得。
至于冷寂同西秦皇朝的问题，眼下也不用着急。
冷寂从雍月山脉里突围冲杀出来，闹得一身是伤，同样需要休养。
而在雍月山脉里同卫超然、秦帝残魂等大能强者打交道，也让他受益匪浅，潜力不断被压榨出来。
给他时间消化，他很快就能冲刺第十六境，立地成圣。
之后才是他在西秦插一脚，搅起风浪的时机。
良师益友某道人，自然会相助于他…………
陈洛阳分身半海道人专注于修行，他本尊同样也是如此。
同卫零的第一次碰面后不久，对方就尽快送了玉蟾心来。
拿到东西后，陈洛阳开始像当初“黑日”吸收金乌翎羽一样，炼化吸收这件太阴之宝。
以自己的“影月”。
516.星宫
陈洛阳身体先为幽冷苍白的月光所笼罩，继而月光退去，化作无影无形之月。
而在陈洛阳面前，则是一轮圆圆的明月。
皎洁月光中，隐现蟾蜍的影子。
定睛仔细看去，月光中心，乃是一枚洁白玉石，形似心脏。
太阴至宝玉蟾心中，流露出森冷幽寂的太阴之力，同陈洛阳的“影月”相呼应。
不过，不同于当初“黑日”吞噬金乌翎羽，如今的“影月”反而在将自身力量贯入玉蟾心中。
玉蟾心珍贵却脆弱，稍有不慎，便可能碎裂。
凌厉至极的暗影锋芒，这一刻在陈洛阳控制下，要贯入目标当中，却不破坏玉蟾心。
在这个仔细寻求平衡，打磨细节的过程中，陈洛阳的“影月”在不断炼化玉蟾心中太阴之力，强化自身。
本就因神魔血由太阴真经月皇真身升华而来的“影月”，此刻迎来自身第二次提升。
上次修炼“黑日”，陈洛阳左眼如故，右眼则变成纯粹黑色。
现下修炼“影月”，则是刚好反过来。
他右眼同先前一样修炼神魔血的特征，放出暗金光华。
左眼则转为纯粹的黑色，更隐隐生出一丝丝黑气，融入面前的“影月”内。
源自那位魔尊的武道奥妙意境，被陈洛阳不断融会贯通，并融入自己一身所学当中，越发纯熟精湛。
而那无影无形的“影月”，则越发晦暗难测。
和“黑日”一样，“影月”也开始成为一门全新绝学，凌驾于红尘中诸多绝技之上。
陈洛阳不断揣摩其中力量意境，在“影月”同玉蟾心的交流里越发得心应手，举重若轻。
刚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唯恐毁坏玉蟾心。
随着时间推移，则越来越轻松，直到最后，仿佛如臂使指。
他没有因此满足停步，反而越发精益求精。
一式剑意，被他徐徐融入自己这一轮“影月”内。
源自那青铜古剑，十二式幽冥剑意当中，一式灭剑的剑意。
十二式幽冥剑意，陈洛阳眼下入手其四。
自青铜古剑得到一式灭剑。
从雨山鸣和燕明空手中得到三式冥剑。
除此以外，血海中，分身血暗天正在寻找血河老祖那一式幽剑的下落。
解星芒未入血海，血暗天可以不必惦记他。
晚些时候，由另一具分身半海道人同燕明空试着去蛮荒寻血夜雨、解星芒碰碰运气。
眼下陈洛阳掌握的四式幽冥剑意当中，最为纯熟者，毫无疑问是最早得到的那一式灭剑。
三式冥剑虽好，他还需要时间参悟修行，当前可以暂且不理。
那一式灭剑的剑意，被陈洛阳斟酌着融入自己的“影月”内。
相较于融入“黑日”的偷天换日**，这一式灭剑剑意威力高下不论，但剑走偏锋，想要融入“影月”，无疑更加困难，更加危险。
陈洛阳聚精会神，不急不躁，一点一点攻克难关。
待到后来，“影月”越发凶厉，仿佛预兆世界末日到来的标志。
但始终还在陈洛阳掌握范围之内。
他静静看着那轮“影月”，徐徐驯服对方。
良久之后，绝望灭亡之气渐渐消失，那轮“影月”，越发隐秘，无迹可寻。
至凶至锐的杀意与威力，似乎都被尽数收敛。
陈洛阳面上微微一笑。
其左眼中的纯粹黑暗退去，重现暗金光辉。
“影月”并未消散，闪动皎洁月光的玉蟾心，也仍然悬浮在半空中。
陈洛阳唤了苏夜与刘思进来。
“此前说过，还有一番机缘在等着你，便着落于此，自己认真看，不要盲目躁进，能看懂多少是多少，莫强求。”陈洛阳冲苏夜说道。
苏夜一脸茫然，四下里张望。
陈洛阳手掌轻轻挥了挥，“影月”划过苏夜、刘思身前。
苏夜神色猛地一变，双瞳中有黑紫色的电光跳跃闪动。
其视线，追随无影无形的“影月”移动，表情如痴如醉。
陈洛阳不再管他，转而对刘思说道：“眼下对你来说，可能还有些早，你莫要追寻细节，否则反会陷入魔障。
切记只在心中留个印象即可，作为提纲挈领，指引自身所学，当益处无穷。”
一边说着，“影月”在他控制下，从无影无形之相，化为黑黢黢的暗影，在满月和残月之间变化，如同阴晴圆缺之相。
“谢教主指点。”刘思谢恩过后，不敢多言，集中注意力，认真揣摩观察，只片刻功夫，便跟苏夜一样，已步入物我两忘的境地。
陈洛阳双手背负身后，静静看着他们。
像是在等候什么。
少倾，果然不出他所料。
苏夜同刘思，都沉浸在武道的世界中，浑然忘我。
他们身上，各有凌厉锋芒显露，开始随着自己的领悟起舞，忘我的将自身所学演练。
苏夜眼下修为境界高过刘思不少，陈洛阳如果不管，结果怕是不堪设想。
是以他专门将二人隔开。
而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更隐隐显露几分狂态，戾气四溢。
陈洛阳轻咳一声。
刘思、苏夜二人便陡然停下动作，如梦方醒。
苏夜面上一阵茫然，而刘思在最初的恍惚之后，则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二人，揣摩陈洛阳的“影月”，竟险些走火入魔。
虽说是因为修为境界差距较大，但这门武学，也未免太过凶恶危险。
自家教主，实在是不世出的奇才。
“循序渐进，切忌急躁。”陈洛阳挥挥手：“下去自己认真揣摩。”
“是，教主。”刘思先行礼，然后看苏夜懵懵懂懂，似乎始终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由暗自叹气，连忙拉着苏夜一道行礼告退。
陈洛阳以“影月”指导苏夜、刘思，另一方面，则以“黑日”指导张天恒。
他自己，不断揣摩完善自身所学。
看着玉蟾心，陈洛阳想起这件宝贝的原主人。
东周皇朝，卫氏家族，卫零。
对方得到穹天石之助，效果同样立竿见影。
第一次对着穹天石，他枯坐一天一夜，最后才出一枪。
之后几次，他对着穹天石面壁的时间越来越短，而直接出枪刺击穹天石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多。
照陈洛阳估算，当卫零无需面壁，只是出枪的时候，他对着穹天石的修行便告一段落。
接下来，此君很可能闭死关潜修。
如果他原本积累便足够丰厚的话，这次闭死关后再出关，他便有可能突破至第十八境的修为境界。
届时他将正式青出于蓝，超越其父卫超然，成为卫氏家族第一高手。
不过闭死关时间可长可短，要视他自己情况而定，谁也不好说他这次闭关需要多久。
而且，他这次闭死关，如果走漏风声，东周其他强者会否坐视他成功，怕还要画个问号。
陈洛阳靠坐在座椅上，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静静沉思。
片刻后，他命人调来古神教内许多信息资料。
其中涉猎门类广博，让底下人猜不透陈副教主意图，大家也不敢妄自揣测，只尽心尽力听命行事。
陈洛阳要的资料虽多，但他其实只专心看一部分。
主要集中在极北天池、小西天、北海燕然山、天河一脉等几大圣地的年轻一代上，查阅其中名声在外的一些杰出人才的资料。
相对于“树屋”，黑镜“左眼”那片星空，他暂时定名为“星宫”。
“星宫”是时候纳新了。
既然半海道人同冷寂成功建立了联系，他便可以暂时先放放。
陈洛阳准备先挑别的人选。
如今的他，不打算碰运气了，而是想要尝试着挑选合适的目标。
从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随便撞大运。
但现在，他可以试着借助已经选取的目标，来帮助判断自己看中的人选，对应的“星辰”是哪一枚。
就像这次雍月山脉里，只要有韩莓和燕明空在冷寂身旁，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有把握将冷寂带去“星宫”。
刚来红尘界的时候，他羽翼未丰，这样的动作，顾虑重重。
而如今，他手脚可以稍微松快些了。
不过，目标还是要仔细挑选。
所以陈洛阳仔细审视各家年轻天才。
似红尘十杰等等太过出类拔萃，已经堪比各大圣地长老的存在，在各大巨头视野里盯得太紧，并不合适“星宫”这边。
陈洛阳眼下倒是已经不再忌惮被这些巨头发现，但这样已经成型的素材，不利于他重新挥毫泼墨。
他的目标放在了第十五境的年轻俊杰，预期将别人的种子，栽出自己的花朵。
血河、西秦、青牛观、苍龙岛等等，都或深或浅已经留下他的手笔。
自家古神教是基本盘，自然更不用多说。
陈洛阳这次瞄准的目标，便是自己影响力相对薄弱的势力。
他很快找到一个感兴趣的对象。
通过白玉瓶查询对方信息后，陈洛阳暗自点头。
就是你了。
陈洛阳心神来到黑镜所生的“星空”中，然后先把象征韩莓的那枚“星辰”选出来。
根据白玉瓶提供她姐姐韩筝的生平经历显示，姐妹二人已经重新团聚，并离开雍月山脉。
陈洛阳毫不客气，将韩莓摄拿。
517.卓越的脑补能力
韩莓虽然晕头转向，但已经习惯如此的她，安稳来到黑暗的星空下，并向着虚空行礼：“参见前辈。”
“虽然节外生枝，但最终结果，你成功通过第四重历练。”那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韩莓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打一个突。
她有些心虚的说道：“前辈，晚辈也不知道地底暗海居然会那般爆发，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我周围的人，不论敌友，似乎都运气不佳。”
韩二姑娘难得心虚。
往日她经常自诩洪福齐天，并因此洋洋得意。
但现如今，她渐渐感到不安。
因为眼下已经不仅仅是她自己好运，而是她周围的人随时随地都在倒霉。
如果这事儿韩莓自己能控制，她必然得意仰天大笑三声。
可她控制不了。
于是连她姐姐韩筝在内的等人，都苦不堪言，韩二姑娘顿时变得生人勿近。
这让自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韩莓如何能高兴起来？
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一个灾……不对，呸呸呸！
一定是别的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陈洛阳心中也对此颇感兴趣，但为了维持魔尊的范儿，他又不好直接问韩莓。
白玉瓶查询韩莓的信息，眼下无法更新最新状况，这让他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此刻被韩莓求助，某位姓陈的“魔尊”不禁暗自挠头。
“你会慢慢适应的。”
陈洛阳一边思索，一边以魔尊的口吻不咸不淡的说道，语气漫不经心。
韩莓闻言，精神先是一振。
这位前辈，果然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前辈，这是您的手笔吗？”红衣女子小心翼翼问道。
“这世上没有白吃的美餐。”陈洛阳淡淡说道。
韩莓顿时脸色一苦。
这位前辈说话，太难捉摸了。
没有白吃的美餐？
是说她不值得对方赐予这古怪运道，还是说对方赐予她这古怪运道后腰付出巨大代价？
韩二姑娘一脸牙疼的表情，咧咧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之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低声苦笑道：“我当初就不该手贱去碰那副骸骨。”
陈洛阳听到她断断续续的抱怨，心中微微一动。
碰了……一副骸骨？
什么骸骨？
在哪里？
骸骨眼下如何？
诸多问号闪过他脑海。
陈洛阳心中暗道，韩莓此番变化，或许就跟那骸骨有关。
莫非是像冷寂一样，面临某个大能强者夺舍？
之后有关这方面的问题，要设法查证一番才是。
眼下不是追问的时机，陈洛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以那低沉而又威严的神秘声音说道：“你通过第四次考核的奖励如下。”
心念动处，他传下一枚玉简，给了韩莓。
韩莓见状，便也收拾心情，不再纠结先前的事情。
“晚辈能现在就打开吗？”韩莓向黑暗的虚空问道。
按照经验，这可能是某种武学典籍或者秘传。
她想现在打开当然不是不信任这位神秘而又强大的前辈，而是想先浏览一遍，有什么疑问，能趁机当场向这位前辈请教。
“可以。”那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平静说道。
韩莓便点开了玉简。
结果其中隐隐生出凌厉刀气，叫人心悸。
刀气竟似乎化作黑龙模样，发出震慑众生的长吟。
韩莓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她走单帮，没有大势力作为背景，有些消息和见闻方面就没那么灵通，比较吃亏。
但至少西秦皇朝名震红尘的绝学，龙皇天锋，她还是认识的。
尤其她本就是修习刀道，而西秦龙皇天锋正是红尘界最顶尖的刀法之一，相当于血河、天河之剑在剑道上的地位。
韩莓略微揣摩片刻后，暗自咂舌。
她见过西秦皇族高手出刀，所以大致能辨别，这该是龙皇天锋嫡传无疑。
虽然感觉似乎不是完整的刀谱，但其中刀意，至烈至纯，已经叫人叹为观止。
这位前辈，随手便能给出这样的真传，其人背景和实力，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韩莓回想自家姐姐韩筝与苍龙岛主，曾隐约谈及，那是一位红尘巨头都无法企及的强者。
红尘界里，便是鼎盛之时的叶天魔，怕也当不起如此赞誉。
这般神通广大的人，恐怕唯有传说中那位至尊。
现在看来，当真如此……
不过，至尊既然赐下武学，为何不是完整的龙皇天锋呢？
以至尊的神通广大，既然有龙皇天锋刀意传承，那自然该是完整的无疑。
韩莓凝神想了想，心中若有所悟。
至尊先前指点她所学，也是重意不重形。
眼下虽然赐予她龙皇天锋，但想来更多是希望她参考涉猎，起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而不是直接改由斩龙诀，转为修炼龙皇天锋。
至尊有言，看重他们几个的潜力，所以才予以考验和奖励，培养他们更快成才，挑战更高的目标。
她韩莓，要修炼出自己的刀道才是。
韩莓目光凝重了几分，但也带有亢奋。
她修炼的斩龙诀，比昔年神州浩土斩龙客的斩龙诀，更加精妙，更有潜力。
按部就班修炼，有冲击武圣境界的希望。
但想要更向上一步，就力有未逮，要看韩莓自己的本事。
事实上，韩二姑娘本人天赋悟性卓绝，又白捡诸多绝学秘籍，在这方面压力不大。
当然，修行龙皇天锋，上限更高。
有这门绝学在，她可以短时间内立马挑战武圣的境界。
而现在，她要挑战一条更有难度，但也可能更具潜力的道路。
某种角度来说，这是至尊给她的奖励，更是又一重考验。
红衣女子当即陷入沉思中。
便是周围那黑暗的虚空，这时似乎也被她忘在脑后。
陈洛阳并没有打搅韩莓。
他暗自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都不用他出言诱导，韩二姑娘自己似乎就脑补得很成功了。
给对方并非完整版的龙皇天锋，真实原因很简单，自然是因为……他陈大教主也没有完整的刀谱。
那玉简里的刀意，乃是他分身半海道人镇压炼化体内三道黑龙之气，并与冷寂交流切磋后的成果。
源头，乃是此前的西秦大帝李策，品质自然不用多提，只是眼下还没有彻底归纳总结完善，相当于半成品。
不过已经足够拿来忽悠韩莓了。
事实上，也不能算忽悠。
对于韩莓的修行，陈洛阳心中确实已经有了腹稿。
他如今第十七境的境界高过韩莓不少，又有体悟魔尊武道真意的经验收获，摆明车马指点对方修炼，并无难度。
“先化龙，再屠龙。”低沉而又威严的神秘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六个字回响激荡间，让韩莓猛然一醒，几乎有些忘乎所以的一击掌：“正是如此！”
她眼下根基乃是斩龙诀，同龙皇天锋这等蕴含真龙之气的武学，其实存在一定冲突。
如果一定要选，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改修上限更高，威力更强的龙皇天锋。
但假如要以自身为主，不轻易改弦更张的话，修炼难度便直线上升。
她悟性卓绝，沉思间心中已生出不少想法，只是其中有不少干扰项，仿佛迷雾一般笼罩真相。
此刻陈洛阳六个字轻轻一点拨，韩莓顿时便拨云见日。
仿佛散落一地的众多珠子，此刻重新被一条线全部串起来。
韩莓理顺了线索，无需陈洛阳说更多，她自己顿时就如何融会贯通众多绝学，有了完整思路，并可以一路深挖拓展下去。
先化龙，再屠龙，只是一个概念。
有道是知易行难，将一个概念变成具体办法和细节，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韩莓此刻心中瞬间就生出众多主意。
她仿佛在这一刻就看见，武圣的大门已然在她面前开启并浮现，门内是一条通往更高远未知的大道。
等到静下心来后，她回过神来，再次郑重向黑暗的虚空行了一礼：“谢前辈指点。”
她心中此刻想到的却是，苍龙岛绝学苍龙十绝，其实也可以是那个“先化龙”的存在。
只是她的斩龙诀，本就犯苍龙岛忌讳，现在人家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才由得她逍遥。
就这，她姐姐韩筝都恨不得一天揍她八回。
如果她真的去“屠”苍龙岛的龙，那即便顾忌至尊的存在，苍龙岛怕是也不会有好脸色给她看。
幸好，至尊传了她龙皇天锋的刀意，要不然她到时候对着苍龙岛可就太尴尬了。
“无需谢老夫。”那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说道：“老夫说过，通过历练，便有奖励。”
“是，晚辈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前辈期望。”韩莓感动地说道。
“很好。”陈洛阳说道：“你的第五次历练，现在开始。”
“…………”韩莓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第四次历练才刚结束，雍月山脉里乱得不可开交，差点坑死她姐姐韩筝。
这连口气都没能喘匀，第五次历练就来了？
“……请前辈吩咐。”韩二姑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陈洛阳对此视若无睹：“查明北海燕然山弟子杨斌的死因。”
518.新布下的棋子
“杨斌？”韩莓愣了愣。
这个名字，她隐约听过，但印象不深。
北海燕然山，她自然知道。
那是魔道七大圣地之一，雄踞北疆，当代山主“扶摇王”韩商乃红尘魔道十大强者之一。
如今的红尘魔道巨头中，扶摇王跟苍龙岛主一样，算是比较低调的人。
不过，此前他和血河老祖走得非常近，血河、天河昔年交锋激烈，互不相让，各自寻找帮手助拳的时候，北海燕然山几乎次次都不落空，大力相助血河一脉。
在红尘诸圣地间，双方算是少有的铁杆盟友，经常同声同气共进退。
不过，之前天河与血河决战，血河老祖陨落，而扶摇王则遁走，返回北海燕然山。
大战之后，天河同样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追剿血河余孽已经很吃力，暂时便先不再理会北海燕然山。
毕竟，那也是一个跟天河、血河同重量级的庞然大物。
不过，传闻中北海燕然山有收容血河残党，是以眼下这魔道圣地同正道之间的氛围，依旧紧张。
韩莓此前少跟北海燕然山打交道，是以对其中传人不够熟悉。
她仔细回忆一番后，方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前辈，杨斌……是一年前就死了的那个燕然山嫡传吗？”
韩二姑娘搜肠刮肚好半晌，心中才隐约想起，北海燕然山曾经有过一个嫡传弟子，名叫杨斌，在年轻一代里也算是杰出人物，年纪轻轻，修成第十四境，出神的境界。
虽然不是燕然山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天才，但很是出色。
说不够出众，那是跟圣地嫡传中最顶尖的人物去比。
事实上放到整个红尘界的角度来看，实打实的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这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
因为这个杨斌，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传闻中，似乎死于仇杀，但具体细节，韩莓一无所知。
此刻乍一听“至尊”提起，韩二姑娘顿时头大三圈。
可是她又不敢拒绝，唯有硬着头皮问道：“前辈，能否多宽限一些时间？”
查明死因。
说起来简单，但韩莓敢拿自己一世好运打赌，历练肯定没那么简单。
绝不会是自己找人随便打听一下消息就完事。
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杨斌之死，内里怕是一环秘密套一环秘密，一重真相掩埋一重真相。
想要将所有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查出真正的真相，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都已经死了一年，坟头草都不知多高了……
韩莓正心中叫苦，便听见那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平静说道：“时限，三十天。”
红衣女子闻言，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前辈……”韩莓苦笑着想要再说什么，眼前天旋地转一片混乱后，她已经重新回到红尘界。
韩二姑娘双目无神，呆立原地。
好半晌后，她发出一声哀嚎。
韩莓如何抱怨如何叫苦，陈洛阳并没有理会。
他相信对方有能力完成任务。
不开玩笑，陈洛阳深深怀疑韩莓那灾厄般的神秘能力，有可能让真凶失误连连，昏招迭出，甚至不打自招…………
这一趟派给韩莓的任务，也是他想继续观察一下对方头顶的那个“灾厄光环”，进一步总结其中细节，试着查明其底细。
至于那个任务，杨斌死不死，陈洛阳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那个凶手。
真凶，他自然知道是谁。
通过白玉瓶，他甚至知道对方何时何地如何杀死杨斌。
这个人，才是陈洛阳让韩莓走这一趟的重点。
同为北海燕山然的嫡传弟子，白峰。
也就是陈洛阳这次为“星宫”纳新挑选的人选。
或者说，他在北海燕然山将布下的棋子。
一个当前第十五境修为的燕然山年轻高手。
在同辈人中虽然不是最顶尖的存在，但不论实力和潜力，都非常不俗。
只是某些方面来看，欠缺一些运道。
现在，他的运道来了……
陈洛阳相信，韩莓查访杨斌的死因，最终能查出真相，查到白峰头上。
届时，韩莓同白峰的接触，他可以直接将白峰摄拿到“星宫”。
直接吩咐韩莓去找白峰，未免有些僵硬。
虽然陈洛阳并不怕韩莓怀疑，甚至不怕苍龙岛主怀疑，但有些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经常粗疏大意的做事，养成习惯后，主观意识上想紧张起来，实际办事的时候却也可能吃亏。
偶尔任性些，放松放松无妨，但严谨始终是好习惯。
白峰在北海燕然山，正处于一个有些略尴尬的位置上。
他有成功上位的可能。
陈洛阳眼下对北海燕然山，颇有几分兴趣。
一方面，包括王地在内的少数血河余孽，便投身北海燕然山。
就陈洛阳更新白玉瓶里王地的信息，更可以看到对方透露了许多血河剑道的精髓给燕然山。
这可能带来的影响，颇耐人寻味。
有王地在，天河那边小剑仙的事情便没有结束。
接下来势必还有好戏上演。
而对陈洛阳来讲，另一方面需要留神的问题则是，传闻中燕然山山主扶摇王，此前也曾得到过一页天书。
甚至关于那页天书上是个什么字，红尘里都有流传。
“静”。
不过，此前天河、血河决战时，“扶摇王”韩商赶来为血河老祖助拳，交战过程中，并未体现出传闻中一页天书的神妙之处。
那页天书上到底是不是个“静”字，其中蕴含怎样的妙用，乃至于扶摇王究竟有没有得到这页天书，全都成了疑团。
陈洛阳也对此非常感兴趣。
通过王地，或者还可以加上白峰，在之后或许能告诉他陈某人问题的答案。
一直以来低调的北海燕然山，接下来会不会有所动作，陈洛阳同样期待。
眼下，就像期望韩二姑娘一切顺利吧。
她顺利了，往往就意味着别人不顺……
通过方才的相处，陈洛阳估摸着，有“魔尊”的存在作为掩护，“星宫”中自己应该不受韩莓引发的厄运影响。
但面对面就难讲了。
是以陈洛阳仍用分身半海道人，去暗中观察韩莓的动向，以便总结她那厄运之力的细节详情。
了结了韩莓这边后，陈洛阳在“星宫”，又触动象征燕明空的那枚“星辰”。
对方很快被他摄拿到黑暗的星空下。
只看这白衣女子一眼，陈洛阳就心中微动。
得到第三式冥剑，如此短的时间里，对方一身剑意更加凌厉，差别几乎大到肉眼清晰可见的程度。
三式冥剑齐聚，确实非同凡响。
而燕明空在这门剑术上的修行天赋之高，也耸人听闻。
白衣女子此刻神色沉静，默然立于黑暗星空下。
得到第三式冥剑后，她立即开始潜心修炼。
立地成圣的大门，仿佛已经在向她打开。
这时被陈洛阳突然摄拿，打断修行，她不急不躁，淡然处之。
面对黑暗星空下那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她没有提及半海道人与冷寂，相信那位神秘前辈已知晓云端湖发生的一切。
“第四次历练完成，你的奖励如下。”低沉而又威严的神秘声音响起，果然也没提燕明空同半海道人交换绝学的事情。
似乎，那就是燕明空自己的机缘，而他并不会予以干涉。
又一枚玉简，出现在燕明空面前。
燕明空接了玉简，并没有像韩莓那样询问，只是冲黑暗的虚空一礼：“谢前辈。”
陈洛阳淡然道：“散了吧，下次历练，晚些时候通知你，眼下你先潜心修行。”
燕明空再行一礼，然后她便从那片黑暗的虚空下消失。
等回到红尘界现实世界当中，她方才将玉简点开。
看了其中内容，这清冷女子却也微微一愕。
因为玉简中记载的乃是血河一脉的一门至高绝学。
地位与血洗天河诀、血凰轮回诀、血海悲天诀、血染苍穹诀这四大剑术并列的无极血海！
红尘里，这门绝学，也算恶名昭彰至极。
虽然不似血河剑术一般要大量杀生才能修炼，且修炼难度极高，但其名声，在很多人心目中，比血河众多剑术还要更加恶劣。
陈洛阳的血暗天分身入了血海，虽然没有得到幽剑同绝剑，却也不是全无收获。
其中一份收获，正是这无极血海的秘籍。
陈洛阳已经修成偷天换日**，有没有无极血海也就无所谓了。
这门绝学修炼难度极高，血河中也没几人练成。
陈洛阳将之奖励给燕明空，燕明空能不能练成，就要看她自己了。
但对她而言，这无疑是眼下最需要，最合适的绝学之一。
她现下修行，有了三式冥剑，正是开始腾飞的时候。
但根基略微浅薄，天材地宝得之不易，物质条件较差，却可能制约她的突破，拖延她的脚步。
如果能修成无极血海，在这方面，无疑会有很大的改观。
当然，对她来说，也多了一个非常拉仇恨的本事。
但燕明空自然会笑纳。
在红尘待了许久，很多事情她多多少少已经知晓。
例如，无极血海、吞天魔功、偷天换日**，正是最克制神魔不灭身的一类绝学。
519.陈某人带来的变化
天魔不死身，燕明空再熟悉不过。
在神州浩土时，她曾经专心致志，勤修苦练，领悟一式冥剑剑意，以期打破天魔血的天魔不死身。
从预期的结果上来说，她无疑成功了。
如果对手还是天魔血和天魔不死身，面对她的剑术，基本上跟纸糊的一样。
只是可惜，因为她绝想不到的意外，她心目中一直以来的那个假想敌，一身天魔血化作神魔血，天魔不死身也化作神魔不灭身。
幽冥剑术极端犀利，但以燕明空当下的剑术，尚没有十足把握打破陈洛阳的神魔不灭身。
尤其陈洛阳眼下修为境界更高过她，她就更没希望。
来到红尘界，相关消息，她也常有留意。
神魔血衍生的神魔不灭身，作为红尘里最有名的防御绝学之一，战绩彪炳，声名远扬。
黑水绝宫高手施展一念神功，需要追求防御力的时候，往往都是衍化神魔不灭身，由此可见一斑。
当初凌苍被别东来一拳破一念，是因为别东来一身绝学特殊，正好克制一念神功。
而那位黑水绝宫长老败在燕明空剑下，本质上是燕明空利用他一念神功变化的空隙突袭，抢在神魔不灭身凝立前便将之重创，而非正面攻打神魔不灭身。
古神教这门盖世神功，作为红尘中各大圣地共同的假想敌，想要攻克的难关，迄今仍旧屹立不倒。
各大势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针对神魔不灭身，各自钻研出不少破解的办法。
例如小西天的当头棒喝，南楚皇朝光明煌暗度陈仓，血河一脉滔天血河化血雨如丝等等。
多多少少都有些效果，但也只是不至于老虎咬龟无处下嘴。
距离真正彻底破解古神教的神魔不灭身，还差得远。
何况古神教修炼神魔血的高手并非只守不攻干挨打。
当然，神魔不灭身并非完全无敌。
它最大的克星，就在它自家古神教内。
首先便是至宝罚神锋，在境界相若的对手掌握下，当真近乎视神魔不灭身如纸。
“落日王”郑池的修为接近红尘武圣顶点，以神魔不灭身的防御力，理论上来说武圣无人可破，却也经受不住同为武圣的敌人手持罚神锋的威胁。
然后便是偷天换日**。
陈洛阳本人当初同林岩交手的时候，对此深有体会。
而与偷天换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无极血海、吞天魔功，也可起到相近效果，堪称最克制神魔不灭身的绝学。
不过，这几门绝学，论修习难度，还更在神魔不灭身之上。
历史上，修成这几门绝学的人加一起，都不曾比古神教修炼神魔血的人多。
而且它们是神魔不灭身的克星，却未必是神魔血的克星。
神武魔拳里也有“相柳”等绝招反过来威胁修成这几门神功的人，所以大家互相克制。
但对燕明空来说，无极血海仍有巨大作用。
她对那星空下的前辈掌有血河秘传的无极血海，并不怀疑。
姑且不说血河老祖已死，就算对方还活着，该也没有这般神通广大。
这位星空下的前辈，真实身份，最有可能是那存在于传说中的红尘至尊。
真要说燕明空有所忌惮，也是因为现下红尘常有流言，陈洛阳正是那位红尘至尊唯一的真传弟子。
不过她向来以坚持自身修行为主，所以也不甚在意。
燕明空倒未必一定要直接凭无极血海去克制陈洛阳的神魔不灭身。
如果能汲取其中精华，令自身剑术更进一步，反而更合她心意。
三式冥剑当中有一式，其实也具备几分相似奥妙，剑意吸噬生魂，仿佛能直接将人神魂拖入黄泉幽冥。
不过，她能否修成无极血海，眼下还要挂个问号。
陈洛阳传了无极血海给她，也抱有试试看的想法。
这门绝学修炼起来，难度太大了。
似自家古神教内，陈洛阳也会试着传授偷天换日**给张天恒、刘思、苏夜他们。
但能否学会，谁能学会，就要看造化了，陈洛阳本人都没数。
他是因为体悟魔尊武道意境，方才能在短时间内入门偷天换日**。
可这般经历只有他自己才有效，可意会不可言传，无法惠及他人。
不过刘思等人学不会也无妨，按照陈洛阳安排的其他道路走，照样能快速成才，充其量脚步放缓一些。
对当下的燕明空而言，除了参悟无极血海之外，她最重要的事情始终还是先参悟那幽冥剑意，以期能向武圣境界发起冲刺。
超凡入圣，才让她有更多本钱在这红尘里行走。
虽然对解星芒的那一式绝剑有兴趣，但磨刀不误砍柴工，按照陈洛阳的估计，燕明空多半是会等她成为武圣之后，才会尝试往蛮荒一行。
有了无极血海和这一式绝剑，她便有了短期内继续进步的可能。
现在，她更需要消化当前所学，先迈出通往武圣的那一步。
所以陈洛阳不担心她立马联络半海道人前往蛮荒，自己的半海道人分身，可以先跟着韩莓，观察状况。
陈洛阳自己留在古神教总坛，教内反而渐渐开始风起云涌。
不过，陈副教主大可以稳坐钓鱼台。
风起云涌的是别人，焦点在于神魔宫重开纳新的日子，已然临近。
而在古神教外的红尘世界，激荡的风云，终于有渐渐平息的征兆。
因为陈洛阳隐瞒了西秦大帝李策的死讯，所以雍月山脉里，各方势力仍然在努力搜寻围捕。
围捕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
为此，他们甚至放松了对冷寂的追捕，使得冷寂成功逃出生天。
雍月山脉中费劲找了多天空气后，西秦、苦海乃至于东周众人，终于放弃。
他们的目标，仿佛凭空人间蒸发，无影无踪。
大家心中更是凛然，如此严密的重重包围下，西秦大帝李策居然还能溜出去，对方当前保留的实力和后备手段，实在出人预料。
找不到秦帝，众人再返回头重新查找冷寂。
虽然冷寂已经突围出雍月山脉，但毕竟留下线索，仔细寻找该能发现更多蛛丝马迹。
可是一番努力下来，大家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所有人更警惕，冷寂像是得到了某些人的帮助。
他最后的下落，着落在北疆云端湖附近，那里濒临黑水绝宫的地盘，会否黑水绝宫也插了一脚？
局面越发复杂的情况下，大家都慎重起来。
雍月山脉中激荡的风云彻底平息。
西秦皇朝大地上，焦点再次恢复为苦海与小西天的正逆佛门之争。
小西天普慧方丈伤势未愈，小西天终究处于弱势。
苦海终于得以在西秦皇朝地面上扩张。
但因为各方势力的排斥打压，苦海的扩张终究缓慢，大家陷入拉锯时期。
红尘上其他大势力，经过先前一番大阵仗，不约而同，大多开始低调休养生息。
惊涛骇浪，重新转为暗流涌动。
这时大家回头审视过去这几个月里的风起云涌，都心情凝重。
北海燕然山中，嫡传弟子白峰的静修之处，有同门师兄弟前来做客。
“谁能想到，纵横千年的血河老祖，竟然就此陨落？”对方唏嘘不已。
“董师弟你这话说的，也不仅仅只是血河老祖。”白峰随意的笑笑。
“是啊……”董师弟点头说道：“听说黑水绝宫的凌苍也已经陨落了，不过却有传说中的魔后出山，重掌宫主之位。”
黑水绝宫同北海燕然山地缘较近，同属北疆，两大圣地虽同为魔道，但关系并不和睦，常有摩擦冲突。
白峰一笑：“跟对面比，不好说谁更惨一点。”
他口中的“对面”，自然是指正道一方。
摆在明面上的，有天机先生陨落，西秦大帝传闻中虽未死，但也难复旧观，天河老剑仙同小西天普慧方丈尽皆重伤。
短短几个月时间里，红尘巨头强者已知最少陨落了三位，还有多人重伤。
这般惨烈景象，此前已经有百余年不曾见过。
前一次比这更惨烈的境况，怕是要追溯到群雄一起对抗天魔的时候。
“血河老祖陨落，血河隐遁逃匿，本门失去一大奥援啊。”董师弟忧心忡忡，叹息一声。
白峰笑道：“还好，还好，冤家对头现在也大都是多事之秋。”
董师弟闻言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白师兄，你说本门会不会主动出击，趁天河、黑水绝宫他们虚弱动荡之际出手？以免将来他们恢复元气后，为难本门？”
“这是山主他们考虑的事情，我可不敢妄加揣测。”白峰摆摆手：“咱们用心修炼，安静听吩咐便是。”
“白师兄说的是。”同门师弟连忙说道，然后又忍不住叹口气。
两人聊了片刻后，对方告辞离开。
只剩下自己一人，白峰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消失，流露出几分烦躁。
他倒不是为了方才谈话的内容而担忧。
白峰感到有几分焦虑的是，似乎有人在查访当年他杀死杨斌的事情，对方更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有顺藤摸瓜摸到他这里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