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甘当恶人
陈洛阳静静看着对方。
面前的年轻男子，气息比原先似乎沉稳几分，但剽悍依旧。
陈洛阳见状，暗自点头。
“来了红尘，感觉如何？”他淡然开口问道。
面前的张天恒开口答道：“名不虚传。”
陈洛阳闻言，便微微一笑。
眼前的青年男子，素来性情剽悍嚣张，桀骜不驯。
让陈洛阳来评价的话，对方的人生信条可以用教主老大，我老二，天老三来形容。
哪怕面对实力更强过他的敌人，他也本色不改。
不过，获悉红尘界中的具体情形后，对他来说，有所触动是难免的。
他人虽傲，但不傻。
红尘中顶尖强者比神州浩土高出一大截。
某个角度来说，差距甚至大到让人心生茫然，甚至绝望的程度。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极可能是致命的，让人彻底没了心气。
但眼下在张天恒身上，陈洛阳看不见这种颓丧。
反而是对方身上仿佛有火焰，越燃越旺。
井底之蛙跳出枯井，见识到真正的天空后，反而激起更强烈的雄心，或者也可以说是野心。
但这熊熊烈焰被张天恒压在心底，其本人外在的气质，反而比在神州浩土时更加沉稳。
眼下的自己，在红尘界里，是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
但绝不会是一辈子的无名小卒！
陈洛阳可以很轻易感受到对方的信念。
同时他更确信，面前的青年男子粗中有细，极为精干，不是空有雄心壮志，只会喊喊口号而已。
“这会是我们的红尘。”陈洛阳淡淡说道。
面前的张天恒面色不失沉稳，目光中则流露出狂热与剽悍。
他再次单膝跪地，沉声道：“这注定将是您的红尘！”
陈洛阳双目中，暗金色的光华闪动了几下，注视张天恒：“天魔血，是自一门绝学中衍生而来，这门更在天魔血之上的绝学，名为神魔血，乃红尘古神教镇教神功。”
张天恒迎着陈洛阳双目中暗金色的光华，沉住气，没有说话。
陈洛阳轻轻点头，对其能稳住心境不乱的表现满意。
“古神教神魔宫展开纳新，天恒你与苏夜，带着小远一起入宫修行。
小远尚年幼，且先不急，苏夜自领悟他的鬼龙枪。
而你，你将修炼与我一样的神魔血。”
张天恒深吸一口气，向陈洛阳重重的三叩首：“谢教主隆恩！”
苏夜对此也没有异议的样子，只是好奇的端详陈洛阳那对闪动暗金光芒的双瞳。
苏伟并不意外。
自己走玄武殿的老本行，刘思成为秘密的剑锋转入暗中，苏夜武道天赋虽然绝伦，心性却还未必有小苏远成熟。
神魔宫中，自然还要有个精明强干之人，听候陈洛阳调遣，帮陈洛阳节省精力。
张天恒忠心耿耿，勇于任事，合该他有这番造化。
从武道天赋上来说，他也值得陈洛阳栽培。
神州浩土古神教内人尽皆知，从前的滇州分舵张护法，之后的白虎殿张首座，昔年出身市井帮派，一点一点打拼起来，年纪稍长时，才入得古神教，接触魔教上乘绝学。
其剽悍跋扈，嚣张暴戾的作风，就是源于少时经历，入了古神教后，也一直遗留下来。
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他的保护色。
人是真的嚣张。
但如果只会一味嚣张耍横的话，他恐怕也活不到入古神教那天，早横尸荒野了。
而其武道天赋之高，令所有人侧目。
接触魔教上乘绝学短短几年时间，就突飞猛进，超越诸多魔教自小培养的天才弟子。
神州浩土古神教上任老教主陈翰海昔年甚至有心再收第六个徒弟，只是因为后来陈翰海陨落才作罢。
入教虽晚，但快速崛起的张天恒，学武道路上，很多时候，都是如今的教主亲自指点。
神州浩土古神教，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中，有两个人此前或多或少被埋没。
其中一人是刘思，在生子之后，玄阴之身方才重新焕发本来应有的光彩。
另一人便是张天恒，因为种种原因，埋没于市井间，十七岁时方才入教接触上乘武学。
两人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刘思如此，张天恒亦是同样。
古神教统一神州浩土，整合调拨各路资源，教中高手尽皆受益，张天恒也是立马有所突破，从第十境达到第十一境。
了解红尘界的情况后，他不仅没有气馁，反而越发刻苦用功，眼下距离第十二境，不过咫尺之遥。
来到红尘界后，入得神魔宫，环境与物质条件更优越，第十二境唾手可得。
在已经突破至第十二境，同时天资也自不凡的左使萧云天，同张天恒之间，陈洛阳曾经有过一番权衡。
将来，两人都是要来红尘界的。
不过近期，陈洛阳预计安排两人中一个暂时留守神州，确保神州平稳过渡。
宁久微下去坐镇，更多是作为武力支撑。
陈洛阳不希望，她个人也无心介入实质教务。
而日常教务运转打理，需要能力和忠诚都靠谱的人物。
大长老谢冲是一人，但并不足够。
尤其是苏伟也前来红尘的情况下，神州浩土平稳过渡，更离不开精干得力的人。
陈洛阳最终选择萧云天留在神州浩土坐镇，直接担了神州副教主的位置，谢冲依旧为首席长老在一旁鞭策，宁久微为教中供奉。
而张天恒，同苏伟一家，一同升上红尘界。
相对于一团和气，打卡上下班的萧云天，陈洛阳眼下在红尘古神教，需要一个为自己披荆斩棘的先锋官。
而他本人在总教，地位将越来越超然，脱离派系斗争的影子，渐渐同江懿重合，乃至于取代江懿，成为各方的仲裁者与掌控者。
但同时正如以前江懿在位时，麾下有亲传弟子林岩、侯荆扉一样，陈洛阳也需要贯彻自己意志的人存在。
说的直白些，他需要一个甘当恶人的亲信。
身为教主，令行禁止是自然。
但事必躬亲就没必要了。
如果苏伟、苏夜兄弟二人的特长合到一个人身上，那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退而求其次，张天恒无疑比萧云天合适。
虽然萧云天也会不折不扣完成陈教主的吩咐，但主观能动性上比张天恒差太多了。
“想修炼神魔血，并不容易，需要同时收纳包括天魔血树果实在内的七大至宝入体，如果承受不住，当场爆体而亡。”
陈洛阳看着张天恒，平静说道：“历史上，失败者的数量，是成功者的几倍。”
苏伟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神州浩土上一枚天魔血树果实改变人的命运，却不曾听过谁吃天魔血树果实吃死的先例。
张天恒神色不变，目光狂热退去，反而变得平静且坚毅，再次向陈洛阳一礼：“属下愿意一试。”
陈洛阳颔首：“这些天，安静调息休养，好好准备去吧。”
他本人是因为当初黑壶的缘故，一身天魔血直接转化为神魔血。
但真要从零入门开始学习神魔血，难度可远比天魔血高出太多。
神武魔拳每一式修炼，入门都需要一件宝物做敲门砖。
修炼天魔血，服用天魔血树果实即可，只不过果实难得，一棵天魔血树四十九年才结一次果，而且每次只有一枚果实。
神州浩土的天魔血树，是当年“九臂天魔”费尘从红尘界带去的树籽所得。
红尘界古神教这里，倒是有不止一株天魔血树，所以虽然果实依旧难得，但不至于像神州浩土那么紧张，四十九年才得一枚。
但修炼神魔血，却需要包括天魔血树果实在内一共七种珍惜至宝作为辅助，才得入门。
是以在红尘总教，修习神魔血的人，也唯有最出色的人才方可得到机会。
而且这机会不是常有。
红尘古神教近年来已经少有传下神魔血。
今日神魔宫重开纳新，并再次传承神魔血，这么些年积攒下来，合用的宝物，也只有三人份。
当然，名额不一定只有三个，因为要考虑失败者的存在。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人道，但对古神教上下来说，万幸的是，失败者不会浪费宝物，可以循环挑战，直到有人成功……
陈洛阳从来没有打算把三个名额全都给自家神州浩土的人。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天赋不够底子太薄的人，只会白白送命。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目光盯着整个古神教，而不单单只是神州浩土的分支。
虽然，他同老班底之间感情基础更好，老班底也更值得信任，能力上并不需要轻视。
但他从来没打算只依靠老班底。
人才，亲信，越多越好。
红尘古神教中不乏人才，只是要设法为他所用。
神州的亲信要时间成长。
红尘的人心要时间收拢。
双管齐下结合起来，才能更快成事。
手里捏着这两个修炼神魔血的名额，不管是亲自收买人心也好，跟练步一、彭峰他们做交易也罢，都将有利于陈洛阳进一步在总教拓展自己的影响力。
比方说接下来，陈洛阳随手把苏伟安插进玄武殿，顶掉玄武七宿中一人，汤乙明直接捏着鼻子认了……
491.请君入瓮
玄武七宿之一的位置，当然不代表就能稳稳换得一个修炼神魔血的名额。
但这个机会，汤乙明仍然要为自己手下亲信争取，至少是争一个希望。
修成神魔血，不出大意外，基本上就意味着一个武圣的诞生。
因此甚至不需要去江教主面前扯皮，汤乙明代陈洛阳，做了苏伟的举荐人，并负责安抚自己一系人马，把一切善后都处理的漂漂亮亮。
虽然扯皮也不改变结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不借助江教主帮忙撑腰，也能把事办了，在大众眼中，无疑更说明问题。
苏伟尽快上任，尽快熟悉环境。
张天恒则放平心态，潜心修炼。
虽然陈洛阳许了他一个修炼神魔血的名额，但是否真能修炼有成，还要看他自己。
苏夜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嘻嘻逗弄自己的侄儿。
聪慧早熟的小苏远，反而让自家二叔弄得有些没脾气。
不过他也理解，以苏夜的性子，眼下自是无聊至极。
不仅仅是苏伟临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关键是陈洛阳也下了死命令，神魔宫纳新前，叫苏夜不得乱跑，并乖乖看顾小苏远。
神魔宫纳新尚未尘埃落定以前，还不是他们叔侄俩放飞自我的时候。
尤其是不宜溜到古神教核心控制范围以外。
关于苏夜，陈洛阳还另有安排。
眼下让这一大一小别乱跑，陈洛阳则直接传授刘思武道。
古神教教规，除了教主以外，严禁私传教中嫡传武学。
神魔血、偷天换日**这两门镇教神功的传承更是严格受限，不得随心所欲。
陈洛阳执掌神魔宫，得到传承神魔血的权利，是因为明面上他与江懿达成一致，且挟平定郑池叛乱之余威，方才能一言而决。
教中其他重量级人物，郑池不提，何长老正闭死关，彭峰、杜期明、练步一皆在外未归。
且不说他们会否提出异议，但眼下人都不在，自然也没有反对的可能。
对陈洛阳来说，刘思隐入暗处，不为人所知，成为暗中的剑锋，肯定也就不入神魔宫。
但事实上已经快要把古神教变成自己一言堂的陈某教主，要让自己手中这柄利剑变得更锋利，当然不会错过神魔宫中魔教嫡传的上乘绝学。
等其他人有所察觉的时候，陈某人怕是早已经大功告成了。
说来也简单，传授刘思的绝学都不用费心去挑。
“青龙天纵……”刘思喃喃自语。
“不错。”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这是神教除神魔血与偷天换日**外，最顶尖的几门绝学之一，尤擅隐匿挪遁，变化万千。”
刘思行礼：“谢教主隆恩，属下定用心修习。”
陈洛阳微微颔首：“很好。”
青龙天纵这门绝学，可以说是古神教中最适合刺客和暗杀者的盖世绝学，长于隐匿潜伏与速度变化，学有所成者，隐匿和身法都是同境界武者中的佼佼者。
倒霉死在血神珠下的前任青龙殿首座林岩，除了偷天换日**以外，便尤其擅长青龙天纵。
这门绝学富于变化，不拘泥于常形，视修炼者不同，可有各种不同的收获。
林岩修成青龙天纵枪，刘思则可能修成青龙天纵剑，全看各自领悟。
刘思在神州浩土，已经开始接触太阴真经，同青龙天纵相辅相成，另有乾坤。
尤其是陈洛阳还准备有别的东西给她，只不过要先等卫零送货上门。
在此之前，青龙天纵和太阴真经等绝学，已经足够刘思钻研。
最后还有那压箱底的一式灭剑剑意。
至于雨山鸣的那一式冥剑剑意，陈洛阳暂时不打算传给刘思。
相较于深藏不露，保守自身秘密的雨山鸣，刘思日后跟燕明空接触的可能性更大。
燕明空虽然新成第十五境，但她已经有两式冥剑剑意在身。
冥剑一共三式，三式齐集，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远非两式可比。
如果给燕明空得到，陈洛阳估摸着她很快就能突破至第十六境，立地成圣。
她成不成武圣，陈洛阳倒不担心。
或者说，合适的情况下，他很乐意对方有此进步。
这样才能更好的给他打工……
但不能那么轻易就将这第三式冥剑交给燕明空。
想要，拿另外两式来二换一。
可是这个生意，当然不能由神通广大的“魔尊”来谈，那太跌份了。
不过陈洛阳已经做好安排，请君入瓮。
但在计划达成前，还是要尽量避免意外发生的可能。
其实也是以防万一，眼下诸般绝学，已经够刘思好好钻研一番。
陈洛阳本人虽然不修习青龙天纵，但他现在修为境界高过刘思太多，是以照样可以充当名师的角色，点拨对方。
闲暇休息时，刘思从苏夜那里接过小苏远，将小家伙抱起。
她望着陈洛阳，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但欲言又止。
“有事，讲。”陈洛阳说道。
“是，教主。”刘思叹息一声，然后问道：“教主，陈首座她……真的遇难了吗？”
神州浩土迎战天河杨玄、先天宫成鹤与扶桑岛天华晨一战中，陈初华同成鹤看似同归于尽。
陈洛阳心中虽然有所怀疑，但在面对教中其他人时的说法，都是陈初华在那一战中陨落。
此后不论红尘界还是神州浩土，都不再见对方身影。
刘思在神州浩土时，与陈初华交情极好，双方于公是上下级，于私则是情同姐妹的手帕交。
此前闻听陈初华陨落的消息，一直伤心不已。
“为什么这么问？”陈洛阳不动声色，淡然道：“你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没有。”刘思轻轻摇头：“可能是属下始终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陈洛阳看了她一眼后说道：“或许你有发现，但你当时忽略了。”
刘思闻言，沉吟半晌后说道：“教主容禀，在那一战后，确实没有异常之处。”
她稍微顿了一下后说道：“就是在大战前夕，同首座偶然闲聊时，感觉她情绪似乎不大对，心事重重的模样。”
陈洛阳没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刘思继续说道：“那时以为是即将到来的大战和红尘界带来的压力，让她满腹心事。
但大战后这段日子来，我反复回想，总感觉首座当时另有所思，可我没旁的线索，也无法断定是否自己的错觉。”
陈洛阳面色波澜不惊：“我同样希望她吉人天相。”
“属下惊扰教主思绪，还望教主恕罪。”刘思行了一礼。
“无妨。”陈洛阳摆摆手：“陪小远一会儿后，继续用功修炼吧。”
“是，教主。”刘思应声道。
两人正说着，这时张天恒进来：“禀教主，殿外有人求见。”
“准。”陈洛阳言道。
刘思等人自动退下，然后屠山夷进了大殿。
如今古神教总教当中，屠山夷是最早同陈洛阳、同神州浩土接触的人。
眼下虽然同陈洛阳走得比较近，但却恪守底线。
因为他忠心的对象，是总教教主江懿。
光头大汉有时候圆滑世故，却也有坚定不移的一面。
不过这不影响他跟陈洛阳之间正常来往。
“何事？”陈洛阳问道。
“禀陈教主，东周皇朝有人来联系，提及东周那边，有人想私下同您个人会面。”屠山夷答道：“对方托我牵线，主要希望能瞒过东周那边的耳目。”
陈洛阳心中了然，面上则若无其事：“何人？”
“东周卫氏家族，“七海藏龙”卫零。”屠山夷沉声道。
来者，是东周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当世红尘十杰之一。
便是眼下，也是东周皇朝有数的顶尖高手，已可与其父，巅峰武圣境界，东周五大柱石之一的定远大将军卫超然并驾齐驱。
整个古神教上下，堪与之对等的任务，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人而已。
这样一个人，突然谋求隐秘的私下会面，屠山夷自然重视。
东周同古神教之间，虽然不似南楚、西秦、蛮荒、小西天、先天宫这些地方一样常有冲突，却也不是同道中人。
此前西秦皇都政阳城一战，正是因为东周女皇出关并驾临政阳城，古神教侵吞西秦的脚步才不得不中止。
“明日正午，范罗山千钧湖。”陈洛阳云淡风轻的定下时间、地点。
至于说卫零乐不乐意按照他定的地方来，陈洛阳并不担心。
“会不会有诈？”屠山夷问道。
作为一路见证陈洛阳从神州浩土杀上红尘，见证他短短几个月内从第十四境飞升到第十七境的人，屠山夷心目中，陈洛阳比卫零更具传奇色彩。
但卫零并非孤家寡人，其背后是卫氏家族，甚至可能是东周皇朝。
虽然已经有很多人传言，自家这位副教主，乃传说中的至尊传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保万全。
至尊充其量在几位巨头以大欺小的时候伸手管一管陈洛阳。
武圣之间的较量，堂堂至尊不可能插手。
哪怕陈洛阳被围攻也一样。
死了，说明没资格做他弟子。
否则是当师父还是当保镖？
“去了之后，便见分晓。”陈洛阳淡然道：“你先通知江前辈一声，待我回来后，再就详情与江前辈商议。”
492.翻脸，翻不了
“是，属下遵命。”
听了陈洛阳的吩咐，屠山夷恭声答道。
既然陈洛阳胸有成竹，他便也不再多劝。
自己这位副教主已经连续多次证明其深不可测的实力和人脉，平心而论，屠山夷对陈副教主还是很有信心的。
会面的地点范罗山千钧湖，好歹也在自家古神教统御范围内，主场待客，不至于被人轻松伏击。
这事儿屠山夷没有大嘴巴在教内传播，但江教主那里，他肯定还是要禀报一番的。
而结果似乎也印证陈洛阳的信心，江教主对此并未反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屠山夷配合陈洛阳做好千钧湖附近的侦查和警戒，以防万一。
屠山夷再将陈洛阳的答复，传回给东周卫氏家族那边。
让他多少有些好奇的是，卫零那边也没有讨价还价，而是爽快答应了陈洛阳定下的时间、地点啊，看起来倒确实不像是快有歹心的模样。
屠山夷便即再回报陈洛阳，敲定了双方的见面。
一来一回，时间也已临近，陈洛阳便同屠山夷一道，离开古神教总坛，前往范罗山脉内的千钧湖。
虽然东周卫零那边表达了善意与诚意，但屠山夷并没有放松的意思，仍然争取提前赶到，并搜索戒备周围的状况。
屠山夷忠于江教主，但从内心深处来讲，对本教中出了陈洛阳这么一位杰出的后起之秀，他心中喜悦。
刚去神州浩土时，双方都是第十四境的修为境界，对方在屠山夷眼中，也只是个有潜质，桀骜不驯的年轻人。
但短短几月之间，这个年轻人不论实力还是地位，都一步步凌驾他之上，乃至于凌驾于无数人之上。
其上升势头之凶猛，让人瞠目结舌，不禁怀疑究竟哪里才是终点。
对红尘界大部分人来说，陈洛阳的崛起太过突然，太过凶猛，让很多人完全反应不过来，难以置信。
但屠山夷作为亲眼看着陈洛阳一路从神州浩土走到红尘界的人，几个月时间，已经足够他调整好心态。
此刻，在屠山夷的观念中，陈洛阳就是接位江懿最合适的人选。
莫说林岩、侯荆扉等人已死，便是练步一，也比不得陈洛阳。
这个年轻人只要不夭折，注定是新一代巨头强者。
昔年在神州浩土感到的傲慢与孤高，桀骜与野心，今日早已都变成实力的陪衬。
有他在，古神教未来可期。
从江懿到他如果能顺利交接班，则古神教足以千年长盛不衰，甚至更上一层楼。
现在唯一让屠先生担忧和矛盾的是，这位陈副教主上升的势头实在太猛了。
而江教主春秋正盛，相较于其正常寿数来说，还极为年轻。
陈洛阳像今年一样这么夸张的上升势头，无疑有他从神州来红尘，外界环境和物质资源优化的红利，往后应该不至于这么夸张。
但有至尊在背后，屠山夷相信他接下来也一定不会慢。
这样下去，怕是很快就是东周女皇的事迹再现。
如果没有大意外，要不了几年，陈洛阳就可能动荡整个红尘界的格局。
届时古神教就是真正的天有二日。
一山不容二虎，两位教主到时候怕是少不得会起争端。
江教主人虽宽和，但在这种核心问题上，不可能含糊。
那位陈副教主更是年轻气盛，明显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主儿，他自己甚至一点要掩饰和谦让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他真是至尊弟子，在他真正成长起来前，江懿又不好以巨头之尊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壮大。
对江懿而言，相较于郑池等人，陈洛阳要难对付得多。
而等到双方对等，至尊不至于干涉的时候，那就龙争虎斗的场面了。
古神教说不定会迎来一场远比郑池作乱影响更大更恶劣的劫难。
屠山夷心里叹气。
现在唯有希望江教主有足够的手腕，妥善处理，化解这场浩劫。
光头大汉心里矛盾踟蹰，唉声叹气。
陈洛阳则漫不经心，来到千钧湖畔，望着浩荡烟波，淡定自若。
他不需要跟卫零比先到后到。
今日这次见面，他说了算。
少倾，陈洛阳心中微微一动，抬眼望向远方。
天边云卷云舒之间，一道清风向湖面吹来。
一个青年，御风而行，不疾不徐，降落在陈洛阳面前的湖面上。
来人五官俊朗，气势沉雄，只是眉宇间隐现阴鸷之色，让他看起来带上几分阴沉。
不过他礼仪周全，风度翩翩，不至于让这几份阴沉之相喧宾夺主，只是看上去显得不那么讨喜。
正是卫家大公子，红尘十杰之一，“七海藏龙”卫零。
“陈教主，久仰。”卫零朝陈洛阳抱拳一礼。
“远来是客，请。”陈洛阳颔首致意，然后领着卫零沿湖边而行，来到一间古神教教众临时搭建的草庐内。
进了草庐，早有侍女在烹茶。
陈洛阳、卫零二人对坐。
上茶后，卫零看了侍女一眼，陈洛阳却无动于衷，似乎并无屏退左右的意思，淡定的品茶。
卫零神色沉静，令人看不出其心底所思。
见陈洛阳没有反应，他同样不纠结于此，直截了当的开口：“卫某这次前来，是有一事，想请陈教主帮忙。”
自打从“树屋”返回红尘，卫零第一件事，就是尽可能收集陈洛阳的信息。
所幸，最近半年来，陈洛阳是红尘界里少有的风头人物，武帝、武圣之身，影响力几乎堪比巨头强者。
很多消息，就算想瞒都瞒不住。
但越是研究这些情报，卫零越感觉，还有更多重要的信息，被掩埋着，难以发掘。
可只是如今冰山一角，已经足以令人侧目。
尤其是前不久刚刚发生，平定“落日王”郑池内乱的事情。
青牛观、苦海一正一魔都介入其中，出手相助古神教。
有小道消息流传，他们是陈洛阳拉来助拳，而非古神教教主江懿邀来帮手。
对外界来说，这消息还需更多佐证来证实。
但仅仅这个风声流出来，就让卫零瞩目。
因为这似乎在印证另一个传闻。
这陈洛阳，乃是传说中那位至尊，刚出关后，新收的弟子。
卫零心思深沉，了解这方面情况后，就渐渐熄了设法强夺穹天石的打算。
他倒是不惧陈洛阳。
至尊传人再耀眼，终究不是至尊本人。
有人以大欺小，至尊会插手，但绝不可能去硬扶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对卫零来说，同陈洛阳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到万不得已，何必交恶？
交好这样一位至尊传人，无疑比结仇要好。
至少，先尝试一下，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于是他主动邀约陈洛阳见面，希望能通过交易来往的方式，求得穹天石。
就算不成功，也至少当面接触一下陈洛阳，更直观的了解陈洛阳，以便决定是否翻脸。
但等到真的见了面，卫零便心中又微微一凛。
他在来千钧湖的路上，刚刚新得到一个源自古神教内部流传出来的消息。
陈洛阳，新近突破到第十七境。
初听到这个消息，卫零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不信。
一年之内，从第十四境升到第十七境，在整个红尘界历史上也不曾有过。
他们东周宫里那一位也没这个速度。
可现在见到陈洛阳，卫零却隐约感觉到，是真的……
陈洛阳并没有如何作势显露自身修为，但与他同境界的卫零，还是隐隐感觉到了。
眼前的陈洛阳，并非他三弟卫铮又或者古神教自家汤乙明、林岩等人那样的第十六境。
而是跟他卫零还有练步一等人一样的第十七境……
已经筑立圣山，并登上这圣山峰顶的境界。
没有实际动手，不好判断陈洛阳的实力，是否如他们一样可以挑战第十八境的高手。
但卫零立即知道，这样一个对手，便是翻脸动手，也需要慎重。
强夺穹天石这个选择，可能要彻底抛之脑后了。
心中转的念头虽多，但卫零面上仍然一派沉静的神色。
他按照既定的方略，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诚布公，语气诚恳的向陈洛阳道明来意。
“听闻天河，将穹天石献于至尊，至尊又传给了陈教主。”卫零言道：“卫某欲求取穹天石一用，还请陈教主不吝相借，如果陈教主有什么需要的，请示下，卫某当尽我所能。”
陈洛阳轻抿茶水，不紧不慢问道：“你要穹天石做什么？”
卫零坦然道：“练武所需。”
“我喜欢坦诚的人。”陈洛阳点点头：“穹天石乃天河一脉献给家师的宝物，家师允许我临时取用而已，我不能做主外借，不过我乐于成人之美，所以你可以凭之练武，但必须在这里，不能带走，更不能损坏穹天石。”
卫零暗自皱眉，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陈教主盛情，卫某感激不尽，只是所需时间，长短难定……”
“可以分次。”陈洛阳淡然道：“我亦无心窥探你修习的武学。”
他平静的看着卫零，竖起三根手指：“我需要的，是你答应三个条件。”
493.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
卫零面上不动声色，耐下心来问道：“还请陈教主先示下，是哪三个条件？”
陈洛阳竖起的三根手指收回一根：“有至宝名为玉蟾心，这是其一。”
卫零面无表情，心中却猛然掀起惊涛骇浪。
玉蟾心，属实乃稀有宝物，整个红尘界已经有将近千年不曾现世。
偏偏他卫零曾经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枚，一直秘而不宣，无人知晓，是以当下红尘界仍然认为玉蟾心一直绝迹近千年。
此事连他父母兄弟都不知道。
可陈洛阳居然当面跟他提出这个条件，明显是有的放矢，专门冲着他手里那枚玉蟾心而来。
但问题是，陈洛阳如何知晓？
他得到玉蟾心的时候，陈洛阳应该还在神州浩土呢。
虽说陈洛阳是至尊传人，但至尊哪会无聊到替自己徒弟留心这种事情？
除非，至尊此前也曾关注过他卫零。
莫非，至尊当初挑选传人，他也是候选之一？
但最终，却选择了眼前这个陈洛阳……
卫零脑海中浮想联翩，但很快收敛心思，回到眼前。
他谋求穹天石，陈洛阳谋求玉蟾心。
但对方却狮子大开口，不仅表示穹天石不能相赠，更只是把玉蟾心列为三个条件之一。
摆明了，陈洛阳是要彻底将玉蟾心据为己有，才肯暂借穹天石。
而且，放在第一个条件提出，显然不给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一个条件就谈崩，后面还有什么可多说的？
严格说来，玉蟾心虽然稀有，但穹天石确实比之更加珍贵。
只不过交易中衡量一样东西的价值，主要看买家有多急需。
他要穹天石是为了练功，陈洛阳要玉蟾心又是为了什么？
卫零心中不停思量的同时，面上没有犹豫：“此宝罕有，我没有十足把握，需要时间寻找，陈教主不妨再说说另外两个条件，我一并努力。”
“我相信你肯定找得到。”陈洛阳淡淡一笑。
卫零闻言，面上处变不惊，但心中当即就是一沉。
陈洛阳虽然没有揭穿他方才的答复，但这么说，就是十足笃定他手头必然有玉蟾心。
陈洛阳没有多言，竖起的手指，再收回第二根：“其二，你我切磋一番。”
卫零闻言，当即一挑眉梢。
这又是全然出乎他预料的一个条件。
身为东周年轻一代最顶尖的高手，红尘十杰之一，卫零不论天资潜力还是当前实力，自然都毋庸置疑。
他为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内里心高气傲，只会比旁人更盛。
虽然拿定主意，同陈洛阳之间，能和平相处，尽量和平相处。
但如果对方欺上头来，那谈不拢大不了就开打便是。
只是陈洛阳这开出来的条件，着实出人预料。
卫零不动神色：“陈教主修为进境惊人，卫某佩服。”
他感觉自己大致明白了陈洛阳的打算。
对方显然也是年少气盛之辈。
蒙至尊指点，一年之内脱胎换骨，境界突飞猛进，从第十四境连升到第十七境。
但同为第十七境，人与人之间的实力，仍然可能存在高下之分。
似卫零本人，虽是后起之秀，但在第十七境，却罕逢敌手。
他眼睛盯着的对手，大多是第十八境，武圣巅峰境界的存在。
同为第十七境的对手，寥寥可数。
就如十强武圣之间同样有强有弱，争议再大的排名，也照样排出高低名次。
同为红尘十杰，也可能存在高低之别，哪怕这差距非常细微。
在卫零看来，眼前的陈洛阳反而主动提出要跟他交手较量，多半是想衡量一下其自身在第十七境的武圣当中，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传奇般的连续突破，提升至第十七境后，陈洛阳无疑也有了跻身红尘十杰的资格。
但实战中，他是什么水平，就需要一个合适的对手来称量一番。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眼前这个突然崛起的年轻人，也需要做好自身定位，才有利于接下来的发展。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洛阳这时言道。
卫零便看着陈洛阳，只听陈洛阳继续说道：“你我这次闭门切磋，不涉他人，但我会安排一人观战。”
只听前半句话，卫零还以为陈洛阳是没有足够取胜把握，为了将来颜面而提出要求。
但是听到后半句话，他却发现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观战？”卫零确认了一遍。
陈洛阳点头：“一名武帝。”
卫零沉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陈洛阳眼下之意，这个观战者，明显是来观摩学习的。
一般而言，两人比武，是否允许旁人这种性质的观战，要同时看双方的意愿。
观战者自身水平不够，被人清场赶人，自然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对这方面，部分人不放在心上，部分人则会排斥。
有些是不欲自身深浅暴露在更多外人眼里，有些则是不喜自己像民间卖艺耍把式一样被人围观。
卫零便属于排斥有人观战的类型。
不过眼下这作为条件，被陈洛阳专门提出来，他不好拒绝。
“只限这一战，你我点到即止，免伤和气，能领悟多少，看他自身造化。”卫零最终说道。
他第十七境堪比第十八境巅峰武圣的实力，当真出手，哪怕是第十五境的武帝，别说观战有所领悟，能否看清他动作都成问题。
面前的陈洛阳已经是第十七境的水平，不需要他特意留力。
不过卫零专门限定这一战，就是避免他借助穹天石练功时，陈洛阳也让那个武帝观战。
他心高气傲，实则不认为对方能看懂多少，但不喜欢这种白白便宜别人的感觉。
眼下同陈洛阳谈条件，虽然拿定主意以和为贵，不过卫零也会有退有进，不至于一味妥协。
穹天石他确实渴求，但还没到不顾一切的程度。
陈洛阳神色淡然，也没在这方面多继续纠缠，平静点头：“放心，我说过，我无心窥探你修炼的绝学。”
卫零言道：“好，第二件事，我答应了，不知陈教主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陈洛阳收起第三根手指，却微微一笑：“第三件事，我此刻也没着落，且先寄下，等将来有了主意，再谈不迟。”
卫零顿时皱眉：“陈教主，卫某此次前来，怀有很大诚意，但你最后来这么一出，未免有些消遣人。”
“你可以拒绝，然后离开。”陈洛阳语气不咸不淡，端起茶杯。
卫零陷入沉默，目光注视陈洛阳，久久不语。
陈洛阳比他要悠闲得多，不紧不慢品茶。
“好。”
良久之后，卫零终于开口：“待陈教主考虑好第三个条件后，我们再谈不迟，只要是卫某力所能及之事，我今日承诺，必会遵守。”
陈洛阳点点头。
他不担心对方日后反悔。
且不说有“树屋”的因素，就算没有，他自然能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
卫零也是干脆，第二个、第三个条件都已经答应了陈洛阳，第一个条件提到的玉蟾心，便也索性应下来。
不过先前说过的话，当然不好自己打脸，所以他言道：“今日一别，找到玉蟾心后，我会第一时间送来给陈教主。”
借用穹天石，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
玉蟾心他拖延不了多久，倒不如索性爽快些，下次便送来给陈洛阳。
“好，那我们先办第二件事。”陈洛阳同样不催玉蟾心，只是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卫零同样起身，然后他心中便微微一动，转头向草庐外看去。
一个身着麻衣，披头散发的少年人，来到草庐外。
见陈洛阳同卫零二人出来，这少年笑呵呵打招呼：“师兄！”
正是苏夜。
打过招呼后，他眼睛猛然一亮，视线望向卫零，其眼瞳深处隐约有紫色的电光跃动。
卫零心中一惊。
眼前这个少年郎，极为敏锐。
他卫零跟陈洛阳一样，都早已达到返璞归真的状态。
虽然没有可以收敛隐匿，但按理来说，也不该是一个武帝就能看破其不凡。
但现在苏夜，明显有所察觉。
不过这只是让卫零感到意外，还远不足以让他心惊。
叫卫零震惊的其实是苏夜对陈洛阳的称呼。
师兄？
陈洛阳的师父，可是那位传说中的红尘至尊啊……
“这是家父的关门弟子。”陈洛阳这时在一旁淡淡说道。
他并没有打算要把苏夜也打造成至尊传人。
一来，物以稀为贵。
二来，苏夜心智有缺，被有心人稍微套一下话就知究竟，他这个师兄又不可能成天在一旁看着。
所以这等误会，没有必要。
“原来如此。”卫零释然。
他心情平复后，目光玩味的打量苏夜：“令尊慧眼识英才啊。”
相较于苏夜察觉他的不凡，以卫零的修为实力和眼光，更能看出苏夜的大致情况。
在他眼中，面前的披发少年，仿佛不是一个人，倒更像是一杆锋锐的长枪。
正如同在苏夜视野里，也是看见一杆仿佛能挑破红尘的长枪，立在自家师兄陈洛阳身旁。
494.皇天后土
看见苏夜第一眼，卫零便知道，陈洛阳所言的观战之人，就是这个所谓的师弟。
看别人，卫零或许还不好打包票。
但眼前这个少年，锋芒毕露，丝毫不加以掩饰。
两人又都是用枪的，卫零绝不至于看错。
无需出手试探，他就知道，这是一个修习枪术的武道奇才。
以卫零之心高气傲，见多识广，看着苏夜，也生出几分惊艳的感觉。
先前他对陈洛阳主动邀战的举动，仍然抱有怀疑，觉得陈洛阳主要是为了衡量其自身武学进步。
所谓观战者，更多像是个幌子，输了也有说辞。
但现在看到苏夜，卫零渐渐感觉陈洛阳所言不虚。
不能说陈洛阳本人不重视此战，但恐怕真的至少有一半，是为了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少年。
陈洛阳这个当师兄的，待这个师弟着实不错，为其争取到难得观战学习的机会。
当今红尘界中高手，论枪术造诣，毫无疑问首推一南一北两大巨头。
蛮荒族王，“霸王”卧龙沙。
极北天池之主，“天王”张卫雨。
一正一邪两大巨头强者，种种原因下，彼此间不曾分出胜负。
是以红尘枪术一道的第一高手，一直存在争议，但这两大巨头，毫无疑问并列最强。
而在巨头之下的武圣当中，论及枪术，便要提到东周卫家。
卫零近些年来已呈青出于蓝之势。
第十七境的他，实力已经堪比第十八境的父亲卫超然。
卫超然更多是凭多年功底与修为境界。
单论枪术上的造诣，卫零可以说已经超乎其父之上。
想要在武圣中找一个枪术造诣更比他强的人，着实太难了。
陈洛阳要给苏夜找一个观摩学习的对象，卫零无疑是眼下最合适的目标。
当然，他不可能让苏夜现在就跟卫零直接交手，双方修为差距实在太大。
由他和卫零交锋，苏夜旁观就无妨了。
卫零此前还考虑武帝观战，看不清他们二人交手的细节，更别说从中学习。
但见了苏夜之后，他承认，这个少年从旁观战，说不定还真能有所收获。
对方在武学上的天赋和对枪术上的感觉，得天独厚。
只是眼观，不见苏夜出手，卫零还无法彻底看破其破军星魂的秘密。
但那仿佛无坚不摧，洞穿一切的锋芒，已经引起卫零的注意。
当然，眼下双方差距过大，他集中力量吼一声，对方人就没了。
所以卫零眼下虽然注意到苏夜，但重心始终在另外一边的陈洛阳身上。
武者皆好胜。
虽然抱有以和为贵的念头，虽然渴求对方的穹天石，但既然要动手，哪怕只是不伤和气的切磋，卫零可也没打算奔着败仗而去。
“就在这里吗？”他向陈洛阳问道。
整个范罗山都人烟稀少，千钧湖更是如此，卫零人还没到这里，便有所了解。
“这里挺好。”陈洛阳挥了挥手。
除了苏夜以外，此地古神教教众和侍女，全部退下，远远遁走，绝不停留。
两大武圣交手，波及范围极广。
修为较弱的人哪怕离着老远，都可能被交战的余波活生生震死。
“在一旁，用心看。”陈洛阳对苏夜说道。
“哦。”苏夜老老实实点头，目不转睛看着卫零，身体向后倒退。
他也退出很远距离，方才停步立定，视线始终固定在卫零身上。
卫零平静的看着陈洛阳：“陈教主，请。”
“攻击才是枪术所长，还是你先出招吧。”陈洛阳言道。
如果有旁人在侧，听到这话，难免觉得陈洛阳托大。
他虽然一年之内三连跳，缔造神话，突破至第十七境，但毕竟刚刚达到此境界而已。
同境界下，武者实力有高有低。
达到第十七境，并不意味着他跟同境界里最顶尖的高手是同样的实力。
而他眼下的对手，正是第十七境中称雄数年，堪比第十八境的卫零。
卫零擅枪术，攻击尤其凌厉凶狠。
给其抢占先机，可能一瞬间就决出胜负，对手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能位列红尘十杰者，没有一个是纸上谈兵之辈。
卫零等人，尽皆身经百战，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死在卫零名枪“七海”之下的人，不乏曾经也名动红尘的高手。
卫零视线，又上下打量陈洛阳一眼。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既如此，陈教主留神了。”
话音刚落，卫零便即抬手，一拳直捣陈洛阳胸口！
他以拳代枪，虽然没有动真正的兵器，但血肉之躯，便堪比绝世神兵。
拳头如枪锋，一往无前，无坚不摧，仿佛能洞贯天地。
速度之快，仿佛穿梭于二人之间的空间，完全无视距离的存在。
抬手出拳刹那，枪锋般的拳头就已经到了陈洛阳面前。
在陈洛阳的视野里，卫零的身影似乎消失，只剩下一支像是要将红尘界捅个窟窿的长枪。
这长枪一动之间，仿佛有九天神风相送，凌厉快捷无比，叫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正是东周卫家千锤百炼，名震红尘的绝学，龙虎七圣枪。
第十三境，真形。
第十四境，出神。
第十五境，入化。
以上三境合称为武帝境界。
传闻中，武帝施展的龙虎七圣枪，显化龙虎之姿，矫矫不群，凌厉凶狠，骇破敌胆。
而如今出现在陈洛阳面前，由卫零施展的龙虎七圣枪，却是另一般模样。
云从龙，风从虎。
所谓龙虎，已化为风云之相，尽得风之无形无相，迅猛快捷，与云之无常无定，变化莫测。
卫家龙虎七圣枪，在卫超然、卫零父子手中发扬光大。
父子二人先后得东周皇朝赏赐，得以阅览皇室藏书，广泛涉猎其他绝学，继而促成家传枪法连续升华进步。
到得今日，龙虎七圣枪已经堪称红尘中最顶尖的武学，部分方面，甚至已不逊色于圣地嫡传。
卫零天纵奇才，在他手上，枪法更是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威力，甚至超出原本极限。
眼下虽然赤手空拳，但一“枪”刺来，当真千军辟易。
陈洛阳见状，也暗自赞许不已，觉得找对了人。
这个级数的对手，乃至于修为更强的武圣，陈洛阳此前也见识过。
不过以前大多是从旁围观，不似现在这般独自一人，面对这样一个处于其自身巅峰状态的对手。
陈洛阳遇强则强，并不慌乱。
卫零一“枪”刺到陈洛阳胸前，原本迅猛凌厉，快速至极的枪锋，突然慢了下来。
仿佛有巨大的阻力，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一起挤压，迫使他停下脚步。
卫零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对古神教绝学也有了解，马上反应过来。
神武魔拳，皇天。
至高三拳之下，最强的绝学之一。
一拳之下，仿佛天穹笼罩，上下四方空间全部落入陈洛阳掌控中。
因为修炼入门所需的宝物实在稀贵，是以整个古神教上下，此前拢共只得江懿、郑池两人练成。
如今的陈洛阳，该是第三人。
古神教突然又出一个修成“皇天”的人，卫零倒不是很意外。
作为红尘里最顶尖武道圣地之一，古神教的底蕴不容小觑。
……但问题是，这个火候，有点不大对劲吧？
陈洛阳练成“皇天”多久了？
他打娘胎里生出来，也才二十年吧？
他在这门拳法上的造诣之深，着实让卫零措手不及。
意外之余，卫零不禁认真了几分。
他手臂一抖，仿佛大枪的枪杆一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要震破陈洛阳“皇天”拳意对周围空间的封锁。
然而这一抖之下，不仅没能将阻碍自己的力量震开，卫零反而感觉自己的“枪锋”，前进移动更加困难。
周围空间，仿佛彻底被封死。
他手臂甚至有了动弹不得的感觉。
卫零心中微微凛然，却见陈洛阳双拳齐出，向中央合抱。
右手大如“皇天”。
左手重如“后土”。
皇天后土在这一刻赫然合一，被陈洛阳同时施展出来，更完美结合，相互助长。
雄浑浩大，仿佛无边无尽的力量融会贯通，镇压卫零的龙虎七圣枪。
卫零目光骤然变得冷厉。
如果说此前他还怀有掂量陈洛阳深浅，琢磨如何能在不重创对方的情况下取胜，那么现在这掂量的结果已经有了明确答案。
只这一手皇天后土合一，就值得他拿出全部精力，认真面对。
陈洛阳双拳合抱，击向自己胸前。
如果正中卫零手臂，直接就可以将之当场打断。
不决生死，无疑也分出胜负了。
卫零身形猛然动了。
他不退反进。
如同大枪一般的手臂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枪锋”凶狠捅向陈洛阳心口。
陈洛阳神魔不灭身护体，硬抗卫零这一击。
但卫零并没有正面强攻神魔不灭身到底，而是借着自己拳头打在暗金神魔之躯时的反震之力，快速收枪。
其手臂收回之际，陈洛阳双拳也已经向中央打到。
卫零拳头所化的“枪锋”，如有生命的游龙一般，龙首左右一摆，不分先后，点在陈洛阳双拳上。
495.游刃有余
“枪锋”在陈洛阳双拳上分别一点，使得陈洛阳合抱向中央的双拳，都略微停顿一下。
卫零的“枪锋”，趁机收回。
但却收不回来。
卫零发现，自己化作“枪锋”的拳头最后接触陈洛阳左拳的一瞬间，竟然被对方粘住。
陈洛阳施展“后土”的左手，骤然变拳为掌，粘住对方的拳头。
方才一招，卫零谋求借力脱身，重整旗鼓再战，是以“枪锋”以巧劲为主，锋锐没有先前那么迫人。
于是陈洛阳主动散去自身“后土”拳意，改为施展偷天换日**，硬接卫零这一枪的同时，更吞噬吸纳对方劲力。
厚重大地，在一瞬间化作无底深渊。
卫零仿佛主动送上门去，一脚踩进泥沼里。
竟然连偷天换日**都会？
卫零神色变得凝重。
陈洛阳虽然才突破至第十七境不久，但同时身兼神魔血与偷天换日**，一身实力已经不是常人可比。
在卫零心目中，这着实是一个与自己等量级的对手，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一败涂地。
陈洛阳左手施展偷天换日**，将卫零的“枪锋”扣住，同时右手继续一拳打向对方。
卫零脚步移动，身形变化。
随着身形移动间，他枪势也为之一变。
陈洛阳骤然感觉自己左手掌心一空。
卫零的“枪锋”，仿佛化作云烟一般缥缈无定，让偷天换日**一时间也落在空处。
陈洛阳左手主动出击，对方的“枪锋”已如轻风般远去，飘散无踪。
龙虎七圣枪风云莫测的精妙之处，在卫零手里施展得淋漓尽致，堪称登峰造极。
落入偷天换日**的陷阱里，猝不及防之下，仍能有办法抽身而退。
换了卫超然在此，虽然修为境界比之卫零更高，但在这龙虎七圣枪的造诣上，也未必能有卫零这般自如。
卫零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招架陈洛阳攻击的右拳。
但为了摆脱偷天换日**，他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方才攻击的“枪锋”上，此刻要招架陈洛阳的右拳便力不从心。
那刚猛暴虐的力量，仿佛要将他手臂连同胸膛一起碾压。
这时，一段乌黑的枪杆，突然横空出现。
陈洛阳的右拳，便打在枪杆上。
那枪杆抖动间，四方风云齐聚，在不停震荡中，将陈洛阳一拳力量卸去大半。
枪身散发出出凛冽寒意，仿佛冰冷幽寂的深海，其中又蕴含雄浑无尽的磅礴力量。
正是卫零随身的名枪，七海。
七海枪隔空一横，以枪杆挡住陈洛阳这一拳。
双方身体同时一震，卫零脚步移动，趁势抽身。
他心情并不轻松。
本来没打算动兵器，但到头来终究还是用上了老伙计。
陈洛阳则得势不饶人，拳出连环，继续打向卫零。
卫零身形转动间，手里七海枪仿佛闹海凶龙，咆哮间撕裂天空与大海，忽的冲出。
有枪在手，他气势终究又有不同，比之方才，凶猛凌厉太多。
陈洛阳这次“皇天”与“蓐收”齐出。
“皇天”禁锢掌控空间的同时，“蓐收”克制天下万金，则对卫零的枪势，产生奇妙影响。
卫零龙虎七圣枪变化莫测，转瞬之间消弭化解“蓐收”带来的不良影响。
但就这么稍微顿了一瞬的功夫，陈洛阳的拳头已经让过枪锋最利的锋芒，然后从侧面砸在枪杆上。
“蓐收”拳意作用之下，陈洛阳本人的拳头，仿佛也化身为绝世神兵，与七海枪撞击之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兵器交击声。
他拳头顺着枪杆划下，双方剧烈摩擦，生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而这时，陈洛阳眼前恶龙般的“枪锋”，因为终于停顿变慢，露出本来面目。
却是七海枪的枪尾。
一瞬间，风云变幻。
七海枪的枪尾，猛然收回，像入云龙般，消失无踪，龙藏七海。
而从另外一个方向，比方才更猛烈的一枪，朝陈洛阳捅来！
这次，却是真正的枪锋。
锋芒之凌厉，比先前所有时候都要更盛，几乎令人生出难以匹敌，不可抵挡的感觉。
饶是陈洛阳有神魔不灭身护体，这一瞬间，也微微汗毛倒竖，感到极致的危险。
卫零手中七海枪，乃不可多得之至宝，能将其龙虎七圣枪绝学的威力进一步提升。
枪锋凌厉，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在这一点上的杀伤力与攻击力，便是第十八境的巅峰武圣也要小心提防，一着不慎被捅个正着，可能就是被枪锋戳个对穿的下场。
卫零这一招，已经不再做保留，力量鼓动到顶点。
方才枪尾那一招，陈洛阳如果接不下，他还有留手的可能。
但既然陈洛阳接下了，那现在这一招，卫零便不再做任何保留。
已经动手，就要争胜。
眼前这是个能承受自己全力出手的敌人。
以陈洛阳展现出来的实力，至少不至于直接被这一枪戳死。
对手争胜的决心，陈洛阳能清楚感觉到。
他目视枪锋，没有挺起神魔不灭身硬挡。
对方力量集中于一点，但落点太过飘忽，如流风行云一般，如果用神魔不灭身集中力量抵挡，瞬息之间很难判断枪锋最后的落点。
虽然对方未必就能攻破神魔不灭身，但陈洛阳不打算继续凭神魔不灭身防守反击。
他选择主动出击。
一拳打向卫零那仿佛能洞天贯地的枪锋！
血肉之躯，正面硬碰仿佛无坚不摧的七海枪。
不过，就在双方接触前，陈洛阳的拳头，同卫零枪锋之间，忽然多出一个黑色的圆球。
卫零心中一紧。
在他的感知中，这个黑球并非外在宝物，而是源于陈洛阳体内。
但是却感觉不到陈洛阳聚集这份力量，陈洛阳本身的力量，都集中他那一拳中。
可是这黑球，却给卫零极端不详的感觉。
卫零龙虎七圣枪变化莫测，枪尖一点落处，叫人难以预计。
但是那个黑球，突然膨胀，吞没四方，瞬间占据周遭虚空，将陈洛阳完全挡住。
卫零出手间，陡然失去了目标。
他定住心神，缥缈无踪的枪锋，这一刻有了具体目标，迅猛刺穿那黑球。
如果对手以为这样就能消耗他的锐气，那边大错特错了。
卫零枪出连环，势头反而越发凌厉，要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阻碍都摧毁，并以更强盛的姿态，击败陈洛阳。
不过，当他刺破黑球的那一刻，猛地警惕。
黑球破碎，道道黑烟旋转起来，仿佛狂澜，向中间一点塌缩。
连卫零的枪锋，一瞬间也受到影响，仿佛要被那黑洞似的一点吸进去。
卫零及时稳住自己手中七海枪。
但这么一顿，那如风云般变幻莫测的枪锋，在此刻仿佛有了明确落点，犹如万千幻影里，终于显露真身。
然后，一只拳头重新出现。
陈洛阳的拳头。
他右手一拳横劈在卫零七海枪的枪杆上，将枪锋向外围崩开。
左手一拳，则砸向卫零面门。
卫零枪尾一挑，枪杆横空，再次架住陈洛阳这一拳。
但已经失去先机的他，呼吸不畅，手里一麻，枪杆被陈洛阳的拳头压得后退。
陈洛阳一拳，压着七海枪的枪杆，轰在卫零胸口。
虽然七海枪帮卫零卸去大半拳力，但仍然被陈洛阳一拳打得向后跌退，气血翻涌间，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卫零也是不凡，后退同时，稳住阵脚，等到脚步停下，已经重整旗鼓，平复气血，准备迎接陈洛阳接下来的攻势。
但陈洛阳却没有继续出手。
一拳击退卫零后，他便平静的收回拳头，双手重新背负身后。
陈洛阳淡然看着卫零，点点头：“最后一招，果然有真功夫，可惜杀意戾气不足，否则威力应该还可更强。”
他转头望向远方的苏夜：“看得如何了？”
却听不到苏夜回答。
只见那披发少年此刻双目中视线没有了焦点，既没看着陈洛阳，也没有看着卫零。
苏夜静静站在那里，倒更像是在发呆，面上神情如痴如醉，口中念念有词却没人能听懂。
其双手，则是在缓慢的变化各种莫名其妙的不同动作。
见他这副模样，陈洛阳没有责怪，面上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卫零缓过气来，看了苏夜一眼，目光中也浮现略微复杂的情绪。
不过这份情绪转瞬即逝，卫零的视线马上转回到陈洛阳身上，目光中只剩下审慎和凝重。
从开战到结束，不论攻还是防，对方脚下位置，就不曾移动过。
诚如陈洛阳所言，他卫零这一战虽有争胜之心，但杀意戾气不足，不利于枪法杀伐之道的力量催动到极致。
可他七海枪在手，被赤手空拳的陈洛阳压下，这便没什么可分辩的余地。
这场较量，陈洛阳技高一筹。
卫零仿佛能从对方脸上看见“游刃有余”四个字。
同他的交手，陈洛阳生生打成一场利于苏夜观摩的教学演练。
可是，方才那个诡异的黑球，到底是什么？
感觉似乎与偷天换日**有关。
卫零知道，偷天换日**以使用者为中心，修炼到了极致，甚至可能直接产生如黑洞般的立场，笼罩周遭，举手投足间偷天换日。
但方才那个黑球明明脱离陈洛阳本人了，引聚周遭塌缩聚集的中心一点，也不再是陈洛阳。
那究竟是什么？
卫零满脑门问号。
496.妖道
被一个初入第十七境的人压在下风，要说心高气傲的卫零心里痛快，那肯定是骗人。
他心中有强烈的念头，要跟陈洛阳再决高下。
但这种情绪，马上被他的理智压下去。
不是他服输了，而是他急需弄明白，方才自己为什么会吃亏。
理智告诉他，不弄清楚其中根底，再战一次，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个诡异的黑球，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克制他的龙虎七圣枪。
陈洛阳本人此前应该没跟卫家人交过手。
这个黑球，是他自己的发明，还是古神教中江懿等高手的发明？
卫零面无表情，目光中流露出几分阴沉。
他正沉吟间，却见对面陈洛阳，扬手抛出一枚透明晶石。
卫零目光一凝。
那正是他孜孜以求的穹天石。
“龙虎七圣枪，盛名不虚，这是你应得的。”陈洛阳言道：“你这次有一天的时间，下次，记得带玉蟾心来。”
卫零略微沉默了一瞬后，收起七海枪：“谢过陈教主。”
陈洛阳点点头，直接转身，径自向苏夜行去，似乎并不担心卫零会直接卷了穹天石开溜。
卫零目送其背影，徐徐吐出一口气，目光已经重新变得波澜不惊，诸般情绪深藏。
他望着悬浮于半空中的穹天石，来到其前方，正对着穹天石，盘膝坐在半空里，像是在对着穹天石发呆。
陈洛阳来到苏夜身旁，望着如痴如醉的少年，没有第一时间惊动对方。
他面上淡然，实则也在总结整理方才同卫零一战的收获。
当世红尘十杰中，卫零同雨山鸣，是唯二的两个，并非圣地嫡传出身的人。
蛮荒情况复杂特殊，雨山鸣自不必多说。
卫零乃东周皇朝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但他跟东周皇朝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
毕竟，他不是皇族出身。
不可否认，他的成长过程中，得东周皇室帮助许多。
但随着他锋芒越来越盛，境界越来越高，他同东周皇室之间的关系，就显得越来越尴尬。
近些年来，东周皇族对卫氏家族，恩威并施，暗地里戒心与日俱增。
女皇倒是不介意卫零的成长。
但双方少年时，曾有人意图牵线结成皇族同卫家结成姻亲，这引发了女皇的恶感。
事情后来不了了之，可双方的关系无疑更加尴尬了。
这种情况下，卫零还能挣得今天的地位，实属不易。
经过卫家多代先人，尤其是卫超然、卫零两父子的努力，去芜存菁之下，龙虎七圣枪也不断升华蜕变，几乎堪比圣地最顶尖的嫡传绝学。
尤其是卫零有七海枪在手的情况下，更是威猛绝伦。
单论杀伤力和攻击力，他足以同天河小剑仙沈天昭争锋，绝不会弱于西秦皇都政阳城大战时的小剑仙。
及至后来同血河决战时，小剑仙又有进步，卫零与之相比，也不过稍显逊色。
双方真要搏杀到底，同为攻击凌厉之辈，最终的结果多半两败俱伤。
陈洛阳自忖今日胜得举重若轻，多少是占了些信息不对等的便宜。
自己从青牛观得到衡天石，修成“皇天”，在古神教内都是秘密。
因为从前的黑壶，如今的白玉瓶，他修炼神武魔拳异于常人。
只要能成功入门，立马便可登堂入室，有所成就，胜过别人多年苦功。
是以虽然修成“皇天”刚不久，造诣火候已然不浅。
至于那个克制龙虎七圣枪的所谓黑球，乃是此前炼化“黑日”的附带成果。
他修成偷天换日**，吞噬吸收郑池等顶尖高手的劲力，成功为自己突破至第十七境积攒足够的本钱，铸就圣山。
但偷天换日**并非没有后患。
后遗症需要他自己慢慢化解。
在此期间，他再想使用偷天换日**其实都有诸多难处。
若不然，方才跟卫零交手期间，也不至于那般轻易就被对方挣脱偷天换日**的吞噬。
但在修炼“黑日”的同时，陈洛阳将偷天换日**融汇其中，渐渐摸索出全新的法门，排解先前吞噬郑池等人劲力带来的后患。
那黑球，或者说特殊的“黑日”，便是成果。
杂乱气劲带来的后患，一部分被陈洛阳以“黑日”，挪移出体外，仿佛一团随时可能大爆的雷云。
但从外界看来，黑球一切气息都内敛，维持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令人难知真相。
于是卫零一枪之下，果然雷便爆了。
这一招完全出乎卫零的预料。
陈洛阳通过白玉瓶获取其信息，在武学这方面，卫零一门龙虎七圣枪，几乎没几处可供利用的破绽。
此人对自己严苛，不断精益求精，在其个人能努力的范围内几乎做到了极致。
但架不住这雷突然爆了，还在一定程度上正好克制龙虎七圣枪的变化，让卫零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陈洛阳这一招惊疑不定的同时，陈洛阳却也通过实战，在总结完善自身所学，又生出不少新设想。
陈洛阳不动神色，看了那边和穹天石相对，仿佛面壁似的卫零一眼，然后以柔和的手法，将苏夜带起，身形向远方而去。
似乎遵守诺言，不窥探卫零修行的同时，自顾自教导自家师弟一番。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惊动苏夜。
避过卫零耳目，身旁也不见其他古神教教众的情况下，陈洛阳轻轻甩了甩衣袖。
一道紫气，从他袖口中飘出，落在地上，化作一邋遢道人的模样。
没有扶桑树心的情况下，变化这么一具人形分身，还是有些不便，容易出纰漏……陈洛阳仔细打量片刻后，心中暗道。
他略微犹豫一下后，取出一副洁白如玉的龙骨。
龙骨彻底展开，体型庞大，有数百米长短。
骨缝之间，甚至还流露出一丝丝云气，隐约间凝聚成祥云模样。
这并非蛟龙、螭龙之流的骸骨，而是一条真龙骸骨。
并且，是一条成年真龙，生前实力远在神州浩土那条炎龙之上，堪比武圣。
即便死去多年，龙威犹在，慑服众生。
就像江懿献了皇天图一样，苍龙岛主鲍绿绮当初虽然站对了队伍，但同样早早备下一份厚礼，献给“魔尊”大人，恭贺“魔尊”出关。
而这副玉龙骨，自然也就落入陈某人的腰包里。
可惜没有第二副扶桑树心，这次只好当个妖道了……陈洛阳自嘲的笑笑。
他心念动处，面前的邋遢道人身上，现出茫茫紫气，笼罩其身影。
陈洛阳便再将玉龙骨，送入紫气中。
紫气茫茫，旁人从外无法看清里面详情，只能听见“咔咔”骨节声不停响起。
“幻”字天书和“生”字天书重新出现，各有光辉落入紫气云团内。
过了片刻后，紫气徐徐收敛。
邋遢道人的身影重新出现。
与方才相比，似乎并无变化，唯独其额头上，竟多出两根晶莹剔透，仿若白玉般的小犄角。
龙角。
陈洛阳同邋遢道人面对面站立，对视间，同时一笑。
邋遢道人额头上的龙角，便即消失，外貌上同先前再无分别，但内里却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这道号半海的邋遢道人，身形再次化作一道紫气，并未返回陈洛阳袖中，而是直接飞出范罗山，径自向西秦皇朝地面上飞去。
陈洛阳便即点点头，重新转头看向苏夜。
就见苏夜此刻动作比方才大了许多，在那里手舞足蹈。
他动作挥洒间，看似随意，山间却多出一个又一个孔洞。
那都是被他随意散发的气劲贯穿。
孔洞都不大，却个个深不见底。
苏夜本人对此浑然不觉，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眼见披发少年动作越来越大，陈洛阳这时忽然出手了。
他只是目光看了苏夜一眼，苏夜便陡然一惊。
此刻的苏夜正陷入无我无念，一片空明的境地，骤然受惊之下，来不及回过神来分辨惊动自己的人是谁，便猛地一枪，刺向目标。
这一枪，正是他观摩陈洛阳、卫零出手，心中感悟熔于一炉，全部精华的绽放。
可惜同样在他来不及回神的刹那，陈洛阳一伸手，将他连人带枪都摁住。
苏夜抒发胸怀体悟的一枪半道而折，一时间只感觉憋闷至极。
仿佛困兽一般，他身上流露出惊人的凶性，像是要破坏毁灭一切。
天劫一般的恐怖气息，完全超乎他当前修为境界之上。
这一刻，他仿佛暴露出自己破军星魂的真实一面。
不过，在他回过神来，认清眼前人是谁后，那凶恶暴戾的气息，便即低落。
只是心中憋闷的感觉，仍然让他感到不舒服。
“师兄！”苏夜有些委屈的叫道。
“你这一枪，要养一养，现在刺出，未免浪费。”陈洛阳淡然道。
苏夜平日里心智有问题，但在学武上天赋悟性超凡，闻听陈洛阳此言，立刻安静下来，若有所思。
人与人不同，大多数时候，经验不能照搬。
但眼下苏夜的情况，却不妨借鉴一下燕明空的经验。
“稍晚些时候，还有一场机缘等着你。”陈洛阳言道。
苏夜满脸好奇。
陈洛阳视线回望卫零所在的方向。
497.转折的人生
卫零参悟穹天石，并非一日之功，需要多番揣摩。
他仿佛面壁一样同穹天石相对而坐，一坐便是整整一天功夫。
直到一天时限即将到来之际，他忽的站起身来，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向穹天石。
仿佛朝穹天石刺出一枪。
悬浮在半空中的透明晶石，微微颤动一下。
卫零的手指一触即收，一人一宝重新默默相对。
陈洛阳的身影，这时出现在穹天石旁边：“看来你颇有收获。”
“略得一点皮毛。”卫零徐徐吐出一口气，面上神色安然自若，令人难以揣度其所思所想。
他转头看向陈洛阳：“玉蟾心，我会尽快寻到，送来给陈教主，届时还请陈教主，再借穹天石一用。”
说是尽快寻到，但东西他只是没有随身携带而已。
既然已经答应陈洛阳的条件，那就没必要磨蹭，越早借助穹天石练武有成越好。
今番回去，他马上就取玉蟾心，准备第二次约见陈洛阳。
“很好，我喜欢讲信用的人。”陈洛阳淡淡说道：“只要遵守先前的约定，穹天石借你几次都无妨，直到你修炼有所成为止。”
卫零言道：“下次见面，还是在千钧湖这里吗？”
“不错。”陈洛阳言道。
卫零向陈洛阳一抱拳：“既如此，陈教主保重。”
他最后看了一眼跟在陈洛阳身后的苏夜，然后便转身离开。
目送卫零背影消失，苏夜好奇的问道：“师兄，你说的机缘，就着落在他身上吗？”
“着落在他很快将送来的一件东西上。”陈洛阳收了穹天石，然后招呼苏夜一起离开千钧湖，汇合屠山夷等古神教教众，返回总坛。
接下来等待卫零自己送货上门的日子里，陈洛阳静心整理自身所学，同时指点张天恒、刘思他们修炼。
古神教内外，被两件大事牵动人心，其一是神魔宫即将重开纳新，其二则是练步一、彭峰等人针对蛮荒先前介入自家内务，还以颜色。
这两件事，牵扯古神教大半精力，对西秦皇朝疆域内的风起云涌，似乎不那么关注，置身事外。
但对陈洛阳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分身半海道人腾云驾雾，足踏紫气，长途跋涉，跨过亿万里辽阔疆域，抵达雍月山脉。
千离峰，乃雍月山脉南麓最险峻的山峰之一。
陈洛阳借半海道人之身，来到千离峰东部一带。
按照白玉瓶提供冷寂的信息显示，其人眼下应该仍停留在这片区域。
不过这片区域仍然广阔，一个武帝藏在里面，小心翼翼收敛声息的情况下，想将之找出来，仍然跟大海里捞走一样。
白玉瓶没有提供更详细准确的方位，是以就算陈洛阳本人来了，也无法第一时间确定冷寂的位置。
当然，哪怕是半海道人这个分身，也有武圣的水平。
如果用大面积轰炸，火力覆盖的方式将千离峰这里犁一遍，还是有可能将冷寂逼出来的。
不过陈洛阳这次不打算自己站到台前，更乐意在旁观察，然后在必要的时候伺机而动。
燕明空，应该差不多也到这一带了。
西秦皇朝同苦海一脉的人，如果不是运气爆棚，可能会稍微慢一些。
毕竟陈洛阳给他们的消息，只到雍月山脉为止，要找到千离峰这里，需要时间和运气。
这是陈洛阳专门给燕明空同冷寂留出来的空当，要不然两个武帝想要在武圣带队的重重追堵下冲出包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在此之前，燕明空要先能找到冷寂才行。
她没有让陈洛阳失望。
千离峰下一条河谷当中，白衣女子站在流水之上，静静看向对面的河滩上。
在那里，一个山间樵夫打扮的青年，似乎在瑟瑟发抖。
“冷寂。”
燕明空声音清冷，语气没有起伏，并非询问，似乎只是在陈述。
“仙子，小人不懂您说什么……”樵夫望着站在流水上静立不动，仿佛鬼魅的燕明空，神色惊惧间满是茫然。
燕明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双瞳中则浮现冰蓝之色。
不等樵夫话说完，她森寒刺骨的目光，便仿佛蓝色的冰剑一样，直接划向对方的面庞。
樵夫的身体突然不抖了。
他双瞳中，目光也陡然凌厉起来，仿佛刀锋一样，迎向燕明空的剑光。
双方似乎都不打算弄出太大响动。
刀光和剑光在半空里悄无声息的碰撞，然后一起消弭。
无声的劲风在空气里划过。
樵夫的脸，裂开了。
分成两半的面皮之下，是另一张面孔。
一张虽然年轻，但气势沉雄，顾盼生威的英武面孔。
只是这张面孔，眼下阴云密布，眉头紧锁。
正是昔日西秦皇朝北卫军副将，冷寂。
燕明空双瞳中的冰蓝色消失，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
冷寂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形忽的变化，恢复自己正常体态，身材比方才高出快要一头。
“尊驾何人，谁派你来找我？”冷寂沉声问道。
他虽然修为大进，但在面前这个白衣女子身上，却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不敢轻视。
口中虽然搭话，但冷寂实则在用心观察周围情况，寻机脱身。
“我叫燕明空，无门无派。”白衣女子声音没有点滴波澜：“来找你确实是受人所命，但我没有更多可以告诉你。”
冷寂闻言，越发警觉：“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带你去见一个人。”燕明空言道。
“……秦帝，李策？”冷寂深吸一口气。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在河谷上方的山崖上静静看着二人对峙。
听见冷寂直呼西秦大帝名讳，陈洛阳若有所思。
照这么看来，当日发生了什么，冷寂大致知情。
就算不清楚全部状况，但至少也知道自己当时险些被西秦大帝李策夺舍。
所以眼下的他，对西秦大帝不复当初的尊重与臣服。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冷寂本身也并非神州浩土班鸿庆对夏帝李元龙那般愚忠，甘愿奉献一切。
虽然很不人道，但实事求是的讲，对于眼下的西秦皇朝而言，西秦大帝李策如果能成功夺舍重生，并尽快恢复昔日巅峰的话，对西秦皇朝整体来说，最为有利。
不过，同样会丢性命，对冷寂来说，他当日愿意为了效忠的大秦舍生忘死搏杀，跟明显强于自己的陈洛阳拼命，死战不退，却似乎不甘心就此成为秦帝重生的凭依。
从昔日大秦忠将，到如今隐姓埋名东躲西藏，面对西秦自家搜捕的叛将，当初西秦皇都政阳城一战，彻底改变了这位冷将军的人生。
陈洛阳感慨之余，对另一个问题来了兴趣。
燕明空说要带冷寂去见一个人，冷寂第一反应便是西秦大帝李策。
这说明，在他观念中，如果有人能找到他现在隐藏的位置，那么最可能的人便是秦帝。
他很确定，西秦大帝李策还在世。
从这个角度来看，陈洛阳觉得自己先前的推断没错。
身怀两道黑龙之气的冷寂，同秦帝之间，确实存在某种感应或者联系。
他们两人之间，最容易找到彼此。
假如不算我那尊白玉瓶的话……陈洛阳心道。
因为陈洛阳的指点，最先找到冷寂的燕明空，便被冷寂怀疑，同西秦大帝李策有关。
因此看着燕明空，冷寂此刻满腹戒心。
燕明空对他的警惕视若不见，径自说道：“我带你去见的人，是个道号半海的道人，至于西秦大帝，与我无关。”
“半海道人？恕冷某孤陋寡闻，不曾听过。”冷寂警惕之心没有丝毫放松。
只是他一时间找不到燕明空的破绽。
虽然短短时间内离奇的突破至第十五境的境界，但他本人躲在雍月山脉千离峰养伤，伤势尚未痊愈。
此刻面对燕明空，并无十足把握。
燕明空语气平直：“我受人所命，也是第一次闻听半海道人之名，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时间所余不多，我来找你，千离峰这里还好，但整个雍月山脉里已经有许多西秦、苦海的人。
我暗中擒下西秦一人了解你的情况后，找来这里。
我可以，西秦中人多些时间，找到千离峰这边，同样可以找到你。”
“谢尊驾提醒，我这便离开。”冷寂行了一礼，然后便要出河谷。
但燕明空身形飘飞，立马到了近处。
“虽然我亦不清楚为何要带你去见半海老人，但我此行并无恶意。”燕明空言道：“命我来此的人如果愿意自己动手，你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冷寂一身刀气骤然提起，蠢蠢欲动，戒备着燕明空：“半海老人也好，秦帝也罢，或许是他自己也不方便来此，所以才假手于尊驾。”
陈洛阳化身的半海老人闻言，心知冷寂还是疑心燕明空同秦帝有关。
秦帝眼下同样销声匿迹，显然不适合主动跳入雍月山脉这边重重搜捕的包围圈里。
“跟我走，你有一半机会，或许还可路上寻机暗算我或者摆脱我。”燕明空对冷寂的戒备并不在意：“不跟我走，这里战一场，其他人便被吸引过来，你一定走不掉。”
498.讲信用的陈教主
冷寂看着面前的燕明空，心生怒意。
但他马上按捺下心中怒火，督促自己冷静。
刚才双方目光相对，换了半招，他已经可以判断，眼前这个白衣女子，达到第十五境的境界，且实力不凡。
他虽然得到两道黑龙之气，但当前未必就能胜过对方。
尤其他一身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
这时候跟燕明空动手，占不到便宜不说，甚至想要及时退走都难。
眼下他不确定燕明空所说西秦皇朝、苦海一脉都有人到了雍月山脉是真是假。
但假如真的已经有大量高手入山，燕明空无需跟他争个胜负，只要就缠着他，弄出响动，其他人就会赶到，他立马陷入重围。
“被人发现，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冷寂盯着燕明空，沉着的说道。
燕明空语气平静如故：“我不介意，你呢？”
冷寂目光便更加阴沉。
不过他很快说道：“好，我跟你走。”
燕明空便即不再多言，点点头，转身便走。
她似乎并不担心冷寂此刻会背后偷袭。
冷寂目光略微有些复杂，望着那白衣女子的背影，确实没有动手，而是跟了上去。
一方面，他想趁机看看周围雍月山脉里，是否真的有西秦皇朝、苦海一脉的高手也在围捕搜索他。
即便没有，燕明空已经知道他的位置，他确实该换地方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燕明空看似随意的背对他，在前领路，但冷寂此刻却能感觉到，对方像是已经出鞘的绝世神剑，锋芒蓄势待发，他并没有出手偷袭的机会。
冷寂静下心来，默默跟在燕明空身后。
虽然他心中疑虑重重，仍在怀疑燕明空与西秦大帝李策有关，但正如燕明空所言，多多少少还有另一半可能。
且先确认周围是否真有更多敌人，再决定如何跟燕明空周旋。
离开千离峰后，是走是留，他更主动。
如果真有别的敌人，这白衣女子不失为一个助力。
眼下对他来说，重中之重是疗伤，是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
两道黑龙之气，让他脱胎换骨。
再多一些时间，他未尝没有向十六境冲刺的可能。
待到立地成圣后，再要对付燕明空，是走是留，就全凭他心意了，不用担心被燕明空牵制纠缠，闹出动静，以至于引来其他追兵。
自己眼下需要果敢，也需要谨慎，切不可冲动行事……
冷寂长长呼出一口气，跟在燕明空身后。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只小心隐藏行踪，尽快赶路。
雍月山脉连绵起伏，在离开千离峰后，又走了一段路程，果然碰上有人在群山间仔细扫荡搜寻。
冷寂心中微微一沉。
虽然不像燕明空那样准准找到千离峰，但果然有不止一路人马，找到雍月山脉来。
自己先前隐蔽的逃出西秦北部边疆地区，不为人知的藏到千离峰下，许久都很安稳，怎么这两天就突然暴露行踪，仿佛大家都知道他在雍月山脉？
冷寂目光望着前方白衣女子。
会否就是此女泄露的消息，引得其他人来此，从而迫使自己跟她走？
冷寂心中一边思索，一边默默观察。
没多久，西秦皇朝的高手，同魔佛苦海一脉传人，他都已经看见。
冷寂同燕明空二人，小心翼翼的藏匿自身行踪。
不过，西秦和苦海都各有武圣境界的强者带队。
燕明空二人想要闯过去，着实艰难。
在他们连续穿过多道包围圈后，终于还是暴露了行藏。
立马便有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燕明空临危不乱，自身针对苦海的仇恨，此刻也没有影响她的判断。
面对西秦与苦海的围追堵截，她果断选择了西秦皇朝高手所在的一面，联合冷寂一起果断出手，斩杀西秦数人。
最后杀人时刻，她采用的武学分明乃是如来魔掌。
同真正的苦海嫡传虽有分别，但此刻混乱之际，却仿佛显得苦海传人欲盖弥彰一样。
对燕明空通晓如来魔掌残篇，冷寂惊讶不已。
惊讶过后，则暗自点头，西秦同苦海之间起了摩擦，他们才有更多逃生的可能。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见状，同样微微一笑。
冷寂诧异莫名，陈洛阳则不感到意外。
昔年神州浩土，燕明空在如来魔掌上的造诣便不浅。
因为其伯父燕赵的缘故，燕明空深恨苦海一脉。
但她并不会因此排斥如来魔掌。
相反，将苦海传人打死在如来魔掌下，她恐怕更乐意。
来红尘界后，除了修为境界增长外，燕明空实战里，主要进步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幽冥剑术，此乃她最犀利最上乘的武学，自不必多提。
二是隐匿遁走和挪移身法，这是因为她此前常遭到天河、血河两方面追杀围攻，与众多强敌周旋锻炼出来的。
其换日**越发炉火纯青，也可以归入这个方面。
三就是那如来魔掌了。
虽是修习残篇，但在她惊人悟性揣摩钻研下，掌法威力越发凶残，便是陈洛阳此刻亲眼见了，也暗中称许。
燕明空以如来魔掌击杀西秦皇朝中人，然后带着冷寂继续突围。
西秦皇朝同苦海一脉，少不得要起一些乱子。
虽然抱有同一个目的，都在搜寻西秦大帝李策同冷寂的下落，但双方从来都不是盟友。
相反，关系还很紧张。
李故城察觉自家西秦内部有苦海的暗子，但这个暗子眼下无法彻底掌握所有局面之前，再蠢蠢欲动，也唯有暗中行事，绝不可能正大光明跳出来，否则等于是在找死。
苦海忙着寻找失踪的秦帝与冷寂，显然不怀好心，西秦一方本就神经紧绷，燕明空再来这么一遭，矛盾顿时就激化了。
整个雍月山脉内，开始战云密布，有一触即发之感。
苦海之主，无边寺法空方丈，眼下正在跟佛门正宗小西天较劲。
是以在雍月山脉这里的西秦武者，少了许多顾虑。
不过，虽然气氛极为紧张，双方开始不断爆发小规模的冲突与厮杀，但双方人马并没有忘记此行初衷。
不论西秦还是苦海，都仍在继续努力封堵围捕燕明空、冷寂二人。
他们的压力，仍然很大。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这时则行动起来。
目标，自然便是西秦皇子，李故城。
小李王爷一枚仁王仙实，换“梧桐”刺杀他一回。
陈教主同样是个讲口齿的人，当然说话算话。
眼下又要跟苦海较劲，又要围捕燕明空和冷寂，雍月山脉里乱成一团，西秦高手四下出击，关照小李王爷的人便不多了。
陈洛阳花了些时间后，成功找到西秦小王爷李故城。
小李王爷自打有了抚宁丹，弥补自身缺陷后，一身修为便开始突飞猛进。
毕竟以他的背景以及自身那逆天的福缘运道，名师，绝学，宝物什么都不缺，自身悟性也出色，一朝解开身上枷锁，立马便是虎入深山，龙归大海。
起点低，骤然蹿升起来，速度就很惊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其他西秦高手一起进入雍月山脉，四下寻找冷寂。
但始终时日尚短，相较于陈洛阳，相较于半海道人，当前小李王爷的修为实力，还是不够看。
在他反应过来前，一只手掌，便要落到他天灵盖上。
万幸，身边自有其他高手在。
就见另一只手掌从旁伸出，挡住了半海道人拍来的手掌。
双方同时一震，向两边各自退开。
掀起的劲风，如钢刀一样刮得李故城肌肤生疼。
他定睛看去，一个衣着邋遢的道人，不近不远站着，一对眸子与他对视。
对方面庞，仿佛笼罩在一片轻雾下，让人看不真切具体相貌。
但同那双眸子一对上，李故城就感觉自己头脑发晕，昏昏欲睡，恨不得长眠不起。
这时，一个高大身影挡在李故城面前，隔断了双方的视线。
看不见那双眸子，李故城头脑略微清醒几分。
他家学渊源，顿时明白对方刚才是针对他神魂进行攻击。
眼下虽然再看不见那对眸子，但脑海中仍旧一片杂乱，让人依然昏昏欲睡，精神不振。
李故城低喝一声，仿若龙吟。
西秦皇族嫡传，凌厉霸道至极的龙皇天锋刀意，在李故城全身流转。
李故城双眼目光如刀光般凛冽，心神终于恢复清明，祛除方才的不良影响。
他这时抬头再看，就见多个西秦高手，此刻正针对那个突然行刺的邋遢道人展开围攻。
但这道人身手强悍，面对多人围攻，也夷然无惧。
李故城见了，暗自咂舌。
这是那“梧桐”？
有这么好的身手，理应不是无名之辈。
但其一身所学，却让见多识广的李故城等人感到陌生。
似是道门功夫，但却又不像青牛观、太乙山、赤城山、昆吾山的传承。
红尘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一个道门散修？
李故城远远打开距离观察。
却冷不防，对手出招突然变化。
直面其锋芒的西秦高手措手不及，自身虽然没有伤在邋遢道人这一招下，却控制不住场面，邋遢道人攻击的余波远远扩散开来。
四散的罡风正好扫到小李王爷。
499.挑战者
面对凛冽如刀的罡风，李故城身上骤然亮起灵光，形同光罩，将一道道罡风拦下。
却是他身上一件精妙的护身之宝在发挥作用。
小李王爷福泽深厚，出门见宝，类似护身宝物，自不在少数。
他人安然无恙，心中却又是一惊。
因为那邋遢道人方才变招间，从道门的路数，忽然变得有了几分苍龙岛的影子。
小李王爷和苍龙岛年轻嫡传弟子有些恩怨。
是以他曾经专门仔细收集苍龙岛相关信息，红尘界里，李故城最了解的圣地之一，便有苍龙岛一席之地。
此刻他看那邋遢道人出手，分明就有些像苍龙岛的路数。
李故城心中惊疑不定。
眼前这道人，究竟是谁？
当真是那“树屋”里碰见的“梧桐”吗？
小李王爷还记得，对方当初意欲投身扶桑岛，自己给他支招，让他拿苍龙岛嫡传开刀，当做投名状，以得到扶桑岛收留。
彼时“梧桐”一副心动不已的模样。
可眼前这邋遢道人遮遮掩掩不肯露出其真实行迹，却被逼出几分苍龙岛高手的影子，莫非“梧桐”到头来，反而投身了苍龙岛？
还是说，眼前这是他欲盖弥彰，在故意误导西秦众人？
亦或者他当初所言要投身扶桑岛，便言不由衷？
电光火石间，李故城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
他此刻不敢确定，眼前这邋遢道人，就是当初跟他约好的“梧桐。”
对方很可能是另一个想杀他的刺客，可能是他在苍龙岛那个对头找来的高手。
“梧桐”，可能还没有动手。
其他西秦高手此刻已经被这个邋遢道人吸引注意力。
这时如果有第二个此刻，例如“梧桐”突然出手，小李王爷可就真的危险了。
一场有心提防的假刺杀，很可能真的要人命。
局面，有可能超出掌控。
小李王爷这一刻果断的从心。
他不再老神在在继续站在明处当目标，转为小心翼翼躲藏。
但邋遢道人一身修为实力，着实精湛。
其身形矫若游龙，竟生生从重围中冲出，仿佛一道弧光，冲到李故城面前。
虽然有西秦高手紧随其后，但还是慢了这邋遢道人半拍。
道人一掌击向小李王爷，却见面前锦袍青年身上突然浮现道道碧光。
这些碧光，凝结成盾牌，仿佛无处不在，将李故城牢牢护住。
道人掌势雄浑凶猛，生生将碧光击碎。
但因为碧光盾牌的阻隔，其力量被卸去大半。
掌势余威，仍然震得李故城气血翻腾，当场受伤。
不过邋遢道人无暇追击。
身后有西秦高手同时攻到，迅猛到他想要躲闪都来不及。
道人背后一黑一白两道气流转动，扭转阴阳，硬生生吃了对手一击，全靠自身绝学法门卸力，方才不至于受伤。
但这么一停顿，其他西秦高手护着受伤的李故城退下，并再次要将邋遢道人重重包围。
他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如果再合围，邋遢道人也难以再凭身法取巧冲出。
道人见状，不再强求，虚晃一招后，抢在众人合围前退走，留下一地惊魂未定的西秦武者。
“有道门的路数，却又跟青牛观、太乙山他们不像。”为首的西秦高手皱眉：“有苍龙岛的影子，但也同样似是而非，关键是此前红尘里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到底何方神圣？”
有人猜测道：“如此修为身手，身兼两家之长，不该是无名之辈才对，会不会是黑水绝宫中人故弄玄虚？”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感觉扑朔迷离。
李故城吞服疗伤丹药，在一旁高手护持帮助下消化药力疗伤。
他此刻同样心中惊疑不定，越发拿不准那邋遢道人的底细。
不见第二个人出手，方才那邋遢道人究竟是否“梧桐”？
小李王爷感到头疼。
当初的安排，这一刻却快要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过李故城很快就稳住心神。
他需要的只是一场刺杀。
疑惑谜团，可以之后慢慢查访，重要的是现在，把握住机会。
“虽然不明这刺客根底，但很可能同无边寺有关。”小李王爷沉声说道。
周围西秦高手闻言，视线都向他看过来：“苦海？”
在大家想来，刺杀者以李故城为目标，多半是因为私人恩怨。
如果说是为了打击如今的西秦皇朝，那目标怎么选都不应该是李故城。
哪怕小李王爷如今脱胎换骨了，但毕竟时日有限，蕴藏的潜力还远没有兑现，在眼下的西秦皇朝，不是决定性人物。
可是此刻大家闻听李故城所言，居然是跟苦海一脉有关，惊讶之余，瞬间全都绷紧神经。
“我掌握了与苦海有关的一点线索。”李故城言道：“先前还不敢确定，但今天这场刺杀要灭我口，反而让我知道，我先前掌握的一些东西，是真的。”
众人闻言，神色更加郑重。
方才刺杀者，出手虽然不是苦海一路，却更让他们警惕。
不管是黑水绝宫，还是苍龙岛，如果跟苦海一脉有勾结的话，对西秦皇朝来说，局面就更加险恶。
“我们边走边说。”李故城言道：“冷寂这边，也不能放松，定要尽快找到他。”
方才出手的人究竟是不是“梧桐”，他不敢肯定，接下来不敢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慎。
但不论刚才的刺杀是真是假，他最初的目标已经达成。
后面再遭遇刺客，也可以一并都推到苦海一脉头上。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并没有真的远去。
他目送西秦众人重新上路，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方才，半海道人并没有全力出手，而是将自身修为实力限定在武帝层次发挥。
西秦的武圣没跟在李故城身边，半海道人保留实力，也游刃有余。
他可从来没打算真的行刺，将李故城杀死。
履行当日约定的同时，也是为了眼下雍月山脉内的局面。
本就已经起了冲突的西秦和苦海，接下来一切只会愈演愈烈。
当然，双方会各有冷静的人，敦促同伴先集中精神在西秦大帝李策和冷寂的问题上，集中在当前的局面上。
但矛盾已经激化，想要缓解就很难了。
如此一来，雍月山脉里的水被搅浑，冷寂同燕明空更容易冲出包围。
不过，不能只看西秦皇朝这边。
苦海一脉此次在雍月山脉，同样投入大量强手，其中有不止一个武圣强者领军。
燕明空和冷寂他们想要脱险过关，并不容易。
所幸，陈洛阳在苦海这边也早有安排。
就是不知道韩莓韩姑娘知道自己这次任务，可能间接帮了势同水火的燕明空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陈洛阳很期待她的表现。
或者应该说，好奇对方究竟起了什么变化，有了什么秘密。
白玉瓶突然无法查询韩莓的信息，陈洛阳眼下也不确定对方如何行事，身在何方。
但他能大致查到韩莓的挑战目标，也就是苦海嫡传的不宁魔僧下落何在。
他一共只给了韩莓十天的时限，由不得韩莓不抓紧。
所以接下来，他去不宁魔僧那边守株待兔就行了。
虽然只是一个大致方位，但不似冷寂原先那般乔装隐匿，陈洛阳花费一些时间后，仍然顺利找到不宁魔僧。
论辈分，不宁魔僧乃圆癫魔僧的师侄，但二人年纪相仿，都是苦海一脉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不宁相较圆癫略逊一筹，但在苦海年轻一辈中，是最出类拔萃的几人，无边寺里第十六境修为的传人，论实力他名列前茅。
苦海一脉得圆癫魔僧及时报信，虽然没有完全放弃边疆那边原先的搜索围捕，但立即调遣了不宁等武圣强者带队，赶来雍月山脉。
从西秦内部的特殊渠道，他们跟西秦皇朝一样，掌握了冷寂不少资料，对其性情习惯多有了解，因此搜索起来，效率不比西秦皇朝差。
燕明空以如来魔掌杀西秦中人，让西秦、苦海之间本就紧绷的气氛更加激烈，难以抑制的爆发冲突，引起动乱。
但很快，苦海一脉中人，已经渐渐琢磨过味来。
“是当初流落神州浩土的神掌残篇。”有老僧徐徐说道：“神州浩土在这残缺神掌上有此造诣的人，应该只有两个。”
一个，自然便是如今已经成为红尘古神教总教副教主的魔皇陈洛阳。
另一个，便是当初脱离神州古神教的女帝燕明空。
“老冤家对头了，今次一并解决。”不宁魔僧静静说道：“需查清，此女为何跟西秦大帝的事情扯上干系。”
燕明空曾经连续杀伤苦海嫡传。
当初追杀围捕她的人，本就有苦海一份儿。
只不过当时苦海为避娑婆界天佛之威，不得不低调行事，是以追杀力度不大。
如今魔尊出关，苦海也重新现世，找不到燕明空踪迹也就罢了，现在有了对方下落，自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去人给西秦那边说明情况，眼下抓住这燕明空和冷寂为重，西秦那边不妨先以怀柔手段安抚，晚些时候再跟他们算账。”不宁魔僧说道。
其他苦海中人都点头。
不宁魔僧这时却心中猛然一动，转头朝另一边看去。
然后就见一个人影在远方出现。
“区区不才，希望同无边寺不宁大师切磋一番。”
500.韩二姑娘的无奈
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红衣女子，出现在苦海一脉众人视野内，自远方而来。
正是韩莓。
不宁魔僧上下打量她一眼。
旁边则另有一名苦海僧人轻声说道：“似是‘赤修罗’韩莓，近年来红尘中颇有名的后起之秀，无门无派，但天赋和修为都很出众，听说有不少圣地名门招揽，但她一直孤身闯荡。
大约一年多以前，曾经跟白尊宗起过冲突，杀伤白尊宗不少人，当时白尊宗曾经来寺里求助，不慧师兄走了一趟，但没找到她，之后事忙，也就不了了之了……”
白尊宗乃极西之地的一方势力，依附于苦海一脉。
关系大致相当于青锋山与血河一脉，玉龙派同天河一脉等等。
“不慧师兄现在再要找她，未必是她对手了。”不宁魔僧淡淡说道。
他此前对韩莓不怎么了解，但此刻远远望一眼，已经可以看出对方臻至第十五境，一身修为已经出神入化，达到武圣之巅。
不过对于苦海最顶尖嫡传，早已经立地成圣的不宁魔僧来说，还并不放在眼里。
至少，眼下有更让他在意的对手。
“女施主要挑战贫僧？”不宁魔僧看着走近的红衣女子：“所为何来？受谁人指使？”
韩莓走到苦海众人面前，停下脚步。
“大师修为精湛，与你一战，对我大有裨益，又何须别人指使？”
红衣女子神色淡然。
……至于她心中的哀嚎，那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韩二姑娘大多数时候在别人面前，可也是很讲体面，很有高冷范儿的。
在那片黑暗星空下，被“魔尊”摄拿后的狼狈，只是极少数情况。
当然，此刻她面上虽从容不迫，但心中却忍不住想翻白眼。
要不是那位前辈下了死命令，姑娘我闲着没事干来挑战你这武圣境界的魔和尚？
韩二姑娘虽然胆大包天，百无禁忌，但还没有闲到毫无缘由就去挑战一个武圣。
尤其眼下除了不宁魔僧之外，还有苦海一脉其他高手在场。
她现在也只能希望先前在老姐身上发生的事情，能同样在不宁魔僧这里也起作用。
听了韩莓的回答，不宁魔僧微微一笑：“女施主言下之意，是跟着你的人，与你无关了？”
说话同时，他轻描淡写向远处劈出一掌。
远方群山间，顿时绽放一朵黑莲。
不过，碧光一闪，黑莲很快便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在那里，果然又现出一个人影。
既然已经被不宁魔僧发现，她便也索性不再藏着。
一个年龄同韩莓大致相若的青衣女子，从山间走出，几步就行到不宁魔僧等人面前。
这个女子，不宁魔僧就比较熟悉了。
“原来是苍龙岛韩施主，久仰大名，一直缘悭一面，今朝终于得见，贫僧三生有幸。”不宁魔僧看着对方。
“碧玉龙”韩筝，苍龙岛嫡传，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之一，更是传闻中苍龙岛主的关门弟子，跟他不宁一样都是武圣。
不论名望还是修为，都比走单帮，武帝境界的韩莓要更令红尘瞩目。
不过……
苦海一脉众人，视线在韩筝、韩莓二女身上盘旋。
姐妹二人相貌有相似之处，但气质迥异，世上姓韩之人千千万，韩莓闯荡江湖以来少有同苍龙岛来往，一身绝学斩龙诀又犯苍龙岛忌讳，所以少有人将她们二人联系到一起。
但现在两人并排而立，不宁魔僧等人越看越觉得，她们关系匪浅，像一对姐妹花。
“我也久仰大师之名，不过大家一东一西，见不到面实属正常。”韩筝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宁魔僧看了韩莓一眼：“不知她跟韩施主怎么称呼？”
韩筝叹气：“让大师见笑，这是我不成材的胞妹。”
韩莓冷冷看了自己姐姐一眼，没吭声。
不宁魔僧的视线则转回到韩筝身上：“原来如此，令妹也是苍龙岛传人？”
“当然不是。”韩筝摇头：“她只代表她自己，与苍龙岛无关，包括今日之事，也是她自己拿主意，至于我，没有任何立场，纯粹是来观战的，希望大师不介意。”
苦海众人，心中都暗自犯嘀咕。
按理说，就冲着韩莓修炼的斩龙诀，就跟苍龙岛不是一路。
但眼前这既然亲姐妹俩，鬼知道韩筝会帮自己妹妹到什么程度。
方才话里意思，其实就流露出她是来帮韩莓压阵，确保苦海一脉出人跟韩莓单打独斗，并且是光明正大比武，而非一拥而上先把韩二姑娘拿下再说。
韩莓跟苍龙岛无关。
可韩筝却肯定有关系。
苦海一脉倒不惧苍龙岛，但毫无缘由多个重量级对手，又是何苦来哉？
他们眼下经营的重点目标是宿敌小西天与西秦皇朝。
海上的苍龙岛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莫名其妙结仇，实在太冤了。
“贫僧与众同门，眼下在雍月山脉里还有事要忙，既然韩二姑娘有心切磋，那咱们就少过几招，点到为止如何？”不宁魔僧没有推辞。
第十六境的他面对第十五境的对手，除了必胜的信心之外，更有速战速决的信心。
虽然眼下忙着搜捕冷寂同燕明空，但不宁魔僧不认为韩莓会耽误他多长时间。
换了韩筝，或许会棘手一些，不过不宁魔僧也不紧张。
能快速将对方打发了，自然最好。
如果对方真想要找麻烦，他们这里人多势众，也尽可以拿下。
方才自己能很快察觉韩筝所在，让不宁魔僧确信，哪怕单挑打一场，韩筝也不是他对手。
虽然不像平白树敌，招惹苍龙岛，但真要动手的话，那就韩筝、韩莓一起拿下，不给她们往苍龙岛报信的机会。
旁边有其他苦海传人，无需不宁魔僧吩咐，便悄然散开，去往周围搜索，看有没有更多苍龙岛传人在附近埋伏。
不到万不得已，苦海传人也不会轻举妄动，但眼下他们就开始做好翻脸的准备。
对方的动作，韩家姐妹二人都看在眼里。
韩筝视若无睹，只是冲自己妹妹说道：“看你自己了。”
韩莓“嗯”了一声，然后抽刀出鞘，倒持刀柄，向不宁魔僧抱拳行礼：“多谢大师指点。”
说罢，已经立起斩龙诀的起手式，凌厉霸道的锋芒，瞬间遍布全场。
苦海众人感受其中刀意，都暗自凛然。
眼前红衣女子，虽然无门无派走单帮，但实力怕是完全不逊色于各大圣地嫡传。
再联系她年纪轻轻便达到第十五境的修为进步速度，其人着实非同凡响。
不过，没人担心不宁魔僧。
人才辈出的苦海一脉里，不宁魔僧也是佼佼者，实力出众。
双方境界相同，韩莓都可能不是不宁魔僧的对手，更别说双方现在境界上还有差距。
“女施主，请。”不宁魔僧平静的挥挥手，示意周围同门让开地方，交由他独自处理。
“请大师指教。”韩莓心知自己境界吃亏，当下也不客气，首先出招。
刚猛霸道的刀光，瞬间就到不宁魔僧面前。
不宁魔僧静立原地不动，身上袈裟略微震动一下。
劈到他身上的刀光，消失得无影无踪，没造成任何伤害，仿佛只是微风拂过。
“能让贫僧出手，便算是施主胜出。”不宁魔僧平静说道。
韩莓面无表情：“大师好身手。”
说话同时，毫不客气，刀光连环斩出。
但开山破海，斩天裂地的刀光，落在不宁魔僧身上，却都只像是一阵又一阵的轻风。
除了让不宁魔僧袈裟飘荡几下外，没有造成任何战果。
远方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见状，心中有数。
如来魔掌第七式，苦海无边。
此招奥妙无穷，攻防兼备，乃昔年苦海一脉无边寺开山立派之根基。
不宁魔僧以自身化苦海，承载韩莓的攻击，将其中杀伤力化解。
韩莓就算同为第十六境的武圣，想要强攻破开不宁魔僧的苦海都困难重重，更别说现在修为还差一个境界了。
不宁魔僧任由她施展，也安然无恙。
如此一来，他无需出手伤及韩莓，也自可叫韩莓知难而退，算是给韩筝同苍龙岛留足了面子。
当然，内里也有炫技的成分，显示自身强大的自信与实力，震慑韩筝。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韩莓虽然锲而不舍的攻击，但不宁魔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待到后来，韩莓迫近，直接以凌厉刀锋斩在不宁魔僧身上，他身上袈裟飘荡间，仿佛一片海洋，将不宁本人遮掩。
韩莓刀锋劈上去，就被袈裟激荡偏离，将锋芒和力量都卸到一旁，难以伤及不宁魔僧。
可是忽然间，原本始终淡定的不宁魔僧，眉头猛地皱起。
他面上不露声色，一次接一次的深呼吸。
脚下山岩地面，则开始出现条条裂痕。
刚一开始，还远远引向别处，到得后来，就在他脚下，泥土岩石成片塌方陷落。
大家全都诧异的看向不宁魔僧。
韩莓的攻击，竟然能给他带来这么大压力，让他如此急迫的借助大地来卸力？
501.郁闷的魔僧
战局的发展，让苦海众人都感到诧异。
韩莓的攻势虽然凌厉，但照理来说，不至于给不宁魔僧带来如此巨大的压力。
不论是对不宁魔僧本人还是对如来魔掌，他们都有充足的信心。
此前双方交手的模样，也都印证这一点。
可现在，不宁魔僧表现得越来越吃力，甚至他们这些观战者都看得明明白白。
但相较方才，也不见韩莓出手更凌厉。
是韩莓有什么隐藏的手段，他们这些旁观者反而没能察觉到吗？
在场另外两名苦海武圣，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迫人。
可是仔细看了半晌后，他们没看出来韩莓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不宁魔僧的状态，让他们有些犯嘀咕。
照理来说，不应该啊……
可作为极为了解不宁魔僧的同门，在他们看来，当前场面，倒更像是不宁魔僧自己出了问题。
他施展苦海无边化解韩莓一重重刀意，但似乎自己走岔了内息，以至于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理论来说，存在这个可能。
但概率太低了，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韩莓理应给不了不宁魔僧那么大的压力，迫使他生出这样的失误。
以不宁魔僧的实力来说，同样事情来一千次、一万次都出不了这么一回。
现在这情况，倒像是不宁魔僧自己得意忘形的结果。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远远望着这一幕，目光微凝。
他此前也曾经跟苦海一脉的嫡传武者交手，跟苦海无边这一式如来魔掌交手。
理论上，苦海无边的防御，以自身苦海化解对方攻势，确实存在被打破的可能。
每一波化解对方的攻击，对苦海传人来说，其实都相当于一次刀尖上的行走。
运劲稍有不当，就可能从钢丝上掉下来，所以需要充足的底蕴和精神的专注。
持久战之后，消耗过大的情况下，再使用苦海无边就容易出纰漏。
又或者对方实力太强，给予的压力太大，也可能导致苦海传人支撑不住。
但眼下不宁魔僧同韩莓这一战，应该是这两个方面都不沾边才对。
如果一定要找个解释的话，只能是不宁魔僧自己失误了。
而且还是很严重的失误。
作为苦海这一代的顶尖苗子，身经百战的不宁魔僧，即便战略上蔑视韩莓，真动手后，战术上也应该不至于这般轻视对方。
莫非韩莓手上，有类似大疫神眼一般的宝物？
所以不宁魔僧才发挥失常？
陈洛阳心中猜测。
他看了看白玉瓶提供的不宁魔僧生平经历，目前这一战的相关信息还没有更新出来，估计是要等双方战斗的结果彻底出来后，方才归纳总结一条。
届时会否详细描述其中究竟，尚不可知。
陈洛阳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不宁魔僧本人身上。
对方面容，时不时有青气浮现，令他面无表情的脸庞看起来隐现狰狞恐怖。
其眉心处的“”字符，更在飞速逆转，而且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虽然不曾修炼过苦海无边，但陈洛阳在如来魔掌这门绝学上的造诣不浅。
他远远望着不宁魔僧，渐渐也看出些门道来。
这厮，险些走火入魔。
刚才跟韩莓的交手过程中，不宁魔僧施展苦海无边确实出现了失误，自己走岔了内息。
相较于韩莓的攻击，反倒是不宁魔僧自己内息乱了，对他威胁更大。
这种情况下再强行坚持苦海无边，将他慢慢推向走火入魔的边缘。
放在平时，不宁魔僧自己调息一下，马上就能扭转回来，不至于有事。
但此刻却要不停跟韩莓较量的同时调息平复气血，难度就变得极大。
韩莓再是修为实力不及他，却也是武帝巅峰的水平，斩龙诀尤其霸道刚猛，攻击凌厉。
不宁魔僧此前大咧咧宣称自己不动手，化解韩莓攻势，现在变成大坑，把他自己埋了进去。
境界上的优势，苦海无边之神妙，本来确实有底气让他这么做。
可到头来却是他自身先出了纰漏。
不宁魔僧实力确实强横，苦海无边确实精妙，他顶着内息走岔，身处走火入魔边缘的窘境，仍旧化解韩莓浪潮般连绵不绝的攻势。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继续这样下去，要么苦海无边被破，为韩莓所败，要么自己先一步压制不住内乱，走火入魔。
苦海众人，都神情严肃。
在场所有人里，最淡定的其实是韩莓的胞姐，苍龙岛嫡传，韩筝。
不过，这更多是表面上淡定。
韩筝心中其实也波澜起伏。
不宁落到这般境地，真实原因恐怕仅仅只是他……运气不好。
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乃至于更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一点可能性，偏偏被他碰上了。
先前不是我的错觉，更不是巧合。
不宁也遭了跟我一样的下场。
靠近那个小灾星的人，都会遭逢厄运，而且可能是多人一起。
就像眼前眼看要走火入魔的不宁，还有方才的我一样……
几个念头在韩筝脑海中不停盘旋。
不宁魔僧以为自己刚刚能察觉藏匿行踪的韩筝是因为自身实力胜过韩筝的缘故。
但真相却是……韩筝自己运气不好。
因为雍月山脉里常有地泉爆发，位置、时机皆飘忽不定，且难以捉摸预测。
韩大姑娘暗中跟在自己妹妹身后来见苦海众人，本来藏得好好的，冷不防一脚正好猜到一眼地泉爆发。
虽然伤不到她，并被她直接用力量压制下去，但这番动作自然就惊动了武圣境界的不宁魔僧，被其察觉行踪。
类似走霉运的事情，半月前韩家姐妹相处时，韩筝已经遭遇不止一次。
初时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渐渐琢磨过味来。
倒霉的总是姐姐韩筝。
韩莓不仅没事，甚至还可能因此受益。
某种角度上来说，韩筝的厄运，成了韩莓的好运。
而尴尬的是，这似乎也不受韩莓本人的控制，不以她主观意愿为准，也难以判断时机和具体状况。
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韩家姐妹将信将疑。
可是现在眼看着不宁魔僧也一样吃亏，似乎又不由得她们不信。
陈洛阳等人心存怀疑，可能是韩莓借助某种随身宝物，影响了不宁魔僧。
韩筝却知道自己妹妹虽然一身是宝，但没哪件宝物有这般作用。
她暗地里忧心，不知道这对于韩莓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眼下看似占便宜，但谁知有没有后患呢？
关键是韩莓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韩二姑娘虽然素来自诩洪福齐天，却也只是说自己运气好，以前可没让别人运气差。
现在这模样，她跟韩筝一样心里打鼓。
会不会是黑暗星空下那位前辈的手段？
韩家姐妹二人都心里不安。
眼下也唯有按捺疑虑，先专心于眼前的对手。
苦了韩筝，除了帮自己妹妹压阵，戒备苦海众人外，还要时刻留神那不辨敌我的厄运，免得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倒霉事，突然降临自己头上。
当然，更苦的还是不宁魔僧。
他又几次深呼吸后，猛然开口：“故如是我闻，魔渡众生！”
狂暴的声浪凝结为实质，化为覆盖天地的黑幕，朝韩莓笼罩过去。
不宁魔僧终于反击了。
他当前的情况，必须中断韩莓的攻势，为自己赢得几分喘息之机。
只要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能重新理顺自己走岔的内息，恢复正常。
但前提必须是先让韩莓停下来。
之前他大胆放言，只要逼得自己出手就算韩莓胜出，那时可没有料到会被韩莓逼到这个份上。
眼下不得不为之，便只好以动口代替动手。
虽有取巧之嫌，不宁魔僧现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可惜，针对他一式动口的喝破摩诃，韩莓却有宝物应对。
只见她身上飘荡起一片淡金色的光影，洋洋洒洒，仿佛日光余晖。
黑暗的声浪，被这淡金色的光影所阻拦，大半被拦下。
剩下少部分力量虽然渗透进去，震得韩莓脑海发胀，气血沸腾，却难以击退她。
红衣女子知道眼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当即咬紧牙关，强顶着残余声浪带来的压力，鼓足余勇，全力杀向不宁魔僧。
斩龙诀中的霸道凌厉，在这一刻被韩莓催动到了顶峰。
不宁魔僧看着那淡金色的光纱，和在光纱掩护下凶狠杀来的韩莓，不禁脸色铁青。
骨子里高傲的苦海嫡传，这一刻还是抑制住了出手挥掌还击的冲动。
他足下绽放开一朵朵黑莲，身形向后飘飞，速度极快，拉开同韩莓之间的距离。
只要缓过这一波，给他一点调息时间，局面马上就能翻转。
可正当此时，不宁魔僧突然感觉自己脚下微微一颤。
已经在雍月山脉里活动一段时间的不宁魔僧，马上知道那是什么。
……地泉爆发！
虽然出乎预料，但还伤不到他。
不宁魔僧脚下一用力，已经将那地泉生生踩回去。
可这连带着他身形一晃，后退立马慢下来，韩莓瞬间追杀到身前。
靠！
堂堂苦海嫡传，此刻有了骂街的冲动。
502.祸不单行
不宁魔僧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虽然夸下海口不动手就令韩莓知难而退，但真正面对韩莓攻势的时候，他认真应对，见招拆招。
可哪曾想，先是走岔了气息，然后又一脚踩了地泉。
这都不是他平时会犯的失误。
不宁魔僧初时以为是韩莓身上暗藏某种宝物，对他造成如此不良的影响。
但他仔细揣摩，除了那帮忙抵挡喝破摩诃的淡金光影外，却又感受不到其他端倪。
不宁魔僧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电光火石间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暗骂晦气。
他身上的袈裟，猛然飘荡开来，并且化为一片纯黑色。
其整个人，仿佛都被纯黑的海洋所覆盖，身形隐没其中，下落不明，难以寻觅。
这却是不宁魔僧身上一件护身宝物。
黑色的袈裟，形成保护，抵挡韩莓的攻击，为他争取一线喘息机会。
黑暗笼罩下，不宁魔僧的神色并不好看，反而脸上一阵火辣辣。
身为武圣，并且是堂堂圣地嫡传，对战一个武帝，却被逼到借助外物之力的地步，对不宁魔僧来说，十足十是感到耻辱。
围观者众。
不宁魔僧甚至已经预想到消息传回苦海后，自己可能成为同门内的笑柄。
虽然有韩莓先借助异宝，防御喝破摩诃，但武帝同武圣交手，借助外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反过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是不宁魔僧眼下也唯有厚着脸皮，先接下眼前这一阵再说。
……输给韩莓，他无疑更加丢脸。
借助袈裟之力，好歹也是遵守了不还手而屈人之兵的约定。
只要稍微给他一点时间，调匀内息，缓过这口岔了的气，他立马就可以撤去袈裟，凭自身修为再次化解韩莓的攻势于无形。
给他机会亡羊补牢，同样的失误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韩莓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将他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但在袈裟所化黑色的海洋将不宁魔僧笼罩起来后，韩莓并没有退却。
她神色郑重，目光猛然一亮。
然后便见又一道金光亮起，落入黑色的海洋里。
金光中传出宏大庄严的佛唱梵音，悠悠回响，并伴随檀香阵阵。
周围苦海众人见状，全部脸色铁青，惊怒交加。
因为韩莓分明祭出了一枚佛舍利！
在舍利的温暖佛光照耀下，黑色的海洋顿时洞开，从中现出不宁魔僧目瞪口呆的脸庞。
这个对手，倒真是为了击败他，做了难以想象的前期准备啊！
韩莓此刻心中，同样在流血。
这趟任务如果完成，能从那位前辈手里得什么奖励还不好说，但她本人这一趟可当真是大出血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动手，那就唯有豁尽全力。
以佛舍利破开不宁魔僧的袈裟后，韩莓全力一刀，斩向对方。
因为先前催动袈裟护体的缘故，不宁魔僧难堪羞愧之余，难免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此刻再面对韩莓这凶狠一刀，他躲避也有所不及了。
无奈之下，不宁魔僧唯有在闪避之余，手掌立起。
他一式如来魔掌中的拈花成魔施展开来，手指捏住韩莓的刀锋，消解其中力量，延阻其攻势。
不宁魔僧不出手的承诺，终于还是食言了。
这一战，不宁魔僧，败了！
苦海众人，此刻只感到莫名其妙。
韩莓的佛舍利和她化解喝破摩诃的异宝，可以先不谈。
关键是不宁魔僧自己的表现太过失水准。
先是施展苦海无边，出了岔子。
然后足下步步生莲退让，眼看能化解危机，弥补自己先前的失误，结果又是自己脚下一顿，被韩莓追杀上来。
连续的低级失误，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就算说不宁魔僧有意相让，故意想输，可是这让的也未免也明显了吧？
甚至不能称之为明显，而是愚蠢。
当其他人都是傻子吗？其他人不傻，那就只能是不宁魔僧自己傻子了。
完全令人难以置信的败阵。
在场众人，唯有韩筝大致明白其中究竟，能看出不宁魔僧方才后退时突然脚下拌蒜，估计是跟她先前败露行藏时一样的原因，刚好踩到地泉爆发上，出乎预料情况下受了影响。
虽然这影响极为微小，但已经足够给韩莓机会。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远远望着不宁魔僧自食其言，出手抵挡韩莓刀锋。
他也陷入沉思之中。
相隔遥远之下，陈洛阳也不确定不宁魔僧方才为何突然脚下停顿，后退不及被韩莓赶上。
正如他不确定不宁魔僧为何施展苦海无边时突然走岔了内息一样。
初时他还以为是不宁魔僧有意为之，故意卖个破绽，有特殊杀招埋伏等着韩莓。
哪曾想看到后来，真就是莫名其妙的低级失误。
但以不宁魔僧的本来水平，不应如此才对。
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吗？
是因为韩莓？
韩莓身上的特殊变化，莫非正是在于这一点？
陈洛阳心念电转，正思索间，忽然发现不对劲。
远方不宁魔僧终于出手，截下韩莓一刀。
看似双方胜负已分，但如来魔掌同斩龙诀的碰撞下，雄浑刀气破碎开来，化作箭雨一样向四周飞射。
扩散到了远处，其中正有一部分，将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藏身之处也覆盖。
陈洛阳身形没有躲闪，而是凭自身修为，以柔御刚，将散落的刀气轻描淡写间消解于无形。
却不料刀气纵横间，竟直接将他所在山峰完全轰塌，引发山崩，大片破碎的山岩朝他砸落。
陈洛阳微微皱眉，身形不仅仍然不动，甚至任由山岩土石将他身形覆盖掩埋，反正伤不到这具半海道人分身，稍后等苦海众人、韩家姐妹走后，他再出来不迟。
正这样考虑，陈洛阳忽然发现，伴随这片山岩坍塌，此地竟然发生更多变化。
这一片山区，竟然在整片向下陷落。
下方更呈现一片碧油油的色泽，仿佛一个恐怖的深渊。
那里，是地泉爆发的源头，雍月山脉下深藏的暗海。
雍月山脉覆盖广阔，却人迹罕至，西秦皇朝也对这里少有开发。
主要原因便在于山脉下有暗海存在，导致此地危险的同时，还不出产多少有价值的天材地宝，完全一片险恶荒山。
地泉爆发，不论韩筝、不宁魔僧还是半海道人，以他们武圣的修为实力，都不当一回事，虽然意外难防，但不会有危险。
可是土石坍塌，山脉崩裂，整个暗海都浮现在面前时，便是武圣也要当心。
陷入暗海中，必然九死一生。
察觉暗海要上升吞没这片山区，陈洛阳不禁有些无语。
要不要这么巧？
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等等，运气差……
陈洛阳心中微微一动的同时，分身半海道人终于不再继续躲藏，而是避过汹涌的暗海，破开掩埋自己的山岩，一飞冲天。
这般大动作，自然再瞒不过远方的不宁魔僧、韩筝他们。
大家的视线齐齐望向远方破土飞出的半海道人。
“什么人？”有苦海嫡传喝道。
但话音未落，大家脸上表情就都微微变色。
暗海已经被惊动，并整体爆发。
以半海道人所在的那片山岭为中心，山区开始成片倒塌，向四周围扩散，很快波及韩莓、不宁魔僧等人所在的方位。
大家此刻也都再顾不上方才的比试。
暗海，具有极强的吸力，仿佛无底深渊，要主动将周围一切拖入其中。
武圣境界的强者还好说，但武圣之下，就连第十五境的巅峰武帝想要对抗暗海的吸力，都极为困难。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及时升空逃离。
但韩筝、不宁魔僧等几人，却要关照韩莓与其他未成武圣的苦海弟子。
于是碧光粼粼的暗海上空，一阵混乱。
“姐……”韩莓苦笑。
“我其实还挺高兴。”韩筝言道：“直到今天我终于确定，你不是专门跟我一个人过不去。”
苦海等人聚在一起，则有人问道：“刚才那道人是谁？”
“不认识，没见过，身法也很陌生，看不出根底，不像是青牛观的人。”不宁魔僧闷声道。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但此人修为极高，方才可能是他暗中以手段助那韩莓，令我吃亏。”
刚才他败得太过匪夷所思，失误太过低级，低级到反常的程度。
此刻这么一说，倒有不少同门都信了。
苦海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刚才那道人究竟是何底细。
而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远远飘飞开来，脱离了暗海影响的范围。
他回首眺望已经完全露在地表外，一片浩瀚辽阔，碧光闪动的暗海，心中则在思索韩莓的问题。
这妮子，简直像是头顶灾厄光环。
周围人倒霉，她可能因此受益。
不过先前自己将她摄拿到那片黑暗星空下的时候，似乎并无异样。
是因为时间短，没有发作，还是因为自己借魔尊之力成事，双方层次差距太大，所以能豁免她的影响？
另一方面，她之前是如何得到这特殊的能耐？
503.谁碰谁倒霉
陈洛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估错。
白玉瓶无法继续套取韩莓的信息资料。
对方身上生出某种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变化的外在显示，便是不宁魔僧和半海道人眼下的遭遇。
但察觉这一点，陈洛阳心中疑窦反而更多。
韩莓身上这番变化的源头与来历，在哪里？
是别人人为，还是真的纯粹意外？
她给旁人带来厄运，影响的可不是一般普通人，而是似不宁魔僧、半海道人等等武圣境界强者，修为实力更高过她。
陈洛阳化身的半海道人，望着眼前一片暗海，心中盘算个不停。
其一，至少可以影响高她一个境界的武圣。
其二，近乎不可抗力，不论是不宁魔僧还是半海道人，不仅无法抵挡，甚至无法预先察觉，根本感受不到有厄运临身。
其三，影响范围极广，半海道人方才为了自身隐蔽，距离韩莓跟不宁魔僧交手的区域很远。
其四，似乎是无差别覆盖，不论对方是否对她韩莓有敌意，都会受到影响。
……看这状况，韩莓自己无法决定这厄运针对的目标。
那她能不能决定这影响力，是否始终存在？
能不能凭自主意志，一定时间内中止这力量向外扩散？
是能同时影响多个目标，还是一定时间内，只能影响一人？
陈洛阳思绪起伏。
还需要更多的试验。
如果能将其中根源来历与各种细节都搞清楚的话，韩莓的这种能力，该可发挥很大作用。
陈洛阳心中一边思索，一边通过白玉瓶查询韩莓她姐姐韩筝的信息。
查不到韩莓本人，那就试着通过查询韩筝来找她了。
韩筝的讯息，很快呈现在陈洛阳面前。
结果让他哭笑不得。
一场暗海大乱，搞得韩家姐妹俩也失散了。
韩筝为了救自己妹妹，着实吃了些苦头。
不知道这是否也要算在韩莓那招来厄运的本事上，如果韩筝也中招的话，那韩莓这能耐看来确实是敌我不分，一视同仁。
倒是韩莓本人会有什么结果，眼下殊难预料。
虽说她运气很好，但暗海对武帝来说，仍然太过危险。
陈洛阳心神沟通黑镜“左眼”下的星空，可以看到象征韩莓的那枚“星辰”仍然还在闪动光芒，并没有消失或者发生其他异变。
这妮子虽然和她姐姐失散，但看来成功化险为夷了。
还真是洪福齐天啊……
陈洛阳略微思索一下，没有通过黑暗星空立即摄拿韩莓，而是打算再观察一下。
此刻雍月山脉里环境复杂，群雄齐至，正是考验她的好时机。
虽然无法通过白玉瓶掌握韩莓的具体行踪，但她很容易接触山脉里的其他人，后续可以慢慢收集情报线索。
陈洛阳正考虑期间，心中微微一动，朝另一边望去。
就见远方天边群山间，有其他人出现。
想必是被此地暗海升出地面的大变动吸引，过来查探情况。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陈洛阳早有准备，让半海道人隐藏身形，暗中悄悄观察。
一行人到了近处，也停留在暗海边缘地带，不敢贸然靠近。
他们也很注意隐藏行迹，若非陈洛阳早有准备，还不易发现对方。
当中一人，让陈洛阳来了兴趣。
对方身材高大，眉目英武，即便收敛了自身气息，但仍然给人以锋芒毕露的感觉。
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苏夜似有几分相似。
不过其眼下修为，比苏夜更高。
落在半海道人眼里，对方如果不跟人动手的话，一时间不大好判断其真实修为境界。
之所以引起陈洛阳的注意，是因为对方五官相貌，似是跟东周的卫零有几分相似。
联系卫零的生平信息，眼前这个高大英武的年轻人，很可能是其三弟，“千山卧虎”卫铮。
近年来，卫氏家族在东周皇朝，在红尘间的名声非常响亮。
卫超然、卫零、卫铮父子，一门三武圣。
除了东周、南楚、西秦三大皇族以外，卫家这般声势，在整个红尘里都数得着。
尤其他们三人的实力，还都极为出众。
卫超然身为东周皇朝五大柱石之一，实力自不必多言。
卫零、卫铮兄弟二人甚至还都有青出于蓝的迹象。
“七海藏龙”卫零，位列红尘十杰，第十七境下，实力已经媲美其父，一旦突破到第十八境，便有资格挑战十强武圣的排位。
“千山卧虎”卫铮，年岁较轻，修为境界在第十六境，但放眼第十六境，整个红尘里罕逢敌手，常有人传言，只要他突破到第十七境，便也可以在红尘十杰中占据一席之地。
闻名不如见面，陈洛阳此刻旁观卫铮，虽不见对方出手，但已经隐隐有所感应，传闻不虚。
他这具分身半海道人，此刻甚至要避免以目光直视对方，以免引起卫铮的警觉。
东周一行人停留在外围观察片刻后，卫铮吩咐同行的其他东周武者在原地等候，他本人则身形飞纵而起，从上空深入暗海区域。
陈洛阳看着那些留在原地的东周武者，玩味的笑了笑。
东周中人也来这里掺一脚了。
对于西秦大帝李策的状况，大家都很关注呢。
三大皇朝之间，关系都很紧张，常有摩擦冲突。
西秦和东周自然也不例外。
上次东周女皇帮助西秦政阳城解围，不过是看在老剑仙的面子上。
如今时过境迁，东周和西秦之间，自然继续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不过眼下还不大好判断，是东周女皇的命令，还是东周定国大将军卫超然自己捕捉战机。
因为有白玉瓶的缘故，所以陈洛阳知道卫零并没有来西秦。
那么不问可知，除了方才的卫铮以外，他家老爹卫超然多半也秘密潜入西秦，赶来雍月山脉这边了。
卫铮虽然天赋过人、实力出众，但当前情况下独自带队深入西秦腹地，同西秦、苦海的强者争锋，还是有些太过托大了。
他多半是给卫超然当先锋官的。
不过这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
东周皇朝，或者说卫家人，怎么知道冷寂在雍月山脉的？
陈教主可不记得自己也给他们透露消息。
风声，应该是西秦或者苦海里有人传递。
问题在于，是无意间泄露，还是有人故意通风报信？
陈洛阳心中感到有趣。
分身半海道人，悄无声息退走，离开这片暗海所在的山区。
他暂时将有关韩莓的问题放下，将注意力转移回冷寂和燕明空那边。
通过白玉瓶查询冷寂的最新消息，却发现，他刚刚同燕明空失散了。
按照白玉瓶提供的信息同文字描述，不像是冷寂故意甩掉了燕明空，而是他们面对一群高手的围攻下，不得不分散遁逃。
对冷寂个人来说，也不知这是否他乐于见到的局面。
虽然他心里始终怀疑燕明空是秦帝李策派来，但无可否认，先前若不是燕明空帮手，他可能已经被西秦或苦海的人抓到。
眼下双方失散，冷寂迅速恢复冷静，独自一人在雍月山脉内穿梭闯荡，躲避追兵。
白玉瓶提供的信息，相对粗略，不是每次都能揭示冷寂具体的藏匿地点，是以接下来陈洛阳要找他，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眼看双方越来越接近，白玉瓶最新更新的一条信息，却让陈教主再次诧异。
跟燕明空失散后的冷寂，居然无意中又撞上了韩莓。
对陈洛阳来说，这无疑是意外之喜，可以将两个想找的人都找到。
不过他马上又心里打鼓。
跟韩莓在一起，冷寂不会出事吧……
陈洛阳感觉有点牙疼，自己有过亲身经历，他现在可不敢小看韩莓那份让旁人遭厄运的本事。
一边想着，他一边让分身半海道人赶过去。
白玉瓶只提供了大致的方位信息。
陈洛阳本还担心冷寂与韩莓又换了地方。
但刚刚靠近那片山区，不用费心寻找，便能感受到群山间大战造成的激烈动静。
这状况，显然是有围捕追踪者发现了冷寂的位置，于是一场大战展开。
陈洛阳忍不住想翻白眼。
他没有再更新白玉瓶的讯息。
虽然不确定是否因为韩莓，冷寂才走背运暴露了目标，但不妨碍韩二姑娘暂时先把这口黑锅背一会儿。
陈洛阳倒是不担心。
如果先前所料不差，韩莓的厄运不会只作用于冷寂一人。
即便真是因为她的缘故，让冷寂陷入重围，那么现在这厄运无差别覆盖下，对面很大可能也要遭殃。
陈教主现在操心的是，自己的分身半海道人会不会受牵连？
要隔多远，才是对方厄运影响范围之外？
类似试验机会，陈洛阳自然不会放过。
他不确定距离，不过一时三刻间倒也没轮到他。
那边的战斗很快结束。
追捕一方，乃是西秦皇朝中人。
肉眼可见的低级失误，倒霉吃瘪层出不穷。
在冷寂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冲出了重围。
不过，他很快停下脚步。
因为前方山巅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人。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看见那人，也是微微一惊。
之前全然不曾察觉对方的存在。
其人实力修为，远非第十六境的不宁魔僧又或者卫铮可比。
504.誓不低头
不过，刚开始的惊讶过后，陈洛阳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相较于锋芒毕露的卫铮，那山巅的中年男子更像卫零，如渊如海，一身锋芒已经尽数掩藏，不露痕迹。
返璞归真，云淡风轻之余，却给人以强烈的存在感，仿佛这片天地中心。
犹如擎天之柱一样的枪锋，定住风云变幻。
不怒自威，同卫家兄弟有几分相似的五官相貌，也昭示对方身份。
正是东周皇朝女皇之下最顶尖的高手之一，第十八境武圣巅峰的定远大将军卫超然。
卫氏家族及其家传绝学龙虎七圣枪，都是在他手上迎来第一次重大质变，奠定崛起的根基。
冷寂此前为西秦军中宿将，对别人的了解可能不足，但对东周、南楚军中强者，就再熟悉不过了。
是以此刻见到卫超然，第一眼便将之认出。
也正因为熟悉，深知彼此差距，冷寂此刻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卫超然平静的看着冷寂，并不问西秦大帝李策相关的消息，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冷寂，西秦辜负你这般人才，不若随我返回大周，他朝修行有成，卷土重来，为你自己讨回公道。”
尚在追击冷寂的西秦众人，以及和冷寂一起逃出的韩莓，看见卫超然也都是一惊。
韩莓不认得卫超然，只是惊讶于对方隐隐显现，深不见底的修为实力。
西秦众人跟冷寂一样能认出卫超然，对他们来说，此刻就唯有惊骇了。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说话或者转身逃走，天地间便风云突变。
卫超然静静站在原地，不举手，不抬足，但半空里风云汇聚，凝结成一杆杆长枪，倾盆暴雨一般射落！
现场除冷寂以外，所有西秦武者，全部被这无形的长枪贯穿！
不多不少，每人一杆。
西秦武者想要抵挡，但任凭他们施展自身绝技，结果也是徒劳，完全抵挡不住无形枪锋的攒刺。
枪锋贯穿他们身体，凝而不散，形如真实的神兵，将这些人全部钉死在地上。
场中唯有冷寂与韩莓二人幸存。
卫超然神色波澜不惊，没有半点起伏。
他先看了韩莓一眼：“我大周广纳贤才，三位不妨都考虑一下。”
说话同时，眼角余光赫然瞟了半海道人藏身之处一眼。
陈洛阳对于卫超然能发现半海道人，倒不意外。
毕竟半海道人这具分身，修为实力比不得自己本尊。
不过他此刻感兴趣的问题，其实在于，韩莓那招来厄运的本事，能否对卫超然起作用？
不同于第十六境的不宁魔僧，第十八境的卫超然同韩莓之间的境界差距可就有点大了。
韩莓自己此刻心里也是个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不过她此刻保持镇定冷静，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观察冷寂那边。
虽然不知道卫超然口中“三位”里，第三个人是谁，但很显然，对卫超然来说，三人中的重点，必然还是冷寂。
“卫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
昂扬青年心平气和直视面前的东周定远大将军卫超然。
陈洛阳和韩莓不用听他后半句话，只听他对卫超然的称谓，就大致猜到了这青年的态度。
他真要有心投东周，该会称呼卫超然“卫将军”、“卫帅”、“大将军”又或者卫超然在东周的爵号定远公。
一声“卫前辈”，已经完全表明其态度。
卫超然静静看着冷寂，不动声色。
冷寂言道：“晚辈确实对秦帝李策不满，眼下更为西秦皇族刁难，但皇室是皇室，大秦是大秦，我是秦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仍然是，断不会投身东周，前辈好意，唯有心领了。”
“我欣赏你的情节，却也感叹你的愚鲁。”卫超然并不动怒：“你，并没有拒绝我的可能。”
修为差距过大，他有十足把握生擒冷寂。
冷寂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双手握住刀柄，平静看着面前的卫超然。
卫超然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但他头顶风云变幻间云层起伏，云气化作一只大手向下，径自朝冷寂抓去。
冷寂全力一刀斩出，黑色的刀气化为巨大刀刃，正中云气所变的手掌。
但看似轻柔的云团，这时候却坚硬无比。
刀气斩上去，仿佛以卵击石般，没能伤到巨手，反而是自己破碎开来。
云气所化的巨大手掌，不疾不徐，但以泰山压顶不可阻挡的气势，落向冷寂，五指合拢将他抓在手心。
眼看冷寂就要被巨手抓在掌心，他身上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无数道黑色的刀气，以他身体为中心，自内而外，向四面八方透射。
每一道刀气，都胜过冷寂自己方才那全力一刀。
霸道凌厉至极的刀气，甚至穿透切割云层所化的巨手。
冷寂上身衣服破裂开来，露出后背上两条威严霸道的黑龙纹身，分别位于他左右肩胛，一边一条，栩栩如生，仿佛要从他身上飞腾而起。
自冷寂体内，像是有龙吟声响起。
卫超然见状，不仅不怒，反而眼睛一亮。
他神色比方才更郑重了几分，伸出一只手，朝着冷寂遥遥一抓。
那云气所化的手掌，顿时更凝实了几分，仿佛一只真正的遮天巨手。
巨手上，方才被万千刀气割裂穿透的众多伤口，全部消失不见，被流动的云气弥补。
手掌张开的五指，就仿佛五杆凶悍至极的大枪，纵横挥舞，圈点拨刺，凌厉迅猛的同时，又变化无常，将龙虎七圣枪的奥妙发挥的淋漓尽致，巧妙化解冷寂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刀气。
为了达到不伤冷寂而又将之生擒的目标，卫超然不急不躁，耐心而又巧妙的镇压冷寂的反抗。
云气所化的大手，五指开阖间，瓦解刀气，同时落下，终究还是将冷寂抓在掌心中。
冷寂背上两条黑龙图纹中，不停有丝丝黑气涌出，气息越发狂躁，仿佛两头真正有生命的凶龙被困在牢笼里，感受到威胁，不停想要冲出。
不过黑气涌出的速度较慢，终究不及卫超然那只云气所化手掌的力量。
“如此凌厉霸道，却又纯正醇厚的龙皇天锋刀意，放眼西秦，除了李策外不作第二人想，你果然同他有关。”卫超然颔首道：“可惜你毕竟根基浅，难以将其中威力尽数发挥。”
冷寂面色呈现几分虚弱的苍白。
不过他神情镇定，无惧无畏，隐约流露出几分决然。
那欲要冲出体外的黑龙之气，突然逆转，向他体内收去。
卫超然眉头皱起。
一旁的韩莓和远方的半海道人见了，也都微微一怔。
那逆转的黑龙之气，竟似乎要从内部，将冷寂本人啃食殆尽。
如此行为，与自杀无异。
卫超然云气所化的大手，彻底抓在冷寂身上，将他攥在掌心内。
丝丝云气，更从冷寂身上各个毛孔渗透深入进去，要将之治住。
但在冷寂体外，黑龙之气占不到上风，在冷寂体内，局面顿时就翻转过来。
卫超然的劲气刚刚侵入冷寂体内，就被黑龙之气所化的无形刀锋粉碎，根本无法阻止那两条黑龙。
他看似抓住了冷寂，但只要冷寂自己狠得下心，卫超然便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甚至可能连尸体都得不到。
东周卫大将军皱眉看着冷寂。
冷寂神情宠辱不惊，平静以对。
陈洛阳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看着这一幕，无声的笑起来。
西秦出身的青年，仿佛在给东周的前辈答复。
我确实不是你对手。
但我有拒绝你的能力。
正常情况下，第十五境的武帝面对第十八境的武圣，莫说不是对手，甚至生死由不得自己。
对面想生擒他，他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对眼下的冷寂和卫超然来说，以往的常理此刻显然不适用。
得了两道黑龙之气的冷寂虽然还没能尽数将之炼化，但蕴藏于他体内，此刻仍然让卫超然感到棘手。
毕竟，那是巨头强者西秦大帝的力量精粹所化。
陈洛阳不动声色，冷静的看着卫超然、冷寂、韩莓三人。
那两道黑龙之气，说到底，终究没可能让冷寂反败为胜，无法让他从卫超然手里逃生。
胜负早已注定，只看最终结局会否有另外的变化？
东周的卫大将军，紧皱的眉头，很快又重新舒展开。
他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既然你执意寻死，我成全你。”
云气所化的巨大手掌，没有丝毫放松，牢牢将冷寂攥在掌心。
五指收拢之间，力量排山倒海。
此刻无需冷寂体内黑龙之气来谋求自尽，卫超然的力量，就带给他死亡的阴影。
东周这位定远大将军，决定放弃生擒，改为直接杀死冷寂了。
“不能留下活口，着实可惜。”卫超然徐徐说道：“希望能留下你体内这两道黑龙之气吧，届时仍有希望寻找李策。”
生死关头，冷寂神色沉静而又决然，抵挡卫超然带来外部压力的同时，主动催动那两条黑龙去啃食他自身，就算身死，也争取不留有价值的东西给东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