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界河之战
“唔...怎么回事...我这是...死了吗?”
云藏锋悠悠转醒过来,头疼欲裂,睁开眼看见的竟然全是不认识的装饰。他是躺在了一张竹床上面,床顶上还有用花布做成的床帘,只不过这个时候被卷了起来,可以看见房间里面的全貌。
竹床靠着窗户那一边,另外一边是梳洗台,桌子上面还放着一张打磨得不怎么光滑的小铜镜。
“看起来不像是西天极乐世界或者是阴曹地府啊,看来我果然是福大命大还没死。”
云藏锋这样想着,想要起来活动一下身子,没想到不动不要紧,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绳子给绑住了,浑身简直就如同一个粽子一般被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该死,这下可麻烦了,不要刚刚脱离虎口就入了狼坑啊,如果不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现在浑身乏力的话,这根绳子又与碎帛又有何异。不知道把我捞起来的人救了我,又把我绑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图。”
云藏锋尝试了一下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用不上半分力气,看来是之前的一场大战让他不仅仅力竭了,还让他受伤不浅。挣扎不开绳索的云藏锋索性就这样躺在床上,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有见招拆招了。
这样躺了没有多久,云藏锋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女的似乎是一个小姑娘,那个男人应该是这个小姑娘的心上人,毕竟这个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里面都是情意绵绵的,即便是没有怎么接触过女孩子的人都能够听出来姑娘话中的情义,更何况云藏锋也算是有好多个红颜知己的家伙了。
小姑娘说道:“阿呆,你看你要走我帮你准备好了小木舟,结果你不仅没有走还带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看他的衣服应该是汉唐王朝那边的将士吧,如果被人发现了可是会杀头的哦,你说你要怎么才能感谢我的恩情。”
那个叫阿呆的家伙说道:“菁菁姑娘,你别闹了,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还有,除了让我带你走,其他的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菁菁说道:“可是人家就是想叫你阿呆,就是想要跟你走嘛,为了你,我都当众拒绝了小李哥哥,父亲也生气把我给赶了出来了,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门口,或许是想起屋里面还有一个人,阿呆“嘘”了一声让卫菁菁噤声。应该是害怕隔墙有耳,如果屋子里面的那个人醒来了,还不知道他是好是坏,自然应该小心一些为好。
卫菁菁很是乖巧的闭上了自己的嘴。云藏锋就这样看着,睁着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救了他,又把他绑成了一个粽子。竹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在前面的是那个叫阿呆的男人,跟在后面的卫菁菁怯生生地躲在阿呆的身后。
看到了推门进来的人,云藏锋当时就呆住了,心里面的震惊不亚于发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妖兽。只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面熟了,眼前的这个人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姬不予,但是姬不予和他一点也不像,相反,这个阿呆竟然和姬修有五六分相似。
“你
是谁?”云藏锋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疑问,能够和姬修相似,并且还在这个地方的人,云藏锋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不敢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毕竟,一个皇子流落到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阿呆手中端着餐盘,轻巧放到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的说道:“你醒了,看起来你的样子很惊讶,怎么,你认识我?”
云藏锋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过见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如果你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不过还有一些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回答我,而且不用怎么避讳。”
阿呆端着一个碗,坐到了云藏锋的旁边,用勺子舀出一勺米饭来,放到云藏锋的嘴边。说道:“吃吧,你昏迷挺久了,没有进食,体力应该是已经快要到底了。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不过相应的,一个问题交换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就要问你一个问题。”
大概是因为不习惯一个大男人给他喂饭吃,云藏锋把头别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然后说道:“很公平,那我先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救了我又要绑着我?”
“呵呵,兄弟,你这可以算是两个问题了吧,不要给我偷奸耍滑行不行?”阿呆不无讥讽的看了云藏锋一眼,说道,“也罢,第一个问题就算是买一送一吧。我在河里面把你捞起来,发现你是汉唐军营的人,因为特殊原因救了你,至于绑着你,那是因为不知道你会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来,毕竟是一个军人,我们可打不过你。”
云藏锋看了一眼卫菁菁还有阿呆,两个人都是脚步虚浮,身子沉重,的确不会功夫的样子。他说道:“好了,我自己吃饭,你把我松开,一个男的给我喂饭,算是怎么一个意思。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快点。”
听闻此言,阿呆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递给卫菁菁一个眼神。卫菁菁领悟到了阿呆的意思,走上前去把云藏锋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舒活了一下筋骨,浑身上下都发出骨节错响的声音,云藏锋这才舒爽的呻吟了一声,看来的确是被绑了很久,身上都已经麻木了。还没有舒服够,云藏锋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个问题,自然是阿呆问出来的,他问:“你是谁?”
“云藏锋,再免费多回答你一个问题,我的确是汉唐王朝的军人,而且军衔不算太低。”云藏锋从阿呆的手里夺过饭碗,道,“该我了,这里是哪里?”
阿呆说道:“如果你是问地方的话,这里算是西疆境内,界河下游的一个小渔村,甚至渔村连名字都没有。如果你是问这个房子的话,算是这个姑娘的家。该我了,你是因为什么事情会掉到界河里面?”
听到这个问题,云藏锋停下了正在疯狂往嘴里面刨饭的动作,发起了呆,就好像是在用力去回忆掉进河里之前的事情一样。然后一些画面就像是一股海潮涌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浑身发抖。
那个夜晚,云藏锋怎么也不会再忘记。
送走胡璃和小虎之后,云藏锋就被敌人给追上了,成百上千的人将云藏锋围在了一小块沙滩之上。北域勇士的背后是骑着马的一名西疆将领,也许是觉得云藏锋已经无路可逃了,那名将领还驱马上
前来,跟云藏锋聊了几句。
两人对话的内容很无聊,就像是西疆的将领在审问一个很普通的俘虏。不过眼尖的云藏锋发现了西疆将领除了马是一匹上等的好马以外,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在将领马鞍右侧,挂着一柄宝剑,这柄剑,云藏锋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他却认识,这是云如龙,是云藏锋父亲的佩剑。
当云藏锋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云藏锋的脑海里面闪过无数的念头,有无数种可能性在他的心里形成,但是只有一点改变不了,这柄剑,他要从这个西疆蛮子的手里夺回来。
这一次,云藏锋甚至不顾及段武的劝告,取出了许久未曾使用的那一杆黑槊。自从云藏锋进入天奇峰之后,就很少使用它了,只有曾经在登龙城屠灭山匪营地之时用过一次,不过那一次也是在无意识之下,后来有了段武所赠送的长刀,用得就更加少了。
黑槊之上有红色光华流动,出世之后,云藏锋手中长刀竟然微微颤抖,就像是羔羊遇见了猛虎一般。段武曾说这把长刀的材料不弱于黑槊,云藏锋以为两柄兵器应该会有一场龙争虎斗,没有想到长刀竟然如此没有骨气的选择了臣服。
不过,那个时候云藏锋可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情,他一手掌握着手中的长刀,一手握着漆黑的战槊,身上要战的气势更是节节攀升,让人胆战心惊。
西疆将领感觉不妙,急忙下令让大军围攻云藏锋,而他自己却是驱马而逃。云藏锋两件兵器舞动如一个圆盘,呐喊道:“恶贼,休走。”
说着,黑色战槊脱手而出,直取地方将领后心,地方将领也不是一个怯战之辈,见黑蛇战槊袭来,举起手中狼牙棒就朝着黑色战槊的杆处砸过去。
云藏锋想要追,但是已经深陷重围之中,长刀左右劈砍,一下子是雪花盖顶,一下子是狂风呼啸,一个人在乱军之中左突右进,勇猛异常,状若疯魔。黑色战槊直刺敌方将领,自然被一下子砸中杆部,歪向一边,但是去势不见,直直插入了西疆将领的肩膀。
宝物有灵,一击得中然后倒飞而回到了云藏锋的手上,云藏锋想要再一次将黑色战槊掷出,但是黑色战槊似乎脱手一击已经乏力,云藏锋怎么也不能够脱手了。
两柄长兵器在手,云藏锋左右开弓,在敌人乱军丛中如同一阵旋风,所到之处,皆是残躯断肢,鲜血四溅。只不过人力有时穷,云藏锋纵然勇猛无敌,却也不能在千人之中如同收割草芥一般将所有人杀一个一干二净。
在他冲杀之时,自然也会有敌人的刀剑还有弓弩箭击中他的躯干,他冲杀了一阵,已经精疲力尽,脚下是一片伏尸,敌人的鲜血还有云藏锋的鲜血将河水都染红了一些。云藏锋深知他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冲杀,但是敌人还层层包围着他,虽然都摄于他的凶悍,只敢包围,不敢上前,不过拖延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因为那些弓箭还在不停朝他射来。
“往前,要么死要么被俘,跳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处,云藏锋转身向后,纵身一跃,一名北域勇士见云藏锋竟然要跳河逃走,急忙举起一块巨石向他扔去,正中云藏锋的背心,云藏锋也落入了水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动情
回想起之前界河之战的一幕幕,云藏锋背上不禁感觉到一股寒意,想来后怕不已。虽然说每一次出征,包括他在内的云家军所有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如果云藏锋真的死了,龙灵怎么办,胡璃怎么办,欧阳红袖的病怎么办,一直在九玄门等他的柳问情又怎么办。
念及此处,云藏锋不敢再想下去,也正是这个时候云藏锋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心里面装了这么多人。这里面不一定全部都是爱情,但是云藏锋却是再也放不下任何一个了。这些女子既然已经把心给了他,他就要好好对待别人的一片真情。
思绪既然已经从可怕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云藏锋自然就要回答阿呆的问题,他说:“行军途中,略有不慎被敌军包围,力竭跳河而逃,到达此处。”
说到这里,卫菁菁不禁“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都是从河里面来的,但是又互相防着对方,有些相似但是又有很多不同。诶,那个云藏锋,阿呆说你或许是汉唐王朝那边的士兵,你们汉唐人都是这样有意思的吗?”
云藏锋没有去理会卫菁菁的话,因为他还要确认眼前这个所谓的阿呆的身份,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如同他的猜测那样,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可就太令人难以置信了。阿呆在那个刹那感觉到云藏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然后就听云藏锋说道:“该我了,那么这个问题是,兄台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阿呆似乎也没有想到云藏锋会问这个问题,苦笑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卫菁菁,在转过头来看着云藏锋说道:“既然你能够问出这个问题来,那么就说明你对我的身份有所猜测,不过我不能说出我的身份来,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姓姬。”
这个答案似乎在云藏锋的意料之中,云藏锋“哈”了一声,然后说:“不出所料,你果然是他。这么多人都在找你,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躲在这样一个地方,你在这儿多久了?”
阿呆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按照规矩,应该我问了,你在军营中身居何职?”
云藏锋无所谓的说道:“行吧,我先告诉你,我在汉唐王朝拒北城大营做一个将军,统领五千人马,不过越打越少了。又经历了这一场仗,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一半的人。该我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以你的身份还有我的情况留在这里,恐怕会给这里的人带来不小的麻烦吧。”
阿呆说道:“我倒是无所谓,我都在这里快大半年了,也没有人来找过我,没有人会发现我的身份,只要我推说我失去了记忆。不过,之前我是准备离开的,如果不是在河里面捞起来你,如果不是你那一杆漆黑的战槊戳穿了我的小木舟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四海为家了。”
这一次,姬不予倒是没有再问问题了,卫菁菁也没有丝毫意外,她只是单纯,又不傻,自然不会相信一个知道读书认字并且懂得很多大道理的人是真的伤到了脑子。但是也只有卫菁菁知道阿呆是在装疯卖傻,因为他只在卫菁菁的面前才能做自己。
看着盯着卫菁菁看的阿呆,云藏锋说道:“不过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我跳河逃走之
后,敌人一定会顺着河流搜查,我跟敌将打过照面,他知道我不是一个普通士兵。”
阿呆笑了,这种笑就是一种嘲讽的笑,就像在讥笑云藏锋的不自知。两人相互沉吟了一阵,然后阿呆说:“你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啊,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战局是一个什么情况,但是汉唐和西疆已经对峙多年,一直互相咬得死死的,以你的身份,恐怕还不值得对方这么大动干戈吧。”
听完这个话,云藏锋一愣,然后苦笑了一下,他的确太看得起自己了。先不说西疆方便见到了他跳河之后会不会追杀过来,单单只说对方能不能想到他还活着都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毕竟当时的云藏锋不仅仅只是力竭而已,在人群之中力战,他可是受了不少伤的。
不仅如此,云藏锋这半年以来虽然参加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但是终究是一个无名小卒,敌人不会把他看得太重要,毕竟能够影响到整个战局的人姓姬,不姓云。
见云藏锋没有说话,阿呆说道:“明日启程吧。虽然西疆军队沿江搜查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是不可能,不能连累了这里淳朴的百姓们,我们还要想一个办法回到汉唐王朝那边去。”
云藏锋点点头:“明日正好,明日我的身体应该也已经恢复了,正好可以护送你回去。你想留一天来给这位姑娘道个别是吧,那就赶快走吧,那些卿卿我我的场面我可不希望看见,对我身体的恢复可是大大的不妙。”
阿呆冷笑了一下,觉得云藏锋真的如同卫菁菁所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等阿呆和卫菁菁走后,云藏锋才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态度,偏偏是一种表情。不过也无所谓了,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其中的差别的。”
另外一边,走出小屋子的卫菁菁和阿呆氛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就好像刚才有外人在,两个人都可以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说说话,但是现在变成了两个人,却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好了。
卫菁菁本来就不是如同汉唐王朝的女子那般含蓄的一个人,她只是扭捏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忍不住对阿呆说道:“阿呆,你明天真的要和那个受伤的家伙一起走吗?你能带我走吗?”
阿呆看着卫菁菁的脸,说道:“你说的那个受伤的家伙其实没有我危险,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没有人来找我,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我如果继续留下来,或许会给这个村子带来灾难,半年没有人找上门来,那一年呢,两年呢?我不能害了你们。”
“可是,我不在乎啊,我已经拒绝了小李哥哥,如果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去面对他?”卫菁菁不知道从哪里抓出来一根绿草,双手不停地搅动,让柔韧的小草在手指上面缠绕了好几圈。
阿呆目视前方,深沉地说道:“可是我在乎啊。我原本待在这里就是心灰意冷,等着人来找到我,杀了我,然后我就可以了无牵挂,没有烦恼了。可是村子里面的人都对我很好,特别是你,菁菁姑娘,我不忍心在我死的时候还连累了你们。云藏锋的出现就是在告诉我应该要离开了,一个不是由人派来的人来接
我了。小李那儿你不用担心,他是一个好人,即便你不愿意嫁给他,他也不会记恨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呆的话得罪了菁菁姑娘,卫菁菁将手里的草用力扔在地上,气呼呼地说道:“不玩了,真是没意思,以后村子里面再也没有阿呆了,无聊透了。”
卫菁菁耍脾气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让阿呆心里面一动,阿呆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勾勒出一个细微的幅度,那是开心的笑容。
他抬起手想要去抚摸一下卫菁菁的脑袋,就像是长辈对小孩子的宠溺那样,又或者是丈夫对妻子的暧昧动作。也正是想到了这里,阿呆举起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十分尴尬,不知道应不应该落下。
一边的女孩子也不仅仅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更是一个细心的女人。她见阿呆许久没有动静,就看了阿呆一眼,吓得阿呆急忙把手收了回去。卫菁菁说道:“你干嘛?你想摸我的头吗?”
阿呆本不想回答,但是卫菁菁的眼神里面是那样的清澈、单纯,就好像这一个动作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动作,没有任何他想象中的歧义。鬼使神差的,阿呆好像点了点头。
其实阿呆自己也不知道面对着那样的眼神自己是不是点了头,只知道,卫菁菁问出了这个话之后就把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脑袋上面,然后像一只小猫一般蹭了蹭,嘴上还问道:“你为什么想要这样?这样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还是意味着什么?”
阿呆再一次把手收回来,然后说道:“没什么,只是我走以后,你的生活不就跟我没有出现的时候一样了吗?有什么不好的。这么长的时间,你不是就这么长大了吗?”
卫菁菁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两只手肘顶着膝盖,仿佛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一副忧愁的样子说道:“是啊,可是总觉得生活中多了阿呆之后就多了一点什么,你走了之后,这点东西就会被带走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的时候失去一个人,生活的确会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就好像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但真实的情况往往与想象有很大差别,有的人出现了之后,生活就改变了,就算表面上一样, 它的本质也一定和以前大不相同。
阿呆没有说话,即便聪明如他,知识渊博如他,也绝解不开这一道绵延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难题。阿呆这个时候只觉得或许他离开了这个单纯可爱、美丽善良的姑娘,即便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算了,我还是去给你们准备路上吃的,还有离开的船吧。爹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要发生总是拦不住的。”
说着,卫菁菁就站起了身,准备离开。不曾想正要离开的卫菁菁被阿呆一把拉住,他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卫菁菁像是没有听清,又像是难以置信,问道:“你说什么?”
这一次阿呆没有再问,而是直接把卫菁菁搂在了怀里,他的双唇也堵住了卫菁菁正要喊叫的嘴。片刻之后,阿呆对软倒在他怀中的卫菁菁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鱼
“真的没关系吗?”云藏锋摇着小木舟的桨,回头对身后的阿呆说道,这个时候应该称呼阿呆为姬不舍了。
姬不舍频频向后望去,也不知道在看一些什么。或许是因为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个等着他的姑娘,一个西疆的姑娘,虽然已经离得很远了,但是姬不舍觉得只要一回头还是可以看见那个姑娘如花的笑颜。
听到云藏锋的问话,姬不舍回过头来,疑惑地说道:“你是指的什么?”
“我说,就这样把菁菁姑娘一个人放在那个小渔村真的没问题吗?你都不知道回头看了多少眼了,还是舍不得吧。”云藏锋促狭地说道。
姬不舍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问题,舍不得又如何?人生就像是这条界河的河水,永远要朝着前方流动的。它们或许也会留恋着某一个地方的山川或者巨石,但是总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逼着它们前进。菁菁从小就在小渔村里面长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也在这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呆得够久了,是时候回去面对我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云藏锋的表情突然正经了起来,毕竟他和姬不舍还不是很熟,也不方便一直和他开玩笑,有些话还是要很认真地去说的。云藏锋说道:“其实你还有一个目的吧,你不想我们两个人把灾祸带到那个小渔村里面。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背负着杀机,这个杀机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如果杀机到来的时候我们还待在那个小渔村里面,一定会连累到他们的。”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到我们的用心良苦啊。小渔村的村民都是一些善良的人,即便是对我这个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都热情以待,平日里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无伤大雅,总之是让人恨不起来。”姬不舍说道。
界河的河水到了这里流淌得就比较缓慢了,平静的江面反射着太阳光,映得人脸上暖暖的。两人已经在水面上面漂流了三天,这三天里面,两个人就连吃东西都变得十分小心,只因为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飘多久,也不知道属于汉唐王朝的那一边绝壁要绵延多少里才算是一个头。
“这些食物,如果我们两个人平分的话,一天一人只吃一顿,再过一天,我们就要开始吃到开始发臭的食物了,三天以后菁菁姑娘给我们准备的食物就会开始腐烂,恐怕我们是撑不了多久了。”云藏锋身处军营,这一年多以来,早就把生存的方面给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姬不舍的身份自然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即便是受伤之后,被卫菁菁救起来居住在小渔村里面,卫菁菁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都没有挨过饿。这一次的漂流可是把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给苦了,不过姬不舍没有半分怨言,云藏锋说这个食物怎么分就怎么分,从来没有向云藏锋抱怨过什么。
这也是因为云藏锋分配的时候已经给姬不舍分得多一些了。姬不舍看在眼里,心里面对云藏锋已经是充满了感激,哪里还有别的话。
听到云藏锋这么说,已经饿得十分虚弱的姬不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吧?我们现在漂流在河面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三天才走
出了不到五十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岸,总是要活下去的。”
云藏锋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放心,怎么样我也都不会饿着你的,只不过,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了那个苦头?”
“什么意思?”看着云藏锋脸上的笑意,姬不舍突然觉得心里面一阵发麻,就感觉是要有什么及其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云藏锋嘿嘿一笑说道:“今天我们就把菁菁姑娘给我们准备的粮食全部都吃完。”
“你说什么傻话?今天吃完了,以后怎么办?你知道从这里到汉唐王朝入境的地方还有多远吗?”姬不舍即便是十分虚弱,但是听到云藏锋的这个话也差点跳了起来扇他两个大耳刮子。
云藏锋拍了拍姬不舍的肩说:“你别着急啊,我不会饿着你的。我的想法是这样,今天我们吃完所有的粮食,免得之后粮食腐烂发臭,我们吃了放坏了的东西,恐怕身体也受不了。我倒是还好,皮糙肉厚,经得住折磨,但是你恐怕就恼火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生病了,我还得照顾你,多麻烦啊。”
这些话虽然都是实诚的大实话,听起来也挺膈应人的,但是姬不舍不是一个头脑发热的人。将云藏锋的话仔细琢磨之后,就能够明白云藏锋话中的道理是不假的,而且既然云藏锋能够这样说,那就说明云藏锋想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让他们填饱肚子的法子。
继续往深处想,姬不舍头皮发麻,一阵阵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叫道:“你不会是想...”
话还没有说完,云藏锋就嘻嘻说道:“对喽,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想我们是在哪儿,是在一条大河上面啊,这河里面活蹦乱跳的可都是能够入口的东西。在下不才,水性还算不错,抓鱼这个大事情就交给我来了,您老就在船上歇着吧。”
云藏锋刚刚说完,姬不舍就接口道:“生肉怎么吃啊,这船上也没火啊,我想到要吃生鱼我就反胃。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要我吃生肉,我宁愿吃发臭的粮食。”
这一下子云藏锋拿他没辙,横不能逼着人家吃生鱼吧,他只能说道:“行,那我现在就把后面的粮食分出来,我多分给你一些,等你愿意吃生鱼的时候,你再跟我说,我多抓两条上来就行,不麻烦。”
后来,云藏锋果然就开始分发两人的食物,毕竟眼下还有食物可以吃,云藏锋也不愿这个时候就委屈自己去吃生鱼。他多分给了姬不舍两天的口粮,有了吃生鱼的打算之后,云藏锋对于食物的需求就没有之前这么多了。
分完食物的第二天,云藏锋就脱光了衣服,跳入水中摸鱼。为了防止船因为水流的关系漂得太远,云藏锋找了一根绳子,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面,一头绑在姬不舍的腰上面,这样的话,船漂走了也会带着云藏锋走的。
事实也的确如同云藏锋所说,他的水性不错,下水不到三刻钟,云藏锋黑色战槊的槊尖上面就叉上来好几天鲜鱼。要是天下人知道云藏锋将这样一件宝物拿来当做鱼叉用的话,恐怕全都要群起而攻之。
好在姬不舍并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修道之人,对于
武器只是在书上面见识过,自己还是一个没入门的门外汉,自然不知道云藏锋手里面的武器是一件什么样的宝物,也不知道云藏锋是如何暴殄天物的。
他只是知道这一杆黑色战槊有灵,但是外面看起来就十分普通,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不见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云藏锋也懒得去和姬不舍解释,一连抓了十来条鲜鱼,有大有小,也有各类鱼种。类似于鲢鱼、草鱼、鲤鱼、鲈鱼等等一应俱全。云藏锋还在水下见到过一些长得比较奇怪的鱼和其他水生动物,但是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就抓了起来让姬不舍开开眼之后就扔回了河里。
姬不舍手上的食物也向云藏锋说的那样开始发散出了臭味,入口之后,更是一股食物**的酸臭味溢满口腔,让人难以下咽。
看着姬不舍纠结的表情,云藏锋说道:“很难吃吧,你可以吃一口鱼看看到底是那一种更加恶心,然后自己再做出一个选择。免得你说我坑你,不过等我吃饱了,就有力气划船了,到时候应该行进速度可以快一点,你就可以少受两天折磨了。”
姬不舍只有小口往自己的嘴里面塞着卫菁菁给二人准备的食物,甚至不敢让食物在口中停留过久,只是略微咀嚼,让唾液将食物打湿,便咽下了肚子。
云藏锋则是取出腰间的战刀,将原本就被黑色战槊叉死的鱼放在自己的战甲上面,然后开膛破肚,鱼鳞片还有内脏一类不便食用的多余物件就直接扔进水里,一些食肉鱼类竟然争相跃起,好不壮观。
一边在自己的战甲上面切割着鱼肉,云藏锋一边对姬不舍说道:“你知道吗,我当初在泰安一带游历的时候就曾经听人说过,说东海以东不知道多远有一个小岛,号作东瀛,那上面的人就会吃生鱼。想来既然生鱼有人吃,也总不至于如此难以下咽。”
说着,云藏锋将一片切得如同薄纸一般的鱼片放入口中,一股子鱼腥味便冲上了鼻腔,鱼肉绵软,竟然难以嚼烂,幸好切得薄,这才能够下咽。姬不舍坐在一边看着云藏锋的表情,似乎想要从云藏锋的表情里面发现一些什么端倪。
云藏锋也发现了姬不舍的小动作,心里面虽然翻江倒海,但是表面上就是不懂声色。姬不舍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对云藏锋说道:“说起来,既然你已经才出了我的真实身份,倒是没有像其他的武将大臣一样对我毕恭毕敬啊。”
“为什么要对你毕恭毕敬,我跟你弟弟也是朋友,两个人为什么要有上下尊卑,我觉得都是扯淡。就像现在这样,你我在一条船上,我离开了你,可以活得好好的,但是你离开了我,说不定就活不下去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你的身份根本不能救你,所以为什么要对你毕恭毕敬的。”云藏锋将一片生鱼吞入肚中之后,又抓起一片放入了嘴里。
姬不舍看着云藏锋的动作,没有去回答云藏锋的话,而是问云藏锋道:“我问你,这个生鱼真的不令人恶心吗?”
当这句话落入云藏锋的耳朵里面之后,一道精光从云藏锋的眼里闪过,他甚至都要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疯狂对着姬不舍点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小镇
汉唐王朝边陲一个靠着界河的小镇上面来了两位怪人,一位身着战甲,但是战甲已经是破烂不堪,多出都有刀剑划痕和利箭穿透的迹象,另外一位衣着是粗布麻衣,脚下一双寻常人家穿的草鞋。
两人从衣着上面看起来就是身份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但是走在一起也丝毫不显得突兀,只因为二人都是一般的蓬头垢面,邋里邋遢,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洗漱过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这些倒都还是其次,更令人难受的是,两人一张嘴就是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身着战甲之人手上还拿着一杆漆黑如墨的黑色战槊,战槊看起来丝毫不出奇,既没有虎虎生威的花纹,也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锋刃,只是那一股武器自带的杀伐气息让人有些后背发毛。
粗布麻衣的年轻人龙行虎步,看起来也是气质非凡,虽然是蓬头垢面也挡不住一身的贵气。如果不是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让人过于难以接近,一定能够有人发现这个人败絮之中藏有金玉。
“终于到了有人的地方了,我一定得好好洗漱一番,这几天都快把我给熏死了。我现在都觉得我身上一搓都能够搓下一斤泥来。”姬不舍看着小镇的城门,想起来这几天的遭遇,不无感慨的说道。
云藏锋倒是哈哈一笑,说道:“是吗?我倒是没有察觉到我们身上有什么异味,要是有也只是因为多日食用生鱼又没有用盐粒清洗口中残余的污垢,让嘴里面生出了一些**的鱼腥味罢了。古人云,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我闻不到我们身上的味道,自然也不稀奇。你能够感觉得出来,倒是奇了怪了,说不得是因为你平日里太过于锦衣玉食,略微吃一些苦头就受不了了。”
姬不舍听闻此言,只是白了云藏锋一眼,便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两人于界河之上漂流了将近半月,自打那天云藏锋开始下河捞鱼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云藏锋猜了一个正着。姬不舍虽然一天只是吃一顿,并且把所有的食物都精打细算,足够他支撑七天有余。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食物终究是一种会变质的东西。从西疆小渔村出发不到五天,距离云藏锋下河捞鱼不到两天,姬不舍再一次打开包裹着食物的油纸之时,里面的食物开始发霉,颜色变得青绿灰白交加。
姬不舍仍然是舍不得扔下,吃了一点之后就全部吐到了河中,甚至连头一天吃的食物都给吐了。云藏锋也是一个心善之人,见姬不舍的食物难以下咽,就多打了两条鱼给姬不舍。
那鱼腥味再是难以入口,也总好过腐烂变质的食物,毕竟都是刚刚从河里面捞起来的鲜鱼。
那一天,姬不舍被云藏锋欺骗,吃了第一口鲜鱼,顿时脸色变得铁青,想要吐出来却又顾忌着身份和优雅,终究还是咽下了肚子去,甚至还呵斥了云藏锋两句。云藏锋也只是呵呵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姬不舍想起这件事情来都是一阵苦笑,倒不是笑云藏锋的欺骗,而是笑自己不知道好歹,毕竟在几天之后,河里面的鲜鱼就成了两人的主食了。
到了最后的时候,姬不舍留下来的食物甚至爬满了蠕动的蛆虫,姬不舍刚打开之时便
被吓了一跳,想要扔进河里,哪知道吃腻了鲜鱼的云藏锋看到那又肥又白的蛆虫竟然想要换个口味,将那蛆虫抓起来便放入口中,一阵咀嚼。
姬不舍看得喉头一阵难受,胃中的食物翻滚不已,哪知云藏锋还说道:“味道是差了一点,不过口感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也来一点,闭着眼转移注意力,嚼起来应该跟鸡腿也差不太多。”
听到这种话,本来就想吐的姬不舍立马趴在小木舟边上大口大口往河里面吐了起来,等擦干了嘴,他只对云藏锋说了一个字:“滚。”
两人在船上相依为命,也没有一个人说说话,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船上面解决了。幸好两人都是男子,也不用避讳一些什么东西,否则还是多有不便。在很多个充满了寂寞与无趣的夜里面,两人都会在高度和距离上面一较高低。
可以说是以姬不舍的身份能够陪着云藏锋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也真是可以看得出来两人有多么无聊透顶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过去,两个人可以说在对方的面前都已经坦诚相待过了,哪里还有什么**,哪里还有什么忌讳,在这样的情况下,姬不予和云藏锋的关系也可以说得是突飞猛进了。
所以云藏锋不管对姬不舍说过什么话,姬不舍也不会放在心上,可以说姬不舍这条命一半是卫菁菁给他保下来的,另外一半是云藏锋的。
两人相识相知,不可不谓熟稔,更难得的是姬不舍在经历了这样一些变故之后还能保持着一个读书人和皇室的自尊以及修养。这也正是云藏锋觉得姬不舍好玩的地方,每一次两人在某些方面一较高下之后,姬不舍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自责模样,而云藏锋总是坐在船的另外一边哈哈大笑。
也是云藏锋还算是一个有底线有操守的人,没有带着姬不舍玩一些更加不堪入目,不入流的小游戏,姬不舍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姬不舍也不怎么说话,云藏锋觉得他兴许是累了,毕竟两人上岸之后,一路走来已经有了二三十里路,这期间只见到了一个小村子,两人借了一口水喝便离开了。那一户的主人家看着两人蓬头垢面的样子,把两个人都赶走了,觉得只是能够给他们一口水喝便是心善了。
姬不舍向来便是有恩必报,留下来一锭银子便拉着云藏锋离开了,云藏锋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如果是换作黑煤球或者刀疤脸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一定会狠狠骂几句那个房子的主人狗眼看人低。
“进了镇子我们就找一家店住下来吧,然后好好给梳洗梳洗,换一身漂亮一点的衣服。总不能这个样子回去吧,被别人看见了,好歹一个将军,一个皇子,算个什么样子的啊?”云藏锋拍了拍姬不舍的肩膀说道。
姬不舍点了点头,嘴里面也是夹枪带棒说道:“你小子还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啊》也不看看这些天来你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真的是,真的是,令人难以启齿。”
“怎么了?翻脸不认人啦?你玩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吗?我们两个人都在一条船上了,整条河上除了我就是你,我们不一起玩还能找谁玩,不玩那个还能玩啥?再说了,两个男人不就是玩这些吗?又没有别人看见,就不要想
这么多了。”云藏锋反问了一连串,倒是显得他有道理起来。
姬不舍气得手指颤抖地指着云藏锋,嘴上说道:“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拂袖负手而立,不再去理会云藏锋。这样的事情在船上的时候一天没有个十次也有八次,云藏锋最开始还要悻悻然一下,现在早就已经习惯了,厚脸皮贴上去说道:“行了,姬公子,我们两还谁不知道谁啊,还是先进城吧。”
两人在城门口好一阵喧闹,这才顺利的进了城,虽然免不了一阵搜身,但是守卫的士兵闻到两人身上的味道着实受不了,只是敷衍了一下便让二人过去了。
找到了一家客栈,云藏锋早就憋得受不了了,换作是以前,云藏锋可能就十分低调地开一个房间然后就算了。可是在船上这半个多月,云藏锋实在是憋了太久太久,姬不舍又是一个平时不怎么多话的闷葫芦,弄得云藏锋找到了一个摊贩都可以聊上半天。
全靠姬不舍看出了那些摊贩受不了二人的味道,一阵嫌弃的表情,把云藏锋又拖又拉地带走,否则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惨遭云藏锋的毒手,遭到云藏锋的祸害。
两人一路拖拉,好一阵才到了全镇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前,门口一张酒旗,蓝底黑子,红色边,还有一股酒香传出来。这个小镇卖不出什么好酒来,但是一直吃生鱼的云藏锋嘴里面早就已经淡出鸟来了,恨不得马上大吃大喝一顿,闻到这个味道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姬不舍再也拉不住了,只好让他冲进了客栈里面。
“去去,哪里来的乞丐,这里没有吃的给你们,到别处要饭去。来福,赶人,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放了这么一个人进来。”姬不舍还没有进门去便听到了老板赶人的声音。
姬不舍这才快步走入店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老板说道:“怎么又进来一个,这身军服应该也是从哪里偷来的吧,这可是大罪,你们再不走,我可就要报官了。”
姬不舍涵养极佳,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计较,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面掏出了两张被水浸湿又晾干的银票放到桌上,说道:“老板,这些可够了?”
老板拿起银票左看右看,上面的墨迹已经因为泡了水变得有些花了,但是那些印章的痕迹还是有的。老板也不知道这样的银票能不能兑现,觉得银票既然不假,这两人的身份自然也不简单,就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一边的小二来福比较机灵,说道:“客官,我们这儿都是小本买卖,找不开你这么一张大钱,您看看您是不是拿一点现银出来。”
可是姬不舍的银子全部都留给了卫菁菁一家人,银票本来也想留着,但是卫菁菁说放那儿也用不上这才带走了。此时此刻要他拿现银出来,又从何处了。
正为难之时,云藏锋从怀里面摸出几锭大元宝来说道:“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送点热水,两位爷要好好洗漱一番,然后备好一桌酒菜,都要最好的,买两身干净衣服,一定要上档次。这些钱先拿着,不够再来找我们拿。”
银子到手,老板自然是忙不迭点头说道:“好嘞好嘞,来福,还不带人上楼。”
第二百二十九章 离别与重逢
半个多月来,云藏锋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饭,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还和姬不舍痛痛快快地大喝了一场。姬不舍在酒量上面完全不能和他的弟弟姬不予相比,这等香醇的小镇米酒只是三五杯下肚就已经略显微醺之色,而云藏锋尚且觉得没有解渴。
但是姬不舍的原则性可就要比姬不予强太多了,他深知自己不胜酒力,更加害怕酒后失德或者酒后失言,便不再动酒杯。无论云藏锋怎么劝说姬不舍多多饮上两杯暖暖身子,姬不舍也丝毫不动摇,甚至在云藏锋想要为姬不舍斟酒之时将酒杯倒扣过来,置于桌面之上,不给云藏锋任何可乘之机。
姬不舍对云藏锋说道:“我本来不胜酒力,平日里也只是父皇寿辰或者是国家大喜之日才小酌一杯,今日庆贺劫后余生原本也是应该,但是三五杯下肚已然是对自己放纵,岂可再多饮。这不是一犯再犯吗?云藏锋,我劝你也少喝,酒虽为五谷之精,却伤肝肾二脏,更乱神志,误大事...”
“等等,打住行不行,今天大家高兴,就不要罗里吧嗦的了好吗?我不劝你喝酒了还不成吗?”姬不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藏锋打断了。
两个人还在船上的时候,云藏锋就已经领教了姬不舍的厉害。姬不舍不知道是读书太多还是跟着阮步义阮大人把脑子读傻了,总是大道理一堆,甚至很多时候都呆板得很,跟姬不予完全不像,就连阮步义也比他有趣得多。
不过,姬不舍虽然呆板却是不墨守成规,在很多的情况下,云藏锋都能够感受到姬不舍本身与传统的儒家格格不入的想法,已经他骨子里面潜藏着的反叛思维。所以云藏锋也就只能将姬不舍的行为理解为一种自我约束。
说道姬不舍的厉害之处,云藏锋可谓是深受其害,姬不舍那一张铁嘴可真是深得阮步义的真传,说起来就如同界河的河水一般奔流不息,滔滔不绝,而且一成不变,这也是云藏锋跟姬不舍交流起来最为头疼的地方。
听了云藏锋的话,姬不舍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动筷子吃自己的,也不再和云藏锋说话了。云藏锋自饮自酌了一阵,也觉得没趣,又开始主动和姬不舍搭起茬来,云藏锋问道:“我准备明日天一亮就回军营,这里离拒北城应该也不算远,我从江宁郡城走的时候倒是没有经过这个小镇,但是根据推算应该不远的。你呢?”
姬不舍放下筷子,拿起一边的丝质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边的酱汁和食物痕迹,说道:“我就不跟你去拒北城了,也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够告诉你我要去哪里。因为我回到了汉唐王朝就变得不安全了,我需要去找一些让自己足以自保的势力。”
云藏锋疑惑道:“这么些天,我们把能够聊的全部都聊了,这个还没有听你说,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能说,现在还没有证据,我不能在人后乱嚼舌头,只是我现在不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可能被他的网给发现的地方。这样才能保证我和我身边的人的安全,当然,如果必要的话,我愿意做这个诱饵来吸引他的人,让我爱的人能够处于一个安全无忧的环境。”姬不舍摇摇头说道。
话已至此,云藏
锋也不是一个傻子,自然留了一个心眼,也有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就如同姬不舍所说,没有证据就不能给人定罪,自然也不能在别人的背后诋毁其他人。所以云藏锋也不说话了。
两人再也无话,有些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氛围还要好很多。就像还在大河上面的时候,云藏锋因为没有事情,有时候就会想起远在天边的龙灵、柳问情或者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军营里面哭肿了眼睛的胡璃。
这个时候的姬不舍也不会选择去打扰云藏锋,他也会在一边思考,或者是吹响藏在包袱里面的那一只短笛,曲调悠悠,月华冥冥,那等意境自然是常人不能够理解的。
如果先沉寂下来的人不是云藏锋而是姬不舍的话,云藏锋也会把姬不舍的短笛拿出来吹奏,师承仙音的云藏锋音乐的技巧上面甚至还要比姬不舍高上一筹,仙音的曲子也包含着这个仙子对于世间万物的感悟,所以最能够触动人心,也能够联通自然。云藏锋吹奏的时候,总会有一些鱼群来包裹着二人的小木舟,或者是围成一个圆打转,又或者组成各式各样的图案来抒发自己的欢愉。
两人饮食完毕,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但是又情不自禁朝着对方望了一眼。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超越了时间和空间,就像是两个在某一些方面十分接近的人,不用怎么来刻意讨好对方,就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分别在即,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再次相见,云藏锋心里面总有些酸楚。他是个看起来十分冷漠的人,但是心里面却也是多愁善感的,也许是年少之时经历了一些无常,总是把人生和命运想得十分透彻,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冷血薄情的人了。
姬不舍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个人都是外冷内热之人,有都不喜欢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肉麻告别,只是相望了一眼之后就回了房间。
翌日清晨,云藏锋起了一个大早,但是姬不舍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这个客栈,更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城镇,云藏锋恐怕是寻他不到了。云藏锋去结账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姬不舍的去向,老板只是说那位客官一大早就结了二位的所有花销,然后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出了门来,天朗气清,云藏锋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面竟然有一种怅然所失的感觉,这不禁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他还有龙阳之好?想到这个可能性,云藏锋急忙将脑袋里面的这种不可靠的想法甩了出去,他对于身边的女孩子可是忠贞不二的,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拒北城大营之内,胡璃已经瘦了整整一圈,界河边上一场大战,让云家军损失惨重,原本就不剩下多少人的云家军经过那一仗,除去没有遭受多大损失的斥候营,就还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的部队。
没有了云藏锋,那些原本就对云家军的待遇眼红的将军们看到云家军遭到了这么大的损失,甚至连主将都没有能够回来,就更是白眼和冷笑不断。
刀疤脸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当初如果不是云藏锋用绝对的实力让刀疤脸真的心服口服了,刀疤脸根本不可能跟着云藏锋,这个人的高傲由
此可见一斑。这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遭受别人的白眼,当即就要挨家挨户找上门去找那几个留守军营的将军算算账。
幸好队伍里面还有一个以智谋服人的洪家少爷,也是最为冷静的一个人,洪家少爷拉着刀疤脸说道:“算了,云家军原本就受军营里面最好的待遇,口粮是最好的,俸禄也是最高的,甚至挑选战马都是我们先。但是有这样优势的云家军却吃了一个大败仗,他们本来就眼红,落井下石也正常。”
“哼,就算是这样,我老巴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也就是我们队长不在,要是队长在的话,你看看那群兔崽子哪一个敢不给我们好脸色看?”刀疤脸冷哼了一声说道。
这几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也都沉默下来,瘦了一圈的胡璃眼神就更加黯淡了。她自打回来之后就枯坐在这里苦等着云藏锋回来,累了就靠着什么东西睡一会,就连洗漱也是飞快去解决,吃饭也都是云藏锋这几个兄弟轮流给送过来。
如果不是洪家少爷说让胡璃用一个最好的状态迎接云藏锋的归来,或许胡璃能够一直不动窝的在那里等着。
大家看胡璃也不是特别开心,本来是想过来和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的众人也都悻悻然离开了。
到了晚上,洪家少爷端着一个碗过来了,就靠在胡璃身边坐下,说道:“听说你又不吃饭了?”
胡璃低着头不说话。洪家少爷看了她一眼,也不管胡璃是不是听,接着说道:“之前不是给你说了吗,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等着云队长回来呢?自己也要经常洗漱,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才能够给队长一个乖乖的胡璃啊。”
“可是,我已经等了好久了,我好怕,好怕公子会就这样不要我了,不回来了。当时他为什么要打晕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一起,我不要他这样保护我,我这样好难受。”胡璃突然就像是情绪崩溃了一般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
洪家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女孩子,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难受的又岂止你一个人呢,听前面传回来的消息说,西疆兵马的那个邪术在战场上面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战线已经朝着拒北城这边靠近了三十里,也许过几天就会打倒拒北城城下了,到时候你我都逃不掉上战场的命运。这种危难的时候偏偏主将还不在,弟兄们身上也都还带着伤,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事情。”
胡璃瘪了瘪嘴,说道:“洪少爷,谢谢你,你先走吧,把饭放在这里吧,我一会吃,我还要等公子回来,我不会把自己饿死的。只是,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洪家少爷把饭放在胡璃的怀里,站起来就离开了。
这里又只剩下了胡璃一个人,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胡璃还要责怪小虎,还要哭泣,这个时候的她就像是万念俱灰,吃不下睡不着,甚至多睡一会都担心错过了赶回来的云藏锋,不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这个保护她的人。
“听说,有个女孩子想我想得吃不香睡不着啊,是谁这么不乖啊?”
胡璃的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手里的饭碗也摔倒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章 姬不予的动摇
十天之后,西疆大军已经打到了距离拒北城大营只有十里的地方,姜老将军在无计可施之下只有重新出山,披挂上马,纵马跃上前线杀敌。云藏锋的归来并没有给云家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只是姬不予重新给了云藏锋三千人马,希望云藏锋能够重振旗鼓,再一次为了汉唐王朝奋勇杀敌。
为了给拒北城的老百姓争取撤退的时间,姜老将军下令全军前进十里迎敌,云藏锋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刚刚接手的三千人马进行训练和磨合就被拉上了前线。
那些在云藏锋归来之前嘲讽和讥笑云家军的人虽然都闭上了嘴,也不过只是收敛了一些罢了,眼神里面的轻蔑还有背着云藏锋偷偷地嗤笑都被云家军上上下下看在眼里。三千人马当中有很多人都曾经听闻云家军的威名,那个时候的云家军悍勇无敌,全部都是以一当五的勇士,每个人都以能够被云家军选拔上为荣,只是云家军那个时候从不扩招。
只是这一次,云藏锋在界河边上吃了败仗回来,三千人马又都全部以云家军为耻了,每一个人加入云家军都开始变得不情不愿,甚至就连最为基本的训练都不愿意配合云藏锋还有这几个云家军的统领。
行走在军营的大道上,那些将士的窃窃私语都落入到了云藏锋和几个统领的耳朵里面,云藏锋倒是神色如常,一个经历过了生与死的变故的人,早就把这些虚名还有别人的眼光不放在心里了。
小虎也是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的人,他只听云藏锋的,在这个军营里面他可以有很多的朋友,但是他的兄弟还有上级都只有云藏锋一个人。胡璃的愿望一直都很简单,只有失去过了云藏锋才知道这一份感情对于他的可贵,她本来就是被猎妖人抓住的一只小妖,甚至一度被当做货物供人亵玩还有嘲弄,又岂会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眼中。
胡璃只是痴痴地跟在云藏锋的后面,把自己的手放在云藏锋的衣角上,跟着云藏锋在后面走着,那个表情简直就是生怕云藏锋就会像之前一样突然消失在她的眼前。
刀疤脸和黑煤球倒是义愤填膺,刀疤脸说道:“队长,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这群龟孙子一直都在我们背后嚼舌头,没想到你回来了他们还是不知道收敛,我现在就去撕烂他们的嘴。”
云藏锋拉住转身的刀疤脸说道:“老巴,算了,我们的确是自己兵败了,怪不得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们。我们还是好好准备应对后面的硬战吧。别人无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非常时期,需要团结一心,才能抗敌。”
经过云藏锋还有洪家少爷等等一番劝诫,最终才把心里的那一口气给咽了下去。
另外一边,姜老将军的小院内,老大夫对姜老将军说道:“老姜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歇一歇吧,战场上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吧,毕竟这些年你杀业太重,经过几年的修身养性,好不容易才多了几年的寿数,要是再上战场,旧伤复发加上杀孽的业力,恐怕难以寿终正寝啊。”
刘成也说道:“姜老将军,你就听崔老大夫的话吧,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还能打呢
,怎么能委屈您继续上战场呢?”
姜老将军哼了一声,这一声哼,不怒自威,说道:“怎么,刘小子,你也看不起我老头子了?”
作为小辈和曾经蒙受姜老将军恩惠的人,刘成哪里敢接这个话茬,他急忙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姜老将军。老将军这才说道:“我姜家世代为将,从我太爷爷那一辈开始都是汉唐王朝的股肱之臣,虽然不在朝堂之上,但是也曾经为了汉唐王朝抛头颅撒热血,到了我这一辈,怎么能够将这汉唐铁壁拒北城拱手让人。”
崔老大夫和刘成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之中都充满了无奈,两人跟着姜老将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对姜老将军的性子了若指掌。一旦是姜老将军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个老头子平日里虽然平易近人,但是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就执拗的很,不是这么轻易能够说服的。
在众人紧张而又无奈的等待当中,终于还是迎来了这一场硬仗,姜老将军稳坐中军,指挥有度,也将这个战场上面的情况稳定下来,双方各有损失。
只是这样的情况不是大家想要见到的,姜老将军只是上了战场没有多久,原本红润的气色很快就苍白起来,好像是旧伤复发的样子。崔老大夫也知道姜老将军身体的情况,放下了手上治疗兵营的工作,全职跟在姜老将军的身边照顾姜老将军的饮食起居。
刘成也跑到姬不予的营房里面向姬不予进谏,对姬不予说道:“姬统指,你是皇子,更是圣上亲自派来的,你劝一劝姜老将军吧。”
这件事情已经不止一个人对姬不予说过了,军营里面很多武将都是姜老将军一手一脚栽培起来的,对于姜老将军的知遇之恩和授业之恩都铭记在心,也都来进谏过,就连云藏锋也曾经跑到军营里面来跟姬不予拍过桌子。
但是那个时候姬不予曾经考虑过,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挡住西疆的大军的,那个时候只是小规模的侦查反侦察或者遭遇战,姬不予一个人应付起来就已经十分吃力了,有了姜老将军之后,汉唐王朝方面的防守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眼前已经有太多的人跟他说过这个事情了,大家对于姜老将军上战场的事情表示十分不满。权衡利弊之下,姬不予还是决定什么时候和姜老将军谈一谈这个事情,毕竟姜老将军在场的情况下,所有将士都能够奋勇杀敌,能够激发士气,不过长此以往会对整个战局肯定会有不利影响。
大家一边作战,一边还要担心着姜老将军的身体状况,不免都会分心。如果姜老将军牺牲在战场上面,肯定会影响士气,得不偿失。
姬不予还有更加难以启齿的私心。他从小跟着阮步义学的战场上面的东西,自己也对战阵军务一类颇有研究,但是怎么说姬不予也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面,第一次见到杀人,第一次见到遍地的尸体,心里面不免有退缩之心。
纵然姬不予再旁人的面前装作一副强悍的样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午夜梦回之时有多少次在睡梦中惊醒,然后身上是一阵阵的冷汗。这一段时间以来,强撑着的姬不予都是在勉力支撑,多少次
向要退缩,但是又不甘心落于人后,这才苦苦支撑下来,他心里面的苦,又有什么人知道呢。
这一天,双方大战一场之后,各自鸣金收兵。姬不予找到了姜老将军。
姜老将军一直身处前线,将军务一类事务全部交给了姬不予处理,所以同样都是军营的最高指挥,姜老将军看起来要比姬不予邋遢得多。
“二皇子,听说您找我,究竟有何要事相商,一会老臣还要和部下商量攻打西疆蛮子的后续事宜,这些西疆蛮子的邪功给我们添了很大的麻烦,如果不想一个办法应对,手底下的将士都是白白送死。”姜老将军本来是被姬不予找来的,但是他一见到姬不予就开始唾沫横飞地讲起了战场上面的事情。
看着姜老将军激情澎湃的样子,姬不予着实不愿意去打扰他,毕竟从他认识姜老将军开始就好久没有见过姜老将军这么有活力又有激情的样子了,看来只有战争和沙场才能够唤醒一个老将沉睡的内心。
虽然姬不予极其不愿意打断一个老将的激情,但是又有一些话不得不说。姬不予打断道:“姜老将军,其实我找你来不是想要了解战场上面的情况的,我是想说,要不然咱们撤兵吧?”
姜老将军似乎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脸上又是失望,又是惊讶地说道:“二皇子,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身为汉唐王朝皇子,同时作为军营统帅说出这种话来,的确是一个混账。但是战场上面将士的死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了,我也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跟他们一样倒在血泊当中,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姜老将军是大家尊敬的长辈,一辈子浴血沙场,战功累累,您跟我回九五城去,一定能够平平安安,颐养天年的。”这个汉唐王朝的二皇子在这个见识过世间沧桑的老将面前,就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哭诉起来。
越听姬不予的话,姜老将军的脸色就越是阴沉,直到最后,姜老将军的脸上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作为一个老将,作为汉唐王朝的功臣,姜老将军做出了一个他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举动,他狠狠地一巴掌扇到了姬不予的脸上。
“退?你说得轻巧。我们退到哪里去?战场上面死了这么多兄弟,你说退就退,为了保住剩下的兄弟,那我们这些死去的兄弟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走了,拒北城丢了,西疆蛮子长驱直入,抢我们的钱,杀我们的人,欺负我们的女人,汉唐王朝活在西疆的铁蹄之下,你会过得好吗?我又会活得舒心吗?”
姜老将军每一句话都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扎在姬不予的心上。姬不予哭得更加的令人动容,但是姜老将军的脸上严厉之色丝毫没有动摇。
“战场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退,只有你我不行,不因为别的什么理由,只因为你是汉唐王朝的二皇子,是皇位的继承人之一,而我是汉唐王朝钦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是这铁壁拒北城的守城之将。”
姜老将军说完便阔步走了出去,根本没有回头,只给姬不予留下了一连串的问题。或许这一些问题,姬不予要用上一生去回答。
第二百三十一章 节节败退
那一天和姬不予聊完之后,姜老将军照常回到了大军之中,没有人知道姬不予和姜老将军聊了一些什么内容,只是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出来姜老将军对姬不予的感情发生了一些改变。
原来的姜老将军对于这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是十分喜爱的,特别是感觉到姬不予再军营之中的用心,这让姜老将军觉得这个年轻人来到军营里面是和其他的将相王侯公子有区别的,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镀上一层金,而是切切实实想要在军中为国家为百姓做一些事情。
不过现在姜老将军对于姬不予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老师对于弟子寄予了厚望,但是这个弟子却做出了让他失望万分的事情一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姜老将军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炸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甚至是姜老将军身边的人都不敢轻易和他搭话。
姜老将军还是照常与各大军营的将军们商量对抗西疆国全面进攻的事宜,在作战会议上表现也跟往常一样,应该发表自己的意见的时候就绝不会吝惜自己的口水,只不过,总能够感觉到他有一些心不在焉。
其实,在姜老将军的心里面对姬不予的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连带着对姬修这个比他本人还要小上两轮还多的皇帝都很钦佩。作为两朝老臣,姜老将军看过了太多的王侯将相,这些王侯将相无一不是在和平的时期将自家孩子送到军营里面来,然后真正一打起仗来就被叫了回去享受他们原本的生活。
生在军营,长在军营的姜老将军早已经见惯了这些腌之事,这些所谓大臣,所谓王侯只不过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军营里面来混一些时间,顺便挣一些军功,是不是靠自己的实力并不重要,军营里面一定会给的,否则就是不给这些孩子背后的家族面子。
所谓参军报国,所谓奋勇杀敌,不过成了这些年轻孩子飞黄腾达的踏板。随着年纪的增长,姜老将军见识到这些事情也越来越多,原本对于这一类的王公子弟比不来参军的更加看不起,后来就变得更加无所谓了。
官场的潜规则让姜老将军无暇以对,他将这些事情交给手下的人去操作就好了,他还有很多很多比这种无聊的应酬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直到他见到了姬不予,一个在乱世之中被授予重任的皇子,一个就是为了打仗而来的真正皇家子弟。
到达军营的那一天,姬不予一袭白衣,如同翩翩君子,又像是一个纨绔子弟,带着自家的家当就出来玩了。姜老将军初见姬不予便觉得这个所谓的二皇子就是跟以前的那些王公子弟一样来给自己蹭一点政治资本的,但是又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呢?
后来姬不予的表现让姜老将军感到十分欣喜,一度觉得这个二皇子就是即将继承帝位的不二人选。二皇子姬不予的战争智商高于常人,不仅深谙兵法之道,对于军政勤务等等也略知一二。
温良恭俭让,姬不予的表现基本上就是汉唐王朝新一代青年的素质最高的代表。面临着西疆王朝的攻伐,姬不予虽然不能上马安天下,但是他却如同一根支柱支撑起了军营,让全军上下进退有度,能够从容不迫地面对敌人的进攻。
这样的表现让姜老将军越发的满意,这才将军中其他的事务都交给了姬不予,而自己搬到了拒北城的小院之中,挂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头,实际上的事情却都在慢慢放手。其目的就是想让姬不予能够大展拳脚,全力施展自己的才能。
只不过纵然姜老将军看遍世间百态,阅尽魑魅魍魉,也没有想到姬不予会在全军上下面临最大危机的时候萌生退缩之心,这让姜老将军实在是失望透顶。或许连姜老将军都不知道他是在气自己看错了人还是气姬不予的懦弱。
可是明明已经见识过了这么多一见到死人和鲜血就尿裤子的软蛋,姬不予的表现即便是退缩也比他们要优秀得多了,偏偏就让姜老将军这么生气。
如果姬不予表现得不那么优秀,如果姬不予不强撑着一个人维持军营的运转,如果姜老将军不把希望寄托在姬不予的身上,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天气逐渐也变冷起来,已经进入了秋季,边境的秋天更是要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一些,也更加寒冷一些。双方已经僵持了许久,这一仗一打就是一个月,每天都有无数的尸体需要处理,伤亡的数据永远都在增加。
自从那一天之后,姬不予就全身心投入到了战场上,并且针对西疆兵卒的邪法开发了一套新的阵型,也正在抓紧时间演练当中,还不知道投入到实践当中有没有效果。
好像是被责备之后才会懂得发奋的小孩子,姬不予也不知道是要证明给谁看,经常好几天不睡觉,自己亮着灯在营帐里面研究沙盘还有地形图。不在战场上面的时候,云藏锋也曾经去找过姬不予几次,但是看到姬不予全神贯注的样子还是没有去打扰他。
姜老将军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好几次晕倒在中军,让汉唐王朝这一边不得不鸣金收兵,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姜老将军一直都是汉唐王朝三军军魂,是所有士兵的精神支柱,姜老将军倒下了,整个汉唐王朝都会震动,这也是所有人都在担心的事情。
那一天,天色朦胧,看起来是要迎来一场难得的大雨,但是无论乌云如何紧锣密鼓遮蔽天空,就是一滴水都没有落下来。
姜老将军早早地就起来了,昨天他又一次在双方交战之时晕倒在了战马上,如果不是跟在身边的云藏锋和刘成眼疾手快,恐怕姜老将军就会摔下马来,鸣金收兵之后,云藏锋心里面就有了计较。
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前面几次或许西疆部队还会有所疑虑,觉得或许是一个什么计,因为投鼠忌器而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有几次,西疆部队就开始派遣一小股一小股的部队来偷袭大营,以此试探,云藏锋等一众将领已经全力迎敌,并且做出一副有埋伏的样子,却也知道不能瞒得太久。
昨天鸣金收兵之后,西疆部队并没有选择撤退或者观望,而是如同痛打落水狗一般乘胜追击。如果不是云家军联合其他一些营地的将士们拼死断后,恐怕西疆王朝的军队就会杀回到拒北城大营的门口来。
“将军,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您还是多休息休息吧。”门口替姜老将军守卫的士兵对老将军如此说道。
老将军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说道:“我的身体不碍事,你把云将军还有刘将军给我叫过来,另外传我的命令,全军将士整装,时刻准备出发。”
过不了一会,云藏锋就和刘成一起到了老将军的营帐面前,两人对视了一眼,走进营帐之中,齐声说道:“云藏锋(刘成)见过老将军,不知道老将军清晨传唤我二人有何要事要吩咐?”
老将军正在整理自己的盔甲,可是盔甲沉重,老将军的身体状况靠自己穿戴起来似乎有一些吃力。老将军便说道:“刘小子,你来,帮我穿一下盔甲。”
刘成依言上前,替老将军将盔甲展开,站在老将军身后。这类盔甲不是传统的衣服,它需要从头上套下去,然后从两边将盔甲的绳子系好才能够穿戴完成。沉重的盔甲穿戴在老将军的身上,原本应该是威风凛凛,今日看起来确实如此的战战巍巍。
穿戴完毕之后,云藏锋看老将军,竟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他在遥想当年老将军应该是一个多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柄大刀,一匹战马,纵横沙场,无敌天下,横刀立马可断千万人去路,唯有一将。
第一次见到老将军,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让人感觉不出来已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直让人觉得老者是一个长命百岁之相。但是眼前这个老者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却眼眶深陷,面黄肌瘦,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云藏锋怎么能够不心疼。
姜老将军并没有体会到二人的感受,说道:“我准备行军去直捣敌军大营,年轻的时候我还喜欢与敌人互相攻伐,正面对冲,后来渐渐地就喜欢沉稳守城,不再那么年轻气盛。但是现在我们也不能让西疆蛮子压着我们打不是?”
云藏锋和刘成面露欣喜,说道:“属下马上回去准备,带齐人马,狠狠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姜老将军比二人都要矮,听到两人的话,他微微抬起眼睑,面露难色,但还是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人都不要去了,就在拒北城大营之中留守,你们是汉唐最后的希望了。”
“这...”云藏锋看了刘成一眼,似乎是想让刘成去问出两人心中的疑惑。
刘成无奈之下只好问道:“老将军,这是为何?我二人营中虽然略有损失,但是并不算惨重,如果需要我们上战场,一定能够获得比其他军营更大的战果。”
话虽如此,但是只有二人心里清楚,他们昨天为了断后究竟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云藏锋手下三千新加入的云家军还有之前大战之后剩下的一千多人直接付出了七八百人的损失,刘成自然也好不了多少。
这样的损失已经算是比较惨重了,好在每一个人都死得其所,临时之前没有辱没云家军的名声,虽然云家军也没有什么名声了。
姜老将军摇摇头说道:“跟损失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你们都是汉唐王朝最后的希望,如果可以,一定要好好辅佐姬不予那个臭小子,将西疆的蛮子全部赶出我们的家园。”
刘成和云藏锋听到这个话都是一愣,姜老将军这个话怎么这么像是...遗言?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反扑
距离拒北城大营一段距离之外的西疆营地迎来了自打这一场战争开始以来最严酷的一次考验,年过七十的老将姜老将军亲自带着拒北城大营几乎八成的人马对西疆大营展开了偷袭行动,这一次行动是惨烈的,也是汉唐王朝这么久以来对西疆国的第一次反击行动。
在黑云笼罩之下的战场是清冷的,地上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双方将士尸首以及各种弓弩箭枝,便是双方将士的随身兵器都是散落了一地。所谓狼烟四起,或许说的就是在这片战场之上烟尘漫天的景象。
云藏锋和刘成接了姜老将军的命令,不敢跟随一起登上战场,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姜老将军临行之前的一番嘱托就像是在交代身后事,这种交代的语气让二人觉得今日一别或许再也见不到姜老将军了。
即便如此,老将军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便是军里面最难以管教的刺头也不敢不听老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于是,云藏锋和刘成二人纵使牙关要紧,双拳紧握,也只能目送老将军的离去,如果他们违抗命令跟去,先不说能不能够改变什么事情,光是让姜老将军的嘱咐落空就已经是一种让两人接受不了的罪过。
姜老将军的话里面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他们两个人是这一场战争胜利的希望,即便如此也只是姬不予的左右手,需要好好辅佐姬不予。老将军此言必有深意,云藏锋和刘成不敢轻举妄动。
大军出发之后,很快便看到敌军大营。姜老将军下令道:“全军听令,重甲骑兵阵营给我冲锋,尽可能扩大战果,轻骑兵军营负责剿灭奔逃余孽,步卒组成盾墙,若骑兵回撤,一定要挡住地方追击,弓弩手全部给我满弦以待,只等敌人大军杀到,分三波不间断射击,不求将敌人击退,只求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
话毕,老将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战马上面的姜老将军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那一股因为旧伤和业力加身的颓败感觉被慢慢抽离,他的精气神一点一点回到了他的身上。
铁骑冲进西疆大营,由于天色尚早,敌人也没有料想到一直怯懦避战防守的汉唐王朝军队竟然敢主动发起进攻,一时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汉唐王朝的重甲骑兵手持长刀,战阵娴熟,所有兵马排成一个横排,刀锋带起银白色的霓虹,整齐如同一人的残影。
西疆军队反应也特别快,很快就组织起了防守的措施,也有西疆骑兵找好机会翻身上马,在这一片沙场之上御马狂奔,而后又调转马头,就要与汉唐王朝的重甲铁骑来一个正面的冲撞。
但是接到姜老将军命令的重甲铁骑根本没有理会这些零星的骚扰,保持着阵型,从横排两端交错而出,又变成一个纵向的黑色洪流,长刀不再全部靠向一侧,而是一人间隔一人交错提刀,如同大船上面放置的船桨,错落有致,充满了美感,更有无穷的杀伤力。
冲杀过去的铁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顺利和剩下的重甲铁骑组成第二次有力的进攻,有一些马匹冲了一轮之后便力有未逮,大头朝前摔倒在地,还有一些被敌人的弓弩手射中落马,然后在自己人的马蹄之
下化为肉泥。
重甲骑兵的行进速度在汉唐王朝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这一支重甲铁骑是由幽州骑兵混杂一些其他地方的优秀骑兵组成,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战场上面的冷酷,不管马蹄之下站着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碾压过去。
不是因为他们残忍,也不是因为他们六亲不认,而是因为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和磨合,他们才达到今天的这种默契。在训练的时候,他们经常出现意外,因为所有人都要保持着一个阵型,如果有一个人出现了误差,后面来不及停下的铁骑就会撞上前面的人,到时候重甲铁骑就要面临更大的损失。
所以每一个加入重甲铁骑的人早就已经做好了落马之后就会牺牲的准备,他们和姜老将军一样,早就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汉唐王朝的边境。
很快,重甲铁骑就在西疆大营中开出一条道来,冲锋过后的他们立刻调转马头,在一个足够长的距离上面慢慢加速,准备形成第二次冲锋,将敌人的阵型切割开来。
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职责,重甲骑兵有进无退,从建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功能。
来来回回的冲击将西疆大营冲杀得七零八落,惨嚎之声四处响起,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大惊失色,只因为这样的战场实在是太过于惨烈了。早就在一边准备好的轻骑兵瞅准了机会就开始进行一场屠杀,轻骑兵的作用就在于骚扰策应,它的灵活保证了它的机动性,也注定了他的功能。
姜老将军一马当先冲在重甲铁骑的最前头,也是因为他老道的经验一眼看穿了敌人阵型的弱点,重甲铁骑才能够冲杀这么的轮次。不过,在冲杀了一段时间之后,速度也慢了下来,马始终是马匹,长时间高速奔跑就已经让马匹吃力,更何况还披着这么重的铁甲。
眼见势头不对,姜老将军举手握成拳头,叫道:“伺机撤退。”
说话之间,姜老将军注意到敌方阵营之中走出来一个大将,大将以一匹黑布遮住了口鼻,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有一只竟然空空如也。地方大将手持一根双头的狼牙棒,舞动起来如同一阵黑色旋风,即便是重甲铁骑在他一锤之下,也都口吐鲜血,落马而死。
自古疆场之上都是兵对兵,将对将,此时此刻,姜老将军见敌方大将出现,不由得紧了紧手中大刀,这柄雁翎金刀跟随他东征西伐这么多年,早就心意相通,知道主人见猎心喜,它也发出了嗡嗡的清鸣。
好巧不巧,敌方大将才一棒将一个重甲铁骑的脑袋打碎,转过头来就与姜老将军对上了眼。那大将也不搭话,双腿一夹马腹,手中狼牙棒提得老高,眨眼间便靠近了十几尺,姜老将军自然不甘示弱,同样也是一夹马腹,胯下宝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四蹄交错之间,竟然比敌方大将还要快上半分。
雁翎金刀和狼牙棒交错而过,双方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实力不浅,一击之下不够酣畅,转过马头来,又战至一处。
一时间,雁翎金刀光华闪,狼牙大棒气势雄,老将刀气封天地,西疆勇士震山河。双方眨眼之间,交
手便有了十多招,姜老将军胜在经验老道,打出去十分力,还有三分余力,令对手防不胜防。独眼大将便仗着自身武艺高强,筋强体壮,处处与姜老将军行那以伤换伤的招数,把姜老将军已然逼到了退无可退之境。
双方都觉得如此僵持下去难以讨得了好处,同时将马头一引,与敌手拉开一些距离,想要趁着间隙休息片刻,顺道能够找到对方破绽。
独眼大将说道:“不愧是金刀银虎,传闻姜老将军你年仅四十岁的时候就白了头,又擅长使一柄雁翎金刀,便得了这个名号。您的刀法神乎其技,无论是在汉唐王朝的江湖还是在我们西疆的传说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刀法高手,原本以为你已经老迈,纵然刀法如神,也应当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曾想,将军老当益壮,风采依旧啊。”
姜老将军说道:“战阵之前,岂有长幼之分,我不会因为你小我许多就手下留情,你也不会因为我年老体衰就饶我性命。不妨实话告诉你,若是在三十年前你我过招,恐怕你不会是我的一合之敌。”
独眼大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那我真应该庆幸我自己晚生了三十年,却也有些遗憾,不能够见识金刀银虎的绝代风华。”
此中的嘲讽之意,姜老将军岂会听不出来,他冷哼一声说道:“多说无谓,进招吧,年轻人。”
话音刚落,独眼大将依言驱马前来,手上力道更加强劲了几分,姜老将军终究是年老体衰之人,在面对独眼大将全力来攻之时就只有招架之力了。在招数上面,姜老将军丝毫不不逊色于独眼大将,但是在反应速度和力气上面就差了许多。
十个回合之后,姜老将军就开始有些后力不济,三十个回合之后,老将军开始双手颤抖,已然握刀不住。
正当老将军进退两难之时,独眼大将停手说道:“老将军,虽然你们汉唐人说姜是老的辣,但是终究新人更比后人强啊。你看看这四周,我们的士兵已经反应过来,汉唐王朝的重甲铁骑即便取得了一些战果,终究免不了遭到一场反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姜老将军环顾四周,许多西疆的士兵都已经用上了邪法,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追撵着汉唐王朝的重甲铁骑,即便是有之前姜老将军的安排,这些年轻的将士们也不可避免的阵亡了许多。
不过,面对如此惨状,姜老将军依然是成竹在胸的模样,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仍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除了那些用了邪法的西疆将士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西疆将士没有用邪法,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在自己同伴的协助之下也成倍的增长。汉唐王朝的重甲铁骑和轻骑兵几乎就跟扑火飞蛾一般,一冲进地方的阵营之中就再也不能够出来了。
之前姜老将军就下令撤退,重甲骑兵和轻骑兵也都是依计而行,有的人退走了,有的人没有。汉唐步卒组成的盾墙正在抵挡用了邪术的西疆士兵的进攻,光是看起来就十分的艰难,也不知道还能够支撑多久,如果这一道防线被冲破,那后面的大军必然面临着一场苦战。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以吾残躯
战况依然焦灼着,两边的将士们已经进入了白刃战的阶段,由于西疆军队和汉唐王朝的军队实在是纠缠得太紧,双方的弓箭手在顾忌同伴的情况下,再也不能够随心所欲射出箭枝对战场上面的同伴进行支援。
不过汉唐王朝比西疆方面多出一只善于使用轻重弩的劲旅,这也成为了汉唐王朝再一次逆转战局的制胜法宝。与云家军的弓弩营相同,除开斥候所使用的重弩之外,其余的弓箭手都会搭配轻弩进行近距离的射击作战,于是所有持有轻重弩的士兵全部都慢慢向着双方战士纠缠的战圈前行,并且在外围游走,不时放出弩箭对面临险境的同伴进行支援。
这个时候也是这一些士兵大展身手的时候,在两军对垒的情况下面,很多时候都需要所有人一起配合对敌军的阵型或者是营地进行大规模打击,在这样的情况下,个人能力很难得到发挥。
但是在白刃战中,个人游走,伺机杀敌是不需要考虑己方的互相配合的,只需要注意不要在胶着的战斗当中误伤到自己人就好了。在这样的前提下,那些在训练当中更加刻苦或者是本身更加有战斗天赋的人就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自身的实力。
即便如此,这样的战果也收效甚微,一个人对于整个战场的影响是很小的,如果出现了大面积的败退,个人实力再强也不能阻挡敌人的进攻。为了身后的家国,为了身边的同伴,单兵作战能力相对较弱的汉唐王朝士兵每一个人都已经倾尽了全力。
战士们都不知道这一场仗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作为指挥的将领什么时候下令撤兵,他们能做的就仅仅是付出自己的鲜血还有力量,尽可能保住性命,然后击杀敌人。
姜老将军和独眼大将这边仍然处于对峙的情况,独眼大将似乎对自己极其有自信,即便是在与姜老将军对战中取得了优势,也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是自负地给了姜老将军喘息的时间。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统帅,甚至你个人的武力就足够让你自傲了。不过如你所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姜老将军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对付独眼大将身上,而是更加关心战场上面总体的情况。
独眼大将自然也能够察觉到这一点,他微微一笑,虽然被黑布住着了脸,没有人能够看见他的笑。或许是他觉得姜老将军在战斗当中分心的行为过于可笑,独眼大将说道:“老将军,你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吧,在跟我打斗之时还要分心关注另外一边的战况,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将军应该做的事情。”
说完,独眼大将将手一抬,打了一个圆圈的手势,然后将拳头握紧,向下一拉。敏锐的战争嗅觉和多年的经验让姜老将军感觉到不妥,不过他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时刻注意着西疆军队的每一个细节。
果不其然,在独眼大将的手势之后,西疆大营之中传出来一阵有奇怪节奏和声音的牛角号声。号声一起,姜老将军立马转过头去看另外一边的战局,只见战局当中身缠黑气的西疆士兵比之前多了数倍不止,原本还能够僵持甚至占据优势的汉唐王朝军队立刻又被打
了回来。
姜老将军再次调转头问独眼大将道:“你刚才是在传令,命令手下的士兵用这个邪法?”
独眼大将点点头,黑布遮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姜老将军见对方不说话,便接着说道:“真不知道你们西疆人都是怎么想的,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你们难道就不会心疼吗?毕竟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都是你们的士兵啊。”
这句话好像让独眼大将楞了一下,或许是触动到了独眼大将心里面某一处柔软的地方,但是很快独眼大将就回道:“你们汉唐人是不会明白我们西疆人的,谁让你们生来就在东边,在一个衣食无忧,土地肥沃的国家。”
姜老将军其实很想听独眼大将继续说下去,但是另外一边的战局情况越来越糟糕,他必须要立刻赶到另外一边主持大局。
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姜老将军立刻调转马头,回到了汉唐王朝的阵地当中,士兵们都已经退后聚集到了一处,时刻准备撤回。
身边的一个老部下见姜老将军回来了,当即拍马上来说道:“将军,撤吧,敌人大规模使用邪法,就像是换了一支军队一样,如果僵持下去,我们的损失恐怕十分惨重。还是先回到拒北城大营,大家聚在一起从长计议为好。”
姜老将军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部下,他已经跟着姜老将军好多年了,一直是忠心耿耿,而且领兵打仗能力超群,他说战局困难,就一定是十分困难,他不会说半句假话。那个诚恳的眼神让姜老将军叹了一口气。
“你们可以走,但是我不能走。我的时间不多了,与其让我死在大营的病榻之上,还不如让我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老哥们,我对不住你,年纪这么大还任性了一次,造成这么大损失,你带兵先撤吧。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要朝着西疆王都的方向冲锋,直到我死或者敌人死光。”
姜老将军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先前的病态早就在冲上战场的那一刻消失不见,这个时候更是神采奕奕,威武不凡。
那位老将翻身下马,跪在姜老将军面前,涕泗横流说道:“将军愿为家国死,属下愿与将军一同冲锋,死战不退。”
姜老将军没有下马将自己的部下扶起来,而是看着满目疮痍的额大地,眼神深邃而又充满了眷恋地说道:“其实,我们能够退到哪里去呢?拒北城之后就是我们的家园,是汉唐的国土,那里的百姓是我们的亲人。西疆的铁蹄我们终究有一天要面对,不管是邪法还是什么其他的牛鬼蛇神,我们都要将其铲除。我们是军人,战场是我们的,胜利也是我们的,我们退无可退。”
这几句话的声音很大,在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责任,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倒在地上,抱拳说道:“愿意誓死追随将军,驱逐西疆蛮子,佑我汉唐太平。”
姜老将军调转马头,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将士们说道:“汉唐王朝的将士们,我们是百姓的希望,是汉唐王朝的城墙,我们可以在这里被击倒,被打败,但是我们绝对不能自己朝后面撤退,城墙是不会动的。我姜某人,今天
愿意死在这拒北城下,以我血肉筑汉唐十里高墙。”
在姜老将军面前跪倒的将士们越来越多,几乎全军上下都跪倒成了一片,洪亮的呼声响彻云霄:“愿以吾之血肉,筑汉唐十里高墙;愿以吾之血肉,筑汉唐十里高墙。”
这个时候,独眼大将已经来到了阵前,他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阻止了身边的将士们想要趁机冲杀的举动。有人质问他为何不趁虚而入,他只是说道:“因为我们也是军人,胜利需要不择手段,但是战场上面我希望正大光明。”
姜老将军拔出雁翎金刀,高举朝天,呐喊道:“全军听令,给我冲,杀!”
汉唐王朝的军队这个时候的士气已经攀升到了顶峰,一齐冲杀而出的气势更是如同猛虎出笼,蛟龙出海。独眼大将见到敌军冲杀而来,自然也不甘示弱,手中狼牙棒朝前一指,叫道:“列阵迎敌。”
只不过这一句话是用西疆话喊出来的,汉唐王朝这边应该没有人能懂。悍不畏死的汉唐王朝士兵就像是抱着一种玉石俱焚之心在与西疆的士兵厮杀,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身中数刀之后还能够屹立不倒,接连杀敌,一时间,战场上喊杀声不绝于耳。
独眼大将再次找上了姜老将军,两个很快就杀到了一块,论及马上功夫,西疆人天生的技巧与姜老将军多年的经验想必竟然丝毫不差。独眼大将似乎很是兴奋,又很苦恼,只见他一边将狼牙棒狠狠朝着姜老将军砸下,一边愤怒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能够风调雨顺,丰衣足食,而我西疆之人就要饱受饥寒之苦?”
一招“狂风席卷”迎上了姜老将军的“直捣黄龙”,然后他又说道:“你们西疆人贪图荣华,尔虞我诈,只为谋得功名利禄。居庙堂之高者,不见人间疾苦,处江湖之远者,亦如乱世浑浊。这样龌蹉不堪的汉唐人有什么资格享受此等肥沃之地。”
几句话的时间,独眼大将已经接连打出了十几招,他使的这一根狼牙棒不仅威势无穷,而且变幻莫测,让姜老将军有些疲于应对,姜老将军只能将头顶狼牙棒一刀格开,然后横扫对方中门,后撤出数步。
两人偃旗息鼓,姜老将军喘了两口气之后说道:“天下之人,心皆是肉生长而成,既是肉心便有善恶。汉唐王朝朝廷之上,有中流砥柱二位,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故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江湖之远,也有万千仁人志士,惩奸除恶,护佑一方百姓。无论何故,皆不应来叨扰我汉唐百年清净。”
独眼大将怒喝道:“屁话,久闻汉唐之人牙尖嘴利,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再来战过。看棒。”
眼见敌将狼牙棒带风而至,姜老将军不闪不避,竟将手中雁翎金刀双手高捧至额前,嘴中喃喃道:“姜家第三十八代不肖子孙,敬请祖灵降下一刀,护佑汉唐万世太平。”
阴沉沉的天空在姜老将军祷祝之后破开一个大洞,一道金光落下,正正映照着姜老将军的身躯。雁翎金刀熠熠生辉,姜老将军竟然青春重返一般,皱纹迅速褪去,面容竟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模样,身上铠甲光华刺眼,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
第二百三十四章 肃清天地
西疆国的收成,向来都是看老天爷的脸色,这也就造成了西疆人向来喜欢崇拜神明的传统特色。眼下如同金甲神将下凡一般的姜老将军整个人都散发着金色光华,这让有着眼中神祗崇拜传统的西疆士兵都愣在了原地,神明的军队,是打还是不打?
独眼大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他自己对于姜老将军所创造的神迹也是将信将疑,心中曾经有那么一刻在犹豫这一场仗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但是作为一个将领的心理素质还是让独眼大将重新握紧了手里的狼牙棒。
出发之前,新任的西疆国大王科察尔沁亲自来到军营中间看望和慰问全军将士,科察尔沁原本自己也是行伍出身,对于军营当中的一切倍感亲切。在训话的时候,科察尔沁说过,不管在战场上面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要保证西疆军队能够一往无前,百战百胜,如遇阻碍,全力铲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科察尔沁可是西疆所有人都信奉的神的使者,也曾经当众表演过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神迹,比起姜老将军这个突然下凡来的金甲神将的可信度可是要高多了。
想起自家大王说的话,独眼大将怒喝一声,手中缰绳一抖,驱马向前,狼牙棒直取姜老将军的头颅。刚刚做完法的姜老将军还在体味年轻的岁月重新回到身上的感觉,就感到身侧一阵劲风袭来,本能的反应让姜老将军反手握住雁翎金刀,重重一刀反手斩击砍在独眼大将的狼牙棒上面。
岁月不容情,人的一生很漫长,时间会将你的一切一点一滴的带走,就像姜老将军的青春那般,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还有年轻时候的容貌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只有当这一些全部重新回到他的身上的时候,姜老将军才无比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曾经失去过这一些东西。
人的一生总是过得很慢,只有在回头去看的时候才觉得很快。因为很慢,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看到自己身上这一点一滴的改变,却忘记了长年累月下来,这一点点的变化就会带来很大的不同。
直到姜老将军使用秘法换来这个局面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年轻的岁月是多么的美好。以前也经常这样跟别人说起过,但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只是回忆里面的东西,总是显得不那么的真实。而这一刻,他是切切实实靠着自己的力量,一刀荡开了正值壮年的独眼大将全力冲来的攻击。
姜老将军看着他自己的手还有手里面的刀,眼神里面充满着不可思议还有一种思索。反观独眼大将,他就更加的难以接受了,刚才还是一个垂垂老矣,骨瘦如柴的老者,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武力超群的金甲神将,让独眼大将怎么能够接受。
可是手上狼牙棒传过来的巨大力道还有双手虎口上面的麻痹感觉以及一阵一阵的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现实就是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他能够匹敌的了。
“怎么,还要继续打下去吗?”姜老将军因为变回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整个人也变得十分高大,甚至比独眼大将还要高一个头,居高临下的眼神带给独眼大将无比沉重的压迫感。
独眼大将吞咽了一下口水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意,但
是这种力量严重不对等的差距让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发抖。先前的一幕幕从独眼大将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反而开始淡然起来。
“汉唐王朝有将军这等英雄人物,是在乃是汉唐之幸事,我苍鹰能够见识到将军的神勇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不过,汉唐人坚韧,我西疆人也不是威武便能够折腰的,纵然是死,我也是西疆苍鹰,苍鹰乃是天空中的最强者,它只臣服于一个它认可的王。”
说完,苍鹰将手中的狼牙棒又提了起来,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疼痛,就这样在姜老将军的面前将两只手揉搓了几下然后用力甩了几下来缓解自己身上又疼又麻的感觉。
“哦?传说在科察尔沁的手下有兽王四只,狼王智勇双全,狮王气度非凡,蛇王阴险毒辣,鹰王百步穿杨。你是鹰王?”姜老将军一直没有和西疆四兽王打过照面,这一次听到独眼大将说自己是苍鹰,不由得来了兴致。
苍鹰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鹰王手底下的一名普通将士而已,如果是鹰王前来督战,我相信将军胜利得不会那么容易。”
“哈哈哈,我想也是。传闻中鹰王善使一张鎏金冰铁弓,箭法高超,奔马之上一箭可以射中三百步之外的活靶子。阁下却是一根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跟传闻还是有所差距。如果有幸,也希望可以与西疆四兽王交手,可惜啊,可惜。”姜老将军笑声爽朗至极,在祖灵加持之下,声音更是传开整个战场,人人都以为是神明下凡,许多西疆士兵已经弃械跪拜。
苍鹰闻言,说道:“今日我兵败于此,鹰王必定勃然大怒,相信不久之后就会亲自前来督战,到时候免不了会跟将军交手。不过眼下,将军的对手还是在下,请将军出手吧。”
这个时候的苍鹰还以为姜老将军近乎于返老还童的神迹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心中已经明了死志,希望能够死在姜老将军的手上,也算是不丢人。
姜老将军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只是说了一句:“也罢,时间不多,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说完,姜老将军高举手中雁翎金刀,天地之间一道又一道的金色光华朝着雁翎金刀聚拢,眼见着雁翎金刀之上的光芒越来越盛,一股杀气凝如实质一般从天上压了下来,在姜老将军面前的苍鹰竟然惊讶得目瞪口呆,完全忘了任何动作。
这种杀气与平时的杀气不同,平日的杀气总是让人觉得恐怖,觉得阴森而后背发凉,而这一刀的杀气就像是炽热的火焰一般激荡开来,摆明了就是要吞噬掉刀芒覆盖中的所有人。
雁翎金刀上面的金色光芒已经凝聚到了一种极限,变成了无限接近于白色的光,雁翎金刀的本体也就在这一团白光的包裹之中。直到这个时候,西疆的士兵才想起来要逃跑,有第一个人站起来向自己大营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跟着起身,所谓兵败如山倒,也不过如此。
“肃清天地。”从姜老将军轮廓分明的脸上能够看出的有很多东西,不舍、自信、怜悯等等不一而足,他白皙如玉却极具线条美感的手臂只是拿着雁翎金刀朝着自己的面前空中淡淡挥出了那一刀。
那一刀的惊艳很难用语言描绘出来,
对于西疆的士兵们来说,那或许就是末日的景象。一道白色的弧光从雁翎金刀上面奔袭而出,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月牙,然后在推进的过程当中慢慢变大,直到将天地都连成了一条线。
姜老将军也因为挥出这一刀而迅速苍老,就好像他从一个老人家变成了一个年轻小伙子那样,他很快又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了那样一个威严却又十分和蔼的老将军。
二十岁、二十五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五岁...伴随着姜老将军面容的变化,那一刀白色的弧光也渐渐变成了金黄色,但是却越来越广,就像是在这片草原上面点燃了一团火,那一团火焰飞快吞噬者周围的一切,只不过这一团火一开始是刺眼的白色,这个时候又变成了金黄色。
每一个被“肃清天地”的刀芒光华追上的西疆士兵就像是被火苗吞噬了的干草,还没有来得及惨叫出声就变成了一缕缕青烟消失在天地之间,也有一些化作了黑色的飞灰随风飘扬,却又被刀芒带起的气浪冲击得无影无踪。
终于,姜老将军变成了一位七十岁的老头子,虚脱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身上沉重的盔甲,他从马上摔落下来,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那一道金黄色的刀芒也越来越暗淡,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但是被刀芒侵蚀的人还是会直接消失。
一切都没有因为姜老将军的落马而停止,姜老将军还在不断变老,牙齿脱落,甚至直接消失不见,头发也像缩回身体当中一样越来越短,脸上的褶皱变得越来越多,皮肤开始如同树皮一般灰暗没有光泽,甚至连老年斑都开始覆盖全身。
当一切停止的时候,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就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飞鸟早就因为战争的开始和对人类的惧怕飞走了,更不用说草原上面的一些小动物,而战争的主角,双方的人也不见了。
来得及逃走的汉唐王朝将士都跑回了姜老将军的身后,在“肃清天地”开始之前就处于了一个安全的位置。但是西疆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幸存者已经站到了一两百丈之外,那已经是最外围的西疆士兵了。
在西疆的阵型当中,乌泱泱的人群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但是中间就像是一块大饼突然被人咬去了一口。每个人都是满眼惊恐的看着消失的那一部分,刚才还是和自己并肩战斗的人就这样活生生没有一点征兆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反而是处于姜老将军面前的苍鹰只听到一道刀气从自己的耳边擦过,然后就是不断的哀嚎声响起,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只能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姜老将军慢慢变得苍老,直至死去。
枣红马是姜老将军的坐骑,此刻它高大的身躯站在一具尸骨的面前,尸骨已经没有了血肉,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在他手边掉落的是一柄雁翎金刀。枣红马用自己的头颅去拱地上姜老将军的尸首,但是它的主人再也不会站起来给它梳毛,抚摸他的脑袋了。
苍鹰脑子里面只有一个画面,那就是姜老将军离世之前一直在跟他说一句话,他听不清,但是能够根据口型明白姜老将军的意思。
“告诉科察尔沁,停止战争,双方和解,互通有无,共谋生存。”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路好走
拒北城大营,左前卫统指的营帐内姬不予正焦急的在里面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前方战线的战报。
一大早姬不予就收到了姜老将军带着全营将士奔赴西疆军队集结的营地与之交战的消息,姬不予当即便想要带兵前往,可是军营里面还剩下不到两万的老弱残兵,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踌躇间,身边负责起居和安保工作的侍卫送来了一封姜老将军的亲笔密函,责令姬不予连同云藏锋、刘成二人留守军营,防止西疆军队的反扑。
从密函的内容上面来看,姜老将军似乎对于战胜西疆军队并且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西疆军队退兵,不过也透露出了一些信息就是姜老将军这一仗或许将会一去不会。姬不予不知道姜老将军有什么样的计划安排,在收到密函之后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就暂时留在了军营之中,只差遣了十名斥候不间断往返传递战场上面的最新消息。
当姬不予知道姜老将军与苍鹰战到一处的时候不免为其身体状况担忧,听到汉唐王朝的将士响彻云霄的誓师之声的时候,又情难自已的热泪盈眶,恨不得加入其中。
战场上面的消息时时刻刻牵动着他这个左前卫统指的心,这一场大战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或许姬不予和全军将士都将会面临一个难以接受的结果。他的心里面十分不情愿去相信姜老将军会因为要力战退敌而战死沙场,但是这个念头却一点一点在他的心里面更加清晰起来,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直到前方斥候传回来姜老将军使用秘术返老还童,一身金光如同神将下凡,雁翎金刀所指之处皆没有一合之敌,战场上面纵横来回,将对方的军队打得是人仰马翻。姬不予这才放下心来,就连对于姜老将军的担忧都淡了一些。
不过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十个斥候便没有一个再传消息回来了,不知道姜老将军使用秘术之后的情况如何,故而姬不予才在自己的营帐当中来回踱步,焦躁难耐,不时地看看门外是否有斥候骑马归来,可惜一个都没有。
再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姬不予终于等来了一骑快马的马蹄声,姬不予喜出望外,全然不顾自己的皇子身份和左前卫统指的职位出门迎接。
出得门来,只见一名黑衣斥候快马奔来,也许时间到了姬不予亲自出迎,马驹尚未减速停放妥当便翻身下马,跪倒在姬不予面前道:“报告统指大人,敌人已经退兵,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五里之外,剩下的兄弟还在一路跟随,想要知道他们到底退兵至何处停下。”
姬不予哈哈大笑道:“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知道姜老将军现如今身在何处,我一定要大设宴席,好好犒劳一下三军并且为姜老将军好好庆庆功。”
话音刚落,一柄雁翎金刀从数十步之外射出,直直插入姬不予面前的地里。姬不予大吃一惊,向后跃出一步,刚要厉声叱问是谁人胆敢在军营之中对军营统帅行刺,赫然便发现那把雁翎金刀便是姜老将军的佩刀。
疑惑地抬起来头,迎上来的是一张遍布泪痕的脸,姬不予看清了,那边是云藏锋的脸。转念一想,整个军营也就只有云藏锋有这个胆子,敢在他一个左前卫统指面前玩刀子。
“云藏锋,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当真想要杀我不成?此外,姜老将军的佩刀为何会在你手上?”姬不予也是勃然大怒,毕竟差一点就被这把雁翎金刀分成了两半,换作是谁也都会怒不可遏的,只不过姬不予决定还是先问出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再做打算。
被质问的云藏锋还没有答话,跪在姬不予身前的斥候就小声抽泣起来,断断续续说道:“统指大人,姜老将军他,他殉国了。”
“什么?”姬不予先是一阵惊愕,而后便变得淡然起来,一个大嘴巴子便扇到了那名斥候的脸上,“混账东西,姜老将军乃是国家重臣,你算个什么东西,这种事情也是你能够开玩笑的?”
他心里面早就有了这个推测,但是当姬不予从别人的口中得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依然是难以置信,甚至还觉得这个斥候就是存心编排军队统帅,按军令应当杖刑三百以儆效尤。不过他终究没有狠下这个心来,只是气急败坏对着这个斥候一阵拳打脚踢。
“够了,姬不予,当初刘成还有我们几个将军何尝没有请你规劝过姜老将军,可你呢?我们都是千古罪人,我们失去了一个敬爱的将军啊。这事情不怪你,怪我们每一个人,要是我们能够再有本事一些,又何至于麻烦姜老将军走出拒北城小院到战场上面去拼命呢?”云藏锋声泪俱下,让四周之人无不动容。
这一天,拒北城大营每一个人都是愁容满面,刘成将姜老将军视作再生父母,姜老将军对他更是有知遇之恩和再造之恩,所以他的脸上泪痕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姜老将军的遗体正在运送回城的途中,我准备去城里面找一家好点的铺子给姜老将军置办一些身后事的东西。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是刘成来做,但是他实在是太过于悲伤,还是让他自己清净清净,这些事情就我来代劳吧。”云藏锋对姬不予说完这些话就转身离开了。
收拾好了心情,姬不予很快就接受了姜老将军离世的噩耗,人可以悲伤,但是不能沉溺于友人逝去的悲痛当中。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但也不是不可以因为姜老将军这个汉唐名将而破一次例,姬不予当即下令,未来三月,全军缟素,为姜老将军戴孝。
作为姜老将军过世之后的军营最高统帅,姬不予不止要操心军队的大小事务,还要多一样事情,那就是为姜老将军准备葬礼。
汉唐王朝年年有为在战场上面牺牲的军人祈福的习惯,而像姜老将军这样的名将,更是要将遗体送回到京城去以将相之礼风光大葬,届时,就连汉唐王朝的皇帝姬修也会亲自来主持老将军的葬礼。
不过在这之前,老将军的遗体将会在军营经历一次来自全军将士给他的致敬,也算是一个小型的葬礼。
姬不予回到营帐之中,用袖子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然后自己研墨向朝廷修了一封书,其内容大概就是标明姜老将军的身死还有死前的光辉事迹,希望朝廷能够给姜老将军一个实至名归的谥号,继而封妻荫子,使其家眷能够获得该有的荣华富贵。
写好了这一封奏折,姬不予唤来跪在门口的斥候,让其骑乘军中最好的马,快马加鞭将这一封奏折送入宫中,如遇阻拦
,只消说是姬不予亲笔便可同行。
第二件事便是安排葬礼期间的安保工作,虽然敌人已退,但是也不能不做好防止敌人反扑的工作,如果这个时候西疆大军趁虚而入,必然造成重大损失,所以这一点是刻不容缓并且一点马虎不得。
第三件事,姬不予使出毕生所学为姜老将军的葬礼事宜做了一些安排,全部都是按照皇宫里面的最高规格准备,丝毫不能够马虎。
在所有人同心协力的准备之下,姜老将军的葬礼也顺利的进行了。葬礼上面,姬不予代表朝廷,代表当今圣上宣读了对于封赏姜老将军的圣旨,另外还说了一番话,也不过就是总结了姜老将军算不上传奇的一生。
姜老将军年幼从军,父亲也是军营里面的将军,打仗的时候还将老将军的母亲带在军营中,所以姜老将军是生在军营长在军营。十六岁登记在册,入军籍,十八岁立功便做了一个牙门校尉,二十五岁偏将,三十岁前将军,四十五岁杀敌超过三千人,封据北城侯,五十岁,官居一品大将军。
到了六十五岁的时候,姜老将军就当上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生无子,只有一位老妻尚在人世,被姜老将军安定在京城的大宅中。姜老将军娶了这位妻子之后,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很多时候都是在军营里。但是他所有的封赏还有俸禄都拿回了家中补偿这位如同守活寡一般的女人。
算命的说姜老将军一生杀伐,生于战场,死于战场,手上杀业太重,注定无后,也都一一印证了。
最后在葬礼上面,姜老将军被追封为镇北大元帅、一等安国公,谥号“忠武”。
在姜老将军的葬礼之上,全军将士按照军衔大小,官职高地上前行礼,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没有人在里面说话,只是沉默着表达自己的哀思。一贯最是静不下来的黑煤球哭得像一个孩子,他虽然从来没有和姜老将军真正接触过,但是他从小就听着这位军神的故事长大。
那些哭泣的士兵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在那一战里面第一次见到姜老将军,但是每一个人都被姜老将军的气魄和威武不凡的气势给折服。最后那一刀“肃清天地”的惊艳,让所有人钦佩,至死不渝的信念和保家卫国的忠心让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这个老人肝脑涂地。
最令人折服的还是姜老将军在挥出最后一刀的时候,也就是死前的那一段时间。“肃清天地”将姜老将军身上的一切都抽取干净了,不管是他的岁月、寿命还是他的力量、血肉,最后只剩下皮包着骨头,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没有人能够想象。
只不过姜老将军最后还是忍受下来了,而且是在明知道会面临着这样的痛苦之时忍受了下来。
“肃清天地”本来就是姜老将军祖传的一招,这一招借助姜家历代祖先之灵,激发全身的潜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传说这股力量能够毁天灭地。今日一见,故不能毁天灭地,但是也是十分恐怖的,只不过这一招会让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谓的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结束的时候,所有人一起站着对姜老将军的棺椁行了一个军礼,心里默默念道:“老将军,一路好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复命之命
边境大战以后,苍鹰回到西疆国京都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这个时候在汉唐王朝拒北城大营之中,姜老将军的遗体已经开启了运往京畿之地的途中,而姜老将军临死之前的一番话在更久之后才传入到科察尔沁的耳中。
苍鹰原本属于鹰王的部下,回到西疆国的京都之后就来到鹰王面前复命并且将姜老将军临死之前的一番话转告给了鹰王,鹰王怒不可遏,一脚将苍鹰踹翻在地,而后以祸乱军心,打击军队士气为由将苍鹰处死,悬首在鹰王大营之前。
那一天的情况造成了苍鹰之死,他也没有想到他自己不是死在汉唐人的手里,而是死在一只苍鹰一辈子只臣服一次的王的手里。复命那天,鹰王和其余三王正在沙盘之上演练兵马,杀得难分难解,鹰王本就落于下风,急于求成的鹰王陷入了蛇王重重包围之中,向狮王借兵求助,狮王却不予理睬。
着急之时,却是一直置身事外的狼王解决了鹰王的燃眉之急,但是其余三王心中都知道狼王只是害怕蛇王吞没鹰王的兵马之后一家独大,很快便可以以洪水之势将狮王和狼王的地盘扫清干净。
在沙盘上面,狮王的地理位置不错,易守难攻,离蛇王的部署也比较远,自然可以坐山观虎斗,让鹬蚌相争,而他这个渔人得利。狼王便不行,狼王所在的地形开阔,只有鹰王所在的一处峡谷作为依托,若峡谷为蛇王所夺取,蛇王的大军便可借道峡谷长驱直入,狼王无处可逃。
虽然狼王和鹰王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也在鹰蛇之争当中出力帮主鹰王解决来自蛇王的威胁,但是这并不能改变鹰王兵力减少,丢盔卸甲,仓皇逃窜的事实。所以苍鹰来得十分不是时候。
“鹰王,不如将峡谷让与我,你我各自派兵镇守,可以共同抵御蛇王的大军。”狼王阴森森的笑道。
鹰王两道剑眉直冲入鬓,看起来竟然不似西疆人的粗野,反而多了一些汉唐之人的内秀之气。他冷哼了一声,对狼王说道:“放你娘的屁,想让我拱手让城,绝不可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未分胜负之前,却不投降,即便是死,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后退半步。”
“何必这么大火气,只是玩玩沙盘推演,不要伤了兄弟和气。来,鹰王,我让你一些兵力如何,胜负之心,莫要如此深重。”蛇王也是眼神阴鸷,看上去是一脸的笑容,但是心里面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鹰王呸了一声,道:“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沙盘上面让我兵力,在大王面前怎么要夺我的权?神弓营贵精不贵多,让我分出三成兵力交给你掌管,亏你想得出来。”
一旁稳坐如山的狮王是四人当中最为高大魁梧的一人,说话也是如同洪钟:“不管你们有什么争执,这一次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才开始的推演吗?看最后的结果就行了,又何必吵吵闹闹,被旁人看了去,成什么体统。”
狮王的话很少,却总是很管用,他一说话,其余三人都安静下来,不管是争执的双方还是一边看热闹的狼王都是各怀鬼胎地盯着其他人。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苍鹰闯了进来
,西疆军营里面复命自然也需要门口的守卫通禀一声,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四王怕几人的不和被手下人给听了去,然后连带着几人之间的营地也不和气,就支开了门口的守卫。
苍鹰突兀的出现让四王都转过头来盯着他看,狮王甚至已经拔出了刀来,狮王的刀看起来就像是放大了数倍的剁骨刀,上面还有斑斑血迹,配合着狮王的凶蛮之气,足以让苍鹰心惊胆战。
“狮王且慢,这是我的部下,我派他去攻打拒北城,此番回来应该是有了一个结果。”鹰王拉住狮王说道。
苍鹰急忙跪下对四王行礼,然后说道:“属下的确带了一些消息回来,也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总之,几位将军且听我慢慢禀报。”
接着,苍鹰就将姜老将军如何率兵突袭大营,又是如何激励手下士兵的士气,又是如何变成一个金甲神将等等一一道来。在路上,他已经将那一天的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无数次,其中的来龙去脉早就想了一个通透,此番禀报起来更是行云流水,其中丝毫没有郁结不解之处。
说完苍鹰抬起头来,唯唯诺诺地看着自己的王还有其他几位兽王。在报告当中,苍鹰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失误或者推卸自己的责任,将敌我双方的差距以及各自的优劣也都全部说得一清二楚,剩下的事情该怎么样就看自己家这几位将军的了。
鹰王作为苍鹰的直接上司,率先开口说道:“起来吧,这个事情不怪你,本来你也就算是我们派出去的一个先锋,打打前站而已,没人想着你能够真把拒北城给拿下来。没想到你还能够让传说中的金刀银虎死在了战场上面,已经算是殊为不易,功过相抵,你可以走了。”
蛇王走到苍鹰的面前,嘻嘻笑着摸了摸苍鹰取下了黑布的脸,然后说道:“鹰王,没有想到你的手底下还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大将,难怪都说你鹰王手下无弱兵,真是名不虚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把他让给我啊。”
鹰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还没有起来的苍鹰,然后说道:“我的兵你要抢,我的军队你也要抢,你这只爬虫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不过这一个败军之将,让给你也无所谓。”
看着眼前把他当做货物一样来对待的四王,苍鹰抿了抿嘴唇,四王的笑声各个都中气十足,即便是声音最为尖细的蛇王,也笑得那么大声,那么高亢。苍鹰不禁握紧了拳头,作为一只苍鹰,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一辈子只认一个王。
“将军,属下还有要事禀告。”苍鹰跪在地上再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毕竟突然打断将军们的谈话是十分严重的罪过,苍鹰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蛇王阴毒的眼神传了过来,苍鹰只感觉这一眼将他全身上下都看透了,一道冰冷的寒流游走遍了他的全身,然他不住的颤抖。但是蛇王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他嘶嘶的笑着对苍鹰说:“但说无妨。”
苍鹰看了一眼蛇王,然后把头转了回来对着鹰王说道:“属下这一次往东边行,一路之上看到不少的饥民,百姓疾苦,几乎民不聊生。汉唐人对我们也
十分不友好,但是因为害怕,所以统统躲避。我在想,有没有不打仗的办法能够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闭着眼的狮王睁开了眼,阴笑的蛇王表情僵在了脸上,一直背对着苍鹰的鹰王也转过身来看着他,就连存在感比较低的狼王都睁大了眼睛。苍鹰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受到几位王的关注,但是这种感觉确实不太好,他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道:
“这一次和汉唐王朝的姜老将军交手,他的确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将军,他本来可以杀我,但是却没有动手。他想让我给我们的大王传达一句话,他希望我们能够和汉唐王朝和解,共同维护和平,互通有无,共同发展。”
话音未落,一枚沙盘上的旗子直直插入了苍鹰的眉心,苍鹰也应声倒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鹰王,鹰王发出暗器的手势尚且没有收回,眼神冰冷,杀气凛然道:“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该死,狮王,麻烦你了。”
狮王应声站起,竟然比几人高出了将近一半,手中的剁骨大刀高高抬起,上面镶嵌的银环哗啦啦的发出响声,大刀的刀柄处悬挂着一条绳索,绳索穿起了七个头颅,它们都在随着大刀的扬起而舞动。
大刀重重落下,苍鹰的人头也落到地上。狼王唤了一位侍卫进来将苍鹰的尸首给拖了出去,并且吩咐侍卫一定要将苍鹰的头颅割下来悬挂在鹰王的营地前面敲打敲打那些有其他想法的人。
这件事情过了很久之后,科察尔沁才听到了姜老将军临死前的那一番话,不过那一番话不是四王中的任何一个说给他听的,而是一个叫做云藏锋的年轻人告诉他的。
在某一个夜晚,姬不予一个人在军营里面喝酒。姬不予当上左前卫统指之后,每一个月中的一天,军人可以饮酒一坛,他自己也不例外,只是这段时间姜老将军新丧,姬不予总是会为例多喝一点,喝完之后又用军法处置自己,仿佛在偿还一些什么。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云藏锋的声音从姬不予的身后响起,姬不予听到声音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之后又一次自顾自饮了起来。
云藏锋来到姬不予身边坐下,夺过酒坛子,也喝了一口。姬不予无奈摇摇头说道:“云藏锋,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记得之前的你,不是不喜欢管闲事吗?”
“是啊,原本我是不喜欢管闲事的,但是某个人和他老子非要把我一个闲人给弄到这儿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转了性子,竟然还真的来了。闲事既然已经管了,不如就一次性管到底咯。我倒是要说说你,西疆的军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姜老将军已死,你就准备这样每天喝酒过了?难不成等人家打到城门口,你还要跟他们喝一壶?”云藏锋不无嘲讽地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有办法吗?没办法就给我闭嘴,我不就是因为烦这个事才喝酒吗。你还给老子。”说完,姬不予便伸手去夺云藏锋手里的酒。
云藏锋一下子闪过,让姬不予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然后说道:“你先别急,我有法子。我想带兵去西疆攻打西疆王都。”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叫阵
云藏锋的话让姬不予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的脑子飞速运转,难道是云藏锋知道了什么事情吗?要知道当初云藏锋的父亲云如龙也是孤军深入西疆国境内,两千铁骑长驱直入,正是要趁着西疆国国内空虚一举将其王都拿下,只不过云如龙也正是因为计划失败,被包围在一座小山丘上面,最后血战而死。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对姬不予说出今天这一番话,姬不予都不会感到意外。只因为这是解决眼前困境最好的办法。如今姜老将军新丧,敌军头领苍鹰仓皇逃窜回国,也一定会把这个消息给带回去。
失去了姜老将军的拒北城人心惶惶,军心散乱,防御空虚,敌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一定会大举来袭,趁虚而入。到时候西疆四兽王齐聚拒北城,拒北城就只能是兽王重围之下的一只羔羊,任人宰割。
而一旦拒北城失守,西疆国的大军还有北域各个部族的勇士就会长驱直入,在汉唐境内游窜如入无人之境。即便到时候汉唐王朝能够聚集起强悍有力的军队进行反扑,将西疆和北域的联军驱逐出境,汉唐王朝也一定会面临着巨大的损失。
要想城不破,在眼前的困境下就只能够实行围魏救赵之计,组织一支敢死队,深入敌后围攻其后方要害,逼迫眼前的敌人不得不撤回防守,可以解决拒北城的燃眉之急。
西疆国地广人稀,全国的人口数量加起来也不足汉唐王朝人口的十分之一,所以在历年的战斗当中,西疆国都处于一种全民皆兵的情况。如果西疆国想要将汉唐王朝的边境打下来就必须所有人都奔赴前线,后方必然空虚,这也就是围魏救赵之计能够成功的先决条件。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往都是西疆国单独一个与汉唐王朝为敌,如今却是西疆和北域两个地方合兵一处攻打汉唐王朝,兵力和实力都不是之前的西疆国能够比肩的,孤军深入的风险也就无形间增大了很多。
这都不是姬不予担心的最主要的问题,而是担心云藏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仔细一想,从最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姬不予本人还是其父姬修都不曾露出半点破绽。
细细观察云藏锋的神色也不曾有异样,这便让姬不予放下心来。酒意已经清醒了许多的姬不予转念又想到这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呢,历史重演,轮回难逃,父子两个人面临着一样的境遇,是多么的讽刺并且具有戏剧性啊。
“行,但是藏锋,我们一定要做一个周祥的计划才可以出发。敌人势大,难以突进,虽然防线不够长,但是两国边境的地势复杂,不是寻常人能够渗入的。我想,此事还需要联合诸位将军从长计议,等我们商量好了,一定让你带兵深入敌后杀一个痛快。”姬不予信誓旦旦地对云藏锋说道。
云藏锋自己心里面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够操之过急,必须要有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还有充足的准备才能够实施,否则丢掉的可不仅仅是他云藏锋一个人的性命,而是跟随他的数千将士的性命。故此,云藏锋只能喝了一口闷酒然后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了,云藏锋想要孤军深入的事情也已经提上了军务议
程,只不过一直没有了下文。现实的情况也正如同那一晚姬不予和云藏锋所料的那样,在姜老将军过世之后不久,西疆四兽王之一的鹰王就带着神弓营以及其他兵马共计八万人马来到了拒北城下叫战。
姬不予当时正在营房里面批改军务文件,突然便听到手下的侍卫说道:“统指大人,西疆军队卷土重来,此刻正在拒北城下叫战,我等该如何是好,还请将军示下。”
这里要提到一个重要的事情,之前姜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居住在拒北城之中,为了不打扰姜老将军的清修,也因为大家都十分有底气,所以都在拒北城外安营扎寨,训练兵马。姜老将军死后,士气低落,所有人也都想借助拒北城的地形之利,先守城池,然后重整旗鼓,图谋反扑。
于是经过一番商议,拒北城大营向着拒北城靠拢了一些,并且在大营之外修筑了一层还算牢固的防御工事,指挥的营帐就搬到了拒北城中。拒北城的官员府邸也就让了出来,成为了拒北城大营中的将军们办公的所在。
听闻敌人攻到了城下的姬不予立马披上了甲胄,跟随手下登上城墙。敌人势重,兵马众多,一眼望去竟然连绵不绝,黑压压的一片,那股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名健硕的男子身穿黑鹰铁羽甲,手上一张鎏金冰铁弓,头上戴的是一顶虎皮帽,锐利的目光从数十丈之外射过来,直直盯上了姬不予。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攻我一个小小的拒北城还需要这么多人马吗?”双方间隔很远,姬不予的喊声无法抵达,所以就叫了略显臃肿的小兵用尽全力对着下面的人喊。
鹰王自然是听不见敌人的喊声,但是城墙下面的士兵能够听见。西疆人多数都学习汉唐话,不打仗的时候是为了跟汉唐人做生意,打仗的时候是为了和汉唐人交流,所以西疆很多人可能不识字,但是一定会说汉唐话。
作为一个统领级别的人,不会说汉唐话是不行的,不然抓到了俘虏都不知道如何审问。鹰王手下一名统领听见了上面人的喊话,当即拍马回禀鹰王。姬不予原本以为地方大将听到这番问话至少应该先说上两句,哪里想到鹰王一把将身边的统领推开,弯弓搭箭,一箭射向了姬不予头盔上面的红缨。
“嗖”的一声脆响,一支黑色利箭破风而来,直中姬不予头顶上面的红缨,直到头顶的红绸落地,姬不予才反应过来,当即胆寒,退后数尺。鹰王见敌军主将退缩,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而且穿透力极强,便是在城墙之上也能够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
笑声还未停下,又是一支黑色利箭从城墙上面射回,噗嗤一声从鹰王的帅旗上面穿过,钉在了旗杆之上。鹰王拔下黑色利箭定睛一看,叫道:“是谁?谁人有如此本领,竟然与本王不相上下。”
鹰王这个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的,鹰王一直臂力惊人,眼力更是超群,即便是三百步之外的事物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是一个天生的神射手。
他的黑色利箭都是专门打造出来的,平常弓箭为了节省成本和减轻重量,都只有箭头是铁的,剩余部分都是木头,但是鹰王的黑色利箭通体都是生铁锤
炼而成,比普通弓箭要重上不少,也因此比普通的弓箭具有更大的冲击力。
鹰王方才射中姬不予头顶上面的红缨,自然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箭法高超,可是敌人回过来的一箭,射中帅旗,在同等的距离下面都射中了目标物已然是十分不凡。但是鹰王观察入微,他自己的帅旗是一只大老鹰,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威武不凡,此刻这只大老鹰的一只眼睛已经被射穿了,故而鹰王才说敌人与他不相上下。
前排的武将迅速将鹰王的话传达给了城墙上面的汉唐王朝武将,话音刚落,只见一人身穿黑色铁甲从城墙上面直直跳落下来,双脚落地,砸出两个大坑。西疆人也不是没有接触过汉唐王朝的江湖人士,自然知道江湖上面有一种功夫叫做轻功,轻功卓绝者一口气登上城墙或者缓缓落地都不是问题。
但是眼前这个人如此沉重的坠落下来,一看就不会轻身功夫,但是这么高的地方,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身体强韧度便可以安稳落地,也算是不凡。
城墙上面一位身穿银色软甲的妙龄女子探出头来,担心地叫了一声:“公子!”
城墙之下那人只是略微挥了挥手,对城墙之上的女子喊道:“我没事。”
银色软甲的妙龄女子只是微微一笑,便收回了自己的脑袋,站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面去了。
从城墙上面跳落下来的人自然便是云藏锋,云藏锋叫喊道:“对面的蛮子,有谁敢出来跟爷爷一战?偷偷摸摸暗箭伤人算个什么本事?”
西疆军队武将如云,听见云藏锋的嘲讽,都怒不可遏,手中十八般兵器都握紧了,可是没有鹰王的命令,谁都不敢乱动。
鹰王也听见了云藏锋的话,冷哼一声,问手下众武将道:“谁敢出战?取下敌将人头,赏黄金百两,美女五人。”
一名彪形大汉走出阵来,对鹰王道:“属下愿意前往,不出十息,便可斩落敌将人头。”
见鹰王点了点头,彪形大汉便冲杀了出去,大汉使一杆长矛,如蛇如蟒,难缠得很。云藏锋的战刀已经在界河之战中断为两截,回到军营之后又自己打造了一把,样子看起来差不多,里面的工艺就差得远了。
此刻他也正是拿着这把战刀相迎,两人均是步战,很快便交兵一处,“当当当”三声脆响,彪形大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云藏锋已然挥出了三刀,三刀看在长矛的铁制长杆处,震得彪形大汉虎口开裂。
云藏锋冷笑一声,也不说话,战刀直取敌人中门,速度之快,几乎眨眼便到。大汉想要架矛抵挡,已然来不及,长刀刺进大汉胸膛,向下一划,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
敌阵之中两名武将见同伴被杀,心中愤恨,不顾鹰王指令,拍马而出,云藏锋依旧战刀御敌。刀光交错之下,不出二十招,两将便被击落马上,又有二人见同伴力敌不过,举刀相救,五人又一次战到了一处。
鹰王问身边谋臣道:“此人是何人?竟然如此凶悍,我怎不知汉唐王朝的行伍之中还有这么一个武力超群的大将?”
身边谋士一个个全都低下了脑袋,齐声道不知。
第二百三十八章 比试
拒北城下,两军阵前,尘土飞扬,双方人马各自观望着战圈的中央,甚至许多站得比较远的士兵都轻轻垫起了脚尖。
战局之中,云藏锋已经和四个西疆的将军战到了一处,云藏锋自打那一次失利之后就苦练刀法,虽说他原本就没有一刻曾放下修炼,只不过失败让他明白他应该更刻苦一些。新铸的战刀给云藏锋带来的增强是比刻苦修炼更加直观的,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当中,如果是以前的普通战刀早就已经断为两截,但是这柄新式的战刀竟然依旧锋利。
一对四的局面对于只有一个人的一方应该是十分不利的,也的确给云藏锋造成了一些麻烦,四个常年有着默契合作的武将在对付一个敌人的时候总是可以互相掩护得很好,也能够形成有效的进攻。
云藏锋对付起来也十分困难,只不过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是人数就可以弥补的,毕竟云藏锋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怪胎。众人只见黑色铁甲的云藏锋在四人之间来回穿梭,手中战刀像是一种活物,在不断地自行抵挡来自西疆四武将的攻击。
四名武将在西疆的军队当中也不是无名之辈,鹰王手下,他们四个也是排得上号的人,在遇到云藏锋之前,四名武将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云藏锋就像是一只背着铁壳的千年王八,让四名武将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偏偏这一只老王八还牙尖嘴利,力大无穷,爪子更是凶猛得很,先上的两名武将已经领教过了,后面赶上来救人的两名武将也正在体会这种感觉。
“风雪满天”随着云藏锋的一声大喝,在四人乱刀之中来回穿梭的云藏锋拔地而起,手上战刀疯狂地舞动,银晃晃的刀刃不断晃动着观众的眼睛,雪白的寒光就像是冬日里面落下的漫天飞雪盖在四位武将的头顶。
这一招若是在一对一当中着实令人难以对付,但是要想用这一招对付四个经验丰富的武将还是有一点相形见绌。四名武将心意相通,全部都举刀迎接云藏锋的风雪满天,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让人牙齿发酸,头皮发麻。
交手之中,四人亲密无间的配合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云藏锋嘴角微微冷笑,双手握住战刀,靠着腰力强行将身子扭转,战刀横斩,将身后武将的头颅斩落,而后趁势一踩马头,面前武将的战马头颅竟被云藏锋一脚踏碎,栽倒在地。
云藏锋身形还未落地,便将手中战刀刀身一扭,刀刃朝下,便是一招力劈华山朝着另外一名骑马的武将斩下。那名武将使一柄金丝大环刀,见云藏锋持刀砍下来立刻举刀相迎,云藏锋大喝一声,重重砍下,双方士兵听见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再看时,那名骑马武将连人带马已经被劈做了两半。
还剩下一人转身便逃,云藏锋正要乘胜追击,刚走出了两步,一支黑色利箭便破空朝他袭来,云藏锋闪身避过,朝着鹰王的方向怒目而视,口中不无嘲讽地说道:“西疆人枉称悍勇无双,便是如此多人打我一个也战不过,偏偏还要暗地里面放箭伤人,可耻。”
鹰王将云藏锋的话置若罔闻,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这个小将也算有些意思。不瞒你说,我剩下
那三位兄弟不日便到拒北城下,我星夜赶路也只是为了拨得头筹罢了,既然有你这么厉害的将军在,如果我们能够较量一场,我也算是不枉此行。小将你意下如何?”
云藏锋没有将鹰王的话听进去,转身便想要回城,但是城门早就因为害怕敌人骑兵闯入而关闭,云藏锋被关在了外面进不去,十分尴尬。他朝站在城墙上面的姬不予看了一眼,姬不予还以为云藏锋在问他有关于和鹰王较量一事的意见,便对着云藏锋喊道:“不可应战,鹰王虽不及蛇王阴险狡诈,但是也诡计多端,莫要中了计。”
这句话让云藏锋哭笑不得,也不能明说让上面的人开城门放自己进去,云藏锋只好就这样在下面站着了。
鹰王眼神锐利,似乎已经洞察了云藏锋那边的情况,嘻嘻一笑说道:“汉唐小将,你要知道,双方一旦开战必有伤亡,我国大军将至,我也不愁这一时半会。我答应你,如果你赢了,我即刻退兵,并且承诺半月不会对拒北城动手。如何?”
从鹰王开出的条件来看,的确十分有诚意了,云藏锋不由得有些意动,这次是真的想要问问姬不予的意见,但是姬不予已经被鹰王满弦的鎏金冰铁弓给对准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没有意见可以参考之下,云藏锋反问了一句:“那要是我输了,又当如何?而且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退兵?”
“哈哈哈哈。”鹰王哈哈一笑,而后勃然大怒道,“汉唐小将,休要看你爷爷不起,我好歹也算是西疆国的四兽王之一,怎么会出尔反尔?要是你输了,我也不要你其他的东西,只需要你割首提头来见,如何?”
“不,不要答应他。”这一次说话的却不是姬不予了,而是胡璃了。原来胡璃在高墙之上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她知道鹰王要取云藏锋的性命之时,便忍不住站了出来。
鹰王冷哼了一声:“没想到,汉唐王朝的军人打仗身边还要带着自己的夫人,难怪一个个的都是窝囊废,力气是不是都用到床上去了?”
鹰王的这一句话自然是一句废话,云藏锋根本就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云藏锋考虑的自然只有鹰王开出条件的利与弊。
正思索之间,城墙上面传出来一句话:“藏锋,可以答应,四兽王之中,除了狮王之外就数鹰王最为守信。既然鹰王有如此承诺,就不必害怕他反悔。”
话一说出口,就有很多双眼睛盯住了姬不予,这些眼睛里面包含的感情很是复杂。鹰王是有几分欣赏和几分嗤笑,胡璃则是一脸难以置信,小虎是一种愤怒,云藏锋则是满脸的失望和落寞。
鹰王说道:“没想到啊,你作为一名将军,你的主将竟然会在不知道比试什么的情况下就让你答应比试的条件,该是说他对你有强烈的信心呢?还是说他对你...”
“闭嘴,我们汉唐王朝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说说你要比什么吧,这场比试我接了。”云藏锋铜牙紧咬,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将这句话给挤了出来。
鹰王鼓起了掌,说道:“我不由得对你们汉唐人感到钦佩了,明明一个人知道
是送死还要将部下推出来,另外一个竟然还心甘情愿地做别人手中的棋子。难道这就是汉唐人所谓的忠义?行吧,既然如此我就说说比试的内容?”
由于鹰王这一句话带有询问的语气,所以云藏锋在听到之后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对于鹰王的询问的一种回复。
“我的比试方法很简单,我看你箭法也不错,今天我们就在弓马上面一决高下。我们从各自的阵营当中挑出一个人来,让他们跑,然后我们骑马去射对方挑出来的那个人,先中者胜,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下面你可以挑人了。”
这种比试规则云藏锋还是第一次听说,在这种情况下面,无论如何,参加比试作为猎物的人都死定了。西疆那边无论是谁上都无所谓,关键是,鹰王想要在汉唐军队中挑选的人是谁?
但是不管鹰王挑选哪一个人,云藏锋都心有不忍,毕竟这些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兄弟,无论牺牲哪一个都不是云藏锋希望见到的。但是以鹰王的射箭水准,不可能射不中。越是这样紧张的时候,云藏锋心里面就越发慌乱,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小兄弟,你的时间不多了,赶快做出选择吧,我们快点结束,大家到时候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汉唐人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吗?”鹰王开始了不耐烦的催促。
云藏锋铜牙一咬,便做出了决定,既然自己无法选择,那就干脆不选,被鹰王挑出来的人就算是他的命不太好吧。云藏锋信手指定了面前的一个家伙,心想,就算是这个家伙倒霉吧。
鹰王嘴角一勾,有一种正中下怀和奸计得逞的意思在里面,他说道:“我要选的人就是刚才担心你的那位女人。”
“什么?”云藏锋大惊失色,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鹰王会跟一个女子过不去,他只能说道,“不行,除了她之外,谁都可以。你堂堂一个西疆大将军,怎么跟一个女子过不去?鹰王是吧?这似乎有失风度吧?”
鹰王不屑地一笑:“风度?我从来都不需要那种东西,我需要的只是胜利。”
所有人都明白鹰王话里面的意思,云藏锋既然这么在乎胡璃,那么挑选胡璃作为活靶子就一定可以扰乱云藏锋的心绪,无论谁输谁赢,云藏锋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至少失去一个珍视之人的痛苦,云藏锋还是要承受的。
“我放弃这场比试,我不答应了,大不了我跟你鱼死网破。”无奈之下的云藏锋拔出战刀,立于城门之前,怒喝之声传遍四野,形若天神,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闻言,鹰王眼睛微微眯起,冷酷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满脸都写满了不悦,冷哼道:“放弃,你耍我玩吗?不妨告诉你,我这里已经有数千支弓箭对准了你,只要我一声令下,任凭你本事再高也会被射成蜂窝。等我大军杀到,拒北城城破之时,我一样可以杀了那个女人,而且在她临死之前还可以让她生不如死,你最好好好考虑考虑。”
云藏锋战刀一扬,正要冲杀出去,拼死将鹰王斩落马下,却只见一道银甲从天而降,轻盈如同柳絮,她落到云藏锋的面前,缓缓说道:“公子,我愿意做这个靶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赌局胜利
胡璃一心一意只为了云藏锋好,听见这场比试是拿着云藏锋的生命为赌注,哪里还能够多做思考,当即便跳下了城楼来。她既不想云藏锋死,也不想云藏锋左右为难,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站出来作为云藏锋和鹰王比试的活靶子。
眼前的胡璃笑颜如花,娇嫩的肌肤白里透红,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云藏锋曾经一次又一次搭救胡璃的性命,无论遇上了什么危险总是第一时间想要把胡璃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而自己留在最为危险的境地。两人的默契和珍惜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互相关心当中建立起来的。
云藏锋盯着胡璃清澈的眼睛说道:“不行,我绝对不答应。小胡璃,这不是玩,你回去,大不了我就和这群西疆蛮子拼了,但是我不允许你身处于危险之中。”
胡璃微笑着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抚摸云藏锋的脸,但是手在半空之中停了一下,或许是有些害怕了,楞了一下之后便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贴上了云藏锋的脸。她对云藏锋说:“公子,你是一个武林高手,想要一人攻破千军万马或许有些难度,但是你要是想走,在场的人应该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你,但你走了,这拒北城的百姓,汉唐的百姓又当如何呢?”
云藏锋想要开口,却是想不出一个法子来,只能皱着眉头说道:“总是有法子的,车到山前必有路,难不成这天下安危都系在你一个小小女子身上不成?”
“你没有法子的,公子。或许有法子,却不是你现在能够想得出来的,姬公子已经足够聪明了,姜老将军也比你有经验得多,如果这么容易能够破解眼前之局,他们也就不会付出这么多了。敌军围城,近在咫尺,破城之日几乎就在眼前,你哪里这么快能够想出法子。”胡璃摇了摇头,这是她第一次对云藏锋说出了丧气话,却是那么真切,一点也不让人反感。
一番话将云藏锋辩得哑口无言,甚至直接耍起了性子,直言无论如何也不让胡璃上场做这个活靶子。
胡璃也不生气,温柔地将云藏锋的手拿起捧在胸口:“公子曾经教导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天下之事原本于我于公子无碍,只是这苍生苦,如果牺牲我一个人能够解救苍生,那又有何不可为呢?”
这边正你侬我侬,鹰王却是等不下去了,嬉笑说道:“行了,不要摆出一副生离死别的凄惨模样,能不能成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拒北城破也就是早晚的事情,我带不带兵攻打拒北城根本于大局无碍,我的那三个兄弟各个都不弱于我,你们还想着解救苍生?等大王君临天下,休养生息,与民休息,何愁天下不太平?”
云藏锋怒视鹰王道:“只怕那个时候的汉唐王朝就已经覆灭了,所有的汉唐人就沦为了亡国奴,西疆人也不会把汉唐人当人看吧?”
鹰王哈哈大笑,然后说道:“不错。西疆人生来就比弱小的汉唐人高贵得多,即便是西疆人的奴隶也比你们高贵,到时候,你们这些爬虫就做奴隶的奴隶吧。”
如果不是胡璃的小手还握着云藏锋的手,云藏锋恐怕早就握紧拳头冲上去暴揍鹰王一顿了。感受到云藏锋正在暴动的情绪,胡
璃拉了拉云藏锋的手,一脸乞求的看着云藏锋,云藏锋也转过头去看胡璃,仍然是摇了摇头。
胡璃银牙轻轻咬着嘴唇,竟然第一次违背了云藏锋的意思,站出来对鹰王说道:“我答应你的要求,请给我一匹好马。”
鹰王仿佛不在意一般挥手让麾下一名骑兵将战马让出给胡璃骑乘。胡璃接过马缰,脚下一踩马镫,翻身上马,两脚后跟一碰马腹,战马立刻感觉到背上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受惊之下人立而起,想要将胡璃甩下去,当即便狂奔出去。
被云藏锋选中的那个人见到胡璃骑马窜了出去,也马上拍马冲了出去。战马性烈,左右飞奔又不时想要将胡璃从背上摔下来,动作很大,胡璃也好几次差点落马,只不过都被她轻巧的动作给化解了危机。
鹰王拉开鎏金冰铁弓,空弦对着胡璃的背影弹了一下,就好像马上就可以射杀胡璃一样。待将弓收回,鹰王胯下战马如同通晓人性一般追逐着胡璃的身影而去。云藏锋见鹰王已经出发,担心鹰王箭法高超会伤到胡璃,飞身上前将一名西疆骑兵踢下马背,夺了战马和弯弓便跟了上去。
不过云藏锋动作再快也是晚了一步,鹰王胯下战马又名黑风,浑身都是油亮的黑毛,也比普通战马高大很多,移动起来如同一阵黑风,故而得名。而云藏锋抢过来的只是一匹普通的战马,比黑风自然是不如,加之鹰王比云藏锋先行一步,早就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
胡璃胯下战马渐渐显出疲态,速度慢了下来,也像是被胡璃征服,不再那么胡乱奔走。越是这样的情况,云藏锋心里就越发着急,因为战马安定下来就意味着鹰王射击更容易找到准头。
另外一个活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朝着胡璃靠了过来,轻轻抽出了战马一侧的弯刀,紧紧跟在胡璃的战马后面,似乎在寻找机会斩杀胡璃于马下。
云藏锋心下着急,马鞭连续抽在骑乘的战马的马屁股上,他在天奇峰的时候,于墨林之中杀戮野兽不计其数,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凶悍之气,即便是山中野狼、斑斓猛虎等等凶悍野兽见到云藏锋都会瑟瑟发抖,何况这一匹被西疆军队豢养的战马?
所以跟胡璃遇到的情况不同,云藏锋胯下的战马异常的听话,它可能是真的很想帮云藏锋的忙,奈何自己的实力有限,不管怎们努力,四蹄如何攒动,都不能够追赶上前方的马匹。在云藏锋的催促之下,他骑乘的战马嘴边开始吐出了大量白色的泡沫,略微知晓一些马性的云藏锋自然知道这匹马快要支持不住了。
西疆活靶子这个时候已经快要追上了胡璃,他将手中弯刀微微上提,手腕翻转,刀刃已经朝向了胡璃那边。这个时候两匹西疆战马已经并行在了一起,只需要再一个呼吸,西疆士兵的弯刀便可以借助马匹的速度将胡璃的脑袋斩下。
胡璃自然也感觉到了危险,但是她对于马性还不算太熟悉,根本抽不出手来取出腰间的双剑格挡对方砍过来的刀刃。胡璃将自己的马匹转向与西疆士兵相反的方向,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敌人的马术比她厉害太多,胡璃根本不能将其甩开。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
一支黑色利箭撞击在西疆士兵的刀面上,利箭上面的力道很是大,直接将弯刀击落在地。
西疆士兵回头去看,只见后方跟着鹰王,鹰王还保持着一个射箭的姿势。他不明所以,但是见鹰王眼中透露杀机,只能够将战马引至另外一边,准备撤退。
鹰王这才点了点头,心里面暗暗想:“你小子还算识趣,如果不是杀了你就输了,这一箭一定射你背心。连我的猎物也敢觊觎,真是活腻歪了。”
云藏锋跟在后面,看到一匹马跑开,两匹马一前一后向着前面继续奔跑,也调转马头,朝着撤出来的那一匹马追了过去。
黑风速度飞快,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距离胡璃就已经只有不足百步的距离。鹰王号称神射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这个距离,他几乎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可以在奔马上面将胡璃射杀。
于是鹰王很快便将马缰脱手,从一侧取出鎏金冰铁弓,然后从背后的箭囊当中拿出一枝黑铁利箭,对准了胡璃的脑袋。鹰王双脚稳稳夹住黑风的腹部,眯起一只眼睛,手中的鎏金冰铁弓拉至满弦,箭头对准了银白色的头盔。
鹰王嘴角一个自信的笑容,拉住箭尾的手瞬间放开,黑铁利箭受力弹出。鹰王几乎已经见到胡璃中箭落马,云藏锋失声痛哭的惨状,脸上的笑意更盛。
就在黑铁利箭快要射中胡璃之时,一道黑影弹射而出,落到胡璃的马背上面,那一箭稳稳刺中黑影的肩头。黑影身处半空之时,弯弓搭箭,几乎没有找准头的时间便一箭射出,当他落到胡璃的马背上面之时,西疆的活靶子也应声落马。
赌局结束,云藏锋从胡璃的手上接过了马缰,稳稳将马挺住,黑铁利箭穿过了云藏锋身上的铁甲,刺入云藏锋的肩头,但是他好像浑然不觉,冷冽的眼神盯着鹰王。
鹰王这个时候也慢慢骑马过来,不住为云藏锋拍手,说道:“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比黑风跑得还要快的人,轻功做到你这样,算不算汉唐江湖之中轻功第一?”
云藏锋说道:“这不是轻功,是计算和苦练的结果。当你的士兵和你们分开之时,我就朝着中间点前进。我一直注意着胡璃的马,它并不是笔直前进的,在另外一匹马离开之后就是斜着前进。只要我找准那个点,就一定能够赶上。幸好你的士兵好奇心很重,一直不愿意远离,我才有机会射中他。”
“这个蠢货,还好你射死了他,不然我一定亲手杀了他。”鹰王咬牙切齿地说道。
云藏锋露出一个微笑:“别这样,或许他只是想要看看鹰王胜利的英姿呢?哈哈,不过还是得说,承让了。”
这一次鹰王只是哼了一声,就连江湖上一般最喜欢客套的所谓山水有相逢都没有提及一句便带兵离开了。看来姬不予说得没错,鹰王当真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或许是鹰王的豪气让云藏锋忘记了鹰王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
鹰王走后,胡璃才担心得询问云藏锋的伤势:“公子,快看看伤势,谨防箭上有毒。”
云藏锋盯着西疆大军远去的影子,淡淡说道:“不会的,像鹰王这么高傲的人是不屑在武器上面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