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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叶孤城     长空赋txt下载     长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月影江流

    翠云峰前,冬阳姗姗来迟,映在石峰前。

    刘娥依依不舍地注视着眼前的云稹,好几次的离别已经经历之后,她似乎变得很坦然。她知道云稹这次又是出去办大事,再不能给她添乱,一腔千言万语的话别之语,到现在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娥,你对我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云稹背负着行囊,见崔昊已缓缓下山了,走了几步又回转到刘娥身旁,郑重地问道。

    刘娥强颜欢笑道:“你个木头,我还能对你说什么。我现在只是在心里期盼你这次能安然归来,还能有什么奢望。快去吧,别让崔大哥等急了!”

    茫茫然的云稹总觉得从上次回到天门之后,刘娥整个人都变化很大,一改往日任性大小姐的秉性,现在倒多了点善解人意。

    云稹漠然,暗想: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和以前一样又耍性子,在路上徒惹麻烦,看来她真的想明白了,等这次回来一定要给她个名份,再不能让她这般无依无靠,让人黯然伤神。遂惨淡一笑,道:“小娥,你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能回来,不用担心的。”

    刘娥身旁探出一个圆嘟嘟的脸蛋,龇牙笑道:“大哥,你这次回来一定要给我带些好玩的东西,这里一点都没意思,闷死我了。”

    原本有些伤感的云稹,被这童声逗得忍俊不禁,苦笑了一声,道:“天儿,这里的风景这么好,倘若实在闷得紧了,就下去和你嫂子去江边玩一会去。谁也没有把你禁锢在山上的意思!”

    “呸呸呸!”

    刘娥双颊须臾间变得绯红,佯装嗔怒道:“谁是他嫂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知羞?我何曾答应......”

    “吆!这是不愿意啊,我这次出去再找一个压寨夫人去,瞧把你能耐的。”云稹轻哼了一声,在天儿的脸上抚摸着,坏笑道。

    “你敢!”

    刘娥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瞪着云稹,怒道。

    云稹情知此时要是再不走,就恐怕真就走不了了,运起八步赶蝉的功夫,跃下岩石。几个跳纵已到了宽阔的石阶之上,冲着岩石上的两人摇了摇手,大步流星地追向前边的崔昊去了。

    硕大的岩石上,已没了刚才活跃的气氛,只剩下了两张苦闷的脸庞。

    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眼神里充满着忧虑彷徨,另一个虽然也有苦闷色彩,不过转眼间已带着嗤嗤的欢笑声,手舞足蹈地指着山腰的云稹,道:“大哥,真厉害!”

    再等云稹回神的时候,岩石上哪还有人影,兀自苦笑着。忽然记起一事,焦急地喊道:“表哥,等等我。喂!崔昊,你姥姥的菜皮......先别上船......”

    等云稹到江边的时候,崔昊已命船夫先行在江上行驶了数百里,他正在船尾悠闲地坐着,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时而不时地抿一口,道:“云少,你若有本事就上船,没本事就回山上去,我崔昊从来不等闲人!”

    云稹暗骂崔昊浑蛋,不可理喻,不过眼前的船根本没停下来等他的意思,急忙故技重施,手中捡了五六块平板的石头,先抛出去一块再斜足飞奔在其上奔腾而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和乘风蹈海相差不多。

    崔昊见云稹竟然能想出这等奇葩的法子,渡江追赶。他本想着让云稹知难而退,向自己低头服软,便回去接应他,没料到他好胜心如此之重,竟然当真了起来。

    两人均是好胜心切,崔昊下令船夫加紧摇桨,不让云稹轻易赶上。

    云稹连续不断地抛出石块,眼见就要赶上崔昊的船只了,心里一高兴竟然将石块抛斜了出去,恰好丢在暗流旋涡之中。此时的他已身在半空,徐徐开始有了下坠之势,眼见旋涡吞没了石块,自己将没有凭借,更要身陷此旋涡之中,心中不由大骇。

    与此同时,坐在船尾的崔昊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急忙起身,二话不说,径直将他说中的酒葫芦向云稹脚底偏右的地方扔了过去。

    已抱着落进暗流的云稹,突然感觉脚底一阵疾风涌来,睁眼一视,原来是个酒葫芦。他也没想那么多,直接踏了上去,几个兜转人已飘飘然到了船上。

    崔昊见状,不由自主地鼓掌叫好。

    却被云稹一个冷眼闪过,垂垂地将双手放了下来,只听云稹怒道:“崔少,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不知道这两山夹江多暗流吗?一时的顽心,险些害了我性命,哼!”

    一脸委屈的崔昊,闷声哼道:“你瞎嚷嚷什么?我还没埋怨你了,你倒是先诉起了苦。知道我刚才为救你的性命,把一壶陈年佳酿都搭了进去了吗?我还一腔怨气没出撒哩!”

    云稹闻之,脸色突变,跪倒在船边,向刚才的地方眺望过去,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真是陈年佳酿?”

    崔昊鄙夷地看了眼云稹,见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再也不与他说话。

    “苦也!”云稹拍着船大声叫吼了数次,失魂落魄地坐在了船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崔昊,你这个败家子,知道酒是多么珍贵吗?你是怎么忍心把他扔下去的......”

    刚才还埋怨着崔昊捉弄他,让他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却反过来又怪罪崔昊暴殄天物,不知珍惜陈酿,大有置之死地而为酒的意思。

    崔昊真的对眼前的这人很无语,摇头道:“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一派宗师了,瞧你那点出息,不怕让人笑话。你难道真蠢到以为我会拿那些佳酿去救你的命吗?实话告诉你,那只是个酒葫芦而已,酒都在咱肚子里去了。可笑,那船舱还有好几坛子了,还怕不够你喝的嘛。”

    云稹听罢,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又被崔昊给耍了一通,不由暗生出一股恨意。不过听到后来崔昊说他准备了好几坛子酒,自然那些恨意也很快成了莫须有的东西,被江水冲的又不知去了哪里。

    无言可表的崔昊这才将藏匿的酒水取了出来,馋的云稹几乎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滴溜溜地直转。

    云稹才不管它三七二十一,顺手接过崔昊递来的酒坛子,饮了一口,大声称爽,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在冬天里饮酒,它能祛除寒气,尤其像他们在寒江上来往之人,身旁有坛烈酒,似乎在旅途中别有一番风味。

    “好酒!佳酿!来,咱兄弟再饮些,船家你不喝点吗?”云稹遇上了好酒,简直将以前

    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也是崔昊有时候羡慕云稹的地方,若是换作他绝对做不到云稹这样的风格。

    船家回头哂笑道:“门主,说笑了!小老儿要是多饮几口,生怕再在这江上出场事故,那可就遭殃咯。”

    云稹和崔昊斜斜地依偎在一块,映着只有光芒丝毫感觉不到温暖的太阳,各自含笑,点头称是,谁也没有把刚才船夫的话放在心上!

    夜幕降临,江上的雾气更浓。

    那些时明时暗的礁石若隐若现地在云稹身旁流过,昏暗之中,云稹的眼前浮现出了那船夫的一张褶皱老脸,他乏力地在自己的头上拍了拍,翻身道:“船家,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停在这里了。”

    船家惊慌失措地屈膝在云稹耳旁,悄声诉说道:“门主,这里的夜路可不好走,先前在此地小老儿就遇过一次难,其后虽侥幸逃脱,但是每次到这里,就算是白天也会让小老儿觉得心神不宁,很不舒服。”

    云稹大醉初醒,被江上的寒气猛地激起一阵哆嗦,萧然地放下了怀里的酒坛子,笑道:“船家,休怕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还真以为这江上有古怪的东西不成?”

    忽然船只摇摇晃晃地开始随波逆流,云稹大惊,心想:真是奇了怪了,这大江之上若无外力,船只应该顺江而流才是,岂料它怎么竟然逆流而上,这四下无风怎起的“涛浪”?

    船家战战兢兢地指着大江,哆嗦道:“就是......这里,上次......也是遇见了这种情况,没成想小老儿躲得了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这次还连累了两位大侠受难,小老儿实在不甘心呐!”

    云稹听的来气,暗骂这老头恁得不中用,临难之际只会絮絮叨叨地扰人心神,就好言相劝了几句,让他躲进船舱饮酒压惊。

    另一面转身唤道:“崔少,快醒醒,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崔昊揉着迷离的醉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也说不出是哪里,蓦地问道:“船家去哪了?咱们这是到岸了吗?”

    云稹见他是这种情况,心知问他也是白问,叹着气独自站在船尾,凝神望着滚滚流淌的江水,月随波涛涌动,目光映着浪花奔走,还有永不停歇奔走的大江。在这空旷之地不由生出一丝苍凉与恐惧,默默地吟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你没来由的吟杜子美的诗作甚!”崔昊也缓过来了,站在船尾向云稹的方向看去,正好听到他在吟诗,便发问道。

    云稹也不与他搭话,好像正在凝神思考着问题。

    许久,在船上蹦跳了几下,大喜道:“对了,我还记得李太白有一首诗里写道:‘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正是这个道理,我明白了!”

    崔昊被他这几处戏整的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明白云稹他在说些什么,埋怨道:“疯子!真是个疯子,还以为自己真是屈原了!早知道就不应该为他准备美酒,随便找块大石头便可以,让他完成毕生愿望,怒沉此江。”

    不过这都是些气话,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云稹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急忙揉着眼睛,生怕自己酒醉未醒,看花了眼。

第五十六章 双龙入海

    “云少,你想到了什么?怎么会......”崔昊见眼前的云稹浑身骤起白茫茫的雾气,不多时间就完全被云雾笼罩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团虚无缥缈的云气,崔昊不由大惊失色地问道。

    崔昊根本不知道云稹在干什么,只记得他刚才曾说过“他明白了”之类的话语,不过他明白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任凭崔昊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只能静观其变了。

    身在云雾之中的云稹似乎已与外界隔绝,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身子就如同轻飘飘地荡在半空,遨游于天际宇内,脑海里像是空无一物,尽情吸吮着另一个世界的空气。

    晨曦初见,江上乃至云稹身边的云气渐渐开始消散。

    半炷香的时间,云稹的真身已显露在云气之外,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就如老僧入定一般立在船尾。

    崔昊见状,知道自己虚惊一场,就走到跟前问道:“云少,刚才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别吓唬人......”

    紧闭双眼的云稹缓缓地将眼皮抬起,嘴角一扬,笑道:“崔少,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误打误撞竟然从这江上悟出了九渊心诀之外的一门心法。”

    尚自感觉无语的崔昊闻言,心中大喜,急忙寻问缘由。

    云稹说道:“说来也怪,这潮汐与星月之间似乎本来就存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引力,尤其在这茫茫江上独处的一刻,你便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天、地、人三者之间奇妙的变化。依我猜想,江上潮汐之涨落乃天际应星月之变化,故而有了阴晴圆缺也相对引出潮涨潮落,如此周而复始,以致无穷变化奥妙。”

    “也许真是这样!如你所说,你刚才能悟通那门心法,应该是聚通天时、地利及人和,绝非是误打误撞那么简单,这都是你命里终会出现的。倘若换作其他人,也许将是另一番情景......”崔昊在云稹绘声绘色的形容中,也屏气凝神感受着那虚无的一刻,默然叹道。

    阳光散洒在船尾的两人身上,四周的景色处处透着生机,江流声、鸟语声直入心间,满满一片蓬勃朝气。

    云稹狂放地嘶吼了起来,震得水面上断断续续的波纹连成一片,不知该涌向何处。他此时体内的两道真气正在相持不下,只能以此宣泄出去,才能缓轻体内的难受之意。

    不知云稹何故喧嚣的崔昊,起初还以为云稹是在玩乐,并不在意,可是过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停下来。江上应声而起的涛浪已开始肆意拍打着帆船,崔昊不由自主地随之摇晃起来,才觉得又出现不对劲的一幕,轻轻在云稹身上一拍,谁知差点没被云稹宣泄出的真气反震晕过去。

    崔昊蓦地想起他那日刚参透“迦叶密功”的时候,好像也是体内有散发不尽的真气,这样憋下去肯定会损伤五脏六腑的,得赶紧找到合理的方法去将云稹体内的残余真气宣泄才行。

    苦思如何将云稹体内真气释放出来的崔昊,忽然想到一个奇葩主意,不过他自己也有点拿不稳,只能斗胆一试。只见他将云稹的双手与自己的互相抵住,运起内功,自然云稹体内的强大真气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对象,竟然和崔昊手掌中的真气斗的旗鼓相当

    层层不断涌处的诡异真气不断地冲击着崔昊,崔昊只觉得四肢发麻酸痛,整个衣衫都鼓起来了,他寻思道:现在该怎么做,谁能想到他体内的真气竟会是这般雄浑,真是自作孽啊!他听到哗哗流逝的江水声后,又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崔昊不断地接受着来自云稹身上的内功,突然将自己的内功提升至最高,云稹体内不由一滞,随之而来的真气均被崔昊带的一偏,两人的真气均击向了江面。

    二人所修炼的功夫都是世间罕见的奇功,谁能料想他们的真气合击一处,那该有多么可怕。真气所过之处,江海翻腾,就连江里的鱼虾都未能幸免,时而不时地随江水露出惊慌失措的头四下巡视着。

    帆船在巨浪的反冲击力下流逝地飞快,船夫起先还担心他们两人出手殃及与他,之后见安然无事,索性不再提这档子事情,只在后面的巨浪碰击之下,保持帆船不偏不倚就可以,反倒是省了些划桨的功夫。

    云稹体内的真气被散尽后,身心一空,垂垂栽在船边,险些掉了下去。另一边的崔昊根本顾不上搭救他,乏力地睁着双眼见他没事后,嘴角流着鲜血也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船躲过了巨浪的袭击,不过也要归功于涛浪的反击之力,才使得船行驶地这么快,提前了两个时辰便已到了岸上。

    时值正午,船夫抱着酒坛子在河岸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有意无意地盯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左看右看都没寻出他们与常人有什么差异的地方,很难明白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引起江水翻腾不止的。

    不一会儿,船夫见云稹的眼皮闪烁着,似乎马上要醒转过来,就将怀里的酒坛子放在一边,扶起云稹,道:“门主,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刚才差点吓死小老儿咯!小老儿出海多年,自问虽没有乘风蹈海之功但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可是你们今天引发的海啸,着实可怕。”

    这老头子好几次带云稹渡江,在天门中的普通人里面已经和云稹算的上很熟悉的一个,他向来喜欢在人背后炫耀自己的所见所闻,当然大抵都是三真七假,谁也不愿相信,不知这次回到天门后,又得吹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云稹见这个布满纵横沧桑的皱纹脸庞上全是对自己的关怀之意,暗道惭愧,道:“有劳你了,崔昊他怎么样了?”

    船家顺手一指,遥遥地道:“唠!他的情况好像比起门主你还要差一些,倒下去的时候嘴角一直在流着血,真让人担心。小老儿也不会救治之法,只好将他安放在干净处,晒晒太阳看能好点不?”

    晒太阳都能治好的病,那该是多么简单的病情。

    云稹一面忧心忡忡,另一面听着船家的口述,暗觉可笑,拼着力气起身对崔昊诊断了一番,得知只是用功太急,气急攻心后罡气反差,并无大碍,对船家说道:“你可以回去了,但是记住此次回去不可以将你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否则,等我回来定然不会饶恕你!”

    老船家心里暗觉不爽,这可是几十年才遇到的一次大事件,为什么不能拿来吹嘘。不过他见云稹阴冷的面容,不由发慌,连连点头答应,急忙摇起船桨很快没了踪影。

    云稹目送着船家直至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此时无力施救,只得背起崔昊便向村子里走去。两人走了些许时间,地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迎面孤零零地坐落着一方柴门。云稹不由将崔昊往背上颠簸了几下,神色大喜,叩门到:“有人吗?”

    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吹袭在他的脸庞,似乎他的声音已被吹散,回应他的只有犬吠声。过了一会,也许是里面的人也被犬吠声吵起,传来一股极不情愿的声音:“谁啊!这么冷的天气,能不能让人消停的睡会......”

    应声而出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不过脸上的胡髭布满络腮,微红着双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消沉萎靡,应该是刚饮完酒时间不长。

    云稹见机上前搭话道:“这位兄长,小弟二人在此地初来乍到,家兄偶遇风寒危在旦夕,特来寻求一住处。哦......至于银两这些小弟身上还是有一些的,还望恩允。”

    “既然如此,就进来吧!”

    醉酒初醒的汉子,往紧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跺着脚打转着说道。虽然是答应云稹的请求,也不忘在吠叫不知的狗身上踹上几脚,徒惹的“汪汪汪”声不止。

    云稹莞尔一笑,硬着头皮跟他进了屋子。

    虽说外面看起来是很破旧的柴门茅屋,可里面竟然陈设精致,样样皆全。云稹不由有些惊疑,傻站在屋内回眸看着眼前的一切,问道:“怎么会......阁下究竟是何人?”

    “哼!你不说你的兄长危在旦夕吗?还不快放在床上,待我先替他诊断一下,好救他性命。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作甚!”那汉子又拿起酒樽,随意饮了几口说道。

    云稹自觉羞赧,就扶着背上的崔昊躺在了床上,寻思自己现在瞒不过眼前的这个汉子,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能实言相告了,否则会更加尴尬,道:“兄长勿怪,小弟刚才所言仍有些欺瞒。其实家兄所受的伤实乃内伤,非汤药所能完全救治得了的,事出突然,还望兄长莫要怪罪!”

    那汉子轻哼了一声,像是并不怎么领情,也不跟云稹再搭讪,径直拾起崔昊的胳膊并挽起袖子替崔昊查看了一番。之后,他叹息着给自己添上了酒,道:“好强大的真气啊!伤他的是什么人?不对,你也好像......”

    他话都未说完,倏然向云稹出手击来,云稹还没来得及还击,就被他反握住双手,埋怨着让云稹别动,头微斜着耷拉了许久,道:“奇怪,刚才你说他是你兄长,对吧!怎么可能呢,你受的内伤正是他体内的气机,他体内的确是你......哦!你们是刚打完架不久吧,滚出去,老子不救,更不会将收留你们,江湖上的每一个好东西。”

    在那汉子说话间,已经半推半掀地将崔昊放下床去,自己径直躺了上去,泛着白眼,“咕咚”地饮酒不停。

    云稹见状,心知这次是遇上了奇人,便喊道:“且慢!我兄弟二人并非如前辈所想那般不堪,实不相瞒,他是为助我宣泄真气之时,用功过深才有此遭遇。”

    汉子闻言后侧身下床,冷眼盯着云稹看了会,又将崔昊抱着放在床上,继续诊脉。

第五十七章 药王之约

    那汉子颓丧着脸色,向云稹吆喝道:“你过来帮我一下,他现在受伤颇重,若再耽误下去就会伤及五脏六腑,到时候真就回天乏术了。”

    云稹将崔昊上身衣服拔了下来,只见那人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盒细长的银针,在火上燎了一会,信手拈起了其中四枚。他的另一只手在崔昊地背上轻轻揉了数圈,突然四枚银针齐刷刷地飞出,稳稳地刺向崔昊的体内,只剩下约莫一两寸颤颤地都在眼前。

    不出一刻时间,崔昊的脊背上遍布银针,汉子长吁着气,擦洗了把手。

    “飞针刺穴?”这是云稹在医术上看到的,但是从未见过有人会运用的如此之神,不由夸赞出口。

    那汉子不由惊奇地问道:“咦!你究竟是何人?竟然会识得我派秘传之术,奇怪。”

    云稹暗觉不能再这么隐瞒下去,好歹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于是欠身说道:“你既然救了家兄性命,在下便没理由瞒你了。在下姓云,单名一个稹字!”

    “云稹,哼!你就是搅和地整个江湖都不得安宁的云稹?那也就不怎么奇怪了,不知你不好生待在天门,跑到我岭南作甚。”云稹的名号虽不说是太过响亮,不过这几年也算是江湖上的头号人物了,谁料到这人似是并不惊讶,神情漠然地寒暄道。

    云稹继续说道:“这个实在不便相告,请见谅!方才见兄长竟然会失传已久的‘飞针刺穴’之术,还不知兄长是......”

    那汉子似乎是被哪句话刺激到了,恣意地狂笑了片刻,神色又恢复颓废,苦乐参半地说道:“在下便是药王山庄的弃徒,名叫沈锋,被留在这里等你。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你小子了,你可知因为此事,竟让我追了十几年的雪姬离我而去,将你们送入药王山庄,我便可以安心去找寻她了。”

    药王山庄!

    “你竟然是药王山庄的人?真没想到我千辛万苦找寻你们,孰不知你们也在等我。”云稹黯然失色,苦笑道。

    曾几何时他遍寻天下之士解《长空赋》上的怪字,也私底下派人去找过药王谷,终没什么着落。他着急解此书谜题,并非是单单为了学上面的武功,而是想用此法解救楚晚晴的奇毒,可就在他快要放弃希望,楚晚晴失踪之后,竟然又冒出了药王谷的人。

    难道这一切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云少侠,你怎么了?”沈锋见云稹一片愁闷的样子,试探着问道。他身为药王谷的大弟子当然很清楚为什么师父要留他在此等待云稹的原因,他刚听说云稹也在找他们,心想既然如此,今日相见应该是喜事,何故这样......

    云稹心知这沈锋能有今日如此的消沉,都是因为他师门派遣他来等待自己,才使劳燕分飞,心里有些亏欠地感激道:“真是有劳你了,我没想过会连累你如斯,万望......抱歉则个!”

    往事不堪回首,这个道理沈锋还是明白的,其实他和雪姬之间的事情,屡次遭到师门反对,也是因此才放被逐苦出去修行的,苦笑了一声,道:“云少侠,此事与你关系不大,切莫多想。如果不弃,也可以让我为你刺上几针,兴许内伤会好的快些。”

    云稹见他是一番诚挚的好意,实在难以拒绝,就将袖子挽起,伸出了胳膊。

    含笑着的沈锋将食、中二指轻按在云稹的脉搏上,不由凝起了眉毛,有点惊慌,抬头看了会云稹,心道:这小子练的什么功夫,先前诊脉的时候,他明显有血气盈亏,中气不足之兆,显然是受了极强的内伤,怎么眨眼间的功夫,他体内的真气竟会变得如此充沛,如同常人一般。

    “沈大哥,怎么了?”云稹想沈锋人也不错,便亲切地称呼了一声“沈大哥”,此时见他握着自己的胳膊几乎都要发麻,神情更是起伏不定,开口询问道。

    沈锋回神,惨淡一笑:“没事!云少侠神功天作,实在罕见,神州大地果真是能人辈出,如若我再被师父留在药王谷,倒会错过尘世间很多难忘的事情。”

    他实在想不出身边的这个年轻人,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到底是怎样的武学才能做到在刹那间能将薄弱的真气变得充盈至极。

    当然这些都是在沈锋心里自问而已,云稹想沈锋言语之间神神叨叨地,并不是性情中人,便知趣地退到一旁地火盆前,开始烤起火来。

    “他醒了!”沈锋端着酒樽,自从他进门之后就没怎么把酒樽放下,斜眼看了看崔昊,将他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地拔掉后,自负地说道。

    云稹走到榻前,见崔昊还是那副样子,半信半疑地望着沈锋:“哪有?他还是......”

    咳咳咳!

    崔昊就如同被水呛住了似的,咳嗽过后,人已经醒转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不熟悉的沈锋,纳闷地问道:“云少,这里是哪儿?咱们怎么到了这里,这位是......”

    “你真的醒过来了,还不多谢沈大哥救命之恩,你能康复这么快还是多亏了他妙手回春哩!”云稹握住崔昊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道。

    饶是沈锋不苟言笑,听到人家这么夸赞,也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且莫多说话,你现在刚恢复了些内力,还需要静养些时间。”便伸手给崔昊把脉,脸上又透出惊讶之色,缓缓地将崔昊的手放下,纳闷地在地上踱来踱去。

    怎么回事?云稹练就的应该是天门的某种绝学,因此内力恢复如此之快,可这个人刚来的时候,五脏六腑皆受了微创伤如同废人一般,可现在除了脉搏微弱之外,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真气在迅速增生。

    沈锋空拿着酒坛,竟然忘了倒酒,心想他们的年龄还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若是假以时日到了自己这个年龄,定是江湖上百年来的绝世翘楚,不由笑道:“能在须臾之间两位竟然能恢复如初,其神通在下佩服不已。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难怪《长空赋》选择了云少侠,真是缘分啊!”

    云稹听到这里,反正话已被沈锋挑明,索性询问道:“药王谷既然真的与《长空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何故......”

    “何故让你苦寻这么多年,是吧!其实少侠有所不知,药王谷本因世间纷杂多乱,不肯现身于红尘,更兼之这层缘故生怕惹上祸端,断了《长空赋》谜底最后的线索,那将是千古罪人。”沈锋知道云稹要说什么,也不顾及云稹的感受,直言说了出

    来。

    云稹似乎有些尴尬,在旁浅笑以作遮羞,道:“那你们怎么会知道《长空赋》落在了我的手中,又怎会派出你前来等候。”

    “哗哗哗!”

    沈锋倒了三杯酒,摆在三人的眼前,笑道:“云少侠切莫作怒,这江湖存在的地方便会有我药王谷的亲信。数百年下来,尽管药王谷的主事者从未出山,可人间的潮起潮落皆在药王谷的掌握之中,更何况这几年云少侠的威名远播,自然事先得做些安排。”

    见两人听得出神,沈锋将酒水递在他们身前,自己直接饮了,略有深意地道:“另外,《长空赋》虽然横空出世,可家师说过‘此物不俗,其出世不等于入世,一切还得随缘。’故而留我于此等候,你若不来我一生都会在此地度过。”

    云稹和崔昊对视半刻,不由暗赞药王谷的规矩严格,没想到其下弟子忍痛割爱,只为墨守成规,同时也叹息雪姬和沈锋这对苦命鸳鸯。

    “沈大哥,这杯小弟崔昊敬你,感谢你出手搭救之恩。不过瞧你这屋内陈设,可真一点不亚于富甲一方的土财主啊!”崔昊在他们的谈话之中,早已明白了沈锋的来历,见沈锋有些愁闷便打趣地挖苦道。

    云稹苦笑,不明白崔昊唱的哪出戏,同一时间既夸赞了沈锋又调侃了人家,不过这些也是他心中的疑问,径直看沈锋的脸色。

    酒樽悄然落在案上,沈锋指点着崔昊,莞尔一笑:“你这小子!也罢,其实这些都是我这几年行医所得到的赏赐,我先后到过长安、洛阳好几个富饶之地,将这些别人所赠之物尽让药童转移到了此地。”

    云稹竖起大拇指,将酒樽里盛着的美酒,一饮而尽,赞道“高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招使的高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大哥一路辗转换地方是为了监视和查探我吧,如果我是大奸大恶之徒,想必咱们永生也不会有相见之日。”

    “哈哈哈!”

    三人笑做一团,沈锋将自己收藏的葡萄酒拿了出来,道:“这玩意可是稀罕宝贝,我是专门等你云少侠的,今日我终于不再带着它四处奔波咯,看两位皆是酒中客,一起饮了它吧!”

    崔昊从沈锋手中接过酒,闻了闻,喜道:“还是沈大哥你会享受,葡萄美酒夜光杯,人间极品啊!”

    “难得知己!难得知己啊!”

    沈锋喜不自禁地说道,拿出来了牛肉干等下酒菜,三人盘膝坐在床上谈笑作乐,沈锋在中途突然说道:“云少侠,我想将这些古玩字画皆赠与你......”

    他见云稹欲要推辞,急忙伸手阻拦道:“这些字画古玩甚是珍贵,我虽喜爱可是终究无暇把玩。你的天门现在各方面都还急缺,就将这些作为礼物送与天门,也当我为支持你们的事业做了点贡献吧!”

    云稹还未开口,也不知该拒绝还是感谢,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谩骂声:“沈锋,你这个登徒浪子,今日既然将这些我赠你的东西全部送人,是又要摒弃我回归师门咯?”

    沈锋两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个不停,冲着云稹和崔昊两人苦笑,摇头叹息着裹紧了衣衫,似乎要出去见门外的女子。

第五十八章 若雪灵姬

    不知不觉间冬阳忽然充满了暖意,潇洒地飘落在庭院之中,不过寒风仍是依旧。

    “沈峰,你到现在还要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一见吗?”这边的沈峰在往出去走的时候,门外的女子又开始了侃侃地谩骂道,一句接着一句:“你要再不出来,本姑娘一把大火将这里烧个干净,瞧你怎么生存!”

    沈峰埋头浅笑,咬着嘴皮子掀开柴门。

    一股刺骨的冷气迎面而来,云稹寻声望去,见墙垣处站着一位妙龄女子,她的脸很白,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气,似乎弹指可破般。

    云稹心想这位应该就是沈峰提及的雪姬无疑了!

    也许是她没想到这里还有原本不想干的人物,那苍白又冰冷的肤色猝不及防地燃起了一片艳霞,变得更加妖艳,摄人心魂。

    鹅黄色的裘衣在寒风下瑟瑟抖动个不停,乌黑修长的秀发摇曳在众人眼前,她半边的面容都几经被挡住了。

    如果真要去评价她的话,至少是二分成熟,三分妩媚,剩下的五分全是沧桑,和同龄女子有很大的差距,不得不让人倍感同情。

    沈峰似乎更加不敢直视这位冰雪美人,颤颤地抬起了手又乏力地垂了下去,硬起心肠问道:

    “你来这里作甚!上次不是该说的已经都说清楚了吗?”

    清楚?一个女子对你十多年的用情,岂是你三言两语能说散就散的。

    雪姬冷笑了数声,摇头道:“姓沈的,本姑娘已经想清楚了,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两条路,你自己去选择吧。”

    沈峰憋着一张苦瓜脸,埋怨道,你每次出的主意都是些万年不遇的极品,与其接受你的选择还不如你给我来个痛快的了断。

    今时不比往日,他身后还有两位朋友,遂道:“雪姬,你……还好吗?上次……”言语之间已缓和了许多,含情脉脉地望向雪姬。

    雪姬眼神与之接触,身子不由一酥,回想起他曾经对自己所欠下的那些债,泪花已涌入眼眶。如果换做别的女子,遇见这种负心人早就一刀两断,各奔天涯了,她明白是自己爱的太深,根本是放不下他。

    放不下又得不到的东西最是难受!

    这句话是雪姬的师父在她临下山之前说的,没想到造化弄人,还真让她亲身在红尘之中体验了一番。

    想到这里,雪姬动容的神情立刻一消而散,道:“沈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你不要用这种廉价的手段来消遣我,好吗?”

    沈峰苦笑自己总拿她没有办法,自己的那点花花肠子现在都被她学了去,对自己的心思简直是了如指掌,道:“雪姬,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药王谷门规森严,家师定不会同意咱们的婚事。权且算是家师应允,也不会仍由你我胡来飘扬四海,只能在药王谷空磨你的年华。”

    “我不听!我不听……你现在或是跟我走,或是你杀了我独自走,两条路你自己选择。”雪姬将袖中短剑扔在了地上,别过头不再看他们,心里却一直期盼着沈峰的作答。

    沈峰悔不该当初遇见这个命中克星,唏嘘道:“雪姬,其实我当初只是想去雪山拿到‘灵冥草’去救师伯性命,不得已而骗你去替我偷来。你

    被师门追杀了十几年,我心里负了你十几年,现在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听到沈峰坦然陈述着往事,雪姬再也忍不住情绪地泪奔起来,啜泣着说:“我知道我很傻,可是你别以为你聪明?那些往事其实我早就明白了过来,只不过起初不愿意相信,直到后来不知不觉地完全接受,甚至淡忘了。反正现在是无家可归,你也别怨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自己作的孽自己想办法还吧!”

    云稹见两人的年龄都比自己大,可是遇见这感情上的问题,也瞬间变得跟小孩子无理取闹地过家家似的,不由暗笑。

    “你小子活腻味了啊,若是来消遣本姑娘的,本姑娘谁都不会放过?”雪姬见沈峰旁边站的年轻人偷笑着,以为是在笑自己,不由恼怒道,更是借机再次向沈峰肯定了自己的态度。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

    沈峰瞬间觉得跟吃了黄连似的,有苦难言,向身边的云稹和崔昊瞥了一眼,默默叹息不已。

    “沈大哥!雪姬姑娘!可否能先听在下一言?”云稹见进退维谷的沈峰被雪姬言语之间逼得很是尴尬,硬着头皮上前欠身相劝道。

    雪姬白了一眼云稹,似乎是对刚才云稹的偷笑还未能原谅,没好气地说道:“小子,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地,惹本姑娘不快活。”

    云稹心想沈峰这个人倒也奇怪,明明背地里爱的死去活来,整日借酒消愁,可是送到眼前的姻缘却想着拒绝,也不顾沈峰怎么想,欣然答应了雪姬,道:“雪姬姑娘,果真快人快语!不如这样,我们现在打算回药王谷,正好你可以与我们一路同去,到时候咱们到药王谷禀明沈大哥的师父,谅他再不食人间烟火,也会通情达理一些。”

    他现在也许明白了当初自己和楚晚晴也错过了太多,被世俗的观念、情仇恩怨等条框束缚,到了最后红颜相隔不知何地,实在不愿意再看到这种情景。

    “咦!你们竟然要走?”

    雪姬一股怪异的眼神洒向沈峰,暗骂沈峰奸猾,肯定是想一如既往地哄骗自己离开,他却独身离去,那药王谷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决计是找不到的,险些又上了他的当,幸好有这个年轻人替自己说话,瞬间对云稹的好感直升,脸上笑出了花,道:“不错,就应该是这样子。不过,你是谁啊?”

    云稹身子微微一欠,笑道:“在下云稹!”

    “吆!我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药王谷首座大弟子面前高论,原来是天门门主啊!倒是失敬了,就这么地吧,还傻愣着干嘛,快进去收拾一番好早点赶路。”雪姬闻言,笑颜全开,也欠身还了礼,就匆匆进了柴门。

    沈峰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不然雪姬的急脾气点起来,又要不知烽火连营让多少人遭殃,微微点头应允,同时心里也窃喜,便凑到云稹和崔昊声旁,侧耳道:“兄弟,你们记住人情少欠,女人的情能不欠就不欠,越漂亮的女人打死也不要欠她的情,我就是个最好的作证!”

    云稹尴尬地望了望崔昊,苦笑连连。

    三人还兀自站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屋里的埋怨声又起:

    “沈峰,你这邋遢鬼转世的啊,上次跟你收拾过的东西,怎么又成了这样?”

    “我送你的玉箫去了哪里?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瞧上眼的一件物事,决计不能落下!”

    “沈峰,你聋了啊,滚进来……”

    沈峰在雪姬尖叫声中佝偻着背向屋内走去,心中苦闷异常,叹道:云稹啊!我与雪姬有了今日的结局,我是该高兴还是沮丧,还真很难说清楚。师父曾立下规矩,凡是蓑衣客皆不能带凡荒者入谷,可我这次竟是带了三个……

    药王山庄坐落于药王谷深处,首座每年不定期的会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出山历练,而这些人被谷内的人形象地称之为“蓑衣客”,那“凡荒者”便是指药王谷外界的人。

    沈峰好不容易将住宅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并亲自派药童将这些细软、古玩字画等运上了天门,自己带着云稹等人一路说说笑笑赶往药王谷。

    “咱们脚底下快些,兴许还能赶上谷内归元节的谜会。”沈峰策马奔驰在最前面,可能是归乡心切吧,回身对身边的人说道。

    雪姬这一路可没少和沈峰斗嘴,见缝就插针,刚听到了归元节,便不以为意地笑道:“什么叫做归元节?”

    云稹和崔昊在一旁讪笑地期待着沈峰的回答,只听沈峰朗声说道:“道家经典之中有‘九九归元’一说,这归元节就是来源于此!”

    崔昊加鞭赶了上来,问道:“哦?难道说就和我们过新年一样,你们只不过是每逢九个月便会有一次例会?”

    沈峰并不回答,颔首微笑,对崔昊大加赞赏。

    “雪姐,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瞧着你们现在拌嘴的场面,那当初相见的场面不禁让人遐想翩翩。”云稹见崔昊赶在沈峰身边,一路上谈古论今的有说有笑,自己倒落了个没趣,面对着出言必伤人的冰雪美人,坏笑着问道。

    雪姬闻言动容,瞬间如同回到了少女羞涩的年代,含笑道:“你这鬼头就是嘴巴甜,那个蠢材如果有你能说会道地哄女孩子开心,也不至于让我苦等了十余年。”

    云稹知道自己无心之失,竟勾起了雪姬的伤心往事,刚要说声“就当我没问”,却听雪姬面色忧郁地回想说道:“大概是十一年前吧!他奉师命来天山采药,殊不知药王谷有门规,我天山一脉也有自己的法则,岂是随便让人进出自如的,更别提他要找的是与‘彼岸花’齐名的天山至宝‘灵冥草’。”

    说到此间,雪姬不由停顿了一小会,接着回忆道:“他很知礼数地登门拜访,怎奈师门全是女流不便与他周旋,被师父婉拒。谁知道他贼心不死竟然行起了偷人的勾当,却无意中被师父发现,两人便大打出手,他当时的功夫已登峰造极,一出手就连破去了我天山七大剑阵,也就是那时候我对他渐渐倾心,才有替他趁机偷了‘灵冥草’相赠的故事。”

    云稹点了点头,不知不觉放慢了行程,说道:“后来,令师便派出弟子在江湖上追杀你们,沈大哥也回师门不久就接到了他新的命令再次出山,你们辗转十余年便纠葛不止,对吗?”

    雪姬越来越觉得云稹懂事,还想跟云稹继续说下去,突然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急忙伸手将云稹推下了马,大喝道:“小心!”

第五十九章 天山寒芒

    云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被雪姬从马上掀了下来,幸而他身手矫健并没有受伤,不过惊吓之余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刻。

    他所骑的马一溜烟的功夫不见了踪影,接着传来了悚然地嘶鸣声,云稹茫然地向雪姬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雪姬神色仓促似乎是遇见了很可怕的人一样,难以置信的呆在原地,喃喃地说道:“不应该啊!寒芒二使从不会下山,难道山上发生了新的变动吗?”

    “雪儿!你可让师伯们好找啊,是乖乖地跟我们回去见你师父,还是……我们亲自动手请你?”

    话音由远及近地徐徐传来,空地上也多余出两位陌生女剑客,正在冷眼直视雪姬。

    雪姬苍白的脸色突然变得强颜欢笑起来,调皮地说道:“两位师伯,你们怎么也下山了?好些年不见,你们的武功已经达到这般地纯熟,真让小侄羡慕。”

    雪姬的两位师伯好像并不怎么买账,各自冷哼着别过头去。

    “你们是什么人?无缘无故害我马匹,我是决然不会再让你们加害雪姐的。”云稹见两位素衣白装的女剑客此行不怀好意,便跨步横在雪姬面前,说道。

    雪姬没想到云稹会这么为她着想,先是一愣后厉声喝到:“云稹,休得无理,还不速速退下!”短剑在手里斜斜地依着,拱手欠身道:“两位师伯还请见谅,他还不懂事……”

    寒使挥手打断了雪姬的致歉,冷笑道:“不用多说,你必须跟我们走,至于他嘛?要是人家想自讨苦吃也就怨不得师伯们无情。”

    云稹不由大怒,自忖这两女的好不自重,身为长辈自持身份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不说,还苦苦相逼与晚辈,又向前走了几步道:“动手吧!你要能赢我就带走她,要不然趁早离开,省的伤了和气。”

    寒芒二使闻之皆怒,心里暗自嘀咕着这突然冒出来个不知好歹的野小子,究竟是何许人也。不过并未把他放在心上,怒道:“找死!”

    寒使她使得是一炳长剑,剑身上古松花纹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地映入云稹眼帘,比起这古剑更让人称赞的是她的剑法招招凌厉毒辣,很难让人相信她该是个女剑客的样子;相对于寒使的阴狠,芒使的出招平平倒也不足为奇,但是那普通的招式下暗藏的变化颇为精妙,不禁令人咋舌。

    雪姬对这些都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现在最担心的是寒芒二使合力同击云稹。要知道在她的记忆里她们还从未合击过别人,看来此次她们是铁了心肠地要带走自己,未免节外生枝才迫得联手。

    此刻的情形来不及雪姬多想,她长吸了口冷气,将视野投向三人打斗的场面。

    云稹长剑在握竟和寒芒二使斗个旗鼓相当,激起古道两边的尘土飞扬不止。由于他已领悟了潮汐涨落与内功修炼之间存在着莫大关系,谁能想到他的身体中暗藏了三股真气,却各行其是,所以任凭寒芒二使怎么想尽办法进攻,云稹都有余力能游刃有余地将它化解。

    “破!”

    寒芒二使见此人拥有如此雄厚的内里本已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又见数次的进攻皆被他悄然化解,现在猛地听闻这犹如游龙之音,身子

    双双微颤,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些许步子,再瞧云稹哪还有他的影子。

    领略了潮汐之变的云稹虽然不懂得如何才能将它运用自如,但是在刚才无意间明白了一点,就是他现在施展起灵猴步伐,速度似乎增长了数倍,影影绰绰地闪现在寒芒二使的周围,跟她们嬉闹了起来。

    一声“破”落音后,寒芒二使的剑已随声落在了地上,不约而同地望向云稹。

    “没料到小兄弟武功如此之高,倒真是我二人眼拙了,今日虽败还望留个名号,我二人回去也好向掌门师姐回复。”一度不吭声的芒使,心想自己二人根本不是云稹的对手,言语之间仍有些忿忿不平的意味。

    既然能保住雪姬,云稹暗想没必要做的过分,反手将天行剑搭在手背上,拱手道:“承让了!在下云稹。”

    寒使回头略有深意地阴着脸笑道:“乖师侄,你师父也下了山,此时就在长安城内。莫说做师伯的没提醒你,别走得太远,小心真回不了头。”

    落寞地站在路边的雪姬微微蹙额,本就苍白的脸上几乎没了血气,埋头自问:这次究竟天山上发生了何事,竟然让师父和寒芒二使这些隐居世外的人接连出山,肯定不会是单为了我这叛逆之人。

    在寒使的警告声中,紧咬着下嘴皮,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苦笑道:“多谢师伯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寒芒二使远走之后,云稹拍着胸口悄声说道:“雪姐,你那两位师伯可真是难缠的紧,刚才几乎被她们逼迫地无法施展剑法,要不是使用短剑的那位有意让步,小弟决计很难会这么快脱身?”

    雪姬这才回想起刚才的场面,那时的云稹只化解寒芒二使的招式,并未正式发起攻击,她现在才明白那个从小就宠溺她的芒使定是有意想放云稹一马,不愿意为难自己,满怀内疚地在云稹肩上拍了拍,说道:

    “可以了!没想到我的稹弟这么厉害,还能和我的两位师伯打成平手,现在摆脱他们才是主要目的,快些上马吧。”

    云稹摸着脑袋,这才想起他的坐骑已经被寒使一枚梭镖射死了,但是和雪姬共乘一骑,总觉得有些不便还欲想着法子推辞,只觉得背后一凉接着整个身子径直悬空了起来,等他缓冲过来之后,已在雪姬的怀中。

    骏马长嘶,不出几个拐弯便赶上了崔昊和沈峰,只见他们一副灰头垢面的样子好像也被攻击不久。

    雪姬在一旁勒马,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师门中的那群阴魂,整天追着我要‘灵冥草’抵债,我合计着这辈子算是栽在了天山派手里,小的不愿意放过我也罢了,老的都无休无止地纠缠,罪过啊!”沈峰说话间偶尔剽会共乘一骑的云稹和雪姬,声音似乎很低沉。

    雪姬手握着马鞭猝不及防地在地上狠狠摔了过去,骏马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吓个正着,差点将没有任何防备的云稹颠簸了下来。

    “姓沈的,你嘴巴干净些,什么老的小的都在纠缠你,你可真会把自己当回事情!”雪姬羞怒交加,一发不可收拾,径直走到沈峰面前理论了起来。

    沈峰又被呛到了,极力地冲崔昊使眼色,希冀离他最近的崔昊能替他说句

    求情的话。

    “咳咳……”

    崔昊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道:“雪姐,你先别不开心,以我个人愚见啊!咱们的沈大哥八成是吃醋咯。”

    说话间,也不忘示意雪姬瞧瞧云稹那边。

    “放屁!”

    沈峰通红着脸,甚至连脖子都红透了,指指点点地绕着此间打转,怒气冲冲地狡辩道:“笑话,我怎么会吃醋?吃谁的醋啊!”

    “呸!”雪姬刹那间笑的直不起腰,微红着脸故意埋怨道:“你这蠢材,我和稹弟也遭遇到了师门的暗算,幸好被稹弟打发走了。可惜他的坐骑却死了,只能……你说你一个老爷们不问原因,就瞎吃什么飞醋。”

    云稹虽然夹在他们之间,被这些子虚乌有的故事整的也有些不太自在,不过能看到两人和解如初,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忽然云稹心生一计示意崔昊上马,两人扬尘而去,不时还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喂!稹弟你个小混蛋,那可是我的马,谁要和这个蠢货共乘一匹马。你们给我站住!”雪姬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只能气喘吁吁地埋怨着云稹算计之深。

    沈峰知道自己真的误解了云稹,也暗中埋怨云稹鬼灵精,没想到这么快就将计就计地把雪姬留给了他。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由耳根子微红道:“快上来!咱们追过去将云稹痛打一顿,给你我出口恶气。”

    看来也只能和他共乘坐骑了,雪姬嘴上虽说埋怨着,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初听他说要揍云稹,那股阴阳怪气地声音没忍住,说道:“你可拉倒吧!你当年不就是连破去了天山七阵嘛,依我看那云稹假以时日放眼天下,也很难寻出几人能与之抗衡。”

    两人阔别已久,好不容易有了这种机会,虽然马不停蹄地赶路也不忘聊天。

    雪姬绘声绘色地向沈峰描述了云稹如何打败寒芒二使,听得沈峰不时啧啧称奇。沈峰借机也说道:“云稹的武功我早已有所耳闻,不过他能击败寒芒二使,依他那个年纪也实属难能可贵。可是那个崔昊也不是池中物,刚才……”

    之后,沈峰也将崔昊如何赤手空拳接挡天山剑阵对雪姬描述了一番,突然他的腰间紧紧地被雪姬搂住,只听到雪姬哽咽道:“他们如何争霸江湖我不管,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哪怕是牧马南山也是幸福至极。”

    沈峰听到雪姬如此诚心的倾诉,早已下决心要和她定终身,高兴之余突然想起要去药王谷只能他带路,也不知道那两人此刻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原来云稹和崔昊走了一段路程后,便勒马返回在山丘之后,默默地跟在沈峰后面,直至此时才现身,道:“雪姐,你冷吗?”

    雪姬还以为云稹在关心她,心里一热,刚要说些感谢话语。

    忽然见崔昊与云稹伏在马背上“咯咯”笑个不停,双颊彩云飞起,急忙在沈峰的腰间抽开双手,瑟瑟发抖地指着云稹,也许是气极了,竟连要说些什么谩骂的话语都忘了,平了平胸口的气息,别过头去。

    沈峰见状暗自发愁,只能硬着头皮率先策马前行。

第六十章 巴山绝顶

    巴山山脉延绵千里,横槊在广袤的平原之上,囊括大小山峰不计其数,加之山体长年经受河流冲刷,形成了陡峡高坡、沟壑纵横的局面。

    其中值得一提的高峰莫过于“无名峰”神农架。

    此地俨然如同天设屏障,阻挡住了北方冷流的侵袭,云稹一行人越来越觉地神奇,北面还是积雪皑皑,可南面已有春色生机。

    沈峰等人行至陡峭之处,早已将马匹皆弃去了,萧然穿梭在浩瀚的森林之中,但见此间冷杉林立,箭竹丛生,绿油油的一片,丝毫没有冬天的气息,处处透着勃勃生机。

    “沈大哥,这是何地?真是个好去处!”崔昊立在山腰中,昂首仰慕着山上止境,咋舌赞叹着说道。

    一行四人之中,崔昊与云稹自小就生长在北方,很少离开,每到冬天唯有饱尝不尽的凛冽,雪姬以前居于塞外边疆更是不曾见过如此风景。唯有沈峰常年居于此处,故而略知此处鬼斧造化之原由,摇手一指,深笑道:“咱们现在的头顶之上便是神农顶。”

    神农顶?

    然后沈峰又与崔昊做了一番详细的说明,包括这里的由来、气候及风貌,听得崔昊喜不自禁,不由对此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向往之意。

    云稹虽然也暗叹这天地造化果真莫测,却一味与雪姬互相拌嘴不止,还没时间沉浸于此地欣赏风景。

    也正由于此,沈峰才算是暂时摆脱了雪姬百般地纠缠,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旁边消停了许多,长吁着气。他看着两人谁也不服气谁的样子,苦笑世间生灵真是一物降一物,在雪姬面前自己几乎没有还口的可能,可云稹倒好像是心生七窍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竟和雪姬难分高下。

    “沈峰,稹弟他欺负我!”

    雪姬老远处就蹦跳着过来,钻进正在与崔昊谈论神农顶的沈峰怀中,捶了几下沈峰的胸,指着漫步走来的云稹怨愤地说道。

    沈峰不以为意地笑了会,挺胸拍了拍,气宇轩昂地说道:“你说,他怎么欺负你了。怎么说这里都是我沈峰的地盘,我若是山大王,你便是压寨夫人!谁若欺负你,管他有诸般神通也不能饶恕……”

    “呸!不知羞耻,哪个愿意做你的压寨夫人?”

    雪姬自小就在天山派长大,接触过的男的很少,就与沈峰也是一个死缠烂打地追另一个慌不择路地逃,都是隔着一段距离的。经过云稹的调停才算和沈峰相处了好多天,不过听他开这些没底的玩笑,虽然心里可劲地开心却对沈峰总冷言相怼。

    一脸茫然的沈峰,不知道她又发起了哪门子疯,正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却听云稹怪声哼道:“哎!女人心海底针,委实变化莫测、言不由衷啊……”

    声音不大,但也不是呓语,似乎刚好能让人听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雪姬听出了话中那股醉翁之意气得发抖,怒气冲冲地从沈峰怀中挣开,手指着云稹,冷哼道:“你个小混蛋,怎么哪里都有你?”

    云稹也不遑多让,略微还礼,摇头晃脑地吟道:“江湖中人,纷扰之事,总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耳!”

    此言一出,再加上云稹那副轻薄浪子般的表情,竟连憋闷的沈峰也莞尔失笑。不过,他的笑容自

    从认识雪姬之后就是凤毛麟角,少的可怜!被雪姬冷眼一瞪又恢复成了刚才的面瘫,但是私下里却隔着眼前的雪姬与云稹挤眉弄眼地玩笑个不停。

    “云少,别闹了!”

    崔昊喝止住了玩笑的云稹,回身向沈峰问道:“既然我们要去的是药王谷,干嘛爬此山?难不成它在这此山之上,着实令人费解!”

    沈峰一直以来对崔昊较为器重,今见他如此相问更是心中赞许,刚要说明缘由。

    岂料云稹收起了笑脸,道:“其实也没什么费解的,药王谷应该就在神农顶的背面,想必欲去药王谷先通神农顶,难怪百年来几乎无人问津此谷,难得啊!”

    沈峰怔怔地望着云稹,心想这小子虽然是一副浪荡子弟的派头,可是心思恁地缜密,看来人真的是不可以貌相的,边点头赞许边疑问道:“的确如此!云少侠,你是怎么猜到的?”

    “首先,沈大哥一路着急回去参加归元节,自然在这里不会耽误时间;其次,此山高峻异常可谓是天然屏障,其背后应该是块风水宝地,适于名人隐士居住。”云稹说到此处,坏笑着看向雪姬,道:“最后嘛,有文武双全的雪姐在此,沈大哥你就算有千百个心眼也是不敢使得……”

    雪姬越听越高兴,眉飞色舞地思量着眼前的冤家云稹,甚是得意自己没有瞧错人。直到最后听到那句“文武双全”的词眼,瞬间好感全无,涩声道:“哼!刚想夸你聪明,不过怎么好话从你嘴里出来就变得那么难听了呢?”

    本来热热闹闹的气氛又因为两人的争吵变得冷清了下来,崔昊急忙拉起云稹先向神农顶爬去,道:“沈大哥,咱们比试一下看谁的腿脚快,先到山顶为胜者。”云稹不死心地冲雪姬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窜入丛林。

    山腰之中,只留下了沈峰和雪姬二人各怀心事地兀自立在原地,良久无言。

    雪姬向走过的路望了望,沉吟道:“我真没看错他,他就是嘴皮子上讨厌了点,人还是极其聪慧的。”

    这些沈峰何尝不知道,他轻轻地搂住雪姬,含笑道:“你以为天门之主有那么好当?需知天门中或武功卓绝或才智双全者比比皆是,地宫五堡其中四个堡主归于云稹门下,成天与之称兄道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雪姬突然转过身来抱住沈峰,莫名其妙地问道:“沈峰,你说你师父会同意咱们的婚事吗?我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一路忧心忡忡的雪姬直到现在才开始和沈峰袒露心扉,倾诉出了自己的烦恼。

    沈峰无言。

    任凭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温暖,雪姬说的话无疑让他已有些麻木,暗想起那古板的师父,只知道从小宣扬谷规,自己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他笑过,也不知从哪里鼓足了勇气,道:“走吧!只要咱们坚持住自己的操守,那些条条框框就绝对不能束缚我们。”

    四人陆陆续续的登上山顶已是正午,雪姬似乎满怀心事低头走在最后面,就连与他爱开玩笑的云稹也突然不忍心去欺负她了。

    “你们好慢啊!雪姐这是咋了,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崔昊打开酒囊灌了几口,递给了沈峰,他领教过雪姬的厉害便偷偷地问道。

    沈峰尴尬

    地一笑,也不知如何该向他说起,径直饮起了酒。

    “沈大哥,你们先去那边的亭子里稍坐,我自有办法能让雪姐高高兴兴地跟你进谷,而且令师也不会怪罪于你们。”云稹半推半催促着崔昊和沈峰不要留在此地,指点他们去凉亭休息片刻,自己却迈着魔鬼般地古怪步伐在坐在地上的雪姬面前走来走去。

    “稹弟,你别闹了!”

    雪姬在云稹走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雪姐你也不用发愁了,以前的我在情商方面几乎是没有的,可是有些事情只有经历了才会知道去珍惜。”云稹一改往常的调皮捣蛋,郑重地凝声劝勉道。

    雪姬只知道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云稹其实偶尔还是有些小聪明,但不曾料到他能明白自己的心事,震惊地问道:“你难道知道我在为何事发愁么?”

    “尘世间的烦恼大都来自一个‘情’字,你我皆不会例外。更何况我与你好像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就像……”云稹故意拖拉好长的时间,好像在等雪姬发问一般。

    雪姬扬起冰冷地俏脸,她明白云稹说的不假,饶是如此也是脸皮通红,羞答答地问道:“你这臭小子有话快说,干嘛吞吞吐吐的,就像什么啊?”

    云稹被她看的也有些不自在,急忙指了指自己的肚皮,玩笑地说道:“吆!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说我想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的一颦一笑皆由心而发,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现在替何事发愁?”

    雪姬“呸”了一句,立刻掩着嘴“噗嗤”一声笑出,道:“哪有把自己比作女孩子家肚子里蛔虫的,你兴许是将来的风云人物,在下只不过区区女流之辈哪里容得下你这么大的一只蛔虫。”

    见到冰山美人发笑,云稹心里的纠结稍歇,就粗描淡写地将他与楚晚晴过去的种种讲给了她听,一直说道楚晚晴失踪为止。

    雪姬以为自己经受了十年的相思之苦,总暗叫委屈,可比起云稹口中的楚晚晴自己瞬间变得渺小了起来,忍不住问道:“看不出来呀!你还是个挺有心的人,那你这次出来是来寻找她的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云稹苦笑了笑,因为这次出来主要还是为找出地宫传说人物老先生的来历,就算是找到了楚晚晴之后,他可能会更纠结在两个女的之间如何取舍,比起沈峰和雪姬倒似乎更麻烦点。

    雪姬见他一直沉思着,柔声道:“谢谢你,我已经想清楚了,能面对的就不应该选择逃避,咱们这些外人就拜会下世外高人。”

    她说话间已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向前独自走去。云稹由衷地赞叹雪姬不愧是塞外女子,心胸开阔如斯,果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自己日后若也能如此也将省去好些麻烦。

    “你们傻愣愣地坐这里干嘛?快些带路,咱们下山!”雪姬见崔昊和沈峰各自拿着一个空酒囊摇晃着,哼声问道。

    酒不醉人,反而被这眼前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雪姬整迷糊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云稹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她也一反常态。

    云稹孤独地立在山峰顶,向下看去尽是云烟缭绕,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繁琐事情,嘴角上扬道:“药王谷么,云稹来也!”

第六十一章 迷雾梧桐

    时至傍晚,四人悠然地自神农顶上走了下去,神农顶背侧的地势颇为险要,处处是悬崖峭壁耸立,起初的路还稍微宽阔,可走着走着越来越窄,直至最后几乎是羊肠小道只能容一人通过去。

    “路上都小心点,此处名为落雁岭,地势非常险峻稍有不慎便会有粉身碎骨的下场。你们紧跟着我!”沈峰对此地还算是熟悉的,但在他言语之中仍能听出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热心的忠告。

    云稹自负武功精湛,不过往下去稍微一探脑袋,也会心神不宁之感,瞬间对药王谷的人肃然起敬,暗叫:我的个乖乖,原以为药王谷地处偏远,故而无人知其地名,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天然屏障,难怪百年来从无人问津此处!

    “啊!”

    云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声,吓了一跳,不由艰难地回身。只见雪姬一脚踩空,身子已在峭壁上摇曳,那双白皙的手死死地扣住凸起的崖石,崖石在她的用力之下不是发出“呲呲”地响声,似乎很快便要脱落。

    惊慌失措的沈峰望着雪姬,自忖他也无能为力,因为这羊肠小道中他是走在最前面的,其次是崔昊和云稹,最后才是雪姬。

    他目睹着这一幕,心忙意乱地不由为她担心起来,只能希冀离他最近的云稹能否想出法子,不过此处云雾缭绕根本很难找乌什借力,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

    雪姬渐渐地被云雾吞没,就连小道上各自震惊的同伴都快看不清楚了,心想她和沈峰看来真是有缘无分,已暗生放弃之念。

    就在她松开崖石的刹那间,身子虽然悬空也并不见怎么掉下去,也许是惊恐过度,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腰间正有一只胳膊将她扣住,雪姬心里莫名地喜道:“沈峰,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头斜靠在来人的胸膛上,来人心里叹息了一会,开口说道:“雪姐,你莫要高兴地太早了!沈大哥在前面根本无法抽身前来,小弟不才……”

    雪姬听出竟然冒死救她的人是云稹,便急忙收敛了暧昧的情绪,不等云稹把话说完便谩骂道:“你这傻子,哪个要你多管闲事的,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明贬实褒,此刻的雪姬不知对云稹如何感激,试问谁甘愿冒着舍弃自己生命的危险,去救一个认识不到半月的人。

    上面的两人完全看不清云稹和雪姬的影子,心里暗自祈祷着他们相安无事。云稹沉思了一小会,呲牙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你可不能先离开我们,往远处说你和沈大哥还未修成正果,再近处看我还要与你朝夕斗嘴。见死不救,始终心有遗憾!”

    雪姬忍俊不禁地听云稹诉说肺腑之言,极为感动。

    “起!”

    话音的回声徘徊在崖壁之上,雪姬忽然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扶摇直上。尾随而来的还有云稹的声音

    “崔少,接住了!”

    崔昊闻言后已做好了准备接人的姿势,自从他领悟了“净空”、“神空”二识之后,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便能信手辨出方寸,自然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从他手中溜空。

    须臾之间,一股凉意催来,他懒散地一挥手已将雪姬扶上了崖台,急忙侧身向云雾中喊了几声,却久久不见云稹的回音。

    “你瞎哭丧着喊什么?”

    突然传来一阵乏力的声音,崔昊很自然地抬头,见云稹苍白的脸上仍自挂着一丝害怕的表情,心里的一颗大石算是沉了底,苦笑连连。

    穿过这羊肠小道后进入的是一片迷雾森林,不时能听到怪异的鸟叫声,让人不禁暗吸一口凉气。

    “稹弟,适才间多谢你出手相救,你是是怎么脱身的?”雪姬凑到云稹身边,满怀疑虑地嘘声问道。

    云稹伸了伸懒腰,耸肩说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它是我看家本事,你若学了去我就得乞讨要饭咯!”

    原来云稹将雪姬抛上去后,自己被反力作用开始迟迟下坠,情急之下想起那日在“将军洞”脱身的灵异步伐。他的那套步法本就是从猿猴身上悟出来的,自然对于攀岩这个活是相对轻松的,就全凭着思维去摸凸起的石头。也许是闭着眼睛的缘故吧,等他发觉自己能听到崔昊尖叫的时候已经到了羊肠小道的上端。

    “你这小气鬼!不理你了……”雪姬赌气离去,还未走出几十步就觉得不对劲,回头道:“稹弟,你觉不觉得这里好像挺诡异的,要不姐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和你同去的好!”

    云稹泛着死鱼般的眼神,无语地摇了摇头,心里埋怨道:这还不都得怪你刚才非要找水喝,才使咱们又与明路人分开了。这老林子延绵数百里,我怎么知道如何走出去!

    两人并肩约莫走了一柱香的时间,隐隐约约地能看见森林的迷雾中现身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牙齿似乎已脱落了个大概,满脸的沟壑纵横的皱纹映在两人眼里,不由心里开始打怵。

    被震惊住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发问,老妪已率先说道:“你们这些外地人如何找的这里来的,老婆子好久都没有饮过人血了!”

    这个声音似乎不像是从口中说出来的,阴阳怪气的话语伴着她那副笑容,甚是阴森可怕。云稹定了定心神,道:“药王谷里果真卧虎藏龙,江湖传言‘腹语’神技已成绝响,怎料今日于此地能见识到它,真乃三生有幸。”

    “有幸个屁啊!没听她说要喝人血的嘛,瞧着那副尊容我都有些得慌,还是快想办法离开此地吧。”雪姬一边对老妪假意含笑一边低声向云稹说道。

    老妪的行动似是很不灵便,但是也不知练就的何门武功,竟然能在眨眼间不费吹灰之力地移动到另外一个位置,因此来势特别地快。

    须臾便站在了雪姬的眼前,阴笑着说道:“你这小妮子言

    不由衷,定是祸害,老身就先拿你开口吧!”说话间,眼珠子滴溜溜地在雪姬身上打转,呼吸吐纳着,仿佛真想吃人一般。

    雪姬已经被吓得直哆嗦,埋怨云稹此时如同死人一样一言不发,在这关键时刻没个动静。就在老妪动身的一刻,云稹笑道:“‘腹语’、‘六虚步’、‘换面术’这些江湖罕见的秘术,您老竟然都会啊!我们并非不速之客,而是受邀药王谷主之约前来的,刚才只不过与沈峰大哥无意间走散了,还望老妪休要玩笑,早些给我二人指挑明路才好。”

    老妪乍听云稹之言,拧着眉毛,吮着干巴巴的嘴角,奸笑道:“不错!你小子倒是眼光挺贼啊,这些失传的武学你是怎么识得的,你们自从进迷雾森林的那一刻起,便中了我的‘梧桐醉’,看样子这位女娃儿已有些发作的征兆了,不过你……真是令人费解!”

    在云稹和老妪对白之间,雪姬猛然身子颤了颤,倒下去了。

    云稹怀抱着雪姬,恶狠狠地瞪着老妪,此时又传来了一片脚步声,来人正是沈峰,含笑道:“师叔,别来无恙!沈峰带此人前来向师父复命,还请师叔不要为难。”

    老妪干咳了几声,换了个银铃般的声音,打趣地说道:“沈峰,你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掌门师兄让你带他一人来,谁知道你倒带了三个进来。刚才他的气机明明紊乱,可就是清醒如初,这人的内功修为不可小觑啊!”

    “不瞒师叔,这些人本性善良不像是对我门不利之人,既然他中了‘梧桐醉’,也就没必要难为他了。反正等他醒来的时候,就会忘了来时的路,师叔何必再执着。”沈峰知道他的这位小师叔天资聪颖,精通各门派的武学,向来不愿意服输。今天遇上云稹这个奇葩,要是再不早作决断,反而天黑之后就难以进谷了。

    “罢了!就如你所说,去吧。”老妪信手一扬,翻身向丛林后落去,也不知她栖息在那颗树上,竟学着鸟语栖息了上去。

    云稹一肚子的疑问,见沈峰抱起雪姬径直向前走去,急忙也跟了上去。不过,偶尔会探头探脑地回头仰望,总觉得有一双诡异的眼神直盯着自己,悄然说道:“沈大哥,刚才的那人是谁啊!她为什么要害我们中毒,你们药王谷的待客之道还真与众不同。”

    沈峰面色略显尴尬,笑道:“也难为你们了!此处与世隔绝已久,自然不愿有人打扰他们清净的生活,因此凡是进出药王谷的凡尘之人都会中‘梧桐醉’。”他见云稹脸色阴沉,便笑道:“别担心,那只是一种会让人选择性忘记事情的药,没有其他害处。”

    云稹唏嘘了片刻,忽然好像感觉少了一人,急问道:“你怎么只身前来此地,崔昊他人呢?”

    沈峰苦笑一声,摇手指了指前方很奇怪的马车,云稹顺着视线望去,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后脑一麻,人已昏沉沉地闭上了嘴巴。

第六十二章 玄衣老人

    “你醒了啊!”

    云稹乏力地睁着眼皮,声音应该是眼前这位玄衣老人发出来的,身旁的沈峰带着笑意很恭敬的站在一边。

    “你是谁?这里是药王谷么……我怎么全都记不清楚了!”云稹似乎忘记自己曾在老妪那里中了“梧桐醉”,醒来之后将昨夜的事情已忘了个七七八八,迷惘地在身边看来看去。

    玄衣老人蓦地地笑了笑,说道:“云少侠,这里正是药王谷,老夫就是药王谷主冯莫神。此次药王谷待客礼数不周,还望云少侠见谅!”

    虽然老人口语之间充满歉疚之意,可是自始至终都是面容冷漠的样子。

    云稹不疑有他,心系着雪姬和崔昊,起身正了正衣襟,拱手道:“冯谷主,久仰久仰!请问我的同伴现在……”

    毕恭毕敬的沈峰此刻想要说些什么,却好像总不敢开口似的,无奈地望着冯莫神垂下了头,嘴中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的话。

    “峰儿,云少侠现在看似已然清醒了,你一会带他到‘圣春坊’见我!”冯莫神说着也不忘阴狠狠地暗示沈峰,轻声道:“为师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话之后,冯莫神悠悠地转身出门,徒留云稹和沈峰面面相觑。

    “沈大哥,你师父可真是个怪人!”云稹干巴巴地瞅着冷漠至极的冯莫神远去,愣愣地说道。话一出口总觉得有些不对,想收回却已晚了,尴尬地笑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说那个……”

    沈峰望着正竭尽心力找借口的云稹苦笑道:“行了!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也跟你说点实情吧。也许你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的,药王谷百年之余能相安无事,实属万幸。现在兄弟你来了这里,谷中之人听了你的事迹后,未免有些惊慌,生怕你会给这世外桃源带来杀戮,你还是忙完你的事情尽早离去的好。”

    谈吐之间,云稹就能感觉出沈峰那种左右为难且冷淡如斯的意思,整理了仪容,冷声道:“你放心,如果不是因为‘长空赋’的事情,也许这辈子大家都不会相见。不过,希望你念在大家相识一场的情分上,这几日不要慢待崔昊和雪姬。”

    他此刻对这个毫无人性,只知道为自己考虑的药王谷讨厌到了极点,暗地里后悔为什么要带雪姬这个痴情女子来到这里,更埋怨她怎会苦苦守候沈峰这样的薄情郎,径直叹着气走出了门,沈峰耷拉着眉头紧跟其后。

    圣春坊是平日里药王谷首座议事的地方,今天能把云稹请入此间也是给足了他面子,至少冯莫神是这样想的。

    冯莫神已在圣春坊煮着药茶,药茶的热气夹杂着奇异的芳香蕴绕在室内,久久徘徊不散。他自己先斟了一杯,放在鼻子间嗅了好长时间,直到热气不再上涌才咋吧着嘴巴,将药茶饮了下去,摆出一副回味的神态。

    此时,云稹正好进门看到了他那副庸俗的嘴脸,内心鄙视地叹息了一会,拱手道:“晚辈云稹,前来参拜谷主

    !”

    冯莫神点头示意云稹上前落座,他自己缓缓地从很大的一只茶壶里点滴着倒满了一杯药茶,中间停顿了好多次,才舍得将它送至云稹面前的桌子上,趾高气昂地说道:

    “此处鄙陋,没什么可招待云少侠的,这是老夫专门研制的一门药茶,名为‘安魂茶’。可别小看它,其功效诸多难以细数,若能常年饮用此茶可延年益寿、疏通经脉亦可去除百病,老夫甚是舍不得此茶,除非有贵客降临,否则自己也舍不得饮用。”

    云稹一见他那虚荣又自私的样子就浑身不快,可冯莫神偏偏又喋喋不休地向自己卖弄,殊不知在他殚精竭虑地研制此茶的时候,外界不知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固步自封的冯莫神好像还颇引此为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只能徒增笑柄罢了。

    云稹轻笑着将茶一饮而尽,起初入口甘醇,须臾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比起一般的茶,此茶里面只不过多加了些甘草、山楂之类的东西,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自负的。

    冯莫神见云稹不懂珍惜,连气味都不知道多闻就饮下了肚中,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用期待的眼神直勾勾地审视着云稹,迫切地问道:“此茶如何?比起外面的凡俗鄙陋,是不是觉得很实惠!”

    此刻的云稹真想一走了之,实在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可是回想到楚晚晴至今生死未卜,还等着从《长空赋》里面找出医疗她的方法,不由唏嘘着收敛住戾气,假意奉承道:“此茶真是旷古烁今,世间难寻啊!多谢谷主厚爱,云稹幸何如之?不过,晚辈匆匆前来所为之事,还望谷主能告知一二!”

    “好说,好说!”

    冯莫神从没有见过外来人,今日本就借机炫耀自己的茶道精湛,刚才听云稹这么说,早已被这几句中听的话拍得合不拢嘴,连连摆手道。

    “云少侠可真是老夫的伯乐,要不是谷中规矩颇多,定要多留少侠盘桓几日。那《长空赋》的秘密,本来是药王孙思邈携此入谷,世代守候,特等有缘之人来取……”冯莫神说到最后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态依旧那么高傲。

    云稹听到重要之处,忽而见冯莫神停了下来,早对他那宵小之处不再入怀,不由急道:“后来又将如何?”

    冯莫神不料云稹竟会如此着急,好奇地问道:“看来它对你似乎很重要啊!少侠,可否告诉我,你取那物事对你有何裨益?殊不知有些东西得到后也许比得不到的更为揪心。”

    “谷主,可曾听过一种毒药名为‘春之花魂’么?”

    云稹被逼无奈只好道出真相,他实在不想在此徒留着耽误时间,因为他似乎隐隐间觉得设定《长空赋》之谜的人不会让后人,就这般轻易得到它,药王谷可能只是一个中转站而已。

    “春之花魂?那是什么毒药,它发作起来是什么症状?是云少侠中毒了吗?”冯莫神说着,挽起了云稹的胳膊已在为他号脉,炮语连珠

    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最后觉得云稹体内真气异常充盈,毫无病状,啧啧称奇。

    云稹暗骂这躲在深山老林的隐士昏庸,只懂得寒暄真理却对现状束手无策,空背了一个好名声,悻悻地说道:“中毒的并非是我,而是我很要好的一个朋友,听闻《长空赋》里面有医治她的法子,特来相求您告诉晚辈如何寻到它。”

    “原来如此!可惜老夫并不能帮到你,这一切还得全凭你的造化。”冯莫神吸了一口凉气,遥遥地望着远处密林,幽幽说道。

    云稹乍一听这里并不能找到她所要的,已心如死灰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冯莫神命沈峰下去,自己反手关起了门,神秘兮兮地说道:“少侠,应该是去过将军洞的人了?”说到此处,他见云稹吃惊地望着自己,又缓和了下神情道:“实不相瞒,那里老夫曾打发了好多人甚至老夫自己也曾探过,不知少侠如何进去的?”

    瞧着冯莫神那副奇怪的表情,云稹不由心血翻腾转而苦笑道:“这些还重要吗?将军洞已坍塌了,世间再无那个去处了。晚辈没猜错的话,解《长空赋》的一环应该就在药王谷,希望谷主赐教。”

    “哎!罢了,这有些东西看来真是得看缘分,稀罕之物不一定是谁都能拥有的。你且跟我来!”

    突然冯莫神生出一种萧条的样子,迈着沉重的步子移步到了他的书架,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摁了一下,书架缓缓地被移开,其后显露出了一扇别样的门来。

    云稹见前面的冯莫神已进去了,急忙也紧跟着进了石门,刚进石门就听到石门沉沉落下的声音,心里蓦地一惊,只好半信半疑地跟着冯莫神往前走。

    石门之后,宽阔的路上到处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水晶石,在这水晶石的照明之下其格局清晰可见。左拐右突,上坡下山地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冯莫神突然在前面止步,凝神细望着一座很气派的山庄。

    “到了吗?”

    云稹不敢打断冯莫神的思维,只好凑在他跟前试探着问道。

    冯莫神点了点头,苦笑道:“少侠,这里应该你也听说过,它被人称作‘药王山庄’,世人知道此名的人不多,可是能找到地方的只有历代药王谷主。进去吧!你要找的东西就在此处,你自己请便。”

    云稹右手紧握了握手中的天行剑,定了定心神,索性向前走去。就在伸手推开朱门的一刹那,转身问道:“那你呢?”

    这里哪还有冯莫神的影子,只听到空谷中悠悠传来:“药王之谷,世守长空。若非有缘,非死即难!云少侠,你若能找到你想要的自然也会能自己从此地走出来,这都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

    云稹舒了舒气,那双停滞在门前的脚突然好像被钉在地上似的,变得异常沉重几乎移动不开。过了许久,他伸手刚触到朱门上门就应力而开,迎面一股阴风袭来差点呛住了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第六十三章 钱塘惊变

    星夜里万家灯火明里暗里地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三更时分能留下来的不过寥寥数盏了,其中最明亮的就数阁楼上的一家。

    阁楼上的主仆二人立在窗户边,怔怔地望着外边,凄冷地潮气吹拂在脸上,二人的乌发星散地飘飘然摇荡着。

    王仙芝悠悠地问道:“军中现有多少人?”

    窗外的风极力地嘶吼着,卜渊毕恭毕敬地垂手立在他身边,说道:“不归阁现已有五六万之众,至于潮生堂……”

    “五万就是五万,六万就是六万,何必扭扭捏捏地说这些虚数!潮生堂的人马迟早会来的,这些你不必考虑。”

    王仙芝言语之中似乎蕴藏着不悦,可仍然回身倒了两杯热茶,顺手递给了卜渊一杯,卜渊受宠若惊似的战战兢兢地握着杯子,迟迟不敢饮用,直到王仙芝喝完才抿了一口。

    “咚咚咚!”

    楼下传来了疾跑的声音,卜渊匆匆下楼后很快又转了上来,道:“恭喜将军,刚才传来消息,潮生堂的众弟子明日应该就能到这里。”

    沉默已久的王仙芝忽地脸色泛起一丝笑意,仿佛这些事情都是他早已知晓的一样,罢手示意卜渊下去,缓缓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

    有一种人生来奇怪,一天之中睡眠极少,但是仍能和正常人一样精神,王仙芝就是这样的一类人。卜渊从未见过眼前这般萧索的阁主,以前的王仙芝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他能看见他的时候绝对不会在床榻,因为只有他遇上犹豫不决的事情才会这样。

    这次的也不知道他又在盘桓着什么,不过绝非等闲之事。

    王仙芝进了卧榻已经没了动静,兀自站在阁楼上的卜渊只好迈起轻盈的步伐,悄然下楼。

    次日,晨曦初至。

    王仙芝便已醒了,顺手紧紧地拉了拉披风,正闻外面人马沸腾宣扬着,就抖擞精神下了楼,恰好遇见神色仓促又带点喜色的卜渊,叹道:“不就是潮生堂的人来了吗?你怎地这般着急,没来由地丢我不归阁的脸,成何体统?”

    “不是……”

    卜渊一边缓和了会急喘的粗气一边展开笑颜,道:“将军,老先生他也……”

    “仙芝!”

    迎门进来了一位铁面人,也许正是所带面具的原因,声音中难免有些嘶哑。

    楞在原地的王仙芝委实没想到一向只习惯在黑夜里出没的老先生,竟然这次会在白天现身,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自知是老先生无疑了。

    老先生身边的黄巢咳嗽了几声,冷峻的脸上透出一股清气,是在暗中提示王仙芝,亦或许是真的有些不高兴,让人一时难以捉摸。

    现在的王仙芝也管不得这么的事情,急忙赔笑道:“老先生,你怎么不在地宫……反而跑到这里,如果出了差池,让我跟属下们

    如何交代?”

    “哼!老夫何曾在过地宫,此次老夫若是不来,这钱塘的烂摊子你如何收场?”老先生负手而立,虽然带着面具,但是依然阻挡不住自身的威严,指责般地说道。

    王仙芝不由神色一慌,单膝跪在地上,请罪道:“老先生,这事情只能怪朝廷奸诈,他们竟然下令将所有米粮收购,屯于江南富饶之地。我大军所过之处皆被洗劫一空,虽然招募了不少愿意跟随的兵士,但他们还不是盯着大营中的那点粮食吗?”

    老先生扶起了王仙芝,声音缓了缓,说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做法?你现在营中应该不下五万之众了吧!”

    这“五万”的数字,还是王仙芝昨夜从卜渊口中得知的,不晓得老先生怎么能知道得这么快、这么准,尽力地压制了下自己的紧张情绪,说道:“属下打算敲山震虎,先从钱塘下手。据属下所知,此地方圆百里有朝廷兵马近六七万人,可所藏粮草竟达数十万石,不咽下去这块肥肉,实在有些心有不甘!”

    老先生也不顾及王仙芝及周围的些属下,径直坐到公堂上的椅子上,沉声说道:“既然你已经定了计划要做,就做的狠一些,不就是些朝廷豢养的无能之辈嘛,能杀都杀了吧!就像玄宗年间安禄山进兵长安一般,所过之处不要留活口,小心留了尾巴反倒在关键时候绊住自己的脚。”

    王仙芝实在没想到他这次看似疯狂的意见,竟然会被老先生采纳,而且他的意思好像比自己更加可怕,反正是志在必得也就含笑受了命令。

    自王仙芝在长垣揭竿而起后,诸地匪寇皆尾随其后响应,其中声势较大的莫过于黄巢的潮生堂。朝廷主事者昏庸,只让田令孜派遣金吾卫上将齐可让为泰宁节度使前往征讨,哪知道他们越追剿,王仙芝便避实就虚,辗转集结了号称数十万的兵马。

    齐可让自忖再这样耗下去,等贼军势力壮大,非吞并了他的这几万人马,星夜拔营后退。另一面起草上书个中事实,朝廷便想出了以‘限粮令’来打压这群造反的人,还诏令淮南、忠武、宣武、义城、天平军五路节度使,分散在钱塘的各个据点等待时机。

    谁知王仙芝就在他们绞尽脑汁地寻找他的时候,悄然潜入了钱塘境地,正谋划如何与黄巢等人吞并这些唐军。

    阁楼上的老先生正襟危坐,一声不吭地盯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且看那副画倒也奇怪,山露水,水显山,山水相连,水尽山穷。老先生沉吟了几声,道:“墙角的那幅画是何人所绘?”

    王仙芝也曾看过好几次那幅画,可是总参不透道不明里面意思,今见老先生相问,便唤来了这里的小二。

    这家的店小二本是外地人,人厚道又精明,主人家就将这生意全权交给他搭理,倒也是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当日,起先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心里高兴不已,俗话说‘乐极生悲’,还真是请神容

    易送神难,自己却真把贼请进了家门,只能成为阶下囚,哭笑不得。

    说话间,店小二被夏侯重明带到了堂前,他在这阁楼上伺候过的人物不少,其中也不乏有些是达官贵人。可这次遇见的场面,实在让他有些不寒而栗,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跪倒,带着哭腔乞求道:“各位好汉爷,饶命啊!”

    原本一声不吭的黄巢,眼神流转出一丝怜悯,便上前低声问道:“这幅画是何时挂上去的,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店小二瞧黄巢并不像是坏人,就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停滞在了那副山水画上,道:“原以为你们要干啥嘞?这副画不就是我家掌柜的挚友周朴所作么。”

    “周朴?他又是谁?”

    老先生喃喃地说道,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伙计。店小二见堂前端坐着一个带有铁面具的人,听着他阴冷的声音,不觉生出些许寒意,道:“他就是个迂腐的落第儒生,不过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可谓是无一不通,我家掌柜惜才,便常常邀请他来此地作客。”

    堂前倏地变得冷静异常,黄巢悄然扶起店小二,面无表情地说道:“此间没你的事了,你可以……”

    谁知他话未及一半,店小二双目暴睁,额头前穿透了根狼毫毛笔,登时血喷如柱。黄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冰冷的地上,半口气也不敢出,整个堂上死寂一般。

    “你似乎忘记了,老夫曾对你说的话。欲成大事者,绝不能有妇人之仁,他本就是蝼蚁般地下贱之物,你何必对他这般好。”老先生一边寒声说道,另一边起身不理众人,懒散地直向楼上走去。

    黄巢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等老先生完全消失在楼梯上,轻轻地叹息道:“真没想到,竟然会是我的一念之仁让你丢了性命,抱歉!”

    同样吃惊的王仙芝挥手遣散了手下人,向黄巢递了个眼色,二人缓缓地上了阁楼,不再理这里的俗事。

    老先生也不在榻上休息,却站在窗户边眺望着钱塘大潮,冷哼道:“黄巢,那些人马全归你调动,老夫不管你如何安排,反正明日天黑之前必须得有个结果。你跟了老夫好长时间,这些应该不会有差吧!”

    黄巢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王仙芝不知老先生又在闷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试探着问道:“老先生,那属下该做些什么?这么大的行动,想必黄堂主一人……”

    “老夫记得你以前在执行命令的时候,可不会这般婆妈,难道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成?黄巢要是连此事都办不成,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明日哪里都不要去,就留下来与老夫去钱塘观景吧!”老先生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连恐吓带安抚地对王仙芝说道。

    王仙芝和黄巢只能各怀心事地下了楼,就在他们消失之后的一刻,老先生徐徐地从脸上揭开了铁面具,长须冉冉迎江风飘起。

第六十四章 雁灵太冲

    次日清晨,和煦的日光洋洋地洒在江面上,温润中夹杂着潮冷的湿气,此刻在江边欣赏风景,倒也不失别样的风味。

    正月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置办礼品迎新春,老先生如同雕塑一般兀立在塘江江畔,宽大的袍子随风左消右长,花白的头发已被吹拂地凌乱,但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江畔立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才开口说了句平淡无常的话:“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吗?”

    王仙芝一改往日的雄风,很温顺地站在老先生的声旁,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与其惹祸上身还不如闭口不言。

    “你一定在心里怪老夫私心,徒让你准备这么长时间,最后却便宜了黄巢,不是吗?”老先生徐徐对着钱塘江水诉说道,面具之下的声音嘶哑地流转在江畔。

    此刻,王仙芝还顾不上去回复老先生的问题,因为他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正月里的江海上是停止船舶肆意行走的,除非是官船,可那艘大的可怕的楼船绝不是官运船舶。虽隔远处相望,但也能依稀辨出它的高度约三丈有余,起楼四五层,长度约莫二十来丈,更令人咋舌的是,如此庞然大物竟然在水中如履平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在王仙芝惊诧之余,老先生又做出了一件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见老先生竟然将自己的面具当着王仙芝的面摘了下来,慢声说道:“仙芝,你觉得那玩意如何?”

    两只眼睛瞪得如卵石般大的王仙芝,慌忙跪在地上,不敢直视老先生,连番磕头认错。他起先只觉胳膊一麻,之后紧接着四肢全没了知觉,身子已被老先生莫名其妙地托了起来。

    这是王仙芝第一次见老先生的脸,他的脸似乎很俊俏,除了眼角处有几道曲折的鱼尾纹外,其他部分竟比王仙芝的脸似乎保养得还要好一些。对比他那花白相间的须发和年龄,这冷峻的容貌显得格格不入,但也更显得稳重。

    王仙芝极力地在控制着浑身的颤抖,道:“老……先生,您今天怎么会……”

    说话间,楼船已行至江畔。

    老先生回身冲着楼船笑了笑,摆手示意停下,说道:“仙芝,你是想说老夫怎么会这般地不正常吧!这正是今日老夫留你在身边的真正原因,停靠在江边的那只庞然大物是老夫费尽心思,花了十年之余的的功夫打造的战舰,它有一个名字,叫做‘雁灵’。”

    接踵而至的环环变故,已让王仙芝瞠目咋舌,现在只懂得听老先生说教,哪还记得自己会说话的事情,怔怔地点头、摇头已作回答。

    老先生见他那般木讷的表情,已对他放下了以前的戒心,鄙视道:“雁灵浴火,太冲逢生;落翼幻世,四海朝阙。这便是‘雁灵’的由来,有了它的存在,日后你在江海之中将再无敌手。”

    王仙芝唏嘘了片刻,猛地回过神来,头抬到了一半还未接触到老先生的双眼,便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沉声道:“属下忽地想起一件事,前日有探子相报说云稹一行人在巴山之地,失去了踪迹。”

    还对自己的作品赏识不已的老先生听到这话,不由凝起剑眉,喃喃地仰起头,叹道:“他可算是去了!药王谷么,哼,久违了。”

    药王山庄大门敞开后,迎面的是两个面朝大门,满目凶光的石狮子。云稹起初刚推开门后,委实被它们吓了一跳,心里不由纳闷一般的贵族豪宅都是门前面蹲着狮子,怎么到了药王山庄什么都变了,连石狮子都被安置在了门后。

    云稹环视四周并没有其他的分叉路,全是生硬的墙体,偌大的山庄竟没一个房间,传出去别人肯定不会相信。他在墙壁边俯身蹲下去,隐约中还能听见溪流的声音,找了半天都没找出门道,自己实在不愿意去做翻墙的苟且之事,无奈地在墙上拍了一下,瞬间脸变得蜡黄。

    墙体之间“吱吱”作响,似乎是触碰到了机关之类的东西。云稹大骇,急身纵跳了出去,从大门里穿出,信手将其紧闭,背后的羽箭发出“簌簌”之声,悉数落在了朱门之上。

    “你姥姥的菜皮,差点没着了道!”云稹将天行剑插在背上,双手插在腰间,指着朱门谩骂着重新又打开了大门。

    但见朱门前面已突兀起指头大小的疙瘩,云稹暗暗叫苦,难怪机关启动的缓慢,原来箭矢的力道这般强,门后的羽箭头部全部没入了朱门,只剩下一尺左右的箭身兀自“嗡嗡”作响,还未停歇。

    云稹拍着胸口不断舒缓动乱地血气,不经意间瞥到了两头石狮子的身上,总觉得它们有点古怪。他吃过刚才的亏后,整个人变得格外小心起来,摘下天行剑用剑身先后碰了碰两个石狮子,但是除过剑石相撞发出的“叮叮”响声之外,毫无动静。

    难道自己想错了,可这里除过门墙外也就剩下它们能引人注目了。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吧,云稹将天行剑倚在另一个石狮子旁边并敲了几下石头,转身暗思瞧这石狮子的取材,想必它也就有四五百来斤,试试能不能将它抱起,无论如何都得探个究竟。

    结果无论他拳打脚踢还是用力环抱都不能撼动它分毫,过了一会儿,云稹喘着粗气道:“他姥姥的,真是活见了鬼。”凝神注视着刚才踢打过的痕迹,转而一想,小爷抱不动你还不能把你转几下吗?

    其实上下移动不动了的东西,一般左右也是很难动的了分毫的。

    不过这是狮子是个意外,云稹并没有猜错,机关就暗藏在石狮子之下。他朝着大门转动了石狮子,只听到“哐啷”一声,天行剑倒在了地上,转身再看另外的石狮子也从相反的方向转了起来。

    云稹心中大喜,一直用力将手中的石狮子转到转不动为止,拾起天行剑,用衣袖擦拭着汗水,心想这家伙不知道有多重。就在他放松的时候,顿时足下的地面晃动了起来,四周的三面砖墙应该是受到了机关的启动

    ,开始横平竖直地移动。

    在它们移动的同时,不知是什么原理让它们时刻也在发生着变动,其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形成了一座宏伟的拱桥。

    眼前没了墙体的阻挡,瞬间变得敞亮非凡,寻目望去,在拱桥之外处处是绿茵茵的丛林。在那丛林之后,朦胧的绰影里忽隐忽现着华丽的高楼。

    云稹站在突如其来的拱桥上暗自苦笑,这里的一层迷雾虽然已经解开,可是在这迷雾之后的种种风云又将是什么,谁人可知?还有崔昊和雪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总觉得此次到药王谷太过于巧合,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

    五元阁前,梅花悠悠地绽放在堂前。沈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寒梅发呆,痴呆地折了一束梅花,细数着枝头上的花瓣,脸上凝起一丝不悦。谁能知道崔昊正在他脚下黑黝黝的洞内,身上绑满了镣铐,“哐啷”地不断撞击着石壁。

    “峰儿,这回你辛苦了!你师父他在何处?”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鹰勾鼻子的白衫老人,深邃的目光斜斜地洒在了沈峰身上。沈峰听到来人的声音不由心神不宁,苦笑道:“原来是二师伯,此次小徒不辱使命将该带的人都带来了,可是能否从宽处理?”

    “嘻嘻!你小子从小跟着师兄学艺,没成想现在的脾气、秉性都和他如出一辙,真是近朱者赤,没有一点你三师叔的血性。那个跟你回来的女娃子,师伯看得出来她对你用情至深,自然不会亏待了她,等到……”白山老人本姓渊名卿,是冯莫神师出同门的师弟,现在是药王谷的长老,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心怀鬼胎地笑着说道。

    沈峰一听雪姬已经被转移到了别处,忽地一高兴又转眼间皱眉不语,低头凝神盯着地上散落的花瓣。

    “咳咳咳!”

    冯莫神端着茶壶,急走了出来,停驻在两人的梅花树前,愣了半晌说道:“峰儿,你可知为师的药童去了何处?她把这一壶茶径直煮完了,也不知拿开,你快些打些泉水过来,正好让你师伯再尝一下为师的手艺。”

    沈峰闷着头应声而去,苦笑师父也真是的,像这种粗活叫下人做就可以了,何必由我亲自去做。

    望着远去的沈峰,渊卿倏地一笑:“掌门师兄能有沈峰这般的徒弟,真是让人说不出的眼红啊!”

    冯莫神冷笑了一声,态度极为冷淡地转身进了药庐。

    “师兄,你这是何意?”渊卿见状脸色微红,也紧跟着冯莫神进了药庐,佯装着闷声喊道。

    “咔嚓!”

    冯莫神一掌击断了桌案,哪还有和云稹在一起时的迂腐穷酸相,大怒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他既然来了,自然也会有走的时候,莫要学三师弟走上一条不归路,空让人寒心。”

    渊卿不知是被正色的师兄怔住还是做贼心虚,唯唯称诺。

第六十五章 青山路远

    琳琅满目的朱漆楼宇,如同魅影般地映射在云稹的眼眶内。他曾去过皇宫,那里虽然气派轩昂,却依旧比不了这里的宏伟。

    “你是谁啊?看你并不像是药王谷的人,你来此地有何贵干。”

    从楼阁旁边拐出一个沧桑的老人,皮肤黑黝黝的,唯一能算白的地方就是他黑眼珠子外的清明白眼层。

    云稹着实没想到在这神秘的地方竟然有人生活,而且看他的口吻应该和药王谷的人不是同一派的,施礼道:“老伯,在下来此是前来寻求一件物事,听说它一直被药王谷保管。”

    老人拾起一旁的扫帚,漫不经心地在地面上哗啦着,沉声道:“你要去药王谷寻求物事,干嘛跑到药王山庄,速速离去吧!这里不欢迎外人……”

    声音未落,老人已换了地方去打扫,空留下云稹独自一人站立在空荡荡的院子前面。他想:无论如何这次不能白跑一趟,晚晴生死不明,黄巢和王仙芝虎视眈眈地望着神州大地,与公于私都不能舍弃这次机会。

    云稹望着转眼间已换了好几个地方打扫的老人,这地本是干净的也不知道他在扫什么,就蒙混喊道:“阁下既然世代替巴陵道人守护《长空赋》,现在有缘之人站在你面前,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些话有一部分是云稹胡诌的,无意中看见老人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停下了忙碌的身影,看来这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老人沉默了半晌,将扫把揣在咯吱窝里,转身沉吟道:

    “浣溪沙,

    醉花阴里,

    弹指浮生缘。

    迷途返,

    奈何桥边,

    须臾黄风卷。

    没了乌云,

    相思失心弦。

    徒怨孟婆,

    绿水暗青山;

    鸿音断,

    归路茫然,

    空余碧落叹黄泉。”

    云稹不解其意地望着老人,从他沉吟的小赋中感觉此人身上好像背负着太多的忧伤,没想到自己刚才信口几句话,竟让老人成了这副模样,深感歉疚。

    “又是长空赋?就是因为它才让老朽妻离子散”兀自哽咽的老人干瘪的老脸上流下了几行泪水,沿着皱纹斜斜地落了下来。过了好久才收敛住伤感,沉声道:“那东西就是个不祥之物,孩子!你何必再执着于它?”

    短短几句暖心的话加上老人身上的种种惨淡,不由让云稹生出一种莫名的悲伤,上前搀扶着老人坐在了石阶上,欠身施礼道:“凡尘间不可或缺的离别,总让留下的人叹息。长空赋又多么神奇,晚辈真的没什么兴趣,可如果它能解救身边的至亲和黎民,云稹的一条小命又有何足惜!”

    “你就是云稹?”

    老人挥袖擦拭着泪水,听到云稹自报家门,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个英姿略显憔悴的孩子,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你身上背的该是天门至宝天行

    剑咯?绝对错不了,老朽曾经也有缘在宫中见过它的样子。”

    “你知道晚辈的来历?还识得天行剑,老伯究竟是谁?外面都传说药王山庄坐落在药王谷,可听老伯刚才言下之意,两者好像并没有多大的联系,你又为何隐居于此地?”

    云稹的讶异丝毫不亚于老人,一口气将心中所有压抑的疑问炮语连珠地全部倾诉了出来,眼神期待地落在老人身上,似乎着急得到答案。

    老人能感觉到他的诧异,苦笑道:“你既然能来到药王谷,想必老朽那个不成器的徒儿冯莫神已见过了吧!”

    老人竟是冯莫神的师父,难怪刚才冯莫神走到药王山庄门前就转身离去了,这中间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此刻他实在不愿意多说话,只想将心里的疑团解开,就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老朽原名楚青山,膝下有一独子,在老朽跻身于药王谷掌门的时候,还有两个徒弟。他们一位是现在的掌门冯莫神,另一位现在应该是长老吧,他叫做渊卿。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一门之主也难免在某些地方会有失公允,归根结底都离不开你想找的东西。”老人叹息地诉说着一件让他毕生遗憾的事情,那种落寞、自责、羞愤又遗憾交加的感受,看样子真是难受至极。

    楚青山望了望一脸茫然不知在想什么的云稹,神态黯然地接着说道:“老朽的孩子叫做楚昕辞!”

    “什么?”云稹吃惊万分,瞳孔放大到了极致,问道:“您说楚昕辞是您的孩子?那他后来的事情,你们还有联系吗?”

    楚青山也暗吃一惊,难道这孩子年纪轻轻竟然会认识昕辞吗?反问道:“你们也认识吗?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人很好的,自己置办了个医馆,时常行医云游,过的倒也自得其乐。不过和您的大弟子冯莫神相比,他却更加显得老一点。前几年,晚辈身负重伤还多亏他所救!”云稹口说心比地将他与楚昕辞如何相遇向楚青山说了一通。

    楚青山捻须含笑,说道:“这孩子竟能变成这样,也不枉老朽曾对他的种种教导,实属不易啊!要是他当年能如此行事,也就不会酿成今日的悲剧。”

    “药王谷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离开此地成为现在的样子?”云稹是个直肠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可是话说出来了,顿觉后悔。

    这些话无疑对楚青山亏欠的心灵又加盖上了一层阴影。

    楚青山咳嗽了几声,迷离的眼神闪烁不定,叹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老朽那会已是五旬之龄,很快将会辞退掌门之位。并不是老朽私心,我那三个徒弟之中,唯独对昕辞抱有的期望更大,可惜他那时候他和你一般年轻,做事欠缺沉稳,很难担当重任。”

    停顿了片刻,见云稹仍在倾听,便说道:“大徒弟冯莫神素有远见,可是天共造物不会十全十美,他生性优柔寡断,难以成大器;老朽的二弟子渊卿

    为人机灵聪颖,在医学上也颇得老朽真传,不过他处事干练偶尔难免也会阴狠毒辣,试问这样的人老朽怎敢任用。有一天老朽命他们三人出山历练,回来必须各带一件稀罕之物,再从中考虑选任掌门!”

    云稹闷声冷哼,你也想的太多了,既然楚昕辞各方面都很优秀,何不直接选择他了事。说什么他年轻不够沉稳,还不是你怕难服众人的悠悠之口吗?

    药庐堂上,黑白分明的两人也在喋喋不休地争论。

    冯莫神整理着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阴沉地板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当年,咱们三人奉命寻求宝物以作掌门之选,你和三师弟向来聪慧精明,在神农顶前便提出要去长安与江南,而我是大师兄自然不会与你们相争,只身去了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个地方南疆!”

    瞧着冯莫神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渊卿不以为意地说道:“是啊!可是最后的结局大出所料,想必师兄你也不会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吧。”

    冯莫神将案前的陈设恢复了原样,坐在了药炉子旁边,不停地闪着风扇,道:“你去了江南,知道师父喜欢喝药茶,便千方百计得到了贡品的配方,还不忘带来‘青树’幼苗;三师弟前往长安,无意中得到了一门稀世武学,以供师父参考。”

    “嘻嘻!”

    渊卿阴笑了一声,似乎强忍着气急败坏的神色,说道:“哼!我们两人拿来的哪个不是举世无双的真品,可最后远不及你一片虚情假意,让你捡了个空子。”

    “若是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师弟,别以为你为了让清心茶的配方独一无二,就将茶坊的人一夜之间屠杀殆尽的事实没人知晓。”冯莫神说到此处,只恨得牙痒痒,蓦地恢复如初道:“三人之中,唯有我来的比较迟一点。那时候正赶上南疆动乱,居民生活举步维艰后又传来了瘟疫,我只好秉承师父的教诲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谁曾料想到等我功成两手空空归来,药王谷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渊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怒火,嘶吼道:“如果没有你坏我的好事,这个位子本就是我的!我殚精竭虑地离间了师父父子之间的感情,为的不是小师弟身上的天下奇功,而是药王谷主的位置。”

    “三十年过去了,你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头的实话。你不要忘了‘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它是师父在咱们临行前千叮万嘱的,你竟然为了满足自我私欲,不惜嫁祸同门师弟,你够绝!”冯莫神停下了手中的扇子,起身叹息了许久。

    渊卿听到师兄数落自己,义愤填膺的谩骂道:“狗屁仁义!你以为咱们那个小师弟就很好,当年若不是我机灵,早就中了他和师娘的毒计。你不说他们不仁,就知道指点我的罪孽,不过黄泉那娘们作茧自缚还因此丧命,才使我心中稍加宽慰。”

    正在此刻堂前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迎面走来了一位素衣纶巾的药师,二人不由流露出了畏惧的眼神。

第六十六章 碧落黄泉

    “小师弟怎么……会是你?”

    渊卿的身子持续地哆嗦着,嘴上抽搐了几下,惊讶地问道。

    来人正是楚昕辞,可是他并不理会眼前的渊卿,径直在药庐转来转去,就好像是一个远游的人在光顾自己家似的,叹道:“这里还是那副样子,一点都没变化。大师兄,真是难为你了!”

    冯莫神蓦地心里一痛,上前握住了楚昕辞冰冷的双手,瞧他满面风霜的仪容,更觉羞愧,道:“师弟,这些年你可让我们好找啊!这次来了,就别再离开,好吗?”

    以前的冯莫神对楚昕辞很照顾,当然楚昕辞心里明白他并非是如同旁人所说,仅仅因为自己是掌门的独子。没成想他现在位高权重,苦心经营药王谷数十年,还是当年那副软弱的德行,尴尬地笑了笑:“大师兄,你还是以前那般的不争气……”

    “切!少假惺惺地演戏,你今日贸然来访不就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恨吗?来,让师兄领教一下这几年你潜心修炼的绝学,那可是你拼了师娘的命才留下来的东西。”渊卿从他刚进门还有些畏惧,现在看他邋遢的样子早已将害怕丢的干净,甚是得意。

    冯莫神皱起了眉毛,怒声道:“你少说几句!”转身安慰楚昕辞:“师弟,昨日之日不可留,有些事情能放下就放下吧!”

    楚昕辞并不回应他,手上捻着刚才沈峰摘落的花瓣,翻来覆去地不知在看什么,好像很痴迷的样子,迟迟地说道:“那年春天初过,神农顶上野花开的倍加繁盛。你我各带一物来到了药王谷,却唯独不见大师兄的影子,其实我对什么掌门之位毫无兴趣。不过,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在渊卿手中,于是和我母亲商量了一条计策……”

    梅花瓣从他指尖簌簌滑落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他怔怔地望了会,瞟了眼渊卿,邪笑道:“没想到阴差阳错被你识破后倒打一耙,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倒在我怀里的那一刻。你们都该死!”楚昕辞狠狠地环视着药庐里的人和物,眼神里透出一股莫名的青气。

    静,死静一般地沉闷气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见事已至此,渊卿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趁机问出了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我一直很纳闷,你是怎么从幽冥狱中逃脱的?”

    “幽冥狱?很难吗?”

    楚昕辞讥笑了片刻,右脚尖轻轻地在地上触了几下地面,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幽冥狱应该就在咱们的脚下吧!”稍微停歇了会,面带忧郁地说道:“那里充满了黑暗,根本没有光明可言。可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恐惧,那些黑暗之类的东西又怎么能左右呢?”

    “哐啷!”

    一声倒地的声音传到了药庐内,各自站定的三人面色皆变,不由回头向外面望去。

    梅花树下的暗格突然被开启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身上布满了镣铐,恍恍惚惚地从中钻了出来,应

    该是经历了无尽的黑暗后接受不了瞬间的光明,被错杂盘桓的树根所绊倒吧,才发出了这种声音。

    楚昕辞丝毫不放过能讥讽渊卿的理由,手指着梅花树下倒栽下去的人,幽幽说道:“瞧!那人应该就是另一个你以为的奇迹。”

    年轻人正是被人关在幽冥狱里的崔昊,他拖着沉重的镣铐也不知走了多远,在无底的黑暗中已失去了恐惧。他强制自己闭着眼睛不受这里环境的影响,全凭双手触感才勉强走到了暗格门前,也许无惧真的能打败黑暗!

    “就算真是这样,当日你能躲过一劫,可他就难说的紧了。”渊卿冷哼了一声,身子急速飞出,双掌奔向了梅花树底下的崔昊。

    “嘭!”

    他的双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了梅花树下的人胸膛之上,透过双掌依然还能感觉出那人心脏跳动的节奏,依然很平稳。他惊奇地回头望向那人,不由倒退了十来步,中途差点被摔了好多个趔趄,哆嗦道:

    “楚昕辞,你这个怪物究竟练了什么功夫?可知我苦心钻研的碎心掌就连岩石尚且能劈成粉末,你受用后竟然能全身而退,实在是不可思议!”

    楚昕辞和崔昊上次在楚晚晴成婚的时候见过面,不过崔昊出现在这里他好像并不感到奇怪,替他挡了渊卿的碎心掌后便径直离开了,寒声道:“我这次来就是与你算旧账,顺便带走一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希望大师兄不要介入。”

    口中虽然与冯莫神称兄道弟,可是话语里并不再包含感情。冯莫神很清楚他这个小师弟的秉性,既然他说要带走属于他的东西,今后一别定然是相见无期了,仰天暗暗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真希望云少侠能破除谜障,早点带师父从药王山庄出来。

    药王山庄前立着一颗高耸入云的梧桐树,就在云稹和楚青山谈论前尘往事之际,有一片梧桐叶冷不防歪歪地恰好落在了楚青山头顶。

    楚青山从头顶取下叶子,见此叶通身蜡黄没一丝朝气,与其他充满朝气的叶子大相径庭,难怪会落了下来,喃喃地说道:“无风叶落,难道药王谷遇上了麻烦?”

    就在他踟蹰的时候,突然横空一声雷吼声划破了此间的宁静。楚青山浑身颤抖不已,梧桐叶已从他哆嗦不已的手中滑落而下,闷声叹道:“竟然会是他?老朽想错了,他怎么可能会改变,他从来就没忘记过仇恨!”

    “谁啊!”

    云稹乍见语无伦次的楚青山面色惊疑不定,浑身一副不自然的样子,还想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楚青山拉进了阁楼。

    “云少侠,你的事迹老朽也略知一二,可是老朽住在这里多年也未能参透你想找到的东西在何处。希望你能如愿以偿……”楚青山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奇怪,好像遇上了一件让他颇为动容的事情。

    根本不及云稹反应,他已挥手将阁楼门掩蔽,几个纵落已穿过林子,行至拱桥之上。

    药庐前的整个气氛都被两股真气左冲右突地笼罩了起来,身在其中的人除过交手的两位,剩下的一个躺在梅花树下仍由梅花雨洗涤,另一位立着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搏击的场面。

    交手的楚昕辞和渊卿正打得不可开交,渊卿似乎已浑身解数般地顶着楚昕辞百变奇异的招数,眼看渊卿就要油尽灯枯,却横空冒出一位鹤发苍容的老人,遥遥发出一掌硬生生地将酣战中的两人分了开来。

    “师父!”

    冯莫神见到老人的身影,通的一声俯身跪倒在药庐前,头也不敢抬起。

    梅花树下的崔昊似乎也被这充满浩然正气的一掌惊醒,摇曳着乏力的身子斜靠在树干上,艰难地喘着粗气,不时咽下几口唾沫润着干燥难受的喉咙。

    药庐前现在共有五人,有的惊疑不定,有的唏嘘暗叹,更有的义愤填膺,好像都各怀心思地相望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师父,救我!小师弟他要杀徒儿……”渊卿趴在地上一摇一摆地向楚青山这边爬来,嘴里仍不忘记诉苦。

    楚青山就这么三个徒弟,今天看到这种情景,那颗热血之心已俨然死去,向前走了几步冷冷地将二弟子渊卿扶起。他嘴角刚扬起一丝微笑,突然只觉期门血一凉,猛然向前拍了一掌,正中自己的孩子楚昕辞。

    楚青山摇晃着身子后退了几步,一尺长的断刃已全插入了他体内,血染衣衫绯红。刀柄还死死地握在渊卿手中,他本人刚才在乱中受了楚昕辞一掌,头颅崩裂,形状甚是可怕,已然无救。

    楚青山被冯莫神扶着,仍管不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带着哭腔寒声叹道:“老朽经营药王谷半百年,不曾想到最后恨我的人救了我,我救了的人害了我。昕辞吾儿,刚才为父可曾伤到了你吗?快运气调息……”

    被一掌摧倒在地的楚昕辞,怔怔地望着这个让自己连情仇也分不清的父亲,见他当着众人的面,自己的孩子头发都花白,他还喊着自己乳名,一时间真不知该怎么做了。

    闷了半晌,楚昕辞狠心摈弃了那些剪不断的往事,阴声说道:“父亲,孩儿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告诉我长空赋的下落。”

    楚青山乏力地伸手欲摸自己的孩子,却被他闪了过去,叹道:“孩子,那东西是不祥之物,你要它作甚?可知若没有它的存在,你娘黄泉想必现在依旧活的……”

    “住口!”楚昕辞目光凶残地盯着父亲,起身指着楚青山的鼻子道:“你没资格这样说她!你既然不告诉我,那这父子之情不提也罢,别以为我救你是因为感念你是我父亲,我只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上。”

    楚青山原想说声“活的很好”,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硬生生地把最后两个字逼在他哽咽的嗓子眼里,谈吐不是咽下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望着捂着胸口径直带崔昊离开的楚昕辞,心中一激动崩裂了伤口,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苍龙七宿

    忽明忽暗的药王山庄阁楼中,在金阳的映照下错综繁杂的梧桐树影全投在了墙面上,云稹起先并不怎么在意,百无聊赖地找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正如楚青山临走时所言毫无跟迹可寻。

    辗转好几日已过去,云稹不由有些着急外界的事情。他萧索地徘徊在室内,仍不死心地来回敲打着每一个角落,就连阴暗的死角也不放过。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遥遥地斜挂在天际,慵懒地从窗户里透了过来洒在室内,形成了一副明暗相间的蓝图。

    云稹无意中向地上乃至墙面上的斑点望去,虽然斜阳西落下的影子被地面和墙角折合成了奇怪的图形,可是如果悉心观察依然能知晓其中的端倪。

    如果将地面上的影射凭空归元于墙面,正好是九九八十一个斑点。如果再细细考究一番,不难发觉每九个斑点混若天成,正好是一个小小的九宫格。一格相间,九九若连,好奇妙地设定啊!

    云稹似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在夕阳余晖之下错综地踏着每个九宫格的交汇之处的斑点,身法极其诡异地游走于此间。可是每次走到关键之处好像错了步伐似的,大感别扭,当然也没能从中寻出其他的蛛丝马迹,懊恼万分的他乏力地坐在了地上,直觉告诉自己这些斑点一定和自己所寻之物有着无言可喻的关联。

    “到底是哪里走错了呢?‘倒行逆施’的走法刚才也试过了,并没有可观的眉目。更令人奇怪的是,九九相连应该交点是八个才对,可是……怎么会有九个,问题兴许就出于此处。”云稹冥思苦想着其中的奥妙,抓耳挠腮地自言自语道。

    算了!反正线索应该接近了点,还是起身先去找点野果充饥为好。注意笃定,当下拄着天行剑翻了起来,也不知刚才起身太过于猛了还是怎么,突然头脑眩晕紧接着眼前一黑,瞬间再也没了知觉,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十分,恰好这天是一个月的中旬,明月的光芒分外清澈,依稀夹杂着树荫透过窗户映在室内,恍如白昼。

    云稹微微睁开困乏的双眼,缓缓地起身立在一旁,此刻他犹如大醉初醒,脑海中一片空白,虽然室内很明亮,可毕竟也是明暗相间的错杂场面。

    通常人在这种暗黑的环境下产生的第一感觉便是寻找光明,云稹也不会例外。

    斑点在黑夜中显得分外显眼,云稹数了数小斑点的数目,仍然是八十一个没有变动。

    也许是黑夜里给人的感觉总是宁静,那样就会更容易的发现不谐之处。

    “不对!”云稹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手指一边晃动着一边怔怔地数道:“一、二……七,怎么比原则上还少了一个,比白天更少了两个。”

    云稹情知这条线索的珍贵,反正是无迹可寻,只要有蛛丝马迹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可能是他步子走得太快,人又昏沉沉地撞在了顶梁柱上,“叮咛”地一声,不知自

    己身上的什么东西被撞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地响声。

    他蹲下身子,仔细的巡视了一番看到了地上的东西,很自然地从怀里摸了摸,苦笑道:原来是你这家伙啊!看来以后得给你找个好去处,我那怀里你已经呆的有点不安分咯!一边埋怨着将地面上的“苍龙啸月”拿起端详,一边傻笑的面容猛地凝住。

    “我怎么这么笨呢!”云稹翻转着指尖的玉佩,恍然大悟地欢喜道,径直向那地面上的七个大白点望去。

    天门代代相传的掌门信物乃是化外高士所赠,可在那咫尺大小的东西中蕴藏着的东西貌似无穷无尽。慧空大师也曾说过这东西要是追溯起渊源应该归根在他的祖师,况且他的祖师与巴山道人相交深厚,不然他怎会得知药王山庄之事。

    云稹仔细地考究着地上的斑点,脸色却仍泛着愁容,喃喃地叹道:“妙哉!一分九宫,九九苍龙,若合七宿。能把九个九宫格相融在一起倒也不难,可是再将其交点绘制出北斗七星宿的走势,实属不易,更难能可贵的是布局者将此阵法毫无瑕疵地融入大地阴阳变化之中。”

    北斗者,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也。它们随着季节和夜晚的变更时间,出现在天空不同的位置,现在观此图形正如天象显示,斗柄直向正北而去。

    斗柄指北者,天下皆冬。

    不过,地上的七颗锃亮斑点中收尾的倒是别具一格,其形状也与其他五颗不太一样。道教曾将北斗七星称作七元解厄星君,天枢、瑶光正是指贪狼星君和破军星君。

    贪狼、破军其行相背而驰!

    看来苦心经营此局者,想必道法高深,尤其在天文、地理方面定是异于常人,否则不会构造的如此巧妙。云稹伸手同时卡住天枢和瑶光,就像是擒拿住一条长蛇的头尾一般,因“天枢”留在墙上,而“瑶光”偏居于离他不算太远的地面,所以他轻轻地在墙上和地面各自的位置按了一下。

    只听“咔嚓”声四起,想必该是触碰了此地暗格的机关,他自上次在大门口吃过大亏后仍心有余悸,便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双目注视着室内即将迎来的变动。

    不出一会儿,四周的墙壁犹如活物般兀自游动了起来,阁楼的顶层兴许是因四根柱子的存在,并没见发生什么变化。等他们飞速急转消停后,前后左右的四壁已然颠倒,月光透过梧桐树的绰影全部集结成玉盘状,欣然显在云稹左侧的一角墙壁上,还有个深浅分明的凹坑在月影下分外显眼。

    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往左侧走的云稹暗叹这地方虽小,谁曾想竟能包罗万象、暗藏宇宙变化之功,若非亲身经历实在匪夷所思。

    它依照日月交替下梧桐树影的映像,结合七宿运转的算法,建造了这座阁楼,其算法之精妙,知识之渊博皆是世间罕见。

    在叹息之余他已经走到了玉盘旁边,见那凹坑大小深浅如同书卷一般,

    云稹便将随身携带的《长空赋》铺平在上面,刚好能与之相吻合。

    “咔嚓!”

    墙壁上裂开一条缝隙,从中吐出一个红褐色的铁盒。盒身虽构造质朴,可表面的花纹奇特倒令人寻味。云稹伸手将它连同《长空赋》原本取出,藏在怀中,就在回身后的刹那突然一股强光从天而降直通他体内,甚是舒服!

    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留恋在此间,不可自拔,人如醉酒似的斜斜的靠在这根光柱旁边,嬉笑连连,再也舍不得醒来。

    世间没有不经历光明的黑夜,当晨曦的第一道曙光乍泄时分,阁楼的四壁又悄然恢复了原状,自然那道光柱也没了踪影,可这一切云稹都恍然不知,人昏沉沉地倒在地上,哪里还顾忌得了天翻地覆。

    次日正午,强烈的光芒刺透了云稹心中那场柔和的梦境,他伸着懒腰站了起来,只觉体内的真气更是充盈无比。无意中从怀里摸了摸,竟流出了铁盒子的一角,大感惊讶的他怔怔地望着四周的墙壁,摇头叹息地走出了阁楼。

    盒子的锁是按照九宫变化设定的,只要学过算经的人费点时间大都能解开的。云稹不出一刻便信手将它打开了,里面别无他物,仅存一卷素锦。

    云稹也没打算能从这里解开《长空赋》里的深奥文字,整个人好像被骗了似的,很无奈地打开素锦,上面却写着:

    “楼兰古国!”

    想尽办法的云稹,无论是对着刺眼的阳光还是躲进阴暗的角落,素锦上却还是那四个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自从药王山庄大门打开后,那条出路已显得格外分明,云稹手携着天行剑懒散地向幽深的洞内走去,蜿蜒曲折地走了约莫好几个时辰,才从药王谷的暗格里出来,不过这次他出来的暗格却是崔昊前些天走出的梅花树底下的那个。

    梅花树对面正是药庐,冯莫神端着茶壶仰头观着天色,不时地从壶嘴里吸几口,好像沉浸在悠远的回忆里面,就连云稹出现在身边仍没有发现。

    “谷主,许久不见,可好啊?”云稹打量了下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再瞧冯莫神那副如有所思的样子,诙谐地笑着说道。

    冯莫神闻言忙回身环顾,惊讶地望着云稹,叹道:“家师说得果然不假,没想到你小子还真从那里走了出来。你来的正好,峰儿明日便要起身闯荡江湖,你与他们一起出谷吧!”

    冯莫神也不问云稹在药王山庄找到东西了没有,还说沈峰即将在外闯荡,云稹急忙掏了掏耳朵,凑近笑道:“谷主,我耳朵最近不太好使,你能再说一遍吗?”

    回答他的只是悠悠的叹息声,云稹略显尴尬地说道:“令师现在何处?明日就要离开了,云稹还未向他老人家道谢哩!”

    冯莫神好像准备好了似的指了指堂前的牌位,云稹寻目望去却写的是“故师楚青山之灵位”,下面署名“不肖弟子冯莫神立!”

第六十八章 雾惨云愁

    云稹见药王山庄成了这样的光景,前几日还在为自己讲故事的和蔼老人已撒手人寰,真不敢相信身边还有没有变动慢一点的事情。

    “你下去休息吧!沈峰会为你准备好一切。”冯莫神空留了个黑色背景给云稹,埋头进了药庐,顺手掩门不再言语。

    云稹大感无趣,无聊地在药王谷东飘西荡看着风景,刚拐过花园就听到窃窃蜜语声,探头探脑地寻声望去,原来是沈峰和雪姬这对冤家。

    咦!他们是怎么突破老顽固的条框,修成正果的。真是大白天的一个接一个霹雳,吓死个人嘞。

    这也难怪!他刚从药王山庄回来,自然对药庐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又怎么会知道冯莫神为同门情谊不惜韬光养晦,装作一副势力自大的宵小模样。

    自药庐之变后,他自忖没必要再这般下去了,故而打破故步自封的樊笼,希望药王谷弟子无所拘束地面对生活。

    如果云稹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一定会惊讶地将自己的拳头一口吞没。

    “吆!两位好个浪漫啊,没有我制造气氛,是不是感觉非常压抑呢?”云稹扮着鬼脸,顽皮地笑道。

    两人闻言,尽皆大惊失色,心想云稹何时来到此地的,怎么没有一点动静,真是奇怪!

    要知道他们的武功虽在江湖上排不了前十,可前三十还是能寄身上去的,也难怪他们会有所惊异。

    “这是怎么了?大伙才散开几天,你们就只顾举案齐眉,忘了我这朋友了,心凉……啊!”话没到尾声,云稹耳朵一麻,尖叫不已,他也尝试了几次,始终转不过头来。

    身后却传来雪姬的声音,“你小子可真不是省油的灯,让大伙操碎了心不说,现在还倒打一耙怨起了我们……”

    沈峰很清楚这两人这辈子能相识,多半就是为了斗嘴,自己反得其乐,含笑置之。

    闹腾了好一会,傍晚后三人就去用过饭,沈峰囫囵地将事情经过为云稹说了一通。

    兀自唏嘘的云稹,凭空用道听途说而来的支离破碎片段拼接着当日发生的一切,道义、友情、纲常这些似乎在权位眼前都是浮云或者笑柄。

    “崔少竟被楚昕辞带走了?”云稹默念叨着,心中猜想楚昕辞定是怕崔昊着了药王谷的道,所以才带走他,心中的忧虑稍歇。

    沈峰深感自责没能照顾好崔昊,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有点晚了,起身在云稹肩膀上拍了拍,道:“早点休息去!明天还得赶路呢,没个好状态怎么行。”

    云稹确实有点倦了,觉得沈峰的话也不无道理,便起身告辞,径直去往住处。到了住处后,他却怎么也提不起睡意,玩弄着铁盒子浮想联翩,辗转已至三更。

    “谁?”

    忽然窗外黑影一闪,云稹快步移出房间来到屋外,却见树影绰绰地闪动着,并不见刚才的黑影,一切出乎意料地平静。

    “云少侠,想必你已找到了那东西吧!”

    云稹还未踏入屋门,只听内室一个冷冷的声音悠悠传来,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吸声笑道:“冯谷主也真是,怎么半夜三更地做起了这般勾当,反倒让云稹颇为不安。”

    “天凉了,进来说话吧!”

    屋内的冯莫神可能是嫌弃屋子里不够亮,又点起了一盏灯,叹息着说道。

    云稹虽然不知道他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只好硬着头皮含笑坐在冯莫神身边,说道:“怎么短短几天不见,谷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那物事云稹的确已拿到了手中,不知……”

    “如此甚好!我药王谷守护此物百年,每代掌门退位后便要去药王山庄坚守,不料到了老夫这代,终于有了终结,实在可喜可贺。”冯莫神喜不自禁地发笑了会,径直倒满了两杯热茶,独自回味着饮了起来。

    云里雾里的云稹倒有些纳闷了,他起初还以为这人不请自来应该是抢夺铁盒,殊不知人家好像是特来践行的,自感误会了他,不禁有些羞愧。

    “药王谷已不再是药王谷了,云少侠明日出山,老夫还有一事相托……”冯莫神好似有些难以启齿,憋了半天也不知从何说起,猛地又灌了口茶水,差点没被呛住。

    云稹忍俊不禁地望着神色尴尬地冯莫神,无奈地苦笑道:“谷主,敬请吩咐,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的事情,定不会拒绝。”

    “甚好!”冯莫神起身徘徊了许久,捻起桌案旁边的一枚棋子,道:“第一,你应该知晓了楚昕辞的来历,日后一定要仔细留意此人;第二嘛,这次与你们前来的女子该是天山派的人吧,你要是能见到她师父就将这份书信寄给她。”

    油纸封皮下也不知写着什么难以倾诉的故事,摇晃地握在冯莫神手中。

    这两件事情对云稹来说倒也简单,就接过了书信揣在包裹中,但仍按捺不住疑虑,问道:“谷主所托,在下定当尽力,只不过楚昕辞为人谦和沉稳,又不像是渊卿那般不堪,又何必……”

    “老夫话已说尽,你也不要太过于惊讶,留意此人可能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早了,早点歇着吧!”冯莫神耸了耸肩,将茶壶一并端着,缓缓地多出了门外。

    月色正酣,时不时地还能从树上听见鸟鸣的声音。

    刚才冯莫神的话无疑勾起了云稹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前日发生的事情中看出了不寻常的事情,此次前来是特意提醒自己的吗?

    他带着疑虑睡了过去,睁眼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小懒虫,快起身洗漱收拾,我们要出发咯!”

    雪姬生在西北边疆,骨子里也带着点豪放气息,似乎不怎么介意普通的男女俗事,拉扯着床上的云稹,嬉笑着说道。

    可是云稹虽然爱开玩笑,但在这方面不免有些羞涩,红着脸收拾了一番,急匆匆地用过早餐后,由专门的马车送他们出了谷。

    他这才明白药王谷进出的路并不相同,出谷的路似乎很平坦,

    应该是有暗门直接通向外界,当然这些都是云稹凭空的感觉。

    因为沈峰临行前特意嘱咐他和雪姬,在没出谷前绝对不能看外面的风景。否则出了事情连他也担当不起。

    沈峰也没料到这向来古怪的两人,今天却变得特别温顺,安心的等待着出谷的一刻。

    “大师兄,到了!”

    车夫是冯莫神最小的徒弟松山,和沈峰的关系非常不错,平常只要逮住机会能和沈峰开一天的玩笑。也因为他年龄太小,故而冯莫神指明不要他出谷历练,每次见师兄们出谷进山时都会流露莫名的羡慕之意。

    沈峰闻言,先后下了马车,在小师弟身上拍了拍,欣然笑道:“松山,快回去吧!免得让师父担心,等你长大了师兄陪你看外面的世界。”

    憋屈地松山望着离去的三人,闷着头驾驶马车缓缓地回了药王谷。

    大约在谷外行了半个时辰左右,沈峰只听声响起,还以为是松山偷偷下了山跟着他们,便捻起一片树叶笔直地向丛中扔去。

    叶落草丛,悄然无声。

    “沈大哥,你怎么这般歹毒,差点中了你的下怀!”草丛中泛起了喋喋不休地抱怨声音,探头出一个人影,正是崔昊。

    云稹高兴异常,飞奔抱住崔昊,气道:“崔少,你姥姥的菜皮!你怎地一声不吭地就出了谷,空让大家担心一场。话说你怎么到了这里?”

    “那天我昏沉沉地被楚昕辞先生所救”说到这里,崔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你不知他的武功有多高,他携着我自神农顶下的那峭壁盘旋而上,须臾之间已到了顶中的凉亭,中途就连粗气都没见他喘过。”

    边听着崔昊对楚昕辞的赞叹,云稹边皱眉想起昨夜冯莫神的那一番话,无奈地问道:“看来我想的没错,他那人心高气傲绝不会以前掌门之子的身份让谷中守护者打开机关,定会走来时的路。不过你既然被他带走,怎么又辗转到了这里?”

    “是我跟他央求要等你的,他便将我带到了这个地方,还说这是你出来的必经之路,害的我在这里白挨了四五天的饿!”

    崔昊狼吞虎咽地啃着沈峰从药王谷带出来的点心,嘴里也不忘含糊不清地回答云稹的疑虑。

    “他临走之前可曾说了些什么话?”云稹越来越觉得好奇,虽然楚昕辞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还是楚晚晴的爷爷,但是仍心有余悸。

    崔昊有了吃喝垫底,恢复了精神气,道:“云少,你这怎么了?哦!对了,他走之前说了句稀里糊涂的话,大抵是‘你们是晚晴的兄长,老夫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为难你们’的意思,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很好!”云稹一边安慰着紧张兮兮的崔昊,一边更加确认楚昕辞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急忙催促着大家加紧赶路。

    与进山时不同,一路上所行之处皆是宽敞大道,可是他并没有因此开心,好像反而越来越压抑似的。

第一章 阳关

    蜿蜒的山道上,走下了三男一女,不时地还能传出他们的欢声笑语。

    “稹弟,你现在如何打算?出山之后何去何从啊?”

    雪姬“咯咯”地发笑着,她这次和沈峰能经冯莫神的允许而红尘相伴,归根结底还多亏了云稹的鼓励,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该分别的时候还得分别。

    “一路向西,我要去找寻楼兰古国!”云稹振振地说出了这句话,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无论是为了天下还是亲朋,去寻找《长空赋》之谜无疑是他的宿命。

    雪姬讨了个没趣,自从药王谷出来之后,她清楚地感觉到云稹整个人都彻头彻尾的发生了变化,以前和自己一般的无理取闹消失殆尽,这几天下来要不是没有自己的戏弄,路上活活能被这三人闷死。

    “我陪他!”

    一旁的崔昊情知云稹这样做有他自己的苦衷,苦笑着说道,又转身侧望雪姬和沈峰,似乎期盼着他们两人的回答。

    山谷中的风嘶吼了起来,夹在两道天堑之间的行人不得不用“难受”形容这般遭遇。

    云稹也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顺势裹紧衣领,只觉背后一热,听到:“兄弟,沈大哥这次带你们进谷实在没尽到义务,这次毛遂自荐也陪你们长点见识,不知……”

    “哪如何使得?你和雪姐才刚过上好日子,就不用为这些俗事奔波了吧。”云稹深感难为情,要知道这次能得到冯莫神的允许实属不易,他怎么忍心见两人随他一路餐风露宿。

    沈峰和雪姬相视一笑,不等回复他已径直走在了最前面。

    铺天盖地来的疾风似乎拆散了云稹的心绪不宁,瞅着远去的两人,嘟囔道:“这路窄也就罢了,偏偏还遇上了这对冤家,以后的日子难熬啊!”

    从这深沟一直出去百里大概便到了阳关,沈峰还想着参加药王谷热闹的聚会,不料昨是今非,正当药王谷锣鼓升天的时候,他却陪着众人奔波在荒郊野岭,不免苦笑。

    几人走走停停地行了半个月,远远望去有块石碑,上书着“阳关道”三个古老的字体。

    石碑已被风沙侵蚀了四角,上宽下窄,犹如三棱锥似的稳稳地立在黄沙之中。它饱受沧桑历练,无一刻不记叙着过往僧侣、游子及伶仃商贾的心酸与艰难。

    也许正是如此,才少不了历朝历代文人骚客对它的赞美吧!

    荒芜的地方很快能让人生出无尽的心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触景生情。云稹怔怔地集中在眼前这块石碑上,吟起了王维的一句诗文:“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雪姬听得云里雾里,甚是不解。

    且听旁边的沈峰朗声大笑着走到了石碑前,对云稹说道:“此言差矣!人家是西出阳关无故人,你云稹可不同啊,好歹还有我们三个陪你作伴呢。”

    云稹刚缓和了些惆怅的韵味,整个人也抖擞精神,独自沿着残垣登上了土城,站在荒废的土城楼上远望。

    驼铃声从荒芜的沙漠里悠悠传来,款款地由东行来了一队至少五六十人的商旅,叽里咕噜地谈笑着,好像隐约地倾吐他们这次买卖多么顺畅,能赚多少银两。

    商旅一步步地逼近他们,似乎以为他们面色凝重像是对他们不利一般,迟迟地不肯前行,偌大的沙漠里他们就这样面面相觑地互相推辞着,谁也不肯前行。

    为首的一位虬髯汉子,虽然是个独眼龙,可长相甚是英武,穿着像是沙陀族的装扮,壮硕的身躯背后背着一把不足三尺的砍刀,浓眉大眼地他缓缓走出了队伍,站在土城下,雷吼般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下来!”

    此言一出,土城上的四人皆楞,没想到他虽是边境之人,汉语竟然说的这么流利,肃然起敬,下了城楼道:“我们是来此游玩的,你们是干嘛的?”

    寒暄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是沙陀族的商客,每年都会带着自己精美的产品去长安等富饶的地方,去换一些生活的必备品,包括银两。

    刚才背着砍刀的汉子自称叫做朱邪翼圣,是专门以贩卖玉石珠宝之类为生计的商贾。可是云稹对此深感狐疑,他明确能地从眼前的汉子身上感觉到一股将门气息,因为他本身也是将门之后,对此倍感熟悉。

    “幸会!”云稹忽地抬手见礼道,心想你不对我说实话,自然我也没必要对你讲真情,态度已冷淡下来了三分。

    “呜呜……”

    突如其来的几声羌管声悠扬地传在众人耳朵里,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殿下,这信号应该是我们的人发出的讯息,似乎是中了别人的埋伏……阳关之外向来三教九流众多,我们是否……”在人群中冒出了一位矮小的老者,面容长相甚是滑稽,叽里咕噜地对朱邪翼圣言语了许久。

    云稹对他们的谈话没什么兴趣,因为压根搞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也就没有和他们再呆下去的必要了,也不告辞径直向刚才发出羌管声的方向走去。

    “大侠,前面可能有意外,听在下一言,你们另觅他处游玩吧!”朱邪翼圣焦急地喊了一声,随之紧跟而上。

    云稹回头望着来历不明的朱邪翼圣,轻哼一声,仍然不理他只管赶自己的路。可后面的朱邪翼圣紧追不舍,好像是对这几人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兴趣,喝道:“那你会帮我们吗?”

    “云稹,这些人行为怪异,做事藏掖不全也不知是做什么的,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沈峰见云稹犹豫不决,便悄声劝道。

    弄不清楚但是有兴趣的事情,如果稀里糊涂地错过,那种滋味不太舒服。云稹笑了笑,这回他不想听别人的想法,点头对朱邪翼圣说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奉劝你休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朱邪翼圣面皮一热,流露出了诚挚地情感,道:“这次是真遇上了麻烦,关于我们的身份以后肯定对你言明,只不过不是现在,还望谅解!”

    他说话间似乎蛮

    期待云稹的答复,出乎意料的是云稹并没有回复他,反而一如既往地冷淡转身而去,背着身子喊道:“你这人婆婆妈妈的,要是再不赶路,等到天黑之后,真出了事情对谁也不好。”

    朱邪翼圣愣在当场,须臾之间龇牙咧嘴地挥着手示意让队伍跟上云稹,就这样云稹成了保护神或者说是挡箭牌,不过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了。

    大约向前行了三十里路程,云稹他们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注视着地上。

    朱邪翼圣的商旅们押送着辎重自然走的慢了些,等他们赶上来的时候也苦叫连连,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肢体,东拼西凑也不见能嫁接成一副全尸。

    迎风而来的腥臭味道越来越重,云稹脚步突转向另一侧的沙丘下跑去,朱邪翼圣也紧随其后,众人一时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傻傻地望着那两人。

    “怎么会这样?”

    不放心云稹的崔昊等人缓缓地走到沙丘上,却被那场面吓了一跳,雪姬已捂着胸口呕吐不止,云稹和朱邪翼圣面色像是愤怒又像是惊惧,反正很难平复成本来面容。

    “你说实话,这些人是不是你的人?”

    “是!”

    “他们为什么会惨死成这样,是你得罪的仇人吗?”

    “不知道……”

    “那你又是谁?你再不说实情,连我也无法帮你。”

    云稹和朱邪翼圣两人一问一答,一个有一肚子的疑问涌在心间,而另一个心里一片空白,一问三不知地只会摇头。

    气急败坏地云稹转身欲走,却听朱邪翼圣喊道:“站住,你跟我来!”绕过这块不高不低的沙丘,其后便是沙漠中人梦寐以求的绿洲。

    朱邪翼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蹲下身子伸手洗了把脸,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商贾,而是振武节度使朱邪赤心的儿子,我父亲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李国昌,那是天赐李姓!”

    言语之间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得意,云稹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轻哼了一声,道:“那你呢?你既然位高权重,谁还敢对你不利?”

    朱邪翼圣擦拭着脸,独眼望着云稹,尴尬地笑道:“我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李克用,是沙陀副兵马使。一切都得从数月前的一道圣旨说起,圣上命我与父亲南下剿灭叛乱,父亲迟迟不下军令,暗中派我去长安刺探军情,再做定夺。”

    “哦?那他们为何追杀你!”云稹暗叹沙陀小邦也不尽是庸俗之人,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李克用跺着脚,仰天长叹道:“还不是那些宵小之辈以为只要我死了,父亲便会为他们所迫,发兵长安代替天朝!沙陀与天朝数十年和平相处,说实在的父亲与我都不愿意与天朝兵戎相见,不过难免有包藏祸心者不甘于现状。”

    光是王黄起义后便闹得人心惶惶,若真如此人所言沙陀北来用兵,整个大唐王朝顷刻之间便会化为乌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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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赋介绍:
一曲长空饮悲赋,千里黄沙血拂尘。天地空积百年怨,星罗纵横落春秋。 杯中酒香寒蝉噤,哪知新月已初晴!九渊寒光谁堪度,入了空门佛伴灯。长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