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落石出
云稹打理好了这一切,才发现夏侯重明已不在了身边,大喝:“夏侯重明,你给我站出来!今天咱们就把所有的账结算个清楚。”
“稹哥哥!”
多么熟悉的称谓,云稹惊慌失措地寻找着说话的人。
众人也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夏侯重明已押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从禁军之中,徐徐走来:“你以为我真怕了你?”
“重明!将刘娥带到我这里。”崔焕紧紧地绷着脸,让人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致云稹简直不敢相信瞪着眼前的一幕,无比讶异地道:“舅舅?难道连你也......”
“稹儿,若非是我的那块素锦,你又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崔焕冷哼一声,在台上踱来踱去地好像再说着一件毕生极为自负的事情。
云稹将天行剑拄在地上,颓丧地叹着气:“你们都骗我!都骗我!”
天儿见云稹不对劲,用力蹬着崔昊和慧空,疾喊道:“大哥,你没事吧!你放开我。”
崔焕叹息了许久,忽然道:“是你先搅进这局中的,你也别怪我心狠,这就送你下去让你们一家团聚。”
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弥漫而来,可云稹此时一句也听不进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将他的斗志瞬间瓦解。
“夏侯重明,你还等什么?”崔焕或许是不忍亦或许是歉疚,将身子背对着云稹,信手一扬,默然道。
夏侯重明欣然领命,阴笑着走进云稹,
无论是台上还台下都被这太快的变故,整的瞠目结舌,怔怔地望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自古最毒的并非是穿肠毒药而莫过于心机。
云稹已然是个失去了六识的废人,任凭夏侯重明挺着尖枪走来,还是恍恍惚惚地跪在地上,无所动容。
“云稹,如今夙怨已了!我这就报你给我的断指之恨。”夏侯重明说着,抬起了聚气真气的右手,明眼人确实能看到他的右手只有四个指头。
眼看就要一掌拍了下来!
却见半空飞来一黑色斗篷,来的劲道极大,夏侯重明惊慌之下,撤了掌风,急忙后撤了十余步。
哄闹的场面变得悄然无声。
原本该死的人还跪在那里,一动未动。
不过,在江湖汉子的唏嘘声中,云稹声旁已多了位高挑的大汉,也背着身子负手而立,脸朝着下面的江湖英豪。
天儿激动地在崔昊怀中蹦跳着,大喝道:“父亲!快救大哥。”
崔昊不由地脸色一变,心生狐疑,难道......
来人正是云稹的父亲云端。
崔焕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眉间大皱,默然道:“你果真还活着?”
云端似乎并没有打算去回答崔焕的疑问,别有深意地叹息道:“我真没想过,你能隐忍二十年才动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唯有慧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好像早已料到一样,毫不惊讶。
崔焕实在没想到真的会是云端,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歇斯底里地笑道:“二十年,我将孩子交于你抚养,让你放下警惕,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逃过一劫。”
此言一出,云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神和崔昊接触,各是一惊,曾经两家的和睦背后难道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坎坷。
云端仍然屹立在台上,冷风扬起了他的散发,一道长疤映入看客的眼帘,仍独自叹道:“我知道,从你将崔昊带入我府中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能感觉到,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都放下了,真不敢相信连自己的妹妹,你都下得去手去害她!”
正在原地踱步的崔焕,心神意乱、神情剧变,惊道:“难道你......早已知晓?”
云端怒气上涌,回转过身子也不应答,炯炯有神的双目向崔焕疾射了两道寒光。
“知晓了那又怎么样?谁叫她竟然到最后真的喜欢上了你们的那个家,将我交代的事情充耳不闻!”崔焕被这眼神像是吓得失去了分寸,声音不自然地小了许多,仅能够在台上听到。
云端那句话末尾地几个字就像针毡一般,一字字地扎在云稹和崔昊的心里,两人各怀心思,除了共有的惊惧外,一个是愤怒另一个更多的是愧疚。良久,云稹别过去了视线,向崔焕冷声问道:“我母亲竟然也是你害得?难道你和地宫......”
崔焕满目的血丝,也许此刻有了一丝丝的心痛吧!狂笑道:“哈哈哈,猜得不错!你可比你那榆木父亲聪明的多,难怪阁主也对你夸赞不止。我崔焕当然不会是朝廷的走狗,还有一层主要的身份,便是那‘捕风门’的门主,地宫一切刺杀、暗杀的活动皆是我策划的。无毒不丈夫,人间的亲情又怎么能比得了天门地宫数百年的夙怨重要,你母亲它是自找的,她若早听我的话这一切就不会有今天的结局。”
云稹知道崔焕竟然是地宫两门中的其中一门“捕风门”,再也听不下去了,倏地昂首一声长啸,天行剑应声而起,直穿进军守卫左右,刺向崔焕。可就在剑锋将刺进崔焕的胸膛,崔昊却面色惨淡、一动不动地挡在崔焕身旁。
这一变动连慧空也没有想到,神色匆匆地疾喊道:“徒儿!”
天行剑的剑气将崔昊的乌发震得飞扬,崔昊第一次感受到这把天行剑的寒气,但他心中的凉意岂是这把剑能比得过的,凄惨地笑道:“云稹,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恨他所做的一切,我实在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一切的主使,可无论我再怎么恨他不愿意接受,他终归还是我的父亲。试问天下间哪有儿子见父亲有难而不上前的?”
云稹瞅着这张熟悉的脸,握着剑柄的手兀自抖了抖,心中如奔腾的江海一般起伏着,喝道:“你走开!作孽的是他,与你无关。”就在此时,云稹看见肩上多了一只雄浑的手,拦住了他:“
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自己的私怨,没必要牵扯在下一代的身上,你们今天能在这里看清楚他的为人就不行了。”
“姑父!”崔昊带着哭腔求道。
“崔焕,你看你这就是你造的孽!你以为只有你聪明将一素锦寄给云稹,骗他来到长安,难道我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端冷冷的瞥了崔昊一眼,满目的杀气直逼崔焕说道。
“昊儿原来是你骗回来的?”崔焕先是一惊,后仰天大笑:“云端,我以为这世间只有我能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没料到你和我竟是一般毒辣,如今你应该如愿以偿了吧!”
云端起初窥探得知崔焕邀云稹来长安的事情后,是有些想要崔焕品尝一下众叛亲离的滋味,可是现在看着这个与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已经没了当时那般的报复。云端将崔昊拨在一边,闷声哼道:“任你如何说辞,今天你是走不下这个擂台,这就是作茧自缚。”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且慢动手,且听老衲一言。”
慧空见云端和崔焕要开始了火拼,情知自己再不出面,这局面不知要发生什么变化。
“你是......”云端回神仔细端详着慧空。
且听慧空叹气道:“曾经咱们三人的把酒言欢,谁能料到今日会是这般相见!”
“原来是你!我早已为你......哎,世事难料,谁会想过你我已死之人竟然也有再逢之日?”云端见是故交,杀意也消停了大半。
慧空一反常态的和蔼笑容,皱了皱眉道:“是啊,谁能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的荡寇将军,再逢之日,竟然已是两个反目一个入了空门。崔施主,你不就是执着于陈年往事吗?如今当事人都在这里,何不问个明白,做个了断!”
崔焕轻蔑地嗔道:“一切的过错在于云端!大家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好辩解的?若不是有他的一意孤行,我父兄三人岂会只剩下我独自苟活在这个不清不白的世上。”
“不可理喻!”云端黑袍一甩,别过了头去。
慧空欠身上前道:“阿弥陀佛!崔施主,老衲想你是误会了,当年是老衲与令尊及令兄一起出征追缴贼寇,期间过程也不竟是你所想那般。那日,大军中计被叛军合围,令尊说老衲武功高可先去求援,其实早在老衲去求援的途中,他们便发动突围,葬身在了火海之中。老衲在途中遇见宿敌被打成重伤,途中被慧觉师兄所救。你若不信,当年的求援信仍保存完整,你大可看过之后再定。”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木匣子交给了崔焕。
崔焕接过,打开读完书信,才知二十年的夙怨竟是自己的幻想所致,闭着眼睛老泪纵横,汩汩而落。
夏侯重明突然发难,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崔焕的背上,笑道:“我管你们的什么陈年旧事,这次你们谁也出不去这个擂台!”
第十章 笑泯恩仇
崔焕面如蜡黄,倒向云端的怀里,自知挨了夏侯重明一掌后活下去的几率不大, 乏力地说道:“你快走!我已经对不起若秋了,再不能对不住你们父子二人,求你看在她的面上替我照顾昊儿!”
“父亲,你不能死......”
夏侯重明吩咐着禁军:“来人!今已查明崔焕大逆不道,与乱臣贼子勾结,快将他们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涌向台上的禁军越来越多,云稹起身怒道:“我看谁敢上前,我父亲云端乃当朝西北节度使,我们父子先后征战南诏,屡立战功,却遭奸人所害沦落至此。而夏侯重明乃地宫贼子,专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难道是非善恶都分不明白?”
没想到,这些禁军充耳不闻似地根本没有停下上前的脚步,云稹不由退了几步,因刘娥在夏侯重明手中,不免会投鼠忌器,没了主意。
台下的江湖义士们议论纷纷,听说是黑袍汉子竟是大破南诏的云端,纷纷投来了敬慕的眼光,谁黑谁白,登时有了谱,专注地望着台上即将发生的事情。
崔焕见状吼了一声:“都给我退下!”虽说是人已如斯,但余威犹在,不知所措的禁军缓缓又退了下去。随即乞求道:“云端,我求你了,快带大家走!这台下布满了硫磺、硝石,只要夏侯重明点燃,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我造孽太深,这里是最好的归宿。走!”
夏侯重明已点燃了火折子,阴笑着走向台上的祭坛,崔焕拼着最后的气力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夏侯重明的大腿,任凭夏侯重明怎么踢打,恁是不退却半分,疾喊道:“快走!”
台上的众人见状,皆知现在冲上去也是晚了,不由飞身跃下了台。崔昊已哭作泪人,傻傻地望着父亲的身影,慧空见状,抱起他在身后的轰隆声中跳了出去。
台下已是乱作一团,云端怀抱着天儿和云稹立在火海之外,脸上阴晴不定。
“稹哥哥!你在哪里?”突然台上传来了一声刘娥的哭喊声。
云稹暗叫糟糕,四处寻望着,疾喊道:“小娥,你在哪里?”
一缕烟云过后,这才看清楚,向麒麟和夏侯重明仍在火海之中交手,旁边的刘娥面露惊惧,四处张望着云稹的身影。
云稹大骇,不顾云端的阻拦,急忙上前进入这片纷乱的场面之中,一招“落寒青萍”使出,夏侯重明的银枪登时碎成两半。夏侯重明不妨云稹还会赶来,悻悻地握着手中的两截长枪,道:“云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你们慢慢在这里享受吧!”捷足先登,跳上栅板,越出了火海。
“稹哥哥!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刘娥奔进云稹的怀中,痴傻地笑了笑。
云稹鼻子一酸,先前那会被崔焕的变故搅乱了心神,倒把刘娥的事情淡忘了,抱着刘娥向一边的向麒麟说道:“向大哥,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火势向上不断喷涌,已烧至台面,向麒麟不由大为皱眉道:“好说,赶紧想办法下台,这火势太大,擂台即将要塌陷。”
云稹瞧着台上仅存的栅板,凄然一笑:“有主意了!向大哥,我等会将这块舢板横空扔出,你借着它的力道,定可逃离出去,麻烦你带刘娥先行一步。”
向麒麟点了点头,皱眉道:“那你呢?”
几经分离之苦的刘娥,两眼通红,啜泣道:“稹哥哥,你休要做什么傻事,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的。”
漫天的浓烟上涌,火舌似乎就要完全吞没这里,云稹黯然一指地上已无气息的崔焕,苦笑道:“我还要带他下去,根本无暇照顾你们。向大哥,拜托了!还不快走?”说着抓起地上的两块板子,先将第一块扔了出去,向麒麟知道这时候时间紧迫顾不及说什么,拦腰搂起刘娥飞身踏了上去,行了大约数秒,且听背后生风,情知第二块栅板以至,放慢了速度等第二块栅板行至眼前,便运足气力踏了上去。
此时这座近丈余的高台,轰然倒塌。
初登上栅板的向麒麟听见高台倒塌的声音,更加上刘娥在向麒麟怀中嘶吼着叫喊着,心中一乱,险些从杉板上掉落了下去。向麒麟深知刘娥对云稹定是极为重要,当下能为他做的只有将她安全地送出去,故而任凭刘娥百般挣扎,他也不放手,不一会向麒麟和刘娥悄然落地。
刘娥向前冲了几步却被向麒麟拦住,拼命地嘶喊到:“稹哥哥!”
四周的江湖汉子和看热闹的人不禁唏嘘,有的为这个少年英雄叹息,有的却想着这小子已死,这《长空赋》定然是与江湖无缘相见了。
云端听着天儿口口声声的“大哥”,已是心中酸楚,老泪盈眶。
就在众人都以为云稹绝无生机而唏嘘长叹的时候,突然只听火海中传来一声暴喝,火势随之瞬间四散了开来,一股股的热浪喷袭在四周,在这严寒的正月里,第一次有了格格不入的温暖。
暴喝声尚未停歇,只见在那火舌奔涌的瞬间,一股寒光破空而出,里面的人径直冲天而上。也许是没了云稹的内力对抗吧!四处喷散的火舌瞬间又归做一处,在长空之中的云稹像是背负着一人,先是前倾了一会,人随着重心已然开始降落,就在离地面不到七八米的时候,“哗啦哗啦”连续刺出了几剑,之后平稳地落在了崔昊身旁,当即将身上背负的崔焕放了下来,什么也不说,立刻走向了云端等人处。
刘娥见云稹还活着,自是兴高采烈。当然,那些江湖人见云稹未死,更是悲喜交集,喜的是《长空赋》仍然存在,悲的是云稹那份武功,已是放眼江湖罕见敌手,竟然能以自身的真气内力将火势生生地镇压了下去,不得不长叹着各奔故土。
空地上只留下崔昊、云稹等七人,突然崔昊起身,眼泪汪汪地问道:“云稹,你还恨着我父亲吗?”
这句话问了也是白
问,试问对自己母亲能下毒手的人,不管是谁都是恨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戚。
云稹放下了对刘娥的赔笑,收敛了下心情,沉声道:“你不必感激我,我把他带出来。其实也不知道是该可怜他还是该恨他,总之不会亲眼见他葬身火海。”
云端抱着天儿,微笑着夸赞自己的儿子是非分明。
“那我们现在?”崔昊以自己对云稹的了解,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大反常态,害怕云稹再不能认这个他表哥,忧心忡忡地问道。
只见云稹上前看了看血渍斑斑、灰头土脸的崔焕,再瞧着崔昊那真切的眼神,长叹一声:“人死如灯灭,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崔昊见状,苦笑着拜了拜云端及在场众人,道:“我们终究是亏欠了你们,我父亲那样对你,你到他最后一刻还把他背了出来,我想他若知道也会感激你。”说罢,抱起崔焕的尸体,缓缓地离开了灞桥。
傍晚,残阳如血,斜斜地挂在天际,说不出的压抑。
慧空遥遥地望着崔昊,终究是不放心这个徒弟,于是上前作揖道:“阿弥陀佛!老衲也该告辞了。”
云端打趣地说道:“故友重逢,难道不该秉烛夜谈一番?你这和尚怎么这般小气。”
慧空也不言语,不紧不慢地跟着崔昊走去,道:“老衲,既入了空门,就当放下红尘之事。既然此间事已了,老衲再也无所牵挂。”
留下云端独自叹息着,他终究不再是当年一起作战的将军,身上连独孤阙的一点影子也没有了,难道这人没了头发连本尊竟也变了!和尚刚才说“入了空门,了却红尘”虽然说的过分了些,可细想之下天下之大,家破人亡后我又该去哪里容身?
云稹瞧着云端脸色苦楚,没了血色,问道:“父亲,你现在如何打算?”
“我还是和天儿回窑洞的好,这位便是刘瞻的女儿吧!”云端默然回应了一句,转过脸向刘娥询问道。
刘娥慌忙离开了云稹,施礼道:“正是,小女刘娥拜见叔父!”
“嗯,挺好的!你以后就和稹儿去闯荡,自己小心。”云端说罢,抱着天儿走了。
他们走得很慢,也不只是云端心里的忐忑还是空虚。总之,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灞桥上。以前他心里只有恨意,成天想着报仇,虽然痛楚但也至少是有点方向,可现在仇恨揭晓,反而远不如以前自在。
寒风吹在云稹三人的脸上,可他们似乎并没有躲避的想法,遥遥地看见天儿仍挥霍这小手。
“父亲,大哥呢?他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做。”
“那我就陪着父亲,等他回来接咱们。”
“天儿真乖,咱们现在就去城南!”
“咯咯咯!上次你和大哥都没吃,这次你先吃,剩下的我再慢慢吃。”
第十一章 云涌沉浮
云稹看着渐行渐远的云端和天儿的背影,无奈地叹道他小时候也是这样抱着我的,现在他真的沧桑了许多,却把我一个人放在这纷乱的江湖上漂泊。
向麒麟想这今日开始自己算是离开了地宫,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惊天巨变,不由上前发问道:“云少侠,现在你如何打算?”
“向大哥,别以后叫什么云少侠了,我可担当不起,如果你不嫌弃,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实不相瞒这次我本欲打算去找屠洌天屠大哥的!只是途中接到了‘长安令’,才稀里糊涂的到了这里。”云稹这次得了向麒麟很大的帮助,心存感激,很客气地说道。
向麒麟忽然听到云稹说起已失踪了好几个月的屠洌天,更是讶异,向云稹追问道:“云少......云兄弟,你知道我三弟在哪里?”
云稹就把当日在回甘州的路上所见情形,为向麒麟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气的向麒麟破口大骂道:“夏侯重明,这个畜生!我待他如父如弟,他却将我几个兄弟逐个迫害,死的死,走的走,我真是造了孽,当初收下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向大哥,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我不相信他夏侯重明每次都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逃脱,他的罪孽迟早会有终结。现今向大哥也不算是地宫之人,小弟有一事想问!”云稹知道夏侯重明所做的这些事情都和向麒麟没什么关系,见向麒麟大发雷霆的样子,不免也有些替他和其他几人惋惜,就上前劝勉道。
向麒麟也是那种直心肠子的人,只不过他不像廖天鹰,很少将任何感情流露在脸上,笑道:“云兄弟,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又屡次帮我兄弟几人,我那四弟孟寒光可对你是赞不绝口。有事直说,自家人没什么可以绕口的,但说无妨。”
云稹没想到自己在五堡中,除夏侯重明之外,好评竟然这么高,微微一笑,忽然问道:“向大哥,那王仙芝此刻在什么地方,你可知晓?”
向麒麟此刻很纳闷为什么云稹会这么问,但是人家问出来了总不能不答吧,茫然道:“应该去了山东吧!你知道地宫五堡现在除了夏侯重明的重明堡,其他的在地宫已没什么地位了,廖天鹰已死,屠洌天出逃,孟寒光归乡,现在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人,今夕比起往日,着实让人感怀。”
云稹听罢想着如何劝向麒麟放下心事,猛然记起一事,道:“糟了,我上次在祁连山的时候就听‘老先生’说要将他派去山东招募兵马,他若真去了,这天下怕是没有几天安稳日子可过了。我们这就去成都与屠大哥汇合,另行商议对策!”
向麒麟心想反正地宫已经相容不下,还不如跟着眼前的这个天门少年出去闯荡一番事业,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廖天鹰宁愿背叛地宫都要追随云稹,也许在云稹这里更多的是些人情味,一点也不像地宫那般明争暗斗不息,遂点了点头。
冷不防刘娥插了一句:“稹哥哥,咱们走的时候,你应该去
看望一下崔昊的,他在你最失落的时候可不是抛下你!”
云稹五味杂尘,长吁道:“好吧!”
正月十五,长安城的夜里花灯招展,车水马龙,宛如人间仙境。
一更天,崔府。
崔昊回家后在慧空的帮助下,置办了些丧事用品,直到晚上才忙罢,匆匆用了些晚饭就来到灵堂为其父守灵。忽听仆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慌张地说道:“少爷!这几个人自称是少爷的朋友,拦也拦不住地闯了进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
崔昊跪在灵堂前,听见大堂门口碎步的声音并不回头,又有谁知道他不回头的原因竟是无法面对,竟像是知道了是谁,漠然道:“既然来了,便请他们进来吧。”
刘娥率先上前和崔昊寒暄了一会,云稹倚在门旁冷冷的看着崔焕的灵位,心里乱作一团。
崔昊知道他和云稹都不能接受这些现实,可是既然已明摆出来的东西,又和你接不接受有什么关系?这种东西就是现实。
“向大哥,我们出去吧!给他们兄弟两个人留点时间作别。”刘娥很知礼数地和向麒麟走出了门去。
大堂上就剩下了云稹和崔昊两个人。
崔昊惊讶地问道:“作别?云稹,你又要去什么地方?”
云稹仍然一副丢儿浪荡的姿态靠在门旁,沉声道:“成都。”
相对无言!
“我该走了。”云稹沉默着走了几步,又叹着气回头道:“实话说,我很想替他上一炷香,可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以什么名分上这炷香,希望你理解,给我点时间淡忘吧!不过你永远是我表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哩!”
崔昊听完这些话,情知云稹已开始尝试着原谅或者说是放下,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直流,扬声说道:“谢谢你!一路保重,等我武功大成,我会来给你帮忙,替他赎罪。”
赎罪,你有什么罪可赎的。
云稹心里虽然那样想,可人还是冷冷地回应了一句:“随便你吧!”缓缓地走出了大堂,消失在灯火通明走廊之中。
刘娥和向麒麟早已在在门口等候着云稹,就在三人出门上路的一刹那,却被慧空留住:“檀越,你可否跟老衲前来,我有一事要告知于你。”
云稹纳闷地皱了皱眉毛,不过人还是跟着他走开了十几步,且看慧空从怀中掏出一串锃亮的佛珠,道:“檀越,你既知道老衲与你父亲、舅舅的渊源,想必也能理解为何老衲三番两次为你和崔昊解难。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是近日遇上了邪派之人,你不妨将这串珠子带在身边,日后若你再遇上那种人,应该有所帮助!还有崔昊有老衲调教,檀越尽管放心。”说罢,径直进了崔府。
云稹心想:邪派之人?难道他指的是“茅山寒影”?是了!除此阴阳怪气的兄妹二人,又有谁能称的上是“邪派”,这老和尚也真是的,要帮我除掉他们二人也不明说
,搞得这么委婉!要是我和崔昊那样笨,早被他一天折磨疯了。
长安的夜,这片处处充满热闹气息的夜,似乎热闹的有些不同寻常,云稹像是在这热闹之中想到了日后的断壁残垣、萧条晦涩的血腥场面,不由打了个冷颤。
刘娥陪着云稹和向麒麟转悠了好几条街,看惯了热闹街头的她总觉得每条街都是那样,催促道:“稹哥哥,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落脚吧!夜深了,有点冷。”
云稹莞尔,笑道:“向大哥,要不咱们买点酒水,找个客栈,咱们再促膝长谈?”
向麒麟空有一腔才华,无处施展,在路上与云稹交谈了几句,顿时觉得这个少年有治世的本色,心里对他更加赞叹,自知这次千里马终究找到了真伯乐,亦笑道:“好啊!我正想听听你的一些治世之道呢。”
二人皆笑。
长安的热闹确实罕见,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天是“灞桥大会”的缘故吧!故事有可能有悲有喜,怎奈你没入角只是个看客,故而人特别的多,熙熙攘攘,直到四更天的时候还能隐约听见醉酒的叫骂声。
刘娥已在榻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许是相见恨晚吧!云稹还在与向麒麟秉烛夜谈。
突然云稹问道:“向大哥,你说这次我是不是做的很过分。”
“这可怎么说?”向麒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确实整的懵了。
云稹饮了一樽陈酿,苦叹道:“我是不是不该那样对我表哥,我虽然是在发泄,他也很不容易,对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安过坏心眼。”
向麒麟毕竟是老江湖,经历了兄弟五人的离散,已看开了、放下了许多东西,叹息道:“哎!这可不好说,他若懂你你无论怎样做,他都会支持你;他若不懂你,无论你做的再多也是白瞎,就像这酒会喝的人那就品味,不会喝的只能算作消遣,你说是吧!”
云稹听罢大喜,笑了笑,暗赞向麒麟真乃当时真豪杰,道:“向大哥,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果真人如其名,不愧是麒麟之才,无论是经轮治世还是为人处世,都非凡人所能及。”
两个人,四壶酒,竟然整整喝了一宿。
天微微放明的时候,却发生了一桩怪事,只听门外“嘭”的一声,向麒麟起身想出门查探。云稹却示意他坐下,保护刘娥,他出门一看委实吓了一跳,在门口斜躺这一句死尸,准确的说,已经算不上具完整的尸体,因为他已被人挖去了双眼,割了舌头、耳朵、鼻子,好好的一人却被整的面目全非。
云稹兴许是酒喝多了,脑袋沉了沉,想起来地上躺的这个人正是“聚友阁”的店小二,没想到前几天还榨取钱财,今天却成了这个样子。云稹见他胸口似有字样,缓缓地揭开衣物,袒露出胸膛上面划着“茅山寒影”。
虽然是白天,云稹也打了个怵,吸着凉气倒退着进了客房,掩起了门。
第十二章 茅山寒影
云稹的这一举措,让向麒麟坐在圆桌旁边的人不禁起身,窃窃地问道:“云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稹木讷地呆傻在房间里,因为那副极为痛苦又惊悚的面容,实在有点骇人,惊惧未定地说道:“向大哥!是......茅山寒影。”
“什么?竟然是他们......”向麒麟闻声色变,身子晃了晃,又坐在了座位上,就好像听见了难以置信的噩耗一般,起伏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在向麒麟哑然失色的时候,刘娥也揉了揉眼神,打了个哈欠,惊讶地审视着地上的两个失魂落魄的人,纳闷地说道:“稹哥哥,你和向大哥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在大早上一惊一乍的。”
又是新的一天,不该来的既然然已经来了,那么该走的也真的该走了。
云稹在室内徘徊了许久,好像并未听刘娥的疑问,径直推了推窗户,只见灰蒙蒙的外面晨曦的曙光刚刚升起,一切是那么的安静,道:“我们该走了!马上收拾行李,从这里出去,我想大门那里已经被盯上了。”
人有时候出名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情,无论是名声好还是差,都会迎来不同的麻烦,云稹现在可以说是深受其害。
也不由刘娥犹豫,向麒麟和云稹已将物事带了个齐全,先后来到了窗户下面。云稹道:“向大哥,你先下去,探探情况!之后我带刘娥下。”
向麒麟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了楼,东张西望地在灰蒙的黎明里探视着。半晌,在底下招了招手,示意云稹和刘娥下来。
大白天,这个客栈第一次这么热闹!也许有人说一年刚开始便这么红火,今年一定能图个好利润,但是这里的掌柜并不这么想。来的是衙门里的人,在二楼天字号的客房门前停着一具惊悚的尸体,尸体却是城北“聚友阁”跑堂的伙计,天字号客人也没了踪影,这是多么的不合理的一件事情。
掌柜无疑将天字号客房里的三个客人的容貌大致描述了一遍,衙役画本图形绘了个大概样子,一哄而散去抓捕嫌犯去了,望着这干经常耍无奈的捕快来去匆匆的样子,掌柜的面色蜡黄,知道这次摊上这样的横祸,长安城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大早上就将门掩了起来。
云稹三人正在城西的马厩里买马,忽听到一簇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快!让开,见过这三个人没有。”
接着就是翻来覆去地哐啷声,云稹向贩子问道:“敢问大哥,刚才那伙捕快是做什么的,一副很慌张的样子。”
“小兄弟,你瞧那里贴的通缉令。这长安城很乱,赶快选好马从其他门出去吧!城西的大门已经被封住了。”马贩子无奈地收拾着被捕快翻搅乱的东西,手指一屈指向墙头。
云稹顺着方向看去,那墙上画着三个人的头像,苦笑道:“这是谁画的?竟然把我画的这么丑,真
该抓起来痛打一顿。”
刘娥呆立在墙角,满腹疑云。
向麒麟到底是老江湖,沉得住气,向马贩子问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已是知道这上面画的是我们。怎么不将我等下落告知他们,也好领些赏钱,总好过你在这里做些买马的生计强!”
马贩子嘿然一笑,道:“哎!这卖良心的钱还是不挣的好,你们赶紧趁着其他城门尚未关闭之前,逃生去吧!”
云稹听得有趣,笑道:“大哥,你就这样放了我们!要是我们真是坏人,怎么办?”
坏人?这年头好人、坏人有什么区别,我就是一天买马为生计的,其他的和我毫无关系,马贩子叹气道:“那就全当是我瞎了眼吧!”
云稹心里暗暗赞赏这马贩子也算是号人物,当下跨上白马,搭礼道:“你没瞎!只是这太阳的光芒还不够强。”说罢,三人策马疾奔,去了城东。
城西命案的消息传播再快,也快不过俊马,东西的距离无疑比起东与南北的远了一些。云稹等人光明正大地出了东门,一路狂奔,直至上了官道,才略微放缓了行程。
刘娥忍了一路,终于问出了口:“稹哥哥,这事情真是你们做的吗?”
“我如果说是,你信吗?”云稹顽笑道。
向麒麟侧耳听去,不远处不断传来金戈撞击的声音,摇手道:“你们别闹了,前方好像出事了,我好像听见了打斗声。”
长安城东侧的官道,不出两三里路,便是一片乱坟岗。
乱坟岗平时都放些朝廷处死罪犯或者丢扔弃尸的地方,在这片道路上行走,大白天的也能感觉到阴森寒气,加之这里常年匪盗出没,所以很少有人在这里行走,要是有也是许多人结伴而行。
不过,什么事情都有意味。此时在这片乱坟岗上站立着三个人,这三人是落清寒和落清影兄妹及已受了重伤的孟寒光,眈眈相向。
忽听落清影玩弄这手指上的短剑,阴阳怪气地笑道:“孟寒光,你的破扇子已经都成了那般模样,你还想斗下去吗?不如束手就擒,念在往日大家都在为地宫效命的份上,我求大哥给你在阁主面前求情,留你条全尸。”
孟寒光黯然,但见他们那副神气的嘴脸,心里傲气陡然而生,骤然问道:“茅山寒影!我与你们兄妹素无瓜葛,何故今日非要与我过意不去。”
落清影脸上阴气倏地升起,短剑一甩,悻悻地道:“你与我们是素无瓜葛,我们也并非和你过意不去。只是地宫五堡已然除名在外,既然没了堡,还要堡主何用!我们‘茅山寒影’就是你们五堡的克星,认命吧。”就在她准备出手的一刹那,只听官道上骏马长嘶,向麒麟飞身两掌震向他们兄妹。
“大哥!”身上已被刺了数剑的孟寒光,见真的是向麒麟,一时间泪花涌出,神情激动,再也挺不住重伤跌倒在官道上。
落清寒抱着落清影躲过了一劫,但仍然喘息不已,恶狠狠地盯着飘飘然落下的向麒麟,道:“是你!也好,你们倒是兄弟情深,这就成全你们。”
向麒麟瞟了一眼孟寒光的样子,不由心中一乱,转而全都化作愤怒,两条铁索陡然而出,哼声说道:“‘茅山寒影’,我兄弟五人能有今天,全是你们做的鬼祟,咱们就在此痛痛快快地做个了断。”
落清寒情知在客栈的时候,向麒麟还和云稹在一起,这会却没了影子,蓦地心中费解。
“啊!大哥!”落清影大声叫道,不知何时云稹已窜在他们身后,现在突然发难竟将落清影直直提在了半空之中,扬声笑道:“‘茅山寒影’你们作孽深重,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落清寒呆在乱坟岗,心如死灰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委实惊吓了一跳,突然大叫道:“清影别怕,快用‘红颜劫’!”
说时迟那时快,在半空中的云稹不妨被落清影一只泛着粉红真气的手,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正着,垂垂地掉落在官道上。
向麒麟见云稹会被暗算,惊疑不定,心急地大叫了一声:“云兄弟!”
孟寒光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以兄弟相称,看似关系不浅,没来由地想着究竟在自己出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事起突然,不得不暂时放下了疑虑,望向打斗的场面。
“混小子,你以为姐姐的豆腐是那么好吃的吗?一会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一定要坚持到我将这两个败类清出掉了再死,不然我多不尽兴!”落清影将“红颜劫”打入云稹体内,围着云稹怪笑着说道。
刘娥听见向麒麟的大喝声,情知云稹又出了事情,急忙从隐匿的乱石中跑了出来,看着地上的云稹毫无表情,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急忙道:“妖女,你将稹哥哥怎么了?”
落清影见刘娥也涌了出来,心里盘算到我收拾不了向麒麟还收拾不了你这个小妮子,只要大哥能拖住向麒麟一点时间,就够了:“小妹妹,你别着急,你马上就会陪他做一对鬼夫妻。受死吧!”
盘算已定,便运足力道,用短剑刺向刘娥。岂料中途只觉背脊一凉,不顾落清寒在身后的嘶喊声,怔怔低下头看去,才知一把寒剑已将她横胸穿透,惊怒交加,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你分明是中了......”
人已乏乏地跌在地上,嘴角鲜血一股股的冒了出来。云稹抽出天行剑,哼声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先下去慢慢想。”将天行剑在地上一划,转身讥讽道:“落清寒,你妹妹已经死了,你还不引颈受戮,下去陪她,难道你口口声声地照顾都是假的不成?”
向麒麟见云稹中了落清影的毒手竟还安然无恙,心中虽说疑虑纷纭,可也是一刹那的事情,因为落清影已死,这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第十三章 西风东拂
落清寒面对着妹妹的尸体,脸色凝重,痛心疾首地说道:“混账!你竟敢杀了她,我现在就要你偿命。”
“哼!正好,我这把剑自从现世以来,也沾过数十人的血,但那都是迫不得已所为,要说是真正杀心里所恨之人,你妹妹落清影也能算上第一,你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云稹将剑锋一转,不以为意地笑道。
向麒麟紧盯着落清寒,话虽是对云稹说的,可人并未回头,直向落清寒步步紧逼了过去,冷声说道:“云稹这一阵就让与我吧,这里想报仇的不止是他,我们兄弟五人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必须要他给个说法。”
“且慢!”云稹心想这次能从落清影的“红颜劫”下逃生,肯定是和慧空给的那串辟邪珠有莫大的关系,于是上前拦住了向麒麟,叽里咕噜的嘱咐了一通,才放心让他前去,自己缓缓地走向了孟寒光,掺扶着他向刘娥走去,好像对向麒麟成竹在胸,并不担心。
落清寒不由地将自己手中的银钩抖了抖,看样子已经入了戒备状态。
“死去吧!”向麒麟一声暴喝,双锁已横空出世击向落清寒,落清寒也不是等闲之人,被他侧身一闪,竟然躲开了锋芒,顿时一击落空,震得石屑飞扬。
向麒麟不禁大怒,两条横索如蛟龙出水一般再次涌向落清寒,落清寒用手上的银钩边还击边退却,一时半刻竟也分不出胜负。
自古取长才能补短,有时武器长了一分便力道衰弱一分,向麒麟也明白这个道理,就采用了短兵相接的手段,将绳索收缩了一半,开始与他近战。向麒麟本就武功高于落清寒,一时间占尽了上风,银钩已被死死地缠住,眼看就要击败落清寒了,却不料落清寒陡然撇下银钩,倏然出掌,顿时阴风四起。
向麒麟胸中一闷,竟被震得斜飞了出去,人面如死灰闭起了眼睛,落清寒以为时机已到,拾起银钩,一个翻落击向向麒麟。谁知就在快近身的那一刻,向麒麟双眼暴睁,重新陡出了横索,用尽毕生功力直击落清寒。
此时的落清寒悬在半空之中,后退依然无望,被绳索重重地击向胸膛,倒在地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哼声道:“怎么可能?我和清影从小修习茅山之术,你们怎么可能先后破去我们的功法。”
“也许是因为这个东西吧!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你平时百般小心,不想也有刚愎自用的时候。”向麒麟别过头说着,漫不经心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串珠子。
落清寒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辟邪珠!难怪......”
“向大哥,小心!”向麒麟听闻云稹一声喊叫,匆忙回身之际,只听落清寒嘶吼了一声,人已被天行剑击穿了胸口,倒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云稹人已缓缓走了过来,拔起天行剑,擦拭着血迹,笑道:“向大哥,此人作风乃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云兄弟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向麒麟知道是自己大意了,羞愧不已,拱手谢道。
刘娥扶着孟寒光一瘸一拐也跟着上前,孟寒光见以前的对手成了朋友,同侍地宫的下属却来刺杀他们,不由惊道:“大哥!此次多亏云少侠助我们除掉这两个祸害,也报了二哥的仇。如今这般处境,咱们何去何从。”
向麒麟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终于平了平心中的怨气,道:“三弟,地宫之内皆是些宵小鼠辈,实在不堪入目,我已决定随云稹创一番事业。既然事已至此,你不若和我们一起......”
孟寒光上次对云稹使诈,今天没料到救他的人竟会是云稹,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深觉没脸见他,何谈一起从事,喃喃地说道:“像我这等粗鄙之人,恐怕很难入云少侠的眼目,我们就此别过还是另觅他处吧!”
不料云稹上前笑道:“孟大哥,你还想着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吗?过去的都过去吧!你和夏侯重明不同,我若介意你我曾经的琐事,又何必今天救你。”
向麒麟瞧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听越玄乎,惊道:“你们以前......”
云稹便向向麒麟说明来龙去脉,听罢,几人皆是“哈哈”大笑,孟寒光先前还有些迟疑、羞愧,现在再也没有了,一直陪笑着。
计划已定,刘娥和云稹起了一匹马,向麒麟和孟寒光各自骑了一匹,因孟寒光身上有伤,自然行程慢了许多。
向麒麟感觉一路气氛死气沉沉的,自己刚手刃仇人,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些,也不着急赶路,倒像是游山玩水一般,扬声道:“云兄弟,为兄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稹闻声,催马敢上前,道:“向大哥,大家已是历经生死之人,有何不能讲的,但将无妨!”
“兄弟,那地宫像王仙芝这般狼子野心之人都能统领一方人马,雄踞地宫,追逐天下!今观云兄弟之才,与其有过之而不及,更加之有颗济世救人的善心,何不效仿与他,重建天门,在这茫茫大地图谋宏图霸业。”向麒麟看了看云稹,试探着,比划着豪言说道。
孟寒光听罢向麒麟的豪言壮语,就紧跟其后附和,似乎已忘了其身上的伤痛,衷心地言道:“是啊!云少侠,要知道韶光易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莫负大家伙一片热忱,给人生留下遗憾。遥想你当年白马倥偬入成都,只身从戎画山河,一时让多少豪杰汗颜。今不若趁乱象未显,先垫下根基,我等愿誓死追随!”
他兄弟二人轮番言语,倒皆说进云稹的心坎里了。当下,云稹扬声道:“此事我也计划已久,无奈今番这般落魄无依,究竟去哪里才能立足还是两难,更别说再徒大业!今幸得你们兄弟几人先后舍身追随,着实令我为难。”
向麒麟一反常态,可能是在地宫谨言慎行的缘故吧,现在猛虎归山,当即恢复了草莽本色,
狂笑道:“哈哈,是英雄岂能无用武之地,大家共同努力,定不让你失望,难道你想让天门历经百年之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沉没吗?”
云稹被向麒麟这句话刺中了心头,暗觉羞愧,道:“师父临终之前曾对我化了四招剑意,到现在我还是不甚明白。尤其是最后一招‘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明明说的是天门,怎么又扯到楚江去了?”
孟寒光大笑,可能牵扯到了伤口,又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这无休止地笑声,倒让云稹颇为不舒服,也不好作声,只能沉声道:“孟大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云少侠,你恐怕是曲解令师的意思了。这是李太白的《望天门山》所描写的景色,动静相合将天门山的周边景色淋漓尽致地描写了出来,与你说的祁连山天门,完全是两码事嘛!你怎么讲他们牵强附会在了一起?如何不令人发笑。”孟寒光就向云稹解释了一番。
云稹听罢,知道自己儿时顽皮,对这些近代的古诗词真是读的少之又少,今天不妨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嘿然笑道:“孟大哥,你真是博学多才,不负寒光二字,小弟真是佩服。可难道在那楚江东水之畔,真的有天门山?”
孟寒光越来越觉得云稹这孩子有趣,便神气地说道:“那还有假!我刚从那天门山上游玩下来,本想寻找大哥,不料在乱坟岗遇见了那两个冤家,差点栽在了他们的手上。”
云稹听完,大喜,原来真有这么个去处,点头道:“如此甚好,天门、天门山遥相呼应,可见天意使然,要让我们有所成就,这就改道启程先去天门山!等咱们建好了天门,到时候就将屠大哥也接回来。要不然咱们去成都耽搁些时间,还要带他回天门山受罪,我已是很对不住他了,他在李庭那里定不会有什么委屈。”
向麒麟心想这云稹果真厚道,在这人才凋零的时候,还不愿意将四弟拉下水,也不枉我兄弟反叛地宫,跟随与他。一时听得心血澎湃,说道:“这才像是真正的天门传人嘛!云兄弟在成都等地威望甚高,加之这次在‘灞桥大会’锋芒毕露,若是他王仙芝敢作乱,你可在天门振臂一呼,必然让四方豪杰心悦归附,与之抗衡。”
“向大哥一言,如醍醐灌顶,只怪云稹以前浑噩不堪,才疏学浅。今日虽勉强有了着落,但在具体的实施上还得靠大家帮衬。”云稹想这要真干一番大事,自己真还拿不出个所以然,便向这两兄弟拱手说道。
孟寒光笑了笑,回首看了眼西山的落日,吟道:
“龙游浅水风云会,
蓦然回首向雪晴。”
云稹瞧他吟诗好好的,莫名停了下来,不甚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后来才知他是要考校自己,便也不推辞,接着作道:
“去留徒然唯我意,
西风东拂一路人。”
第十四章 碧水东流
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天门山位于江东,东凭博望山,西接梁山,延及长江两岸。这两山遥相呼应,形同天设的门户,因此得名天门山。
云稹与大伙商议之后,决定去天门山重塑天门昔日的盛景,刘娥见他终于醒悟了过来,不再消沉,心里自是高兴,好奇地问道:“真不知道那天门山是个什么样子?”
“那天门山可是雄浑壮观极了,博望与梁山东西相向,两山石壮晓岩,横加大江对峙入门,那是多么雄伟的一幅画面。”孟寒光的伤痛这会应该也不怎么痛了,开始绘声绘色地给刘娥描述这天门山的壮景。
欲图大事者,必须天、地、人三和俱全,除此之外那应该首推的就是钱财,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要建立一个帮派又得花多少银两!
数十日以来,云稹在路上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等到江边的时候才告诉了向麒麟心中所想:“两位大哥,我现在还有一点疑虑,就是我们建立天门耗资耗材,这些是首要大事,如果不得以解决,一切都将成空谈。不知你们怎么想?”
孟寒光也开始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些事情确实是要事先考虑好的,现在事发突然,一时也没了主意。却见向麒麟登上了客船,笑道:“两位兄弟,你们这就退缩了吗?我有一主意,这样跟你们说吧,你们想那王仙芝刚开始也是个穷光蛋,为何现在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大哥难不成想让我们也卖着良心做贩私盐的买卖?可毕竟时间仓促,怎么可能在短时间集资到那么多钱?”向麒麟面露尴尬,知道云稹最恨的就是些打砸抢劫的事情,可为什么大哥偏偏提起这些事情,不由替向麒麟圆起了场子。
向麒麟似乎听出了孟寒光言外之意,仍是摇头大笑道:“四弟,只得吾意未得吾神!云兄弟,你怎么想?”
云稹在船头坐下,看着波动起伏的水面想了半晌,大笑:“妙啊!向大哥,你是要让我们反其意行之,去取那些不义之财?”
“孺子可教也!还有仅仅凭借这些还不行,我们在天门山安顿好之后,可以分头拜访江南较大的商户,和他们达成协议,咱们替他们肃清江面上的匪患,但是他们也得给咱们交些费用。你们尽管放心,商人的头脑灵活的很,给咱们丢一部分总好过全丢的强,这样大家各自都有便宜占,何乐不为!”
“刚才听大哥一言之后,小弟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是在天门东西两侧的博望山和梁山附近各有一批匪寇,两者常年因分赃不公而互有厮杀,若我们可以将二者合并为我们所用,定可省不少功夫,这就叫做:因地制宜,因材施教。”
“说得好!让这些人去干黑吃黑的事情,确实事半功倍。”
“好!出发,先收服天门山两
侧的匪寇,再另行商议其他。”
那博望山的头子名叫王猛,他本是山东人,家境零落,自幼父母双亡。他因屡次落第之后,愤然来至此间,便抢了山头自立为王,做起了强盗营生。
梁山的首领名叫乐平,乃山西人,因家里是做镖行的营生,自小练就了一身武艺,鲜有敌手,可好景不长,在乐平十四岁那年其父在走镖的途中,路经过梁山,被这里的山匪洗劫一空。从此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其母为此事积劳成疾,不久便过世了,乐平越想越气,便联合了自己的几个好友,带着镖局尚未离开的手下,竟将梁山上数十匪寇一夜之间屠杀殆尽,楚江也一时化作汪洋血海。
云稹听了这些,想了想这乐平倒是条疾恶如仇的好汉,不如先跟他晓以大义说明来意,试试口风,再行其事。
众人来到天门山附近的时候,已是一更天,乌黑一片。
当下就命掌舵的人在梁山脚下停泊,乘着夜色黑漆,在附近探视了一番,就准备去梁山大寨拜访乐平。
二更天时分,黑夜浓雾罩着大江,弦月初升遥遥悬挂在天际,在这酩酊的景色之中,云稹缓缓地走向了寨门。
寨门前巡逻的头领喊道:“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黑天半夜竟然敢私自上山。”
向麒麟拱了拱手,面不改色地说道:“这位兄弟,万务见怪!我们兄弟几人上山只求能见乐寨主一面,还望通报。”
这头领仔细巡视了会众人,觉得他们倒是挺斯文的,好像并非坏人,但也不敢擅自做主将他们放进寨中,迟疑着说道:“其实......我们寨主早就……”
孟寒光也说了几句中听的话,可这头领好像丝毫不领情,硬说让他们明天到这里商议,一点也不留面子,平日好歹是个寨主的孟寒光,却没料到今日被喽戏耍于门外,不由发怒,与这边的人嚷嚷了起来。
只见远方有一灯笼,慢慢地向寨门这边靠近,突然传来一声平和的声音:
“江海,外面是谁啊!吵吵闹闹的,发什么了何事?”
门寨口被唤作江海的头领听见这声音,急转身迎了上去,道:“寨主,是一干外地人说是要见您......”
提着灯笼走来的正是梁山寨主乐平,月光朦朦胧胧的,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惊讶地反问道:“哦?既是如此,何不让进来说话?”
“大晚上的,属下怕他们对您不利,如今乃多事之秋,万事还是提防些的好。”江海对乐平俯下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乐平心里很明白江海是跟他那年一起夺寨起事兄弟之一,入住梁山后更处处为他的安危着想,要不然也不会将这守卫寨门的大事交给江海,这些年江海将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倒也省了不少事情,明贬实褒地叹道:“江海,你这人做事情就是太谨慎!大家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我也
睡不着,就将他们放进来,也许人家真的有急事,也未可知?”
“寨主!”江海再次劝说道。
云稹瞧得有趣,心想这江海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但也太小题大做了些,缓缓地走上前,道:“江海兄弟,你尽管放心!我们有要事与乐寨主相商,不是我贬低你们,要是我们真想动手,你这里还找不出能与抗衡的人来。”
乐平脸倏地一红,羞愧地道:“实在抱歉则个!敢问那路英雄到访至此,乐平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这下倒也难住了云稹,他们都是地宫通缉的人物,若在此地说出了名字,未免人多嘴杂,将来传了出去,定会给梁山添不少麻烦。
正在云稹纠结着的时候,向麒麟却走了上来,微微施礼,冷哼道:“有客自远方来,你们就是这般招待的?说话也该去说话的地方。乐大寨主若是无心接见,我等这就告辞。”
“快请!快请!”乐平也算是江湖出身,从这几人言语气度上看出定非等闲之辈,遂连连说道。
云稹等人跟着乐平来到了正厅,聚围在火盆一旁,分宾主座开。这才看清楚乐平也算是个俊秀的青年,银袍白靴,白净的面皮,上嘴唇不多不少的留着一撮胡髭,略显成熟。
“几位大驾光临,乐某不胜荣幸!适才见少侠略有迟疑,当不便细问,现在到了此地,少侠若有事,但说无妨!”乐平将银袍上自然地往前拽了拽,开口说道。
云稹心想这人不愧在这山寨能盘踞这么多年,察言观色如此细致!便起身道:“乐寨主,说出来你不要惊慌,在下便是云稹!这位是‘寒光堡’的孟寒光,‘麒麟堡’的向麒麟,还有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哎!这孩子终究是太实心眼了,也不知对方心里盘算的什么,竟一下子将我们大伙所有的底子都交了出来,向麒麟与孟寒光相对一视,不禁苦笑。
刘娥听着云稹一一向乐平介绍,听到最后一句脸不自在地红了,低下头兀自喝茶。
“少侠,你就是现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云稹?那个平南诏、争灞桥的天门传人?”乐平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投来惊异的眼光,起身走了过来。
云稹正色,坦言道:“正是在下!适才不想说出,是怕山寨中鱼目混珠,若放出风去,你的梁山寨可能会遭遇些不必要的麻烦,望乐寨主理解。”
乐平心知其意,不过很纳闷他们都是江湖风云人物,今到了这里不知有何要事与我商议,迟疑着说道:“敢问云少侠,你们上山所为何事?”
云稹知道自己不太善于跟这些老江湖,他们说话总是说一般留一半,怪别扭的,就示意一旁的向麒麟去协商,自己落个清静。
向麒麟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先起身和乐平打了个招呼,将自己一行人所来的目的很委婉地给乐寨主大致讲了一下。
第十五章 百川归海
梁山寨大厅传来了乐平的吼声:“不可能,那不可能!”
大堂之上鸦雀无声,只有乐平在里面来回踱步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也许是心情缓和了些,道:“你们要我和王猛结盟在一起共事,这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天门山东西分治已有十几年了,各有规矩,怎么可能说破就破。再者,我梁山与博望山素有嫌隙,就算我勉强同意,他又怎么可能接受,此事休要再提!”
三更天,皓月驱散了乌云,银光乍泄,惊起阵阵倦鸟残鸣。
向麒麟端详着乐平,心知此人尚拿不定主意,放下了茶盅,开口说道:“乐寨主,此言差矣!我曾听闻你与那王猛都打劫过王仙芝的私盐,不知可有此事?”
冷不防被向麒麟问出这句,乐平还以为是要兴师问罪,不禁愁眉不展,默然说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向兄何故提起它?”
向麒麟看了看大堂的摆设,虽说算不上华丽但也干净整齐,定是每天都在打扫,心想这人算得上是一方豪杰,可是思想也太......只能偏居一隅,难成大业。开始向他陈述利害,默然说道:“向某曾侍奉王仙芝数十年,自问他那点心思还是能懂得,现在他在山东已开始招兵买马,欲图天下,试问到时候以他的秉性岂容得下你,就算你不与他争斗,也不得不想‘破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乐寨主亦是聪明人,想必几经权衡之下,定然不负众望!”
寒风吹拂,火盆中的木屑烧的“噼啪”作响。
乐平又添了些木屑,搓着手说道:“乐某从未想过与谁争斗,只是想存活下去而已!”
存活本就没有对错,可问题是在这泥泞般的江湖里,总会有一些事情让你不知所措。
孟寒光也是深受其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笑道:“你可能是山寨上呆的时间长了,快活惯了,又怎知人世间的不得已。想我兄弟五人,当初建立地宫的时候,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可谁料得到我们会有今天的下场!”
也许,这就是江湖!
也许是被孟寒光的句句说辞,刺入心痛之处了吧!乐平真的有些倦了,在这茫茫的深夜里,第一次破天荒地感觉到了疲倦,道:“哎,时间过得真快,你们今天远道而来定是累了,不如早些下去休息。这些事情我们明天商议。”
喽领着云稹等人下去休息了,孟寒光和向麒麟却久久不能入睡,两人商议这如何说服这两个对头,再次合作在一起。
次日天明,太阳好像升起的特别早,人想睡懒觉都觉得不好意思。
刘娥是个睡不住懒觉的人,早早地起来在山寨里溜达了会,进门道:“稹哥哥,快起来看看!奇怪,怎么不见了孟大哥和向大哥?”
“两个大活人岂能说没就没了?定是和你一般睡不住懒觉,出去活动去了。别吵!让我再睡一会。”云稹胡乱地摆着手,呓语道。
忽然,门前传来疾跑的声音,越
来越近。
云稹不得不穿起衣服,整理了下仪容。但见进门的还是昨晚带他们入住这里的喽,当下笑道:“兄弟,这一大早的,你这么着急地跑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小喽很机灵,平时主要就是负责接待来往的头目,无论是多么愁眉不展、怒气汹汹的人经他一番话下去,都得削去大半。
这也许就是精明人的好处,不费力还讨好,至少不像江海那样去守大门,这就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虽然他们都是乐平信任的人。
喽笑了笑:“云少侠,寨主找你有要事相商,看样子很急!我不得不走得快些。”
云稹狐疑道:“那他说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这时候刘娥神情慌张地进了门,看到多了个人出来,似乎有些不好开口,在门口迟疑着。喽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就笑着辞别,退了出去。
刘娥上前将信笺递给云稹,喘着粗气道:“稹哥哥,你看这个!他们真的走了。我早跟你说过地宫的这些人,都不怎么靠谱,他们跟着你不知道会藏着什么心眼。”
“小娥,你别瞎说!他们既然留下了书信,必然是有急事,前去处理了。先将信笺拆开,看看写了些什么。”云稹晃了晃信封,说道。
信笺上写的字不多,也很凌乱,看来是夜间写的。只有短短十六个字:
“上天有意,
蒙君不弃。
今次离别,
博望重开。”
云稹矗立在地上,良久说不出话来。
“稹哥哥,原来是我错怪了他们,他们兄弟这是独自前去说服王猛了!真的是为了你们口中的大业奔波,我们该做些什么?”刘娥略显惭愧,不由皱眉道。
梁山大寨,人马齐全的聚在议事厅门前。
乐平信手一挥,恶狠狠地说道:“拿下!”
“乐寨主,这是何故?云稹做错了什么,让你竟然劳师动众这般对待?”云稹大惊,面对着即将迎来的五花大绑,惊恐地问道。
一切的变故终将成为变数,非人力所能改变。
乐平想着今早得知的一切,怒气冲冲地斥责道:“昨晚,你们星夜前来投宿,乐某自问很对的起你们,红的白的都给乐某灌了一通。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三更休息,四更却翻出了山寨,有人见他们径直摇船去了博望山的方向,你对此事还有何解释?”
云稹推开了手提着粗绳脚镣的喽,将书信递给了乐平,道:“此时,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这是他们亲笔所书。你也不想想,我们若真是想走,就凭你们能难得住?如果想夺得这梁山就靠你们数十人,其能守得住?”
“原来如此!”乐平将书信读罢,闭起眼神回想着这事情的先后,自觉云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便挥了挥手,将这些刑具撤了下去。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可能就是那么一刹那的事情!
乐平想
着刚才还要惩治人家,现在又得将他们奉为座上宾,惭愧地说道:“云少侠,对不住了,乐某刚才确实有些失态,恕罪!”
云稹并不怪罪,上前握住乐平的手,说道:“乐大哥,你们都比我年长,他们也实属不易,好不容易能摆脱地宫的束缚,现在又得跟着我受罪。你们都是如今当之无愧的英雄好汉,有什么不能化解的仇怨,若他们此去能成大事,你能不能摒弃前嫌?”
乐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双稚嫩的眼神分明饱含沧桑,却仍然是那么真诚,让人无法拒绝,就缓缓地说道:“云少侠,我答应你!他们说的对,人逢一世着实不易,我也不想这样终老山林,乐某愿意跟随少侠重整天门,做一番事业。但是有一前提就是,博望的王猛若不先低头,乐某永不与他和好!”
云稹大喜,着实没想到他本抱着尝试的心态去说服乐平,没料到竟然在他们之前说通了。当下二人便整起了酒菜,开始高谈阔论地谈着如何地筹划、建立天门。
乐平是个很好的向导,因为他自小生长在镖行,对处境的一草一木皆掌握在手中,现在给云稹说起天门之山中哪里可做辎重粮草供应,哪里可冶炼兵器,先去哪里兴土木,就像是在谈自己家后院似的熟悉。
云稹越想越开心,心里暗叹这真是天助我也,先后能和这些江湖前辈共事,着实是事半功倍。这回天门兴复有望,列代祖师在天之灵也将得以慰藉。
时值黄昏,云稹和刘娥呆的苦闷便请那喽带着他们在梁山看看风景,长叹自己数十年呆在北方,从未见南方这般碧水蓝天的仙境。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却见以小喽奔跑地飞快,径直向大寨奔去。
云稹见事情不妙,怕乐平一人处理不来,望着唯美的风景,苦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们快些回去,好像又出事情了!”
云稹还未进寨,就听喽们四处打听着他的下落,心里更是忐忑。
见云稹从山上下来的江海嬉笑着迎了上去,道:“云少侠,原来你在这里啊!可让属下好找,我们寨主找你。”
“这回不是又要将我凌迟处死吧!冤啊!”云稹毫无头绪地绷着脸,皱着眉回答道。
江海面皮一热,木讷地回复道:“应该不会吧!他让我找你的时候好像开心极了,兀自笑个不停。我问他他又不说,只让我把你找来。”
难道......博望山那边有消息了吗?
“云少侠,你瞧!这是王猛的亲笔信,他们明日就来梁山拜访,商议如何修建天门。这向、孟二人唯恐我信不过,还特意在底下亲自署名。没想到啊!这楚江隔断博望、梁山,人心却又复合的一天。我已给他们回信,还得麻烦云少侠也署个名,证明乐某并非无信之辈。”乐平言语之间竟有着说不出的激动,夸夸如流水似的向云稹说道。
云稹别无他想,提笔上前,挥洒了“云稹”两字草书。
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
“报!山下传来消息,王猛率领数人马上要停泊在岸上,要见帮主!”
乐平听罢,与云稹收拾了一番,领着众喽下山迎接。
梁山之下,王猛虽是带了不过数人,左面是向麒麟,右侧是孟寒光,船上高高地悬挂着“王”字大旗,气派非凡。
乐平看着即将靠岸的船舶,冷笑了一声:“哼!这王猛还是那副旧德行,多少年来就是不改这卖弄的臭毛病。”
船停了岸,江面上轰喊一团,在这轰喊声中,王猛缓缓地下了船。
云稹再看了眼王猛,果然是人如其名,活脱脱的大老粗一个,络腮胡子圈在一张很平凡的脸上,宽大的黑色蟒袍,走起路来胸膛挺得很正,正如乐平讽刺的一样,气派有没有至少他这一系列的铺垫做得很好。
“王帮主,这风度不减当年啊!好久不见,近几年可好?”
乐平想他与我山寨素有嫌隙,如今在云少侠等人的帮助下才重归于好,怎么说人家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得有所表示,便率先迎了上去,向王猛问道。
“好个屁!江里的鱼儿都被你捞了,留下我这老鹰只能在博望山顶看着眼馋。”王猛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这话虽然粗鲁了些,但也正好说出了王猛的心声。
近几年,在这楚江之上屡受欺凌的梁山崛起的很快,凡是往来的帆船无论是谁的,现在都敢碰,有些时候王猛只能有看着的份,根本没有他动的心思,也为此事双方挠了许多别扭,难怪王猛到现在还是一肚子的怨气。
“哈哈!王帮主,此言差矣,若无当年各处当家的的‘帮衬’,梁山又岂能有今日的盛壮,更怎么可能配得上与王帮主结盟。”乐平到底是机灵,话也说的圆滑,意思是如果不是你先欺负我,我怎么可能韬光养晦到今天与你齐肩。
这一通连消带打地话语就堵上了王猛的嘴,一时让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正色道:“你我之事,现在尽皆撇下,这位就是云稹云少侠吗?”
云稹瞧他快意恩仇,倒也难能可贵,心中增添了几分好感,道:“在下云稹,最近老听闻帮主作风,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王猛平时就好这些虚假的名头,现在被人恭维了几句,立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大眼瞪小眼地扫视了下下山迎接的场面,不由冷哼,心想这梁山也不过如此嘛,何以每次能败于他手?
“咳咳!”
声咳嗽传来,将王猛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王猛不自然地一抬头,却被乐平给冷眼忽视了,自觉大,拱手道:“岂敢!云少侠的事迹早已沿江两岸,传的出神。王猛粗陋之人,竟有幸和云少侠能共事一处,实乃上天垂青,造化博望!”
乐平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点头称是,可心里却很纳闷这一根筋的王猛竟然能说出这等恭维人的话语,定是有人在后面指教,也不知他将这些话背了几个时辰!
“各位远道而来,寨中已备下了美酒佳肴,还请速速上山,别辜负了我们梁山的一番心意。”江海见两位寨主各怀心思,心知这次能与博望和好实属不易,再不能出什么岔子,当下劝说道。
“美酒?”王猛回顾着孟寒光和向麒麟惊喜地问道。
云稹莞尔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面子也是给的足够了,王猛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但人还是与乐平并肩上了梁山,那不好意思也终究是一刹那间的过意不去。
酒喝的正酣,忽有喽禀报十里江面上有大批的货船到来。
乐平和王猛就是以做这些事得以生计,不约而同站起了身。不过现在既然答应听命于云稹,就问道:“云少侠,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我兄弟既然听命于你。今日是放是留,你全权定夺!我们自当毫无异议。”
云稹向向麒麟瞟了一眼,只见他微微一点头,笑而不语。
当下倒满了三杯酒,说道:“云稹感激两位寨主抬举,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也想看看你们的身手。且饮了这酒,你们该怎样做便怎样做!”
破天荒地第一次,云稹竟然做了匪类头子,倍觉不安。
正当三人欲饮酒的时候,向麒麟走了过来,说道:“云少侠,我兄弟二人也想从旁协助,希望你能答应。”
“这......”云稹虽说是被尊为头目,可毕竟是初来乍到,就向乐平问道:“乐寨主,你意下如何?”
乐平大笑道:“云少侠,乐某求之不得啊!这次能和这几位这英雄同时出山,实乃生平快事。还望云少侠恩准,快快下令。”
“既然两位寨主也是这么想,你二人就随他们出山吧!不过,别露出你们的真实面目,万事小心,我祝你们成功!”云稹见乐、王二人皆表示同意,当下也无异议。
向麒麟一行人近达百人之众,浩浩汤汤地上了大船,但见大船上各种凿具、弓矢、刀兵样样俱全,王猛这才明白为什么屡次
败于梁山水军,原来他们一切准备这么齐全,不禁吸了口凉气,宁作朋友别作敌人。
“老大,他们来了!”
“知道了,是不是好久没开张了?你这混小子竟然比我还急躁。”王猛对着小弟说道,心里也是凄楚异常。
乐平见那边吵吵闹闹,嘘道:“大家都别着急动手,问清原有再说!”
客船遥遥地从远方开了过来,殊不知已经进了埋伏圈。
锣鼓一声响,三面的大船涌了过来,形成包抄之势。乐平一马当先立于掌舵处,疾喊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不知这里是......”
夏侯重明见被人包抄了,气不打一处来,便扬声道:“混账!你们这些鼠辈吃了两口豹子胆?竟敢打我们地宫物资的主意,小心我们大军开来,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们说这是王仙芝的辎重物资?”乐平听到此处,心中大乐,这会可以带一份大礼给云稹了,便说道:“我原以为是哪家的商贾?想从中捞几件好处,没想到竟会是地宫的船只!”
“怎么样?乖乖地让我们过去,从哪里来的滚到那里去!”夏侯重明怒喝道。
正当夏侯重明心高气傲的时候,只听一声暴喝后,东南北三面,漫天弥漫着箭雨飞了过来。夏侯重明看样子并不怎么惊慌,冷笑道:“班门弄斧,也不知道我夏侯重明才是用弓箭的鼻祖!”当下便令黑衣箭队以弓箭拦截,一时间箭雨相对射击竟相持不下,渐渐地乐平和王猛的手下处于了下风。
孟寒光看的焦急,没了主意,怔怔地望向向麒麟。
只见向麒麟率先摘下了面具,喊道:“五弟,这才几日不见,怎么沦落成替王仙芝运输物资的头子了?看来你的日子并不是怎么好过!”
“大......向麒麟,竟然是你?”夏侯重明面露尴尬之色,惊道。
孟寒光也摘下了面具,怒气冲冲地将面具扔了过去,道:“夏侯重明,你怎么不看看我是谁,咱们是冤家路窄,这次你得给咱们五堡受灾受难的人做个交代!”
夏侯重明这会真的慌了,见这两位兄长,面露凶煞之气,心里不由恐慌。人已开始向后退了几步,人已随着小船下了江,逃了过去。
孟寒光还欲追赶,却被向麒麟拦住,道:“算了!他每次都给自己算好后路,料他丢了这批物资,王仙芝也不会轻易饶了他。只是......”
第十七章 无名之货
“大哥,只是什么?”孟寒光皱着眉头,以为向麒麟有意偏袒夏侯重明,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最好,看似心里的怒气还未完全消下去,没好气的问道。
却没料到向麒麟一脸愁云,叹气说道:“只是云少侠再三叮嘱的事情,咱们还是......哎!”
“这也怪不得向大侠,如若不是你们兄弟二人,我们这些草莽尽皆葬身鱼腹,咱们还是尽快将这些东西想办法处理才是。我想云少侠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王猛倒也明些是非,见向麒麟愁云不展,便宽慰道。
众人登上货船,只见上面全是粮草、兵器辎重,心里皆想难道地宫真的开始在筹划这造反?现在也顾不及想这么多,就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先将受伤的人送回了山寨,等将所有东西搬上去的时候,已是黄昏之后。
“各位兄弟,今天有劳大家替我走这一遭!也是天可怜见,初来乍到,地宫就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给咱们。”云稹神采激昂地对这些头领说道。
这时向麒麟跪倒在地,惭愧地低下了头,道:“向某有失所望,露了身份,请云少侠治罪。”
一时台上没了欢笑声,不知发生了什么。
王猛随即也跪倒在地,求情道:“云少侠,这事情不能全怪向大哥,只是夏侯重明的黑衣箭队太过厉害,他最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吓走夏侯重明,说到底是为了弟兄们着想!”
众人皆知向麒麟本是一番好意,没理由这样无辜受罪,纷纷跪在云稹面前。
云稹本就不打算怪罪,这样一来倒也更觉尴尬,迟疑着将向麒麟抚了起来,忧心忡忡地说道:“向大哥,众位兄弟,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家都快起来吧!我怎么可能去怪罪你们,夏侯重明这次能出现在这里,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为今之计就是赶紧上山,觅得好去处,等咱们实力强大些再与地宫硬拼。”
天门山以“夹江对峙”的东梁山(博望山)和西梁山(梁山)并称,在这二山之中以东梁山最为陡峭,突兀江中,如刀削斧砍,实乃砥柱中流,其险也如此!正由此才令长江折转北去,形成了“碧水东流至此回”的壮景。
云稹吩咐再添了些酒菜,浮了一大白,醉汹汹地说道:“适才我与江海谈及这天门山二山的状况,我欲将天门设在博望山,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可为我所用。不过,我们只是暂时将人马集结在博望山,以后羽翼丰满之日,定分兵而治以互为犄角,就不知道乐寨主和王寨主心里怎么想?”
乐平闻言,起身拱手道:“乐某,既然与王
当家的已和好,更发誓跟随云少侠,绝无反悔。”话语间一腔豪迈之气,铿锵有力。
王猛紧接着表了表决心,说道:“王某虽然鲁莽,但心里想的和乐寨主也是一样。你们在此少歇息,我和向兄这就上博望山处理一番,以迎云少侠光临。不,既然我们即将建立‘天门’,那我们就该称少侠为‘门主’,属下拜见门主!”
此言一出,轰然拜倒一片。
云稹被这口口声声的“门主”,叫得头皮发麻,红着脸赶紧将这些人劝起。
山头上的兄弟,除了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之外,更想着被世人接受,因为谁也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自己是“山匪”,现在听到自己都将是天门中的一员,倍感自豪。
乐平想这天门百废待兴,岂能这般惨淡开场,于是上前笑道:“门主,事已如此,属下也有一言相商!”
云稹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说下去。
乐平拱手道:“门主,既然王寨主和向大哥将去博望山打理,正好可将这些辎重搬去,以免王仙芝真的要来征讨,倒也省去了些麻烦。还有,请允许属下去定作一金匾,以作我天门重立之喜,此地有门主和孟大哥镇守,定然出不了差错。属下一片赤忱,还望门主恩允。”
一时山上的首领都开始议论纷纷,尽皆赞同。
云稹心想这乐平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天门颓废数十年,也该到它重现于世间的时候了,点了点头,说道:“乐寨主考虑的十分周到,你有此心,我甚为高兴!你们大家今日为天门所作的,等来日我一一回报于大家。拿酒来!”
飘着香气的酒,本是要润喉的,现在却都滴在了大家的心田里。
黄昏,濮州濮阳县。
王仙芝很往日一样拨打着算珠,谋划着举事所需一切。
忽然外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阁主,咱们从南方用私盐换的辎重物事......没了!”
没了,王仙芝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王仙芝疯了一般地狂笑,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问鼎于“不归阁”以后,就没有人敢和他对着干,就算有,那也是怎么吞进去的定让他双倍吐出来。
“何人?何地?”
王仙芝笑声过后,兀自聚精会神地拨起算珠,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未发生一样。
静,静地可怕!
“阁主,夏侯重明就跪在外面,这次是他押运的,该怎么处置?”说话的人声音很小,但也足以能让王仙芝听见。
良久,没有回音。
“那属下照旧?”那人带着疑问,准备缓缓地退出去。
让他进来!
这四个字说出的声音,也不高,正在退出去的脚步声停了停,转身走了出去。
退出去的仆人是王仙芝进地宫的那一天就跟着的,并不是说他能伴随王仙芝这么久,是他会办事,而是他很懂得王仙芝想要什么。
王仙芝很愉快地笑了,留下他并不是他会办事,而是他很懂事,什么情况下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该怎么样说,如果这也算门学问,无疑他学问很高。
“阁主,请您责罚!”
夏侯重明不知何时胳膊掉着绷带,跪在门口。
“一路幸苦,进来说话吧!”
王仙芝很随和地说道。
“阁主,属下......” 夏侯重明还想再说下去,因为只有把事情说明白,他的承担的责任可能才会小一点。
但是,他说不出口,或者是不敢说出口。
因为,王仙芝的手已不拨弄算珠,反而掐着指头说道:“你们五堡现在死了一个,三个出逃,就剩你比较忠心......”
夏侯重明觉得自己有希望再逃过一劫,而且希望还很大,可他并不敢抬头,只能听王仙芝继续说下去。
“可惜......是个没有用的废物!”
夏侯重明脸色大变,乞求道:“阁主,饶命!此次也不能全怪属下,只是在天门山遇见我大哥和四哥,打也打不过,实在没办法才被他们劫了去。”
王仙芝将手指握的“咯吱”作响,脸色阴沉不定,过了一会,垂垂的展开了手指,道:“这么说来,云稹那小子才是背后捣鬼的主谋!”
“阁主英明,并且茅山寒影......”
夏侯重明真的不敢说下去,因为这句话本就是句废话,无疑是加罪的废话。
“如何?”王仙芝又掐着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侯重明这会真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他实在说不出口,仍在地上不抬头地跪着。
“说!”
王仙芝将算盘铮铮的一拍,脸色阴沉,好似忍耐已到了极限。
“数月前,他们死在了长安东门之外的乱坟岗!从尸体上看是......剑伤。”
他回答的很清楚,时间、地点及死因,却唯独没说是谁做的,这是精明人的手段,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滚!”
夏侯重明知道自己已经化险为夷了,转身走出,映着夕阳开心地笑了。
第十八章 东山再起
半个月的时间过起来真的很快,有时候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反正就已经过去了。
刘娥仍旧与云稹在山上看着夕阳,直至落下。两人并肩缓缓下了山,走向山寨,只见孟寒光神情激动地说道:“云少侠,下午的时候我大哥已来过一趟,将这边的东西又撤走了一部分。他说天门完善的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可以启程上博望山。”
云稹、刘娥听罢大喜,就与孟寒光盘膝商议了一番。
次日清早,阳光从两山的狭缝中映出,云稹诸人逆水而上穿过两山相连的天堑,又折了方向径直向东面的博望山驶去。虽是冬天,北方已被皑皑冰雪覆盖,这里却是川流不息,一片生机,实乃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造化。
逆流而上之际,云稹见博望山上巍峨嶙峋,其上崖石若犬牙差互,云稹心里不由喟叹:博望山果真是险!
也难怪王猛、乐平二人各执一山,互不相让、相持不下,王猛占尽了地利而乐平则以扩充兵资为首要,各有所长,彼此忌惮。
“门主,我们到了!”
云稹看了看孟寒光,笑道:“孟大哥,怎么连你也开始挖苦了。我这潦倒落魄之人,现在有幸与你们走在了一起,哪敢奢望什么门主不门主的,大家以兄弟相称才好!”
孟寒光点头,这才明白向麒麟等人为何放弃地宫,跟着这个傻愣愣的小子,他有此心何愁不能召集豪杰共事。
当下郑重地说道:“门主有此意,兄弟们自是感激不尽,可既然是成帮立派就该有规矩,不然和那些江湖草莽有什么区别。如今天门已立,你身份尊贵,这门主你是当之无愧!”
当之无愧?
是呢,天门一脉相传,现在能接任这职位的非云稹莫属!
云稹蓦地紧握了握手中的天行剑,映着江中曲水,脑海里在短短的三年光景所发生的事情一一浮现。
大前年初秋,与裴松相遇,入天门;
前年腊月,儿时玩伴崔昊分别;
正月,父亲云端出征成都;
清秋九月,得知父亲遇难,从戎;
同年,遇不归阁阁主王仙芝发难,进将军洞;
去年秋,石破出山,手刃奸佞;
祁连山,裴松绝顶一战,力竭而亡;
因《长空赋》累及母亲身死,兄妹反目;
今年正月,灞桥大会心中所爱一战;
因缘错综,兄弟有苦难言。
长江之水浩浩汤汤地将这些记忆吹散,一股凉气扑面
而来,云稹猛地一清醒,眺望着即将到岸的博望山,山寨高耸入云笔直地插在天际,两侧旌旗招展,人影错错,爱恨仇怨皆压了下去,豪气顿生。
该走的终会走,该来的你挡也挡不住。
现在我就是天门之主!
孟寒光站在云稹身边,望着一路盯着长江出神的云稹,悄然说道:“门主,到岸了!”
博望山山底竟有百人相迎,还有几个锦绣华服的商贾立于其中,云稹默叹向麒麟做事周到,点头率先下了船。
向麒麟上前,赔笑道:“门主,你看如何?由于事起仓促,准备的也不算太周全,还望门主勿怪!”
当然不会!
云稹见众人惊疑地望着自己,大觉羞惭,朗声说道:“这些时间辛苦各位了,我云稹在此谢过大家。”
他就是云稹?
“大家休要议论,今日天门二山合并,入驻天门,从此再无草寇一说。大家都将是天门的热血好儿郎,还不参见门主?”向麒麟和王猛跃上了船,啸道。
顿时,喊声大震。
云稹听得热血翻腾,向身旁的刘娥看了一眼,刚要说些免礼的话语。
远处,一点黑影越来越大,极速奔行在江上。
“向大哥,小心!”云稹心神不宁地喊道。
还不及向麒麟和王猛回头,二人皆挨了一掌,飘飘然落下了船,被云稹扶住。
“王仙芝!”
云稹见二人只是被震了一掌,并无大碍,泛起恨意的目光瞟向船上的青衣人,喝道。
江上的清风夹杂着潮气,吹拂了过来,众人不禁心生凉意。
王仙芝独自傲然站在船上,眼光落于茫茫天际,道:“这数月不见,不得不承认!你小子,出息了许多。”
众人一听船上的青衣人竟然是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不归阁阁主王仙芝,顿时一片哗然,要知道他们很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等江湖大人物,心神向往地看着这边。
原来王仙芝到西梁山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没了辎重。当下便隐匿在云稹等人船只的后面,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叶泛舟竟然能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云稹知道此人来这里一定是为了上次的粮草辎重,这会来定是兴师问罪来了,哼声道:“你少跟我套这些没用的近乎,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仙芝悻悻地说道:“地宫、天门同属一脉,难道天门将立,我这个阁主不得恭贺一下你这个门主?”说到此间,话锋少转,回过头扫视了一圈,
接着说道:“云稹,你也该让人知会老夫一声,好歹这里还有老夫的一些旧识。你这般做委实寒了众江湖人的心?”
“呸!”孟寒光的伤已调养的差不多了,站出来死死地盯着王仙芝。
过往的恩仇,总难以有个了结,今天看来是个好日子。
孟寒光看着王仙芝那副神气的嘴脸,心里明火直冒,立刻想出手一搏。云稹瞧出他想做什么,上前横在前面,道:“孟大哥,你不必为这等人计较,这次就让与我处理吧!”
初来乍到,总得拿出些服众的本事,要不然就算大家把你捧得再高,心里也不会当回事情。云稹明白这个道理,正好想借机给这伙人显露一下自己的本领。
“不错不错!你这会聪明了些,不然孟寒光又得步你师父的后尘......”
王仙芝肆无忌惮地打趣着说道。
他不提裴松还好,提起那次在祁连山顶被暗算的事情,云稹心里一下子怒火中烧,道:“你还有脸说这些事情,卑鄙无耻的东西。”
王仙芝从未没被人这么当众侮辱过,心里一时也挺不是滋味的,但他自负自己是武林前辈,身份高贵,怎么可能以这事情发脾气,只好隐忍了下去。反笑道:
“云小子,你还是那副嘴脸,得理不饶人!”
众人以为天门地宫这么大的仇恨,怎么如今两代掌门的见面,却像是再嗦着叙旧,大都瞧得懵了,又起声喧哗议论起来。
云稹心想此时要是再不出手,这些人心中定会受他蛊惑,当下二话不说抡起手中那把天行剑,直刺了上去。
这一变故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更证明了天门地宫只有仇恨没有恩情。
王仙芝幡然一掌裹了出去,身子微微退去了少许,以消去这剑势的锋芒,心中暗骂这混小子多事,再过一会保证说的这些人上下不齐心。
没想到那么多别出心裁的言语,却被这一剑刺得干干净净。
当下两人立在船上,知道事情到了这地步,无法挽回,索性大战了起来。
大战三十多回合后,王仙芝没想到云稹的武功每一次交手都强一分,自忖一时半会儿讨不着好处就虚晃一招,飘然落在桅杆处,笑道:
“云稹,老夫就将那些辎重送给你,全当是作为恭贺你天门再立的贺礼!只要你安心待在这天门山,老夫保证不向天门中人发难。”
船下的孟寒光大惊,疾喊道:“门主,这老贼诡计多端,千万不可中了他的缓兵之计!”
第十九章 血月长垣
云稹笑了笑,大声说道:
“王仙芝,你听着!我天门个个丁当男儿,若想在这条江上取的东西,从不会假人恩惠,你我仇恨未清,尚不足以论贺礼。”说罢,遥遥聚一掌,穿过王仙芝的护体真气,将王仙芝震了出去。
云稹也未曾料到这贼子受了一掌竟还能聚气,更在江上施展轻功......心里不禁怯了几分。
众人见云稹真如先前别人口中所传,神乎其技,当下心悦诚服地参倒一片。
云稹随众人上了博望山,但见迎着眼前先是“天门”金匾,字写得雄浑有力,远远看去分外庄严。再走进去就是天门的正中心“天机阁”,里面的摆设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典雅之中倒也不失气派,“天机阁”左面是“军政司”,右面是“校场”。
这一切皆是向麒麟为云稹准备的,王猛和乐平皆是草莽,哪里懂得这些风光场面。
天门,沉溺了百年后的天门,终于在这里又安顿了下来。
云稹进了天机阁,坐上了门主的宝座,笑道:“天门能有今日,全靠各位兄弟劳苦功高,此次要我欲论功行赏,分派要务。”
“王猛原是博望山寨主,今改为博望堂主,暂时管辖百人,因此地你比较熟悉,就主要负责安全及其后勤政务,王堂主,你可愿接受。”
王猛心想都是为了天门,人家虽然入驻在这里,但是仍然拨给我这么多人,可见对我也是放心,当下笑道:“属下谢过门主信任,不过王某是个莽夫,你让我统辖这些工作,要是吃不好,可别怪罪于某家。”
此言一出,天机阁哄然大笑。
云稹也知道王猛是个没遮拦的直肠汉子,毫不介意,反而觉得更加放心,接着道:
“乐平,你本是梁山寨主,今让你弃寨随我前来,更显得你豪气干云。本门主便封你为梁山堂主,主要负责招募、操练兵士,以扩充天门实力。不知你可愿意?”
乐平欣然一笑,道:“乐平谢过门主赏识,某定不负所托!”
云稹点了点头,接着说:“我生平最敬重的就是江湖豪杰,在我闯荡的这些时间里才发现真正的豪杰,算不上多,但是向麒麟和孟寒光这二人,他们绝对是真豪杰。这天门之主虽说被你们推举在了我面前,可是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属于这二人,今封向麒麟为麒麟堂主兼任副门主,帮忙打点门中政务;封孟寒光为寒光堂主,主要负责外交及情报。”
“门主,且慢!属下有话要说。”
向麒麟缓缓地走向大厅中央,拜倒,款款地说道:“承蒙门主错爱,属下自知才疏智短,没有资格胜任如此高的职位。
如若门主不能收回敕封,属下愿意从此归隐,不问世事。”
天门刚成立,正是收服人心,压制不良的时候,如果现在多出一个副门主,他们也不知到底该听谁的,最终少不得出现麻烦与笑柄。
向麒麟早想到了这些,极力恳求云稹收回成命。
云稹一时还没能明白这个“老江湖”又在玩什么套路,就开口道:“向大哥!你......好吧,如你所愿,仅仅去掉你副门主的称谓头衔,其他不变。如果你真走了,我这个门主估计做上几天还真会厌倦的。”
宴会上硒鼓瑟瑟,荤的素的,花的绿的,热闹非凡。
“稹哥哥,你可别得意忘形,别将屠大哥的事情忘却了。”刘娥端着一碗酒,挨在云稹耳边嘀咕了一声。
云稹这才幡然记起,暗骂自己不仗义,刚要说什么,却听向麒麟说道:
“门主夫人!有话咱们也别太小家子气,这么多人看着了。说出来,大家都听听!”
刘娥通红遮脸,向屋内跑去,谩骂道:“你们兄弟几个就只会欺负人!”
留下向麒麟就如丈二的和尚一般,傻立在当场,晃了晃神道:“门主,属下还要给你引荐两位商贾。这两位是江南做的较大的两位盐商,一度被王仙芝打压,如今听闻你重整天门,欣然来为你祝贺!”
云稹受宠若惊般得起身,彼此寒暄了些许时间,越谈越高兴。
初春晌午,不归阁。
王仙芝刚从江上归来,坐在阁楼上仍冥想着被云稹力措的那怪异一掌,忽然听到......
人未至,话先出。
“大事不好了,阁主!”
屋外奔进来一神情慌张的小厮,大惊失色地说道。
“咳咳!”
不归阁向来门规挺严格的,今日见他这般模样,王仙芝的仆人卜渊心知是出了大事情,就咳了咳,想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
王仙芝仍然冷静如斯,捋了捋胡须,沉默不语。
“阁主!今年大旱,咱们这边本就颗粒无收,岂料官府仍不依不饶地前来征税。现在已有很多人因此事受责,有不少人已集结在咱们门口,请您出个主意。”4
阁楼之上,王仙芝仍然无言。
卜渊很知趣地摆了摆手让这个小厮先退下,自己也缓缓退了几步。
因为他知道王仙芝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自己现在留在这里,显然是有些多于。
“卜渊,你说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到了?”
横空传来王仙芝的冷声,卜渊默然一愣,他很清楚王仙芝说的是什
么,但是自己不能回答,原因很简单这是大事!
“小的不知!但是阁主肯定已有了主意,何不向‘老先生’请示?”
卜渊所说的很有道理,王仙芝未尝不是不明白,可濮州与祁连山相去甚远,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倒会让这些支持他的人寒心,还不如......
当机立断!
卜渊看王仙芝心里的这锤子似乎要敲下去了,奉承道:“阁主,官府横征暴敛,强取豪夺,也是该有些人惩治下他们了。”
乾符二年,濮州城注定要迎来的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月有血色。
红色的月亮向来是至阴至寒的征兆,预示人间正衰邪旺,怨胜戾强;风云变,山河鸣;四海覆,恶火烧;因而古人称之为血月。
血月见、妖魔现!
这妖魔会是不归阁阁主王仙芝?
王仙芝星夜将百姓们聚在不归阁,商讨协议。
三更,正常都是睡觉的好时候,王仙芝却让夏侯重明领着数十个精壮的汉子去了官府。
命令很简单,夏侯重明也很愿意接受。
死!
濮州城的官府一夜之间,全成了无头死尸,头却在第二天被悬在城楼上。
王仙芝也顾不得去想什么,登上濮阳城楼,发出檄文:
“天高帝远,无所答听。今关中大旱,官府不知赈济,反无休止掠夺不息,其人如刍如狗,其心可诛!今有天补平均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愿起先锋,平赏罚、惩贪吏,共襄大事,永受太平!”
百姓由于缴纳税务的事情,苦不堪言,可没想到王仙芝一怒之下竟将城中所有的官吏,屠杀殆尽。
当下,纷纷处于两难之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跟随王仙芝那就等于是走上了反叛的不归路;如果不跟他,那朝廷派遣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可恨,说不定到时候更是鸡犬不宁。权衡之下决定,与不归阁的人一起踏上这条不归路。
宁玉碎,不瓦全!
不归!
也许冥冥之中天意使然,注定这就是一场悲壮的“旅行”。
云稹在天门中,辗转反侧不能寐,便穿上了衣服,径直出了门,路途中正遇见向麒麟和孟寒光在月色下,议论不停,便走过去问道:“你们兄弟在谈论什么?”
孟寒光沉着脸色,遥遥指向东山,道:“门主!你瞧,百年难遇的血月。”
月光如血,斜斜倚在东山,发出妖异的光芒。
难道天下真要大乱了吗?
云稹抬头望着血色,叹了叹气,默然自问道。
第二十章 泫然劫波
云稹这一个月以来,在向麒麟与众兄弟的帮衬下将天门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正在天机阁盘算着下一步如何扩充,不料孟寒光魂不守舍地跑了进来。
“门主,坏了,出大事了!”
孟寒光平常做事也算是够稳重了,怎么今天成了这个样子。向麒麟仍没有放下手中的笔,一边在图上圈着,一边问道:
“怎么了?这般慌慌张张的!”
云稹也深觉纳闷。
只见孟寒光喘着粗气,跺脚说道:“反了,王仙芝率领地宫的人马已经反了。”
“哐啷!”
笔,已落地。
人,还呆在原地,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般。
良久,云稹叹气说道:“我知道他迟早会反,可没想过他会是这么快!”就将上次在老先生那里听到的给众人讲了一遍。
这一切早已预谋?
向麒麟和孟寒光那时候还在地宫之中,却从未听人说过此事,不禁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唐突,十之**都接受不了。
孟寒光心里的气算是顺理过来了,摇着头说道:“地宫一阁、两门、三寨、四教、五堡,至今只有四教还没有露面,想来这次该是他们出手了。四教在地宫及其隐秘,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教主到底是谁,都分布在哪里,有多少教众,只知道他们负责的是招募人马。”
“现在该怎么办?王仙芝率领的人已攻下了濮州和曹州,势如破竹。每过一处便是招募兵士,反观咱们现在才有几百人,如何与他斗!”孟寒光句句说在云稹的心里,这是事实。
向麒麟却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先莫要惊慌,依我看王仙芝这次的叛乱,并非那么可怕。”
“向大……哦,还请向堂主解惑!”云稹被向麒麟蹬了一眼立时明白自己着急又说错了话,怔了怔,重新说道。
“首先,王仙芝这次师出不义,虽然暂时的情形可观,但是依照他那个杀伐决断全由心性的作风,迟早会自食其果。还有,地宫上下并非一心,想那四教在各地经营多年,岂会那么容易将王仙芝放在眼里,俯首称臣?我天门现在首要任务是召集各方豪杰,扩充兵马粮草,以待天时!”
这波未平,又听见一声急报。
“报!山下来了四五百人,指名要见门主。”
云稹皱了皱眉,默叹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少,他似乎都懒得看报信的人一眼,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问道:“来人是谁?可有通名号?”
报信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云稹的无奈,直言道:“没有,看似并无恶意
,只是要见门主,其它没有多言。”
奇怪!
云稹只好随向麒麟下了山,刚到山底,只听来人面朝大江,啸道:“云稹,你好生不讲义气,自个成立了天门,就将以前的兄弟置之不理了吗?”
“屠大哥,原来是你!”云稹且惊且喜,难道自己给屠洌天传的书信,他已经收到了?怎么来的这么快?
向麒麟嘿然咳嗽了几声,却掩饰不了喜上眉梢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四弟,你又在故弄玄虚,既然来了,还不快参见门主。”
屠洌天知道向麒麟心里是怎样想的,这半年的时光五堡分裂,自己又下落不明,委实让这些作兄长的难为了,饶是英雄相见心里也倍觉苦楚不已。当下故作镇定道:
“哼,大哥,你们害的我好苦!自接到你们的宣召,小弟便带了招揽的这几百号江湖人物,一路加程而来,还望你们不要怪罪屠某两手空空才好!”
云稹见屠洌天这么远前来,竟然心里还想着天门的事情,这几百人现在无疑对成立不久的天门说,是雪中送炭。
在这最无助的时候,没想到帮忙的是以前的这些“仇家”,他心里觉得亏欠屠洌天的更多,直接上前握住屠洌天的双手,眼神迷离闪烁着。
屠洌天知道云稹重情重义,可终究不愿意让云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泪,毕竟他现在也是一派之主,苦笑道:“云大门主,好久不见!越来越威风了。我刚在来的路上听得王仙芝反叛的消息,是真的吗?”
云稹大,自觉有点失态,默默点了点头,承认王仙芝起义的事实。
“门主,四弟快将这些兄弟安排上山,还得给大家接风洗尘了,这待在山下始终不是待客之道!”向麒麟见两人肯定是有许多寒暄的话要说,倒不能苦了这些风尘仆仆来的朋友,就上前劝道。
云稹苦笑,带着一干人浩荡地上了博望山,一路谈及屠洌天这几个月在成都的日子,知晓有李庭帮衬,倒也没让屠洌天吃太多的苦。
黄昏,祁连山顶。
一位老人正负手呆立在那里,宛如石像,任凭寒风肆虐,没有任何动作。
“老先生,阁主......已开始动手了!”
这位呆立的老人正是地宫一切的操纵者老先生。
“他还是没能忍住!再忍些时间,就不至于......哎,他就坏在那个急脾气上了,表面静可心里乱。”老先生似乎极不愿意王仙芝现在动手,可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不由直叹着气。
向他汇报的人是清风寨主莫玉聪。
莫玉聪不敢说
话,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因为老先生还没有指令,就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傍晚,山上的风愈来愈冽。
老先生不自然地打了个寒颤,说道:“起风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莫玉聪不解其意,闷着头皮跟着老先生下了山,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一路无言。
第二天一早,老先生已不在祁连山地宫,取而代之的是“血衣门”门主翁封卿,还有他座下的黑白无常。
他很清楚这“血衣门”的处事手段,那是极其残忍,或者可以说是惊悚,看着这帮人阴森的面目,莫玉聪心里莫名地感到凄冷。
现在才明白老先生昨天傍晚临下山前的那句“起风了,该回去的时候了!”着实另有深意。
莫玉聪苦笑。
就和他什么时候来的一样,谁也不知道那老头什么时候走的,他到底去了哪里,仿佛地宫就从没有这个人一样,谁也不愿意谈起有关于他的事迹。
地宫之内从来没有人问过老先生究竟是何许人,因为这无疑是个很蠢的问题。
答案根本不存在!
山丹县,风雪初晴,一片阴霾。
泥泞的道路上缓缓走来了一位老者,背着药箱姗姗而来,正是楚昕辞出诊归来。
展华远地里见师父一副风尘的样子,急忙扔下手中的粗活上前迎接,笑道:“师父,你......怎么这次去了这么长时间?”
楚昕辞暗骂自己这徒弟愚笨,没好气地将药箱塞给徒弟,白了一眼,道:“你以为诊病都是闹着玩的,那可是长安的宰相府,进去容易出来就难咯!医馆这些天还好吧,要是出了什么篓子,小心老夫敲断你的狗腿子。”
展华知道自己师父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脾气,当下顺着他的性子,说道:“瞧您说的!保证错不了。”
楚昕辞回到他的义诊馆里,刚一进门边闻见了刺鼻的味道,急问:“展华你这兔崽子,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展华在《伤寒杂病论》里照着药理,正在给病人熬药,听得师父叫喊,就禀明了事情原委。
楚昕辞苦笑不已,继而怒道:“兔崽子,给你说了多少遍!所有的配药都是依照方子里的加,你这明显是错将黄连加了进去。不然拿来这味道!”
展华一个劲的摇头否认。
等楚昕辞在药柜中翻找时,茯苓的阁子里放的是当归,当归的阁子里放的是党参,话说茯苓去哪了?一时想将这个笨徒弟痛打一顿,可看着那张无辜的蠢脸,叹了叹气又进屋开始重新归类。
第二十一章 似水流年
青云寺,晚课的钟声又响了。
慧空走进屋门,望着打坐的崔昊,问道:“崔昊,这三个月我教给你的东西,你自忖领悟了多少?”
崔昊挠了挠头,赔笑道:“应该......差不多能懂六七成吧!”
“哎,还是太笨了点。如果是云檀越估计早能领悟,可他偏偏是个......”慧空失望地摇了摇头,话还未完,却被崔昊作怪截住:
“是个道士!师父,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才是你徒弟,你怎么尽是胳膊肘往外拐。”
慧空莞尔一笑,老衲真是把他宠溺坏了,现在老衲说一句他能顶十句,而且还是各种口吻地学老衲,给他交少林绝技,他不学,非得学老衲这一身杂七杂八的零碎武功。那本《迦叶密功》,老衲现在仍未参透,随便拿出一章他也得领悟好些时间,沉声说道:
“也着实难为你了,这本秘籍本是佛门精髓,你又不读佛典,怎么可能将他理解?”
崔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是本武功按照着练就行了,管它明不明白的干啥。当下起身问道:“师父,我求你了!你就教教我,等他日我用它除魔卫道,也不负你老人家厚望!”
迦叶密功本是楼兰古国失传的一本至阳至刚的内功秘籍,机缘巧合之下被慧空的师傅得到。半路里学到的东西那肯定是越来越少,慧空身为得道高僧也参透的不多,何况崔昊又无心研习佛法。
这世间哪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慧空觉得崔昊说的不无道理,开口道:“也罢!师父就将所领悟的东西,全部传与你。可是你自己也有要下功夫参详剩下的秘籍,别以为师父不知道你这么着急要作甚,无非是想帮云檀越。”
含元殿上唐僖宗还在讨论着明天如何在斗鸡中赢优伶石野猪,想的非常出神,就连他的“阿父”田令孜何时进了宫殿都不知道。
田令孜因上次铲除路言贼党有功,被封为神策军中尉,此后大半的政务都落在他手上。可是遇到今天这件事情,他觉得有必要把它说给这个儿皇帝听一下的,毕竟他很难做主。
于是进门见唐僖宗这个状况,就故意跺了跺脚,笑道:“陛下,老臣的腿脚近来不便,时常发麻,适才没忍住惊吓了陛下,实乃死罪!”
僖宗听得发笑,你我二人还是变得如此客套,急忙说道:“阿父,你这是什么话?这里就你跟我,什么死罪不死罪的,还不给阿父看座
?”
田令孜仍然苦绷着脸,无奈地叹道:
“陛下,本来老臣是不该多事的,只不过濮州因上缴不了税务,竟有人起兵造反,现在整个城池都被攻陷了!老臣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陛下讨个说法。”
唐僖宗听罢,大惊失措地跌在龙椅旁,急忙起身道:
“竟有此事?何不早些上报,这些没有用的废物,什么事情都做不成。还不如朕的那群鸡、鹅有用,至少他们替朕赢了不少财物。”
田令孜苦笑,这不是事情发生的突然,才向你汇报的嘛!如果没有必要老臣才懒得打扰你的性子,默然说道:
“陛下,由于事发突然,臣等也没料想贼兵这般大胆,竟然兴师作乱!再者,您成天斗鸡赌鹅,老臣也难得一见啊。”
这话也就只有田令孜倚老卖老才敢说出来,要是换做别人早已人头落地,任凭他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
唐僖宗不怒,反而上前搀扶起田令孜,道:“阿父,这些政务有你替朕上心,朕还有何忧?朕赢的东西,那次没给你老分点?”
“陛下!”田令孜脸色沉沉地阴了下来,提醒道。
唐僖宗却不管他,继续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指着那副大唐的疆土说道:“你看这么......这么大的一片地方都是我们李家的,上面一半以上的地方都是我们祖祖辈辈不曾去过的。他们几个小毛贼,谁想要就拿去点,省得朕看着发愁!只要他不威胁朕的生活,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甭搭理他们。”
这是最荒唐的话语,如果高祖、太宗有灵,非得气的吐血不成。
石野猪见田令孜已吃了闭门羹,索性谗言进谏,道:“陛下英明神武,胸怀壮志,豪气干云,岂是那一两个城池所能吓住的!奴才这就准备东西,再与陛下赌上一句,定让陛下尽兴。”
唐僖宗被这一通马屁拍的心情大为舒畅,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说道:“阿父,朕说过的这些话,只要你做好你分内之事,依然有效。”
田令孜听到最后一句别有用心的话,吓得浑身哆嗦。
他从没想过,自己原以为这十四五岁的孩童皇帝,竟然一直装疯卖傻地骗他,自己的那点花花肠子远不及这孩子深沉,便跪在地上乞求道:
“陛下,老臣为大唐赤胆忠心,可昭日月,虽有令诸侯之意却无其心;反观石野猪眼见这般势头上,他还唆使陛下玩乐,实是耽误大唐社
稷......”
伴君如伴虎!
等他一片赤胆忠心晾干,才发觉他口中的皇帝已没了踪影,自己原想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无奈的田令孜只好迈着小步,乏力地出了含元殿,心里千百个突兀不定着起伏。
渭城,盐帮,梅花树下。
黄巢面色如同此时纷杂的心情一样,起伏不定,脱口道:“晚晴,眼瞅着三个月丧期过去了!你......”
“黄巢大哥,你放心,我答应了要嫁给你的,便不会失信。等你我禀告完外公与祖父,再行定夺日期,你看可好。”楚晚晴一袭素衣,倒与梅花色泽遥相呼应,甚是相合,低着头慢吞吞地回道。
黄巢听罢,兴高采烈地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彩礼。”
楚晚晴蓦地在那冰雪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瞬间仿佛这一树的梅花仿佛都要惨淡下去,说道:“你这人竟胡吹大气,我还不清楚你。你有钱都去买了酒,我倒真想看看你哪里的钱财来买聘礼?”
黄巢看着这一幕梅花树下的仙子,再也无心听她说些什么,径直拥抱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拒绝。
也是楚晚晴第一次除了亲情以外,感受到了一些别样的感情温暖。
可是楚昕辞、姬余生会答应这门亲事吗?他们会不会高兴得早了点?
这些在黄巢眼里都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楚晚晴有这个意思,别的都不是太重要。
姬余生在大堂之上,沉默了半晌,说道:“晚晴!你真的不愿意等他了,千万别太儿戏。这成亲是人生大事,你还是多考虑会的好!”
楚晚晴知道外公说的他,指的是谁,可是同样也清楚那个他不再会是以前的他了,倔强地摇了摇头,说道:“外公,我不想考虑了,黄巢待我情深义重,我没理由再让他付出这么多了,我不能辜负他。”
姬余生听外孙女这般执着,虽然心中极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但还是点了点头,由衷地道:“好吧!你祖父的意思是你已长大了,所有的事情只要你开心就好,他都支持你。当然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例外,只要你喜欢的,我们都想办法满足你。”
楚晚晴眼眶一热,粉拳紧握着,冷声说道:“谢谢外公!你能不能在发喜贴的时候,别忘了给云稹和崔昊也寄过去一份,他们兄弟现在一道一僧,我真的想看看他们过得怎样。”
第二十二章 今夕缱绻(上)
天门现在多了屠洌天等众人的帮忙,这些人倒也中规中矩,形势一片大好。
云稹悠闲地转到校场,看着天门子弟攻城拔寨、战场厮杀,一应训练有素的样子,心里高兴极了,暗叹这次用人是用对了。
乐平早年随镖行走镖,其阅历不浅,让他训练这些人,正好能让他一展才华。
云稹正在自愉自乐,只听背后哨兵喊道:
“门主,这是有人给您的请帖!”
云稹皱眉这里自己根本没几个熟人,就算熟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在这天门山上,纳闷的说道:“请帖?送贴的人了?”
“已经走了!”哨兵双手递过帖子,说道。
云稹想既然连面都不相见的人,很难留下什么言语,也不再问下去。
信手接过帖子,宽袍一挥,将送信的人打发了下去,慢腾腾地拆开一看,眼睛瞪得极大好像快从眼眶里出来一般,神色晦暗,双手垂垂的放下去又拾了起来,再读一遍喜帖,深怕自己看错的样子。
喜帖上写的字并不多,况且都很简单:
云稹亲启!端午,吾与晚晴大婚,还望一聚。兄,黄巢拜上。
这几个字不知被云稹喃喃地念叨了多少遍,看着云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少不得门人议论纷纷。
以前楚晚晴缠着他的时候,总以各种理由拒绝,现在人家都要成亲了,心里却是乱作一团。也许是一时接受不了吧!
失魂落魄的云稹被刘娥撞了个正怀。
刘娥见他异样的神色,道:“稹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怎么”说话间将喜帖自然地藏于身后,怔怔地说道。
刘娥纳闷,从未见过他这样,不行,得问个明白。
“咦!你瞧那是谁?”
就在云稹回身那一刻,请柬已落在了刘娥的手上,嘻哈笑道:“原来就是这么个请柬啊!真是小家子气,我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不许看!”云稹怒吼道,看着刘娥吃惊的表情,心知自己说话声音过分了些,转而低沉地说道:“这是命令。”
刘娥可不管他的命令,你不让看我偏看,冷眼瞥了瞥云稹,打开看了上面的内容,呆愣地站在原地。
“还给我!”云稹已将请柬从刘娥手上夺了过来,也不再管她心里怎样想,径直进了天机阁。
天机阁前有一钟鼓,除过那次天门举行盛典的时候,再也没有敲过。
今天它响了,而且是云稹亲自敲响的。
鼓声一直未停,直
到所有人集结在天机阁之前,方缓了些。
向麒麟面露讶色,登上台阶,向云稹问道:“门主,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鼓声停了。
云稹并不理会他,上前说道:“天门中人听着,本门主今有事去往帝都,这里的一应事物交于向堂主总领,望大家各司其职,不要松懈,等吾归来之日便是天门与地宫决战之时!”
天门现人马已达上千之众,听得快要与地宫决战,不由心里充满了期盼,呆在这绝顶之上的日子,实在有些烦闷,还不如出去血拼一场,纷纷叫好。
云稹说罢,径直回了天机阁。
留下各堂的堂主面面相觑地望着,不知该怎么办。就在这场面即将纷乱的时候,向麒麟从钟鼓后站了出来,道:“大家休要吵闹!现在首要任务是召集人马,抓紧训练,千万不可松懈。都退下去,忙吧!”
向麒麟看了看身后的天机阁,叹了叹气,闷着头皮走了进去,见云稹斜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一门之主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门主,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要去长安?”
天机阁静的可怕,向麒麟的声音就像落在无底洞的石头一样,根本听不见任何回音。
于是,很知趣地转身欲出天机阁,这才听云稹言道:“向大哥,我此次要去的是长安的盐帮。”
向麒麟觉得云稹今天非常古怪,就又回过身子,向前走了几步,问道:
“盐帮?去哪里做什么?”
蓦地,又没了云稹的声音,只见一物从他手中飞了出来,道:“向大哥,你看这个!我妹妹与黄巢快要成亲了,我得前去祝贺。”
口里虽说是祝贺,但丝毫没有喜悦的意思。
向麒麟懵懂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没理由拒绝,还想问云稹为何这般失落,要知成亲可是好事。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压了下去。
云稹长吸了一口气,整了整仪态,说道:“另外,黄巢与我乃八拜之交,他此次和晚晴成亲后,应该能接管盐帮。到时候我们与他结盟,共同讨伐地宫,也可以事半功倍。”
单凭天门目前这个状况,根本是无法与地宫抗衡的。云稹说的这个法子,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因为盐帮与王仙芝早有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这孩子还是在为天门着想,也不枉大家费心费力地拥护他,向麒麟看着稍有起色的云稹,心里默叹道。
“门主,你一人前去,属下实在不放心,就让寒光陪你去吧!希望在关键时候也能帮你一程,门主意下如何?”向麒麟实在是放心不下云
稹的安危,隐隐能感觉的到他心里还藏着事情,这才让他愁眉苦脸。
云稹笑道:“不就是长安城吗?我都去过多少次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还得替我打理这里的一切,切莫......”
天机阁迎来一人,粗布衣衫地立在那里,着实让二人一惊。
“混账!你是何人?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向麒麟开口呵斥道。
那人不闻不问,径直坐了下来,道:“怎么不能来啊!属下今天见门主脸色颇为古怪,就知道是有事情发生,特此收拾这身行头这就陪门主去长安。”
向麒麟脸色一变,心里窃笑,正色道:“三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门主面前装神弄鬼,还不速速退下,快将这身行头换掉。”
云稹也认出了那人是孟寒光,嘿然一笑,道:“孟大哥,你这人倒是有趣!这身打扮让我几乎连你也人不出来了。难得你有这片心意,你就同我去趟长安了却一桩心愿吧!”
话不算很直白,但也够清楚。
向麒麟心里沉着的石头终于算是落下了,笑道:“门主,属下这就去收拾些东西,你们明天就启程去往长安。”
夜色朦胧刚起,云稹和孟寒光已收拾了行李,匆匆下了博望山。
白天向麒麟清楚刘娥定在一旁偷听谈话,明白云稹不愿意让她涉险,就临时编造了明天去长安的谎话,一边却让二人星夜下山,省了些许麻烦。
星夜之下,孟寒光见江边停着一艘小船,心里暗赞大哥想得周到,当下撕破喉咙似的大喊道:“船家,过来!在这边......”
船家并没有回应,船前的灯笼却缓缓地飘了过来。
船尚未停稳,孟寒光便指着船家问道:“船家,你旁边这人是干嘛的啊?”
云稹这才发现船头多了一个人,心里暗叹孟寒光眼光如炬,自己远不如他。
“两位......大爷!这是......老头儿的孙女,我只是奉了向堂主的命令来此接你们渡江的!女孩子家胆小,你们千万不可惊吓着她!”船家战战兢兢地说道,语气越往后越小。
云稹上前拦住还想继续盘问的孟寒光,道:“老爷子,我们只是渡江,别的你别怕,不会有事的!我这兄弟就是喜欢开玩笑,切莫当真。”
“那就好,快上船吧!”船家晃了晃灯笼,身子转到摇浆的一边,慢哼哼地说道。
孟寒光仍然放心不下,偷瞄了几眼船头的女孩子,怎奈浓雾在旁也看不太清楚,只好悻悻地坐在云稹身旁,警惕之心丝毫不敢松懈。
第二十三章 今夕缱绻(下)
孟寒光坐在船上是越来越觉得那女的有些不对劲,怔怔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蓦地脑海里闪出了一个影子,惊道:原来是她!
江水流得很平静,摇船的人技术也很高超,一点也不觉得晃悠。
四更天时分,已行了过半的路程。
“孟大哥,你要去哪里?”云稹惊讶地瞅着孟寒光鬼祟地向船头走去,闷声问道。
孟寒光回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云稹不要惊慌,像是发现了一件很惊奇的事情一样,仍然一步一步地走向船头的那个女孩身旁。
云稹一惊!
敢情这孟寒光什么时候也开始好女色了,遥遥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孩摇了摇头,好像根本不愿意见人,将自己的脸裹着一片灰纱,还不放心仍将头垂得很低很低。
云稹也觉得有趣,索性也无事,就看着二人嬉闹。
孟寒光好像一心为难她一样,继续打趣地说道:
“我听说一般害怕见到陌生人的姑娘家,尤其是脸上裹着布的,一般不是丑的要命的也就是嫁不出去的那种。不知姑娘你是......”
大抵是每个女孩子都会喜欢听些逢迎的话,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例外的,但是基本没人听恶意重伤的话语,尤其是丑!
那女孩也许是被这句话气着了,忽然冷冷地抬头,嚷嚷道:“呸!谁说的本姑娘漂亮着了。” “原来这姑娘会说话啊!”孟寒光向云稹递了个眼色,邪笑了一番。
难道你问话的时候,低着头的人都是哑巴?
当然那女孩子也不依不饶地反驳了孟寒光,又情知自己已经连续被激得说了话,这样可能再也掩饰不下去了。
这声音好熟悉!
云稹望着船头的二人,蓦地起了身,缓缓依着孟寒光的步法走去,一闪身只听“噗通”一声,人竟然没了踪影。
船头的二人也不再争吵,船家停下了摇浆的手,急忙跑到船的边沿地方四处寻找着。
孟寒光急道:“门主,你可别吓我!”
几乎同一时间,那女孩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稹哥哥!”
孟寒光也不再去寻找,慢慢回头说道:“门主夫人,属下果真没看错,真的是你!”
“你怎么办事的,向大哥派你是保护他的。他刚才怎么了,是晕船了吗?稹哥哥!”
那女孩正是刘娥,她在白天的时候听见了三人的谈话,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在用过晚饭之后,急忙下了山。下山之后证实了自己猜的没错,江边果然早已准备了船,一时怒上心头,上船对老船家软硬兼施,才勉强提前上了船。
孟寒光被这几句话说的一蒙,嘀咕道:“我怎么办事的!分明是你从中捣鬼,要不是你贸然出现在这里,他可能还好好的。”
“你是说是我害了他?”刘娥无辜地憋屈着苦瓜脸,哽咽着说到。
谁知身后一双大手拦腰死死地搂住,道:“哼!要不然谁能害了我......”
这个声音刘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先是惊喜,后才明白过来云稹这是在耍她,转身少不得对云稹一番拳打脚踢。
云稹握住她的双手,阻止了她的取闹,闷声道:“行了!小娥,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还说呢,要不是你们先想甩掉我,我才懒得这么早下来等你们。”刘娥嘟着嘴,絮叨着抱怨个不停。
孟寒光笑了一声,做出了一副赞叹的手势,道:“门主,真有你的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你这突然的‘跳江’,差点让这世上又少了个屈原!”
冷嘲热讽的话语,让云稹不得不叹气,应道:“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挤兑吗?我听着声音像她,就准备吓吓你们,这一路闷都闷死了。”
孟寒光这才明白,云稹先是趁着他二人争闹不止,悄无生息地躲进了船舱,后又在江中投下了一件物事,让人误以为晕船掉在了江中,不由笑道:
“你们好手段啊!一个能洞察秋毫之能,另一个又有神鬼莫测之功,着实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真让孟某叹服。我这一穷二白地没技能保护门主,还是乘船归去的好,要不还真打扰了门主夫人的好事。”
云稹被这二人先后一通埋汰,苦叹自己只是想开个玩笑,招谁惹谁了,竟然让你们这般笑话,耷拉着头进了船舱。在船舱门口回身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孟堂主,你不许走!待在船舱前面放哨。”
“放哨?”
孟寒光苦叹自己本想借机离开天门山去长安游玩一圈,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她比程咬金还麻烦。哎!瞬间没了心情,还是认真的给门主一路放哨吧。
江上一片晴空,两岸绿茵茵一片,应该是青山的倒影吧,总让人觉得这将水似乎也成了绿色。
景色宜人!
这个词用在此间正合适不过了,这些美丽的风景映在人们的视野中,就像是自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所有的烦心事
一一在它面前消沉。
一般孟寒光也会欣赏这些宜人的美景,可今天却不同,他只能看眼前这两位欣赏风景的人,悲剧地说道:“两位啊!你们别挡着我看路,行不?我得估摸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岸上。”
云稹和刘娥心里、眼里所装的花花草草,被这一声直接喊得破灭。刘娥觉得羞赧先回了船舱,再瞧孟寒光那副邋遢的表情,气得云稹指头哆嗦着抖了抖,叹了声气也跟着进了船舱。
“哎呀!这才是山、这才是水、这便是真正的风景嘛,好惬意啊!”自云稹和刘娥两人进入船舱后,孟寒光就像小孩子一般蹬着腿,在船上抖个不停,一边抖动着一边大笑着抒发自己的心情。
下午,船停在岸上。
三人水路转旱路,刘娥和孟寒光非要在各处溜达着闲逛,等到渭城的时候,已是五月初三。
渭城里的一家“阳春面”馆里,云稹心里牵挂着楚晚晴的亲事,每离渭城近一分,心里越来越有一种莫名其妙压抑,这也是他陪着二人去疯的另一个原因。
有些事情你越想拖着,就会觉得时间过得越快。
孟寒光已经吃了两碗面了,抬头见云稹的那碗面仍一根没动,摸着肚皮问道:“门主,你就不要怪罪我和门主夫人了,反正现在时间也来得及,趁着这个时候咱们不去欣赏,等回去的时候门主定不会这么消停的赶路,对吧!”
人与人之间真的交流就这么难吗?
刘娥一声不吭,其实自己心里早就明白过来了几分,可是这事情宁愿装个糊涂,也不愿自己输给楚晚晴,低头吃着自己的阳春面,也不去安慰云稹。
“伙计,两碗素面,一壶清茶!”
一个清脆的嗓音落地,众人纷纷回头观看,原来是两个行脚僧人,真是奇怪和尚也有留头发的,面馆里的食客纷纷议论道。
云稹听着这声音缓缓地转过头去,正好和那和尚的眼神遇个正着,一时心里百般滋味翻滚。
“云少,竟然是你啊!”崔昊穿着宽大的僧袍,走起路来甚是滑稽,笑着说道。
云稹摇头苦笑,你真是一点都没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地逗。点了点头,说道:“崔少,你怎么也到了这里?”
崔昊蓦地变了变声音,一副萧条惆怅地样子,说道:“哎!晚晴她现在要嫁人了,特地差人给我送来了请柬,想必你也是为此事而来的吧。”
云稹也没多说,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