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夏侯重明
“嗖、嗖、嗖”数簇冷箭飞来,云稹将刘娥抱起,提足斜蹬,借着轻功,一味翻身躲避,廖天鹰一边为那汉子拨开羽箭,一边倒退着。怎奈心有余力不足,一支羽箭直插那汉子喉咙,廖天鹰想救也来不及,心中叫苦不跌。
“杨叔叔!爹!”刘娥不经意瞟见仆人杨硕中箭身亡,刘瞻也被扔在地上。
“云稹,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早早脱身才是上策!”廖天鹰大声吼道。
云稹回头见这番惨状,怒气涌动,吩咐刘娥抓紧,腾出空来,豁然出手,瞬间连毙数人,夺了一匹马,吆喝廖天鹰带刘娥上马先行。云稹且战且退,心中默默地替杨硕惋惜,可是自己能力有限,毅然背起刘瞻,一跃飞上楼顶背后,寻着廖天鹰的踪迹,赶了过去。
廖天鹰带着刘娥不知奔走了多少时辰,背后的刘娥早已被马颠簸的香汗直流,叫道:“廖大哥,咱们慢些走,行吗?不然,云大哥会赶不上来的!”
廖天鹰仿佛充耳不闻,只是拼了命地赶路。
刘娥实在无计可施,才在廖天鹰背上捶了几下,这才放慢行程,勒马回头道:“他们追上来了吗?云稹呢?咱们该去哪里等他?”刘娥“噗嗤”一笑:“廖大哥,你也算是江湖上 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了,可今天遇到这种事,竟还不如我这女孩子镇静!”
廖天鹰苦笑:“谁有你那么好的运气,有着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在身边护着,当然是不怕了。倘若你真知道他们的来历、作风,你想笑也笑不出来。”
“有那么厉害?那云大哥和我爹他们岂不是......”刘娥看廖天鹰一派认真的样子,不由替云稹担心起来。
廖天鹰虽然为人老成持重,可现在开起玩笑,阴阳怪气,妥妥一副痞子气:“嘻嘻,妹子,怎么了?这就为你那小情郎担心了,你就放心吧!那帮人惯用的就是手法就是群弩战阵。我那兄弟武功、轻功俱已汇通,故而你不用太担心,他们还没那么大的本领,取走你‘云大哥’的性命!”
刘娥先听到廖天鹰说云稹是她的“情郎”,后来又模仿自己的语气,左右一个“云大哥”,不由地脸皮越来越红,嗔怒道:“廖大哥,你真会欺负人,我不理你了!”
廖天鹰笑道:“哈哈,有趣!”说着,手指向远方指去:“瞧,那想必就是你的‘云大哥’无疑了,咱们这就与他汇合。”
刘娥顾不得理会廖天鹰那些轻浮的词语,使劲看着那栈道上奔来的是否真是云稹,只看见骏马奔驰的越来越快。到前方数里,刘娥这才看清,银衫俊脸,迎着晨曦的光芒,云稹自带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云大哥,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刘娥关切地问道。
“小伤,撤退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了道口子,不大碍事的。你们还好吧!”云稹下了马并和廖天鹰相互寒暄。
廖天鹰打趣地说:“你们?吆!竟然还有我的事了?还以为你现在眼里只有这个小丫头
片子,再不把我这做大哥的忘了。”
云稹羞赧一笑,从马上扶下了刘瞻的尸身。
“爹......我以后该怎么办?从小到大都是你照顾我的,现在你遭人暗算、撒手人寰,留下女儿四海漂泊吗?”刘娥跪在地上,抱着刘瞻,一腔热泪汩汩涌出,哭着倾诉道。
云稹蓦地想起自己的父亲惨死,尸骨至今还未找到。也是遭遇相同吧,不由心生怜悯,何况云、刘两家也是世交,自己又答应了刘瞻要照顾她一生。可是晚晴又该怎么办,她的身世变故更比刘娥悲惨,心里暗骂自己愣头青,总给自己惹出许多解决不了的麻烦!
“你别哭了,我既然答应了叔父,就一定会照顾你的!”云稹说完,屈膝上前将手轻轻地搭在刘娥的肩上。
刘娥转身抱住云稹,越抱越紧,丝毫不松开。云稹强忍着箭伤,任她抱着,只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乌黑秀发。
廖天鹰知道这对亡命天涯的苦命孩子,定然是已是各自私定终身了,自己也没必要去打扰他们,知趣地骑上了马,牵着另一匹马道:“走吧!人家两个跪天地,咱爷三填饱肚子去。”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不知何时藏的皱巴巴的馒头,啃了起来。
云稹和刘娥听见这些话,都有些尴尬,自然地分开了,双双低头不语,刘娥笑道:“云大哥,我也饿了!”
“好!等我将叔父安葬之后,就给你打只野味解馋,我烤的野味那可是一绝啊!咱们也馋馋他。”云稹现在只想让刘娥开心,自己心里其实万般难过,因为又有一个亲人远离他了,师父也下落不明,心里一片茫然。
刘娥和云稹找了些柴火,点起火,将刘瞻的尸身火化了,又找了个空坛子盛了起来,让刘娥带着以便日后安葬,这期间不免刘娥哭闹一场。
云稹心道:刘娥,她实在是太年轻了点,不谙世事,待人接物全凭着由心而发,这些倒也和我相差无几,莫道日后江湖我还护着你,就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在这江湖飘,还得挨不知多少刀,等我将这仇恨了却了,就带她去个清静的地方,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想她是肯定开心的。不过,我在她身边一天,誓要护她周全,至于婚嫁之事,先请示我母亲再定吧,更何况,依着晚晴那性子,不知又得......
“云大哥,以后每年你能陪我拜祭我爹吗?”刘娥低垂着头,打破了云稹的思想。
云稹苦笑自己也没得选择:“好!我答应你。咱们先去给你做野味去,你说好不好?”云稹边安慰刘娥,边替刘娥拭去泪水。
“好,云大哥最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听你的。”刘娥依偎在云稹的怀里,幸福地闭起双眼,感受着这个热血少年起伏的胸膛。
云稹苦叹无策,只好任由刘娥搂着。
正午,廖天鹰提着两只野兔子,走了过来:“咳咳,那个啥,你们很冷吗?怎么还抱在一起,我这里暖和得很,你们谁想过来试试。”
云稹顿时无语,摇头道:“我去准备给咱们做吃的吧!”
刘娥更是对廖天鹰白眼相加,要不是看在廖天鹰手里的两只野兔子的份上,早冲过去和他少不得一番理论:“云大哥,我陪你一起,哼!”
云稹和刘娥找了些柴火,架起篝火。
廖天鹰也不闲着,先将兔子在溪边洗剥干净,找了根硬些的木棍,挑了起来。
云稹独自上山采了一把香草去腥,待回来时兔肉已烤了三分成色,赶紧将香草碾碎洒在兔肉上,再接着烤。一盏茶的功夫,肉还未熟透,可已能闻见肉香味了。至少刘娥和廖天鹰已受不住这飘香诱惑,走了过来。
廖天鹰死死盯着架上的两只兔子,饿狼似的咽着口水,生怕它们翻起身逃走似的:“兄弟,手艺不错啊!看来平时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能吃了吗?”
刘娥看着廖天鹰这副表情,大为汗颜,想挤兑几句,最后还是忍了,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饥肠的“辘辘”警告声了。
云稹看着烤兔泛起焦黄,点头道:“可以开吃了,你们过来吧!”
廖天鹰抓起一个撕开兔腿,一边啃一边嚷嚷:“这才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啊!丫头,你说是不是?”
刘娥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烤出来的,就像有些人似的,只知道吃。”
“丫头,这你就错了!这吃更是一门学问,没有会吃的人,作为厨子也是一种罪过啊。”廖天鹰歪理一通竟让刘娥一时百口莫辩。
云稹撕了兔身上的一小块,怔怔地坐在一旁,对二人的玩笑并不在意。
廖天鹰又撕了另一只兔腿:“兄弟,你在想什么?竟这般投入,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大哥给你参谋一下!”
云稹皱眉道:“大哥,你说今天那帮黑衣箭队是什么来头,看他们攻守有模有样,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
廖天鹰擦拭了下嘴角的油腻,道:“重明璧合盖天地,九星连珠落玉盘。神出鬼没踪无影,黑衣箭雨铁胆寒。”
刘娥纳闷:“你就别绕弯子了,说这些文绉绉的句子,谁听的懂!”
“你这丫头,这里说的就是重明堡的黑衣箭队,你们都以为那夏侯重明使的是一杆重明枪,那他教出的必定是惯用长枪的队伍,其实则不然。夏侯重明这人心眼极多,虚虚实实,常让人捉摸不透,着了他的道的江湖人士,已数不胜数。”廖天鹰苦笑这说。
云稹道:“他们是重明堡的人?那我怎么从始至终没见着夏侯重明的影子?”
廖天鹰摇头笑道:“哈哈,不给你说了吗?夏侯重明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心机,他那时装作受伤,就是逃走的最好机会,表面上他败了,实则绕在暗处坐镇指挥,让人吃个闷亏。黑衣箭队的阵势,你是领略过了,你细想一下,你有几成把握能破得了他的箭阵。”
第三十一章 叶落当归
云稹撕咬了口兔肉,道:“七成吧!若是我独自一人,应该破阵希望也很大。”
廖天鹰轻蔑哼道:“七成?要我看,你撑死有三成的机会!”
云稹诧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廖天鹰。
廖天鹰接着说:“兄弟,我没有贬低你武功的意思,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身手,在江湖之中排名前十,应该绰绰有余。可是你能破明枪却难解暗箭,当年王仙芝也颇不服气,仗着自身神通,闯入阵中,却被围住半天光景也不曾脱困,那还是黑衣箭队不敢用尽全数本领。”
云稹沉默半晌,虽然和廖天鹰结识不到一天时间,可也知道此人并不对他说假话,纳闷半晌,沉声道:“黑衣箭队这么隐蔽又难缠的暗杀组织,为什么要找叔父的晦气。据我所知,我叔父刘瞻一直在朝野为官,并不曾结怨于江湖人士。”
廖天鹰眼神从刘娥身上一闪:“这些你就得问她咯!”
刘娥回忆道:“今年开岁刚过,长安街上虽然积雪连绵却丝毫不失往年的繁华。”云稹看到刘娥眼神闪烁,细眉骤蹙,似是极为不愿提起这段往事。
刘娥沉默了一会,接着对云稹和廖天鹰说道:“那天父亲下朝之后忧心忡忡,我和往常一样,与他百般玩笑,他也未曾回我只言片语。我自觉无趣,也就同几个丫鬟出去堆雪去了。可是,就在第二天早上,刑部的人将相府团团围住,没来由的将相府中近两百人下狱,父亲一改往常的作风,也不辩解,听任刑部行动。”
“最后在狱中父亲抵不住我的苦苦询问,终于道出了真相。原来懿宗有一女儿被封作同昌公主,正值妙龄,深得懿宗喜爱,却不知怎地,今年突然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翰林院数百医官竟束手无策。懿宗愁闷之际,右相路言进谗言,妄言翰林院庸俗不进,误开药方,以致公主病情加重,此时懿宗正在气头上,竟然相信了这番鬼话,勃然大怒,将翰林医官韩宗劭等二十余人全部打进刑部大牢。父亲为此事联合京兆尹温璋一起上书劝谏懿宗,谁知懿宗昏庸,并不采纳,反而听取路言挑唆,将父亲与温璋逐出宫墙之外。”刘娥说道此间,不由粉拳紧握,像是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一般。
云稹伸手拦住刘娥,刘娥与云稹对视一眼,顺势依在云稹的怀中,默默地道:“此后没过几日,同昌公主病卒,懿宗痛惜不已,下旨狂杀韩宗劭等二十余人,并捕其亲族达三百余众,顿时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父亲实不愿看着懿宗一错再错,再次与温璋力谏,望懿宗回收皇命。懿宗竟下令将他二人拖出含元殿外,各自杖责五十,次日,又将左相府与京兆尹府所有人下狱,父亲被贬为荆南节度使。后听说温璋被贬为荆南节度副使,温璋拒不接旨,自感生不逢时,竟服毒自尽。父亲与路言老贼素有嫌隙,老贼落井下石,待父亲还未上任就又传来将父亲再贬谪为欢州司户,那欢州远
在天际,明摆着不让父亲再回朝政。”此时刘娥在云稹怀中发抖起来,热泪盈眶。
云稹见状又自然地抱紧了些,刘娥再也无法压抑,双手紧撕着云稹的衣衫,泪珠滴答而落。
过了会,刘娥似乎恢复了下心情,哽咽着说:“父亲曾直言:‘我虽有温璋的魄力,却没有他那般慷慨赴死的勇气,红尘之中总有些牵绊。’直到今天,我才知父亲放心不下的是云大哥你。”
云稹长叹一声:“那叔父与重明堡的人又是如何结怨的?”
刘娥狠狠地一捶地,哭道:“父亲一心为政,素与江湖人物没什么往来,定是那路言老贼他怕皇命中途再改,索性永绝后患,央求江湖草莽了解此事,自己就可以只手遮天。”
廖天鹰怔怔地望着远方,徒手在地上划来划去,道:“这些是你的猜测,不足为证!”
刘娥听罢此言,极为恼火:“我哪知道这些,这都是父亲亲口所说,自父亲被贬谪之后,但凡是与父亲有往来的大小官员已被朝廷以各种借口,贬的贬,死的死,现在的朝野全是路言的爪牙。我父亲遣散下人数百人,到头只携二十余亲信及随从远赴欢州之地。”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秋雨刚过,潮气更重。弟弟在襁褓中‘呜呜’哭啼个不停,母亲以为是他饿了,便要父亲停下行程,稍做休息。就在我们一行人放松休息的时候,川道上忽遇一批蒙面刺客,不问来由,见面就动手,一场厮杀下来之后,只幸存了我与父亲及杨硕三人,我母亲与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尽皆蒙难。父亲强挺着重伤一直到了此地,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此竟与云大哥相遇,也让父亲了无牵绊,笑赴黄泉。”刘娥在这短短的话语间,神情各种变化,或悲、或怒、或喜、或叹。
云稹听刘娥说完,搂着她更加紧了些:“叔父的猜测,也许是对的!那路言本就是宵小之辈,为一己之私做出此等事也在情理之中,小娥,你且宽心,我云稹总有一天要手刃此獠,了却你的心愿!”只字片语间也不由自主的将“你”改口成“小娥”。
刘娥听云稹如此称呼,原已苍白的俏脸上增添了几分粉色,眼角上扬,看着云稹:“稹哥哥,你忘了,你曾答应我父亲不能报仇的吗?”
云稹毅然道:“我没忘,叔父是怕贼子势力庞大,我力不能及徒伤性命。可是我怎能让小人得志,英雄末路。我答应你,定要用路言狗贼的首级祭奠咱们已故亲人的亡灵。”
刘娥猛地想起一件事,慢腾腾地说:“哦!对了,在这些事情未发生之前,我在窗外听见父亲遣一道人要前往甘州,说是保护一故人。我想应该......”
云稹激动地握住刘娥的双臂,说道:“那道人必定是师父了!小娥,叔父他还说什么了吗?”
刘娥被云稹的反常也整了个糊涂:“其他再也没什么,就
说些什么‘这是最后能尽到的努力了’,反正我是听不懂的。”
原来这一切叔父都替我考虑的很周到,他宁愿自己蒙难也不愿看到云家再雪上加霜,可我想为他做了些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已与世长辞。无论怎样,我都要保护好小娥,不然怎么对得起叔父的在天之灵。
云稹开口道:“小娥,我担心路言那贼子对我云府不利,你现在也举目无亲,不妨就和我一道去甘州吧!我母亲是位脾气极好的人,定然对你十分疼惜。”
刘娥蹙眉皱开:“稹哥,我听你的就是了。不过我想在母亲及家仆们遇难的地方去查探一番,还有杨硕......”
“我背负着叔父,不敢恋战,走的太急,等回头的时候,那地方已化作一片火海,杨硕他想必已经......”云稹向刘娥慢吞吞地解释,再看刘娥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就安慰道:“杨硕他忠心无二,是世间罕见的汉子,能与叔父英灵共存,也许那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刘娥怔怔地向那镇子上望去,喃喃地说:“也许吧!”
云稹也不知如何宽解了,将目光投向廖天鹰,只见他也摇头。
“走吧,稹哥,我们快上路吧,甘州离这里应该很远吧!别耽搁行程。”刘娥率先跨了几步,边解着拴马的缰绳便说道。
廖天鹰看着已牵马向前的刘娥,点头默赞:真是个豁达的姑娘。可他根本不知道,刘娥身上所承受的这一切变故,早已疲惫不堪,若非遇上他和云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脱。
刘娥此刻根本无心留恋在这伤心之地,一心想着远离,以求解脱。
云稹和刘娥共乘一匹马,紧跟在廖天鹰的后面,三人纵马疾驰在蜀中山道上。傍晚时分,天低沉沉的,就像快要坠落了一般,乌云遮住了唯一能给远行之人光明希冀的晚霞。终于赶到了刘娥口中所述的那块荒凉林中,只见已被烧的一干二净,地上哪还有打斗的踪迹和尸身。刘娥呆呆地伫在这片林中,任凭寒风肆虐,侵袭着每一寸肌肤,也无动于衷。
云稹默叹一声,搂住刘娥,柔声道:“小娥,走吧!那些人的做事手段太过残忍了,日后相见,定给你除了这口恶气。现在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再赶点路,找个落脚的地方。”
刘娥在云稹怀里,诉说道:“这条路我走过了一次,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个破庙,可以将就过夜的。”
风更吹的紧了,空落落的林中,时而不时地飘下几滴冰冷的雨珠。
“天要下雨了,先赶路吧!”廖天鹰虽然此刻的心里也十分气愤,自己都没想到重明堡的人究竟是怎样的疯狂,连妇孺都不曾放过,可他毕竟是老江湖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此长叹也无济于事。故而率先开口,催促云稹、刘娥上马继续赶路。
第三十二章 惊雷一梦
云稹扶着刘娥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头也不回,急忙追着廖天鹰而去。
在马上行了估计两个时辰左右,云稹抱着刘娥,人困马乏,看见雨雾中隐约出现的黑点,问道:“小娥,你说的破庙就是前方的那个吗?”
“正是!”刘娥点头。
云稹徐徐勒马,眺望远方那个破庙,夹杂着淅沥雨声,隔着茫茫黑夜之下的闪电,总觉得那破庙之上仿佛被一团云气缭绕,说不出的妖异,不禁打了个寒颤。背上不知虚汗还是雨珠,反正只觉得顺着脊背汩汩流下,一时说不出的难受。
“云稹,快跟上啊!”廖天鹰疾喊道。
“轰隆”一声霹雳从天际奔涌而来,久久不绝。
云稹被惊雷猛地唤醒,吃力的虚喘着。
刘娥回头问道:“稹哥,你刚才是怎么了!廖大哥唤你半天,你就痴痴地待在马上,就不做任何回应。”
云稹眉毛快要拧到一起了,缓缓的说:“大哥,小娥,我们能不能不去那间破庙,我大老远的看着它,总觉得心神不宁!”
云稹很是无奈,他越走进这个庙宇,心里的不详感觉就加重几分。可廖天鹰不顾劝阻,已然进去,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和刘娥跟了上去。
进门之后,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稹哥,我有点怕!”刘娥蜷缩在云稹的怀里。
云稹看着眼前的廖天鹰点燃火折子,发现周围也并无异样,心里的担心也减了几分。
廖天鹰道:“你先拿着火折子,我去找些易燃的木料,点些篝火驱驱寒。”
云稹点了点头,将刘娥扶着坐在神坛之下。
不一会,廖天鹰搭起了篝火,迎着火光的余晖,云稹心神再次不宁。
“廖大哥,我怎么总觉得这里有些古怪!”云稹向廖天鹰说。
没有人回答云稹,只有风雨声在耳边摇曳,庙宇内一片死寂。
云稹大惊失措,站了起来,欲走向廖天鹰这边,就在起步的那会,廖天鹰突然开口,呓语般地说道:“你一惊一乍的,早点休息,困死了。睡倒的感觉真好!”
“小娥,小娥,你怎么了?”云稹见廖天鹰无事,心想也许是累了,就唤起一旁的刘娥。
云稹叫喊了好几声,只是不见回音,不由心中大疑。
“快跑,廖大哥!快跑。”刘娥胡乱的招着手,似乎是说梦话。
还不及云稹细细盘问,只听廖天鹰急促的喘息声,不绝于耳。云稹眉头大皱,暗想:这两人怎么了,似乎都遇上了梦魇一般。不对,他们好像是做的同一个梦。想到此时,云稹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也渗了起来,他自问道:“为什么小娥和廖大哥,两个人着了梦魇,我却好好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稹脑门突然一麻,只感觉眼前的一切若隐若现,累兮兮地躺在了神坛下。
“我突然也好困啊,小娥,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们了。”云稹拉着刘娥的手,无力地说道。
冽风的肆虐掩盖过了秋雨的延绵,云稹能听到的只有断断续续的风声了,眼
皮乏力地合了起来。
庙门“吱”地一声,便被推了开来。率先开口的是一女子声音,清脆婉约:“吆,想不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倒有这么一身强横的内功,空让咱们在外面淋那么长时间的雨。”
“我说将药力加大些,你却每次都要看他们中招之后,躺下去时的挣扎。”身后的男子看似很无奈地看着她。
那女子颇为自负,不以为意:“嘿!大哥你懂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胆怯的一面,只是被自己的虚伪掩藏的太深,如果你不看这种戏,你也真是太不懂享受。再说了,只要中了‘红颜劫’的人,还不都到最后任凭咱们宰割吗?这十年以来,从无失手过。”
“你真是......算了,办正事吧!”男子晃了晃头,动身向前。
“大哥,我想再听会他们之间的梦境对话,肯定会很有趣的!”少女银铃般地恳求道。
男子叹着气说道:“真拿你没办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那少年内功深厚,若被他冲破节制,不说侥幸你我捡得性命,就说误了阁主的要事,你我终究难逃一死,孰轻孰重,你自己权衡!”
女子鬼魅般地阴笑了一声:“嘘!你听......”
雨不在下了,夜里的风吹的更急了些。
云稹迷茫的进入梦乡,见刘娥和廖天鹰被群黑衣人追杀,无暇顾及自己身在荒漠之中,心中大急,大展神通,可任凭他百般追赶,就是赶不到他们一起。眼见二人就要遇害,突然身体的肩井穴一松,整个人也清醒了一分,提起真气,飞奔而去。
“别杀我,救命啊!”刘娥蹬着腿喊道。
那庙中的女子始终笑嘻嘻的看着云稹三人。
“大哥!太好了,你来就好。快,我们去救廖大哥!”刘娥激动地催促着云稹。 云稹肩膀一动,虽是熟睡的样子,可面容略带愁苦,似乎再极力地突破禁制。
嬉笑的女子不再笑了,站着的那个男子,伸手直抵云稹的肩井穴:“清影,别再闹了。他差点就醒了,他那么强的内功,我这点小伎俩,就如同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依我之见,还是早早了断了此事。何况时辰也不早了,还得回去复命!”
落清影嘤咛一声,憋着委屈道:“大哥,我是真想听故事。好久没遇见这么刺激的故事了,可是你要杀就杀了吧!我再找下一个目标去。”
落清寒无奈,只身向廖天鹰那边走去,回头问道:“清影,你要干嘛?”
落清影娇嗔笑道:“杀人呗,还能干啥!”
落清寒再三嘱咐道:“你别整事情,那两个不能动,只取回这‘天鹰堡’堡主廖天鹰的首级就行。”
“为何不能杀啊!你也不想这小子的武功这般高强,若有天寻仇,你我终究难逃一死。”落清影皱起眉头,赌气道。
落清寒苦笑:“我又何尝不知,这少年的武功要取咱们的性命,那是易如反掌,怎奈阁主有令,不得不从。别忘了,最后将廖天鹰身上的‘天鹰令’带走。”
深秋之夜里,风很急,吹得庙门乍开乍合,里面的情形在摇曳的
篝火下,更是如鬼似魅。
“稹哥哥,咱们快救救廖大哥吧!”刘娥急促喊道。
云稹无奈地笑道:“救,怎么救?我现在肩膀酸痛,浑身一丝力气也不上来,根本救不了他。廖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这一时半会应该并无大事。”虽然云稹口中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没底,远远地看了眼仍在战斗中的廖天鹰,垂垂地闭上双眼,盘膝而坐,运气吐纳。
刘娥见云稹许久没有动静,心里为他们二人大为担忧,突然听得身后“咄”地一声,所有的人都怔住,忘记了出手。云稹盘空而上,在长空中天行剑“霍”地一扫,那到逼人的寒气竟将那群黑衣人杀的无影无踪。
云稹大喜过望,一招得手,便收了剑招,和廖天鹰已近在咫尺。他开始对在原地拄着剑拐喘息不定的廖天鹰,玩笑道:“廖大哥,看来这回还要你破费,请我喝‘烧刀子’了。”
廖天鹰莞尔,摇了摇头。
风吹熄了篝火,面内的情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可是地上的三人并未觉得恐惧,因为这里的一切比起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所看到的情景,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大哥,这小子又冲破了禁制,我现在已无可奈何了,怎么办?”落清影疾喊道。
落清寒皱眉,忙道:“快!用幻术,让他迷失在幻觉之中。”
人对陌生的世界总充满着幻想,可在幻觉之中往往会变得更加陌生。
云稹迈步刚要过去扶起廖天鹰,可就在这一刹那,天生异象,只觉得一会他处在烽火燎原的火海之上胆战心惊,一会又在皑皑冰崖之下瑟瑟发抖,一会在惊涛骇浪之中苦苦挣扎。云稹闭着眼睛,不知喊了多少声“廖大哥”,可是终究被莫须有的屏障阻塞了回去。
“稹哥哥,你没事吧!你快看,廖大哥,他......”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停了下来,赶上来的刘娥焦急地喊着。
云稹循着手势看去,见廖天鹰已被砍了数刀,鲜白的衣衫早已染的鲜红,乌黑的长发也被弄得散乱,远远看去一人一刀在黑衣人群中如鬼魅般挥霍着。
“廖大哥!”云稹心里痛惜,热泪盈眶,提起天行剑疾行。就在这时候,风云变色,漫天黄沙扶摇而上,地面又晃动了起来,生生地将他和廖天鹰各自摔了个趔趄,隔了开来。待云镇睁目只见大地被撕裂了道口子,他们所处的荒漠已成了峭壁崖顶。远远看到廖天鹰小腹身中两把断刃,兀自疯狂地砍杀着,不一会便停了下来,喊道:“兄弟,廖大哥这次恐怕真得爽约了,如果来生再见,我再与你饮......”
云稹的双腿软软地瘫了下去,坐在崖顶上,脑海中“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廖天鹰的回音。因为人被砍了头颅,就算多么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也是枉然。
忽然听得“啊”的一声,云稹乏力地回头只见刘娥拼命地抓这一块凸起的崖石,整个人悬在万丈深渊。云稹大骇,提着天行剑,飞身直下,可终究迟了一步。云稹经历了这一切,已万念俱灰,不及多想,喊了声“小娥”,也跳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侠义折春
庙外的风停慢了脚步,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如泣如诉。
落清影叹气:“没看出来,这小子虽然乳臭未干,恁得痴情!”
“你感伤够了吧!正事已了,快些走吧,又不然他等会醒来,谁也走不了了。”落清寒提醒了一声,拾起包袱,已行至门口。
落清影回头看了眼云稹,舒了口气,大步走向庙外。
漆黑的长夜伴随着无止境的梦魇,可究竟是你心在梦中,还是梦在你心中,终究都是要过去的。
天微微明朗,肆虐的秋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滴,散落在云稹的脸上。云稹垂垂地睁开了眼睛,分不清楚浑身的虚汗还是雨滴,反正已湿透了衣衫,虽是在白天却依旧能感觉到这庙宇内的阴森之气并未减少。
云稹疏了一口气:“终于过了这个难关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境,确实如此真实,这地方真的很诡异,还是叫醒廖大哥和小娥,早些上路为好。”
“小娥,起来了!”云稹拽了拽刘娥的手。
刘娥缓缓地睁开睡眼,一把抱住云稹,苦道:“稹哥哥,我梦见廖大哥死了,咱们也掉下了黑漆漆的深渊。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活着,这是梦吗?”
云稹苦笑,无法作答。
“放心吧!你和我既然没事,廖大哥定然不会有事。我这就去......”云稹安慰着刘娥,回头只见廖天鹰头上盖着片帆布。
云稹心想:这廖大哥还真把自己体贴,生怕雨下湿了他的脸,早就准备了物事,待我捉弄他一番。云稹“哇”地一声,顺势揭开帆布,廖天鹰无动于衷,自己却倒退着倒了下来,因为这就是人与死人之间的差别。
“廖大哥,他......怎么会......难道都是真的?”云稹诧异地问着,也不知道是在问谁,胡乱地开口。
刘娥俯身一看,晶莹的泪珠,汩汩而落:“廖大哥!”
云稹生怕刘娥受到惊吓,急忙捂住她的双眼,带她坐下,拾起那块帆布,念道:“曼陀江湖起残风,红颜遮笑旧凡尘。风雨飘摇黄泉度,一夜知寒恨方休。”云稹哆嗦道:“这是谁做的?难道在我们的梦中还可以杀人?”
“梦中杀人?这也太可怕了!可为什么只有廖大哥被......而我们却好好的。”刘娥惊疑道。
云稹想起虽是和廖天鹰相识不过两三天而已,可是对他的性格、作风都是非常欣赏的,前天傍晚还说要陪自己闯江湖,可是现在却身首异处,云稹看着眼前的遗骸,心里挺不是滋味。
刘娥背对着廖天鹰的遗骸,沉声问:“会不会是重明堡那帮黑衣人?”
冷风吹,秋雨催,外面的马终于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悲鸣。
云稹摇了摇头:“不想了,先将廖大哥他入土为安吧!我想即便是闷葫芦也总有裂开的时候。我们走捷径去甘州,但愿这一路再没什么乱子!”
刘娥和云稹在庙中找了草席,将廖天
鹰的遗骸埋葬在破庙旁边:“稹哥哥,别伤心了!这账现在越积越多,我们时候才算得清,更何况有的甚至连仇家是谁也不知道。”
云稹一声不吭将马匹牵了过来,道:“就算它隐藏在水面,暗浮涌动,可终归抵挡不了岁月涟漪的波折。欠下的就得还!”
刘娥也上了马,两人并排疾行在蜀道中。行至傍晚刘娥问道:“稹哥哥,要不我们先回趟长安,可以吗?”
云稹默然,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刘娥是想将刘瞻的骨灰安葬在长安,这事情现在却有些难办,因为相门刘氏一族已被贬流放,若没有平反是不能迁葬回家的。他不能容忍刘瞻清高一生,最后却连立碑的资格都没有,定然会与奸相路言明争暗斗,讨个说法。不过,甘州的母亲是他的心病,虽说是裴松可能已去了甘州,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稹哥哥,要不算了,还是去甘州吧!”刘娥低眉蹙额地磨蹭道。
云稹点了点头,道:“好!这次听你的,我们去......长安。”
刘娥惊讶道:“你不着急去甘州吗?怎么又.......”
“若真如你所言,我师父既在甘州,我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对吧!”云稹作了个鬼脸。
刘娥会心一笑:“稹哥哥,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是这般顽皮。”
云稹马鞭一扬,说:“切!越是悲剧的人生就要过得越有戏剧性,你懂吗?我宁可让天惩罚自己,也不可能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在川蜀石道上一匹老马驮着一位摇摇晃晃的青衣俊年,后面跟着几十号小兵。右手怀揣着酒坛,视如生命,左手的酒坛却时而不时地搭在嘴角,灌上几口。须臾之间,便停在了云稹和刘娥旁边,身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哐啷”,那青衣汉子将左手的空坛子摔在远处,道:“宁可受天罚,也不会自罚。是谁说的?你吗?口气倒也挺不小,不过你既认了天命,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哈哈,小弟肉眼凡胎怎比得了大哥英雄盖世、豪气干云!”
“你又是谁啊?好大口气,原来不认天命的人,都是你这般下场吗?人不人,鬼不鬼的。”
青衣汉子脸色阴沉不定。
云稹猝然皱眉:“杀气!好强的杀气。”慢慢又觉得这股杀气,又平息了下来,云稹想难道他竟会武功,还有他的这门武功气机和天门九渊心法大有相似之处。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说唱着,便带着喽兵从二人身旁走过。
青衣汉子醉马缓行,只听身后喊道:“难道这就是我认识的黄巢吗?你的英雄气概都醉在酒里了?”
“哪个混账,敢这么顶撞我。”黄巢勒马回头,似乎是在努力睁开惺忪的醉眼。“我叫云稹!”云稹将最后两个字,用内功喊出,清脆的玄音飘入黄巢脑
海中。
黄巢听见“云稹”这两个字,头脑猛地一清醒,眼睛暴睁,难以置信似的说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云稹不曾想到,去年菊花树下痛饮的知己,现在却是人走茶凉,好不悲戚:“哪个他姥姥的菜皮说我死了,想要我命的人现在不少,可都还早了点。”
黄巢沉默了一会:“你这一年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晚晴她......”
“晚晴?她怎么了,你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云稹神色紧张地追问道。
“你现在也配提及晚晴!不已经有红颜知己相伴吗?”黄巢面容微怒,讥讽道。
云稹抽出天行剑,剑锋直抵黄巢:“她究竟怎么了?说!”此时的云稹内心已极度疯狂。
黄巢不以为意,挖苦道:“你这会急了,你当时一声不吭便走,整个盐帮都为寻你吃了多少苦头,晚晴那丫头更是为你伤心欲绝。”黄巢翻身下马,盘膝而坐,回忆起来:“后来,她听说你去参军,又哭成泪人,去年年底长安的探子来报,你出征并未归来,她自此愁容锁面,对人一句话也没有。我也感觉再待下去也没劲,其实说白了就是还不死心,又去赶赴长安科考。”
云稹看着黄巢这副醉生梦死的仪态,定然是又被拒之门外了,索性也不再问下去。
黄巢叹息道:“兄弟,你别说我这做大哥的话狠,晚晴丫头可是每天想着你的安危,你却连个信也没回。”
云稹苦笑,我也想回信,可是你若换作我,就知道在那石洞中的岁月里,书信是多么奢侈的东西,也不再解释,劝勉道:“大哥,你有一腔热血,何不这次和小弟一起去长安,一则替刘娥伸冤昭雪,让亡灵安息,二则若有机会便结交一些正直的达官贵族,对你的仕途有很大的帮助。”
“对啊!我父亲是当朝宰相,他含冤受辱,若得平反,整顿朝纲,你和稹哥哥就是功臣。”刘娥也插嘴劝导。
黄巢“咕咚”、“咕咚”将自己又灌了许多米酒,醉醺醺地问:“我这样的人还可以考吗?说句真心话,我的心已随着这风雨飘摇的唐朝支离破碎咯!现在对这个污浊不堪的朝廷,只有恨!只有恨!”
云稹再次从周边感受到了这一闪即逝的煞气,不由问道:“大哥,恕小弟冒昧,你何曾学得这般阴煞的武功?”
黄巢皱眉道:“什么武功?我醉了还是你醉了。我要会武功早已笑傲江湖去了,怎么可能寄人篱下,屡屡遭人排挤?”
云稹心想:难道我是感觉错了吗?真的不是黄巢!还是小心为妙,口中却改动了:“算了!这几天以来,没一夜是休息好的,也许是出现幻觉了吧!”
“那你是会武功咯?”黄巢没来由地反问道。
云稹愣在当场,缓缓地摇了摇头,就全作回答。
第三十四章 临阵倒戈
黄巢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好了!今晚去我的山寨休息吧,这些事情今晚咱哥俩慢慢聊。”
“大哥,这不方便吧!”云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刘娥。
“吆,你是怕我山寨中都是些老爷们,不方便吧!你俩挤在一个屋里不就可以了吗?反正这是迟早的事情!”
云稹大觉羞赧,刘娥也脸颊绯红,低头说不出的尴尬。
黄巢不依不饶:“你看你们这两口子,郎才女貌,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放开些,哈哈哈!”
“大哥,咱们还是早些去山寨落脚吧!你两坛子酒下肚,可我只能眼巴巴的干瞪着,好不公平。再说刚下雨,天气太潮,小娥她定然是吃不消的。”云稹暗骂黄巢多嘴,赶紧岔开话题。
黄巢嘴角轻笑:“哼!这给你们甜蜜的,你既然落着了这么好的伴侣,大哥开心啊!今晚你要不喝个三五坛子,休想出我寨门。好了,上山!”
云稹和刘娥相视一笑,随黄巢的队伍上了天山。
“明天我就带你们去趟‘天台’,它的四周常年云雾缭绕,说它是方圆千里的宗教名山,一点也不为过。”
“真有这么神奇吗?”刘娥问道。
云稹笑了会:“小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天山可是个好地方,我以前也就听说过而已。可不像咱们大哥这般有福气,做山大王也要选名山落脚。”
刘娥伏在马上“咯咯”笑个不停。
黄巢自忖这次着了云稹的道,回头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一言不发。黄巢与云稹喝了一夜的酒,闲话江湖波折经历,各自唏嘘。二人醒来时,已经是晌午,黄巢便带着云稹和刘娥登上天山,恰时这天台景色,竟真是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当下云稹叹气:“人间惨状居多,不曾想还有这等仙境留于世间,实属不易。”
黄巢笑道:“大丈夫立于世间就该有一番作为,不能庸庸碌碌,无从而终。你与我愿意再次结盟,永结同心,共同匡扶大唐吗?”
云稹听闻此言,顿生豪情:“好,你我二人现在已是结拜兄弟,今日便再次立誓:逐出奸佞、讨贼勤王,以匡济大唐天下为己任,救民于水火之中,若有二心,定死于此台之下。”
黄巢一顿,当即跪倒:“我与你的誓言一样,若有二心,死于此台之下。”说罢,二人对天长拜了起来。
云稹扶起黄巢,邪笑着:“大哥,你现在可愿意陪我去长安了吗?这可是咱们的第一步,一定要走的漂亮些。”
黄巢恍然大悟,摇头顿首地叹气:“说来说去,终究是被你套在里面了。好吧,咱们明日便启程前往长安,可是我们这也好几十号人了,都是些野性未化的民众,你不觉得这般招摇撞市,太刺眼了吗?”
云稹笑了笑:“这个不难,长安那边素有匪患,你我上去将其剿灭,捡个现成的山寨即可。”
黄巢莞尔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佩服佩服!”揽着云稹站在天台之上,大笑不断。
刘娥看着眼前的这两位孤傲的青年这般豪气,想到她为父报仇终有希望,自己的一生也将托付有了着落,大感欣慰。
秋雨淅沥地浇注着残叶,残叶是有心还是无心衬托来年的红花,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了,因为它们始终抵挡不了化作尘土的命运。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我们回去吧!”刘娥催促着还在指点江山的那两位。
黄巢打趣道:“走吧!你家的那位好像等不及了,小心回去不让你进门。我可给你说好,山寨简陋就那几间房子,你要是惹着她了,今晚就淋雨吧!我可不收留你。”
云稹摇头苦笑。
三人回到山寨,宣布明天进发长安,都兴高采烈地回去收拾东西去了。黄巢也借机出去了,云稹和刘娥待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站在屋檐下互相靠着看起秋雨来。
下雨的长夜不再漫漫,云稹再醒来已经是晨曦了。
黄巢和云稹带着刘娥等四十余人,向长安行去。不到两日便到了长安地界,听得远方喊叫声异常惨烈,众人加快了步伐,从逃难的乡民口中得知:原来是玉盘山下的喽正在洗劫村落。
云稹和黄巢相视一笑,心领神会,正想着如何安身,没成想送了个活宝的上门。云稹拨开剑峰,一招杀死了山贼头目,喽们群龙无首,正欲四散而去,不想被黄巢的人马围住,在云稹的一番劝说下,众喽投降了黄巢,带着黄巢和云稹等人上了玉盘山。
灯火竹帐,云稹和黄巢又谋划了起来,刘娥很懂事地拨动着油灯。
黄巢说道:“兄弟,我们走出去了第一步,那下一步了?我刚问过这山寨的余粮还能维持一月左右。”
云稹手托住下巴,说:“大哥,莫急!我和小娥先下山去长安打探消息,顺便看能不能整些东西,救济一下山寨中的兄弟。”
黄巢诧异道:“就你们两个去吗?”
云稹嘿然:“大哥,不相信小弟的身手吗?”
刘娥在一旁插话:“我相信稹哥哥!”
黄巢郑重地说道:“好吧!万事小心,我知道你在长安有许多门道,可你别忘了刘娥现在的身份,最好乔装打扮一番。”
云稹若有所思地回应道:“大哥,所言极是。”
黄巢当下命人下去,按照云稹和刘娥的身材找了两件村民的服饰。第二天清晨,黄巢起得很早,在寨中巡视。忽然听到:“大哥,你还认得出我们吗?”黄巢转身一看,原来是云稹和刘娥:“不得不说,你俩还真是般配!”
“谁让你说这些了。”刘娥低头跺着脚,娇嗔道。
黄巢也是一乐:“哈哈!实话说吧,你们现在和乡野村民无二,扮作夫妻马!再合适不过,可是兄弟你这剑眉星目,一脸的英气,怎么瞧着都和这身衣服不太搭配,下山后尽量伪装一下吧!”
云稹听取了黄巢所言,一路和刘娥畅行无阻,进了长安之后,道:“小娥!我在长安呆的时间也不太长,对很多地方不太熟悉,你知道右仆射崔焕的府中该怎
么走的吗?”
刘娥笑道:“你说的是崔伯伯家,是吧!那我知道的啊,你跟着我走就对了!”
云稹看着刘娥左穿右拐,就像在自己家似的,心里暗道:到底是这繁华帝都下的孩子,和我们这些塞外边陲的老粗,就是有差别的。
崔府的门卫喝到:“你们找谁?”
“当然找崔伯......崔焕崔大人咯!”刘娥险些说露了嘴,还好想起自己的境况,改口道。
门卫阴阳怪气地说道:“是不是又是我们老爷的外甥或者侄子啊?”
“你这回还真猜对了!”云稹扬起头,不屑地回答道。
门卫趾高气昂地喧嚣着:“滚开!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前面刚走一批我们老爷的侄子,也是你们这番打扮,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是一起乞讨的。”
云稹怒极,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我去你你姥姥的菜皮,叫崔昊滚出来答话。哼!狗仗人势的东西,难道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吗?”
崔昊激动地抱起云稹,笑道:“云稹?真的是你啊!怎么这身打扮?”
云稹讥讽道:“说来话长啊!你这门槛高,要不我们出去说话。”
门卫唯唯诺诺地上前,道:“少爷,你不知最近......”
“啪”地一声脆响,崔昊大骂:“我去你姥姥的菜皮,瞎了你的狗眼,他是我如假包换的兄弟。”
“哼!这还有点样子!”云稹挽着刘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云稹与崔焕分别已经一年多了,见面寒暄了许久。云稹便问起朝政境况,崔焕亲口说道自己迫不得已已投奔于路言的门下。云稹听罢起身,勃然大怒,道:"我父亲云端何等英雄,保家卫国,却被奸佞所害,命丧“虎落涧”,至今尸身未知。"
崔昊惊道:“什么?姑父他没了?爹!是不是真的?”
崔焕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稹儿,你快些离开这里。”
云稹冷哼:“怎么,你听不下去了?你还要把事情瞒到什么时候?叔父刘瞻就算是被流放蛮荒之地也与路贼周旋,是何等的刚毅,怎似朝廷诸般大臣如墙头草般,临阵倒戈,毫无羞耻之心,你有何面目面对他的遗孤刘娥。”
崔焕被外甥含沙射影地数落了一番,羞赧无比,无言以对。
崔昊听得云稹字里行间全是对父亲的讥讽和不敬,怒从心起,与云稹开始了口舌之争。 忽然云稹见门外人影蹿动,出去才知是被路言收买的爪牙黑衣箭队团团围住。云稹瞪着崔焕,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背起刘娥,挥动着天行剑,一直杀到门外。按照刘娥的指引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云稹放下刘娥,歇了口气:“总算躲过去了!你没事吧。”
刘娥却怔怔地摇着头,目光笔直地落在前方。
云稹回头看到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哥,手摇折扇,诧异地问道:“你是谁?当我去路干嘛!”
第三十五章 孤身夜行
华服公子道:“嘿嘿,你这问我两个问题,我到底先回答哪一个好?那还是按顺序回复你吧!我便是那‘不归阁’阁主座下‘悬梁十载借寒光,孟母三迁透心凉。向使吾志花落去,宁折颈须不思量。’”
“你就是廖大哥口中的孟寒光?”云稹皱眉道。
“看来廖天鹰告诉你的东西很多,就连我也在其中,幸甚幸甚!”孟寒光眼睛微闭,折扇轻摇。
云稹拭了拭天行剑上的血迹,剑锋一指:“他却被你们害死了,连凶手我也不知道!”
孟寒光也不动容,仍然闭目,嘴唇微微启动:“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有些东西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也许麻烦便会多一份。”
云稹上前直言:“我知道你孟寒光是君子,也是前辈。我用剑!你呢?”
孟寒光点头赞道:“我知道你用剑,而且你手中的剑还是把当世数一数二的宝剑。不过,我这人最讨厌兵器,就勉强用这把破扇子和你一决吧。”
“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当下将天行剑插在地上,负手而立。
“不错,难怪廖天鹰宁可背叛地宫也要追随你,够磊落!”孟寒光欣慰地称赞道。
孟寒光率先出招,扇子轻合,“唰唰唰”直击云稹膻中、鸠尾、神阙、巨阙、气海、关元六大要穴,孟寒光知道云稹以剑法出众,因此只有激起云稹豪气,弃剑对敌,他才能速战取胜。
云稹被孟寒光扇子上的劲风逼得进退两难,无暇提起真气,只能躲避锋芒。突然只觉背后肾俞穴一麻,整个身体的气机顿时错乱,单膝撑在地上,怒骂:“孟寒光,你卑鄙!”
“哼!云稹,是你太不知轻重了。你束手就擒吧!”孟寒光话未说完,扇子上的劲风已直袭云稹,到云稹身旁三步之外,突然觉得事情不妙,飞身后撤,却已经来不及了。
云稹习得九渊心诀身体的穴位早已真气充盈,四通八达的经络供输,“肾俞穴”只不过是其中一点,微痛过后,早已无碍,反倒是将孟寒光引入跟前,学着当时在“将军洞”与猴子嬉闹时,所悟出的身法,忽前忽后,让孟寒光摸不着头脑,“蓬”地一掌过去,孟寒光气机紊乱,顿时喷出口鲜血。
孟寒光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会?你明明被点中穴道!”
“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懂,我现在只看到的结果是你败了!”云稹面色阴晴不定地问道:“你和廖大哥......很熟?”
孟寒光面有痛色:“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惜走弯了路,再也回不来了。重名堡的人就要来了,你走吧!别让我我再见到你。这一场争斗下来,咱们各有千秋。你我君子约定,单打独斗,我虽然败了,却也心服口服!”。
云稹眉头大皱,感激孟寒光和廖天鹰这样身在地宫之中,却又不失风度豪情的汉子,决心在江湖巨变之际,从内部瓦解地宫。
云稹耳聪,听得街道外影影绰绰的脚步声,当下对孟寒光点了点头,背起刘娥,拔腿便跑的没
影踪。
刘娥道:“稹哥哥,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云稹无奈地笑了会,又转身环顾四周,道:“小娥,那大将军延庆复的府邸,你知道该怎样去吗?”
车水马龙的闹市完全浸没了刘娥的方向感,她左顾右盼地看了会周围,喃喃地说道:“那里是胡记当铺,前边是端阳酒楼,应该就是这边了。”
云稹看刘娥捣鼓了半晌,终于辨明了方向,便带着刘娥谨慎地穿过了几条闹市,道:“小娥,不会有错吧!”
刘娥一脸无辜:“我去过几次的,只是现在有点蒙了,想不清楚,你知道我爹向来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很少与武将往来。”
云稹上次是和刘瞻去的将军府,所以大概的路子还是有点影响,道:“就姑且先走着看吧!兴许我一时能想起来也说不定。”
“咱俩真笨,路上这么多人,一问便知嘛!”刘娥说着便回身走向集市。
云稹大惊,身子一晃堵住了刘娥的去路:“小娥,不能去!”
“为什么”刘娥狐疑地看着云稹。
云稹拽过刘娥,轻声言道:“暂且不说这集市中鱼目混杂,只瞧咱俩这身打扮装束,真要问人‘大将军府邸’在哪里,倒更惹人怀疑。”
刘娥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对啊,稹哥哥,多亏你想的周到,刚才拦住了我,否则我又不知道给你添什么麻烦。”
云、刘二人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云稹慢慢记起来了方向,一炷香的时间已站在将军府的墙门之外。
“稹哥哥,你不会是想......”刘娥做起一副苦瓜脸。
云稹哑然失笑:“小娥,闭上眼睛,数三个数就好了。”
“一......二......”刘娥的“三”还未开口,只听见云稹玩笑道:“嘘,别数了,数数都这么慢。”
刘娥惊讶地看着云稹:“那么高的墙?咱们真是翻过来的?”
云稹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去见延大将军。”
华庭中遥遥传来激昂地鼓瑟琴弦声,云稹听着心血翻腾,说不出的激动,便侧着身子靠在墙上的孔旁边。
原来你在这里潇洒啊!倒着实让我一番好找,云稹心里叨咕。
“哎吆”不知刘娥怎地,发出了声音。
云稹回头一看,原来是树上的一只金丝猴,正在吃着炒栗子,也许是看他们两个不向好人吧,出于对主人忠心的一面,便扔下了一颗,砸在了刘娥头上。
“死猴子!你等着。”刘娥挽起手腕,作了上树的姿势。二人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华庭练剑的延庆复,“是何人鬼鬼祟祟,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云稹羞赧地挽着刘娥翻身落在华庭之中,延庆复大惊:“你是......云......?你们都退下吧!客厅看茶。”
延庆复在云稹肩膀上一拍:“好小子,你还活着就好。你出事之后,我和李庭二人找了你许久,就是没有踪迹,最后只好按照你的对策
,先破了南诏,解了叛乱纷争。”
云稹别有深意地问道:“将军觉得这纷争真的已经解了吗?”
“此言何意?”延庆复怔了一怔。
云稹一指身旁的刘娥:“将军,可识得她是谁?”
刘娥去掉了帆布束巾,秀长乌黑的头发犹如瀑布似的席卷了下来,“延将军,还请你为我爹做主,讨个公道!”
延庆复皱眉:“你爹?你是......刘兄的女儿,刘娥?”
刘娥泪汪汪地称了声:“正是!”
延庆复叹气道:“哎,你父亲的遭遇我已全悉,只不过......”
“哐啷”,刘娥猛地跪倒,将一家人遇害的经过告知:“求将军为小女做主!”
延庆复与刘瞻虽是结交不深,但彼此欣赏,得知如此境况,心存不忍:“快快请起!你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一心为朝廷着想,是不曾料到竟栽在了奸贼路言的手上,可叹,可悲!本帅虽是武将,我得知你们被收押之后,便接到密报,说这一切为路言所为。当夜,我便派出十余人前去行刺,没成想这奸贼对自己的防备太过重视,也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些江湖高手,忒厉害了,派去行刺的人,无一生还。”
“那该怎么办?”
“皇上自公主病逝之后,整天荒废朝政,饮酒度日,据说最近已经卧床多日。我们现在只有等!”
“等?等什么?”
“等路言露出狐狸尾巴!”
“难道他想......”
“像路言这般小人,你觉得他将政敌摧垮之后,还甘愿再做宰相吗?别忘了,他现在已经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了,可他似乎失了一招。”
“哪一招?”
“这大唐延续百年基业,虽然一波三折,可都是李家的天下。他?只不是个跳梁小丑,得益一时罢了!所以,侄女,你先莫要伤心,他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云稹思前想后,如果让路言这般猖狂下去,大唐就真的完了。于是,他心里萌生了个想法,借和延庆复商议铲除路言的事情,就将刘娥支开了。
延庆复收了宝剑,道:“云稹,别以为本帅不知你在想什么,别犯傻,你刚死里逃生,别再羊入虎口!”
云稹语气即为冷漠,说了声“多谢!”便走出华庭。
延庆复看云稹态度坚决,高声问:“你这一走,刘娥那丫头怎么办?”
“她仇恨若了,自会开心,还望将军看在我曾做过你属下的份上,权且让她在此地暂住一宿。这样,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云稹拱手一笑。
延庆复闭目,心里祈祷着:真是倔啊!倒也颇有本帅年轻时的几分影子,无论成与不成,你小子都得回来。
是夜,暮色已被漆黑浸没,长安城里的路上已没几个人影,云稹一袭黑衣,背负着天行剑,一步一步地向路府走去。
第三十六章 天意弄人
“到了吗?”云稹远地里借着灯笼的余晖,他清楚地看见朱门上的“路府”这块匾额,一股清风吹来,不经有些凉意。他见门口灯火通明,暗思:这老贼这半夜了,竟然还不睡吗?定没什么好事!
云稹蒙起了脸,一纵越过高墙大院,如履薄冰地行到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凝神细听。
“你是说皇上的时间不多了?”
“据下官所料,皇上的大限就在这几日,您还是早早作下打算!”
“呃......真的无力回天了吗?你觉得众多皇子之中,谁可立为储君。”
“大人,请恕在下直言,您无论权谋还是决断,都完全可......”
“哈哈,本相今生若能慕曹孟德遗风,已当知足。如何还感造次!我观五皇子聪慧可嘉,骑术、算术、音律、剑槊等方面,无不精通,实乃继位的不二人选。”
“大人所言极是!”
“谁?”屋子里人影一晃,一杆银枪突如其来。
云稹已听出是夏侯重明的声音,飞身便退。
谁知半空出来一条横索,云稹不得已又落地,拔出剑,与众人眈眈相向,只听那人收了横索,悻悻地道:“你觉得你还跑的了吗?”
夏侯重明一面召集黑衣箭队,一面急喝道:“大哥,快截住他,他就是天门传人--云稹!”
那人看都不看夏侯重明一眼,闷声骂道:“哼!没用的东西。”
云稹看了下情形,暗叫不好,故作镇定道:“你姓向,那便是‘麒麟堡’堡主向麒麟了吧!”
“那又怎样!”言语之间,极为神气。
云稹不以为意,冷哼:“不怎么样,地宫五堡的堡主,云某已见了四个,剩下的一位如果也在这里,又何必躲躲藏藏了,出来也让云某看一下庐山真面目!”
“腊月飞雪霜败残,孤崖虚发破空寒。身历百炼金刚体,谁人不识屠洌天。屠某来也!”云稹只听背后生风,还不及回头,那人声音未停,人已落地。
向麒麟不悦:“不是让你负责大门那边的吗?你怎么?”
屠洌天赔笑:“大哥勿怪,我只是奇怪是何等英雄,竟让廖天鹰叛出地宫?”
向麒麟听见此话,神态似有苦楚,沉沉地说了声:“人你也见了!快守好自己的岗位。”
“我不去,我屠洌天好歹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为何要做狗的差事!夏侯老弟,要不你去那边吧,那断指之仇,我与你报了便是!”屠洌天耍起了无奈,连向麒麟一时也没了主意。
夏侯重明破口大骂:“屠洌天,你他娘的欺人太甚。”
向麒麟毕竟是老江湖,喝到:“重明,退下!你武功现已大打折扣,不如先去那边镇守,如果我们不济,也有后援。”
“是”,夏侯重明貌似有些怯懦了,声音压的很低。
屠洌天狠狠盯着夏侯重明,吐了声:“卑鄙!”
“三弟!”向麒麟劝道。
屠洌天喃喃道:“如果不是他挑唆,二哥也不
会死在'茅山寒影'的手里。”
向麒麟一掌过去,石碣当即碎裂,怒啐:“够了!老二已经死了,你还想老五也死吗?”
云稹听得懵懂,最后只听到什么“茅山寒影”,似乎是与廖天鹰的死因有关。“云稹,我知道你也是个少年英雄,但是英雄往往都是些短命鬼!你说你会例外吗?”云稹冷笑:“你这人倒也可笑,何不一试!”
“正有此意。”向麒麟率先出手,一根横索漫天舞动,毫无破绽可循。云稹越战越惊,心道:这向麒麟的武功似乎比王仙芝还高,仅凭一条横索已将我迫的无处还手。
向麒麟边动手边道:“你以为你武功已经很高吗?你打得过王仙芝?屡次被人家算计,还自以为本事大,连我都斗不过,还拿什么与地宫争!”
云稹眼看就要落败,突然一声虎啸,只见又一人蒙着黑面巾袭来,和向麒麟硬拼了一掌,笑道:“你的本领也不怎么样嘛!”
“好强悍的掌风!”向麒麟不由赞道。
屠洌天疾驰而来:“大哥,我来助你!”
一时间,云稹、屠洌天、向麒麟还有这个不速之客,在黑夜下斗得异常激烈。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相助云某?”云稹突然问道。
黑衣人震断向麒麟的横索,反手拉起云稹:“少嗦!快走!”
“嗖”一支羽箭突如其来,黑衣人双手合十夹住了羽箭,人也退了几尺。岂料就在这一瞬间,羽箭箭身及头部乍开,又窜出一支羽箭,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窜出的羽箭,被捅了个正着,“哇”地喷出一口血。
“夏侯重明,你给老子滚出来!真卑鄙!”云稹极力喝道。
四周无人回应,一旁的屠洌天和向麒麟脸色阴沉,并无喜色。
“快,快走!”黑衣人瘫倒在地上,虚弱地劝道。
云稹扶起黑衣人,“唰唰”点了几处穴道止血,脚底一点,随风而上正欲离去,恰时又来一波箭芒,云稹背着黑衣人抖动起天行剑,将箭矢尽数散去,人也消失在其中。
夏侯重明默默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面色讶异仍未褪去,道:“大哥,刚才是个好时机,你们怎么不动手?”
屠洌天冷哼一声,离开了庭院。
向麒麟脸色是惊讶还是低落,给人说不出的压抑,回身走了几步道:“你好自为之吧!”
云稹发了疯似的在长安城内奔跑着,找了块干净的角落,借着清晨将要来临的余晖下,缓慢撕下黑衣人的蒙面。就在那一刹那,云稹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地,口里自然地叫了声:“大哥!”
黄巢有气无力地说道:“兄弟,快离开长安。”却看云稹直晃着头,黄巢一口气没提上来,霎时晕了过去。
清晨,将军府。
云稹见黄巢睡的正香,不忍心打扰,刚要出门便觉得有些不对,细查之后才发现黄巢脸上的经脉正在青一股紫一股的暴增、扭曲,一旁的天行剑正发出极寒的剑气,两者似乎正在相互抗衡着。
云稹赶紧上
前取过天行剑扔在一旁,但见黄巢面容不再扭曲,慢慢又恢复了血色,经脉也不似先前那么明显、狰狞,以往如初。
这一切被颜庆复看在眼里,心想:这世间还有这等怪人,路言等人虽然可恶,但终究不似他这般怪异。俗话说,相由心生,倘若此人有朝一日出人头地,那可是不得了了,真不知道云稹怎么和他做了兄弟,以后定要问个明白。
云稹心里也是乱作一团:“难道这世上的人只要学了九渊心诀和血魔功的人,注定只会是宿敌吗?难道这天和与天聪百年来的恩怨,还要报应在徒子徒孙身上?”
“阿弥陀佛,檀越本性聪颖、有慧根,奈何也和尘世间的凡人一般,看不透、放不下呢!”房内走入一人,正是上次与云稹在青云寺有一面之缘的慧空大师。
云稹不想在此地能遇见旧识,上前搭礼道:“小子云稹拜见大师,大师何曾也到了此地!”
慧空作揖:“行脚僧人,本就无欲无求,四海为家,成全自己,度化别人,阿弥托佛!”
云稹心里称赞,道:“大师德行高尚,小子佩服!小子心里所问,想必大师已是知晓,还请指出明路,我兄弟之间的前世夙愿该如何化解?”
慧空别有深意地笑道:“知晓又怎样,不知晓又能怎样,世人都想着改变命运,故而有了痴、怨、嗔、贪、恨等业障,结果无论变还是不变,都被命运束缚着,那深深的业障,只不过是在这过程中的点缀罢了!路还远,你们都还年轻,别让你们心灵净土沾上红尘世俗中的污秽,各行其是,未尝不可,凡事不可太过强求!”说罢,和颜庆复走了出去,留下云稹一人独自思考着刚才慧空所打的机锋。
在众人的谈话中,黄巢也得以恢复,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黄巢醒了过来,一眼望去,室内摆设精致,很是气派。
云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笑道:“大哥你可醒了,都怪我,事情没办成,反而打草惊蛇,还差点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
黄巢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昏沉沉地说道:“你我本就是兄弟,何必言谢,如果我出了事,你也会来的,对吧!”
“那是当然,不过我能冒昧地问大哥一件事情吗?”云稹好像很难为情似的。
黄巢喝了药,将碗放在桌上,拭了拭嘴角:“问呗,你我都是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怎么这么见外!”
云稹盯着黄巢:“就是......你使的武功,是何人所授,好像和天门中的武功极为神似。”
黄巢被云稹这么一问,愣了愣道:“这个实不相瞒,我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小时候多病,有个云游的先生,叫我习这门内功,可根治好我的病,最后还传授了我一套掌法,让我以后出门在外防身。说来也怪,自此以后我病情好转了许多,也先后问过他好几次他教给我的究竟是什么武功,可每次都被他转了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三十七章 秋风落叶
云稹眉目不展:“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师父曾教我武功的时候,说起天门的往事,除过九渊心诀之外,他还提及了一种可怕的武功,叫做血魔功,根据当时他的描述与我见你使用的时候,大致有七八分相似。”
经云稹这么一提点,黄巢也想起了一件事:“哦!对了,那位先生还传我医术,临行前还告诫我说只有江湖上出现天行剑的时候,我才可以用这门武功。让我平时多加练习,我也不知最近怎么了,自从上次和你一起到长安之后,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不详之兆。”
云稹瘫倒在地上,良久开口:“大哥,那天和、天聪就是这般残杀的,答应我再不要练习这门功夫,我不想以后和你反目,好吗?”
黄巢极为感动:“不会的!放心吧,我们可是结义过两次的兄弟,怎么会?”
云稹让黄巢好好休养,可别再箭伤复发,自己百无聊赖地蹒跚了出去。
这一切都被颜庆复看在眼里,他见云稹出了房门走远之后,便推开门坐在一旁。
黄巢纳闷地问:“敢问阁下是?”
颜庆复嘿然一笑:“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黄巢欲起身,说道:“在下黄巢,山东人士,本是落第士子,久闻将军之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三生有幸!”
颜庆复捋胡须,沉声:“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好词都被你讲完了。原来你祖籍山东!自古山东多侠义之士,倒是失敬!你和云稹是......”话语中虽是表达敬意,可脸上却并没什么表情。
黄巢也并不介意,直言道:“我和云稹性情相投,是结义兄弟。”
颜庆复冷眼旁观:“实话跟你说吧,云稹的路是和你不同的,你若真心与他做兄弟,就离他远点。至于你这次......我这里赠你黄金百两,回去度日吧!”
黄巢性子直爽,并未听出颜庆复话里有话,赔笑:“将军说笑,区区百两黄金还不足以衡量友情,我救他因为他是我兄弟,并非图谋这些、”
颜庆复冷声:“哼!既然如此,人你也救了,可以回去了吧!我这里不太欢迎外人。”
黄巢皱了皱眉:“走便走!只是我和云稹曾发誓要除贼勤王,怎可弃他而去,失了道义!”
颜庆复起身背对着黄巢,宽袍一挥:“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本领,敢口出狂言,我若不看在云稹的情面上,早就将你轰了出去。”
黄巢大怒,下床喝道:“早知大唐都是你这种官员,还救什么救,我自立山为王,逍遥快活,也与你们不相往来,哼!”
正午,云稹去厨房煮了碗清淡点的粥,正准备给黄巢送去,正遇见在花厅赏菊花的刘娥,一道去探视黄巢。
“奇怪,你有没有见着大哥!怎么一会的功夫,人就好端端不见了!”云稹在房中找了好半天,怎么也不见黄巢的踪迹,不由生疑。
“没有啊。”刘娥摇了摇头。
不知颜庆复何时走
了进来,说道:“他说他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让你先在这边留下,等他那边安顿好之后,再与你联系。”
“真是个怪人!走的时候连招呼也不打。”云稹得知黄巢无故离去,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失落,闷着头独自走了出去,一抬头不知不觉又到了花厅,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金灿灿的菊花,蓦地想起黄巢所吟的那句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暗叹道:这黄巢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竟然是师傅口中的“血魔功”的传人,若有一日......云稹想到此处,不寒而栗。
“稹哥哥,你别想太多,他那人本就那样,谁也摸不着他的脾气,咱们还得去甘州,尽快些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下次见面问个明白就行。”刘娥安慰道。
云稹突然记起一件事:“小娥,幸亏你提醒了,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情,颜将军呢?”
刘娥疑惑道:“什么事啊?咱们走的时候还在屋内,现在......”
“你先回房去,我去去就回!”云稹疾跑向刚才的屋里,却已不见了颜庆复的影子,从下人口中得知他接到了路言的邀请,商议京城治安问题去了。云稹心惊,暗叫“糟糕”,这路言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当下换了一套随从衣服,出门骑上快马,赶了过去。
幸而颜庆复走的时间不太长,云稹快马加鞭已追了上去,慌道:“将军,此行有诈,不可前往!”
“云稹?大白天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在街上马是不能骑这么快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更何况如今你的身份......”颜庆复板着脸色,训斥道。
“将军,这些日后再改我也不迟,快快随我回府,否则......”云稹后话刚到嘴边,只听见背后“簇簇”的箭雨声,再也来不及解释,飞身揽住颜庆复,拨打着羽箭后退至巷道中,几个跳窜就没影了。
云稹带颜庆复翻落到一个墙围内,颜庆复正开口欲问这番遭遇,只见云稹丢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说话。
“怪事!这两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影子?”
“也许已被持剑的那个人救了出去!”
“放屁!这巷子是个死胡同,还飞出去不成?你就这里守着,我带人再往后搜一会,定然不可放他们回去。”
云稹再扶墙听,那伙人已经走远了,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放下了。
“你们是谁啊!”一个声音让云稹吁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生生地被憋在嗓子眼里,出也不是咽也不是。
外面那个留守的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嚷道:“谁......里边,出......出来!”
云稹和颜庆复对视一眼,听外面的声音,已有很多刺客围了过来。云稹急中生智,身法一闪,制住了院子里说话的那个人,脱下身上的随从衣服,将天行剑搁在一边,打开侧门,怒气汹汹地喊道:“哪个孙子,在外大喊大叫的,害得我家少爷......”看见持刀的刀客大致有七八个,身
上都携带着弓箭,又怯懦地拱手道:“各位大爷,你们这是?”
外面的汉子瞧着云稹一股寒酸气还带着官腔,八成就是看家护院的小厮,故而也不放在心上,刀锋一指:“刚才院内何人说话?”
“那是我家少爷!他自小痴呆木讷,小人正带他玩耍。”云稹边说边将封住穴道的小孩子带在众人眼前。
外面的杀手看着不像作假,也就不再怀疑,反手一巴掌扇在留守的那人脸上:“真尼玛的少见多怪!一惊一吓,滚吧!不用再这里守着了,跟个傻子他妈较什么劲。”
留守的那人一脸的无辜,随着众人悻悻地走远了:“这么多人,连两个人都抓不住,回去看当家的怎么收拾。”
云稹对颜庆复说道:“这些该是“重明堡”的人,刚才真的好险!差点就被发现。”顺势解了那孩子的穴道,也许是惊吓或是被制住时间长了,那孩子“哐啷”倒在了地上。
颜庆复见情势也不好问云稹情由,皱眉道:“这孩子没事吧?”
“无妨!只是昏了过去,他们应该撤了,我们也走吧!”云稹开了门,见一切正常便招呼颜庆复出来,他又抱着孩子在院里走了些许路程喊了声“少爷晕倒了!”立马就有脚步声传来,他运转身法,转眼便出了门。
云稹和颜庆复一路无言,郁郁地走着,一直到了将军府。
“云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颜庆复拍案怒问。
云稹屈了屈身子,拱手拜倒:“将军恕罪!这件事情得从昨晚我潜入路府中说起。”云稹便将他在路府屋外听到的谈话告知了颜庆复,随后又叹道:“只怪我考虑不周,才让将军身陷危难。”
“原来他们选的是五皇子!也对,五皇子今年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亏路言还厚颜无耻的学曹孟德,原来也就是左右昏庸弱小之辈,我岂能让他奸计得逞!”颜庆复听罢,倍感愤怒,少不得挖苦路言一番。
“将军,说的极是!放眼望去整个长安现在能有实力与路言对抗的,也就将军一人。不过,从昨晚的阵势来看,我才得知他对将军已不是忌惮!”云稹振振地说道。
“哦!如何不是忌惮?本帅手握京城数万禁军,料他一文官勾结些江湖匪类,便能与本帅抗衡吗?痴人说梦!”颜庆复还是那般自负。
云稹叹气:“将军,既然今天下午他们敢明目张胆地刺杀你,你难道还觉得京城的禁军归你统辖吗?”
“你是说他们已经收服了禁军?”颜庆复“哐啷”坐在凳子上,许久说不出话来,喃喃地道:“如此说来,皇上岂不是陷于危难之中了。”
“正是!若我所料不差,昨夜与路言狗贼密谋的正是宫中的太医,皇上的生死已经是有名无实,这个皇室全操纵在他们手里,我们是没能力阻挡了!”云稹一字一句地分析着,时而不时瞥一眼颜庆复的脸色。
第三十八章 雪恨萧墙
颜庆复老泪纵横,泣道:“大唐百年基业就这样......完了?”
云稹脸色凝重:“也并不一定,这其中还有些变数,也许还能拯救风雨飘摇的大唐!”
颜庆复就如在命悬一线之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睛大放异彩:“哦!是何变数?快快道来。”
云稹嘿然一笑,不语。
是夜,夜黑不见五指,路言接到一份密报,下令调动禁军严守四门,便急匆匆地进了宫。
颜庆复本就心神不宁,加之外面传来嘈杂声:“这外面那来的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派人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侍卫禀报:“将军,外面的全是调动的禁军!”
云稹闻言,也是愁眉紧锁:“路言这老贼终于按捺不住,提前动手了。”
“你是说皇上他......不行,传我令:着急人马,随我入宫救驾!”颜庆复起身,欲换甲胄,进宫面圣。
云稹上前拦道:“且慢!将军切莫一时意气,反落了口实!”
颜庆复“哼”了声,缓缓放下手中的盔甲:“他敢!我堂堂大将军,岂会怕他谗佞小人。”
“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所能预测的,将军今若前去唯有一死,还落个反叛的罪责,不如静观其变,等待时机成熟,再出奇制胜。”云稹见颜庆复明白了利害,遂放心说道。
颜庆复回头盯着云稹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你所说的变数指的是什么?”
云稹向门外望去,茫茫一片漆黑,眼中却闪出一丝光芒:“他便是今天与您相见的我结义大哥黄巢!此人一腔才气,乃是爱国志士,颇具侠义之心,于京城的这些‘顺风草’有天壤之别,可是不知他今日如何不辞而别。”
颜庆复一听,面皮热了起来,一时语塞。
“不过,我已差刘娥与两个随从去了玉盘山,应该明日便有消息。”云稹笑道。
颜庆复百味杂陈,悔不该一时冲动,将黄巢轰走,想不到短短几天再见已是有所求了,总觉得有些尴尬。
次日清晨,宫中的韩文约便传来行文,颜庆复打开一看:“皇上驾崩了!”良久,颜庆复端起的茶一时不知该喝还是该放下,呆滞地说道:“我要进宫!”
含元殿上,百官齐聚一堂,唐懿宗的第五子普王李俨在路言及宦官田令孜、刘行深、韩文约等的拥立下,在唐懿宗灵柩前即位,改名儇,是为僖宗,时年十二。僖宗年幼,根本没有理政能力,平时一切都全部听由宦官之口。由于自幼就由田令孜照顾起居,二人的感情自然不必多言,所以对田令孜最为信任,甚至依赖。
“老臣参见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路言上前谄媚道。
僖宗好像并不买账,好奇地左顾右盼着含元殿的一切,若非田令孜临行前的嘱咐,让他乖乖坐在龙椅上,早就出去玩去了。
路言似乎有些不高兴,心想:我精明一世,今日却被一个孩子给戏耍
了。你等着,我大权在握,总有你好受的!路言不见僖宗喊“平身”缓缓地站了起来,腰还未挺起,只听得田令孜宣道:“路言接旨!”
路言却看田令孜手上有份圣旨,心里暗笑这些人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堂堂宰相岂能与你下拜,拱手道:“宣吧!老臣听着就是。”
此言一出,朝堂一时鸦雀无声,都被怔住了。
田令孜也觉得意味,不过他为人圆滑,又喊了声:“路言接旨!”
路言仍然不拜,拱着的手也不放下。
田令孜不怒反笑道:“路言,路大人接旨!”
此时文武百官皆开始议论纷纷,路言心里终究顶不住群臣的议论压力,双膝跪倒:“臣......接旨!”
“奉天子诏令:孤闻路言在外期间招兵买马,意欲图谋不轨;在内结党私营,陷害忠臣良将。今孤即位,该大赦天下,以求天下祥和。可唯独路言此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也难整肃朝纲。特下令将此贼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路言听着圣旨,面上一时明一时暗,心中已然大怒:“混账!你这宦官小吏,胆敢诓我?现禁卫军全权由我负责,你敢下旨,谁敢遵旨!”
“谁道禁卫军大权在你手中了,那你让我这个左神武大将军学织席贩履吗?”颜庆复和一位少年将军并肩而来,大臣们也疑惑不定,纷纷揣测。
那位少年将军正是云稹,上前拜倒:“既然没人来,那我来吧!已故西北节度使云端之子云稹,参见陛下。”
田令孜大悦:“好一位少年英雄,快接旨,将此贼斩了!”
路言本以为此事他考虑周全,也不曾带“五堡”进宫,致使百密一疏,终究给别人做了嫁衣,这会已知大势将去,破口骂道:“田令孜,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稹环手抱着天行剑,亲自监斩路言,翰林学士刘允章宣读路言在位九大罪状,曰:“路言你居宰相职位,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赂贿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
罪状宣读完毕,云稹天行剑一挥,一代奸相就此陨灭。
百官早就受够了路言的压抑,目睹了这一变故之后,尽是欢笑一堂。
“启禀圣上,微臣有一事上奏!”田令孜侧眼一看,原来是长史崔焕。
“崔长史,所奏何事?”
崔焕手拿玉圭,参道:“新朝初开,旧恨当灭。微臣弹劾一人,此人城府极深,却嫉妒贤能,去年成都蒙难,他却迟迟不肯发兵,使云端孤军深入,陷于两难。后又出卖消息于南诏,致使云端命丧‘落虎涧’,他就是左神武大将军颜庆复。微臣这里人证物证俱在,还望圣上明鉴。”
田令孜满腹狐疑,信口一开:“传!”
崔焕看了眼震惊的云稹,回
头喝到:“黄巢,刘娥,你们二人上来吧!”
云稹更觉惊讶,道:“小娥,大哥!”
“稹哥哥,你也在这里?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他竟派人想杀我,可他怎么也没料到,我会被黄巢大哥的手下救了。”刘娥跑向云稹,手指一指颜庆复,说道。
黄巢更没什么好气:“我那天早上的‘不辞而别’,全是他编造的,我重伤未愈,他竟然挑拨离间,将我撵走。”
云稹天行剑上的血仍然未干,横剑一推,剑尖直抵颜庆复下颚:“这到底是为什么?”
颜庆复也不答话,见祸起萧墙,也不回避,破口大骂:“说完了是吧,好!他们都说得对,是我送走了你老子,我还想送你与你老子团聚呢!你以为‘不归阁’阁主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还真告诉你,若没老子帮衬,他就是个屁。谁晓得你命那么大!”
云稹不曾料到这一切竟是颜庆复所为,可他明明对自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回想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或悲或喜,剑尖慢慢低垂下来,口气也缓和了许多:“你为何陷害我和父亲?我们与你并无冲突。”
颜庆复看着云稹,硬起了心肠:“为何?你那老子不识大体,我还没动身,他却已与南诏大战起来,屡屡捷报传来。我知道他等我,我偏偏就不来,看他这仗怎么打!可谁知他仍然是屡战屡胜,后来又身率轻骑追击残匪......我二人同是大将,我寸功为立,他却名扬天下,我岂能容得下他。”
“小人之心!那稹哥哥与你有何仇怨?”刘娥没好气地问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爹带他来见我的时候,我就在盘算如何了结他。可惜后来......我也下不去手了,也许是惜才吧!真相大白,你也可以为你父亲报仇了!”颜庆复闭起眼,一时整个人竟好像萧索了许多。
“云稹跟他费什么话!他这一席厚颜无耻的话,听得我火气直涌,一刀斩了他罢了!”说罢,拧住颜庆复的胳膊,径直向含元殿走出去,颜庆复并不反抗,有意无意还在看着云稹举动。
云稹此时已被错杂恩怨、仇恨、欺骗,整得无语,任凭黄巢动手,也不阻拦,只听外面一声喊叫,那颗提着的心弦又似乎绷紧了些。
百官大惊,纷纷议论,这人是谁啊?好蛮横的样子,皇帝不发话,他便拉出去砍大臣。
田令孜大喝:“住手!”
却听黄巢一声暴喝,须臾已将人头扔在殿上,僖宗着实吓了一跳,面色苍白。
田令孜瞧黄巢没有法纪:“混账,你是何人?来啊!你这人如此蛮横,目无法纪,推出去斩了。”
“田大人,且慢!黄巢他性子耿直,义气深重,是我神州难得的好汉,这颜庆复早该是这番下场。再者,今日新帝继位,该是弃旧迎新的时候,还望大人收回成命!”崔焕上前求情道。
第三十九章 不第菊赋
云稹也上前,跪倒:“皇上,黄巢此举也是为了云稹,望皇上看在我父子为大唐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他一命。”
田令孜听崔焕说的也不无道理,云稹又为他说请,当下挥去了金吾卫:“云稹,快快起身,皇上会答应你的。你今日立下了大功,你若有心愿,皇上都会替你实现!”
云稹回道:“说起心愿,只有左相刘瞻被害一案,皆是路言挑唆使诈,望皇上明察秋毫,让他老人家在故土安息,云稹自当感激不尽!”
田令孜笑道:“善恶分明,我大唐还有你这等少年英雄,好,我会禀告皇上,为所有被路言所害的人平反。”
当夜,僖宗开始封赏朝臣,任命田令孜为神策军中尉,左军中尉刘行深、右军中尉韩文约居中执政,并封国公。等要赏赐云稹的时候,寻遍众人也不见他的人影,有近侍告诉田令孜,云稹和黄巢早已离开了莺歌燕舞的宴会,出宫,扬长而去。
田令孜也并不介意,继续封赏。
云稹在路途中听黄巢解释了其中的曲折,才明白自己那时崔焕误会已深,深感愧疚,低头随黄巢、刘娥进了崔府。
崔焕在宴会上也被晋升,可是心里却丝毫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反而皱着眉回府,已是深夜时分,见崔昊和云稹三人谈得正欢,也不见言语独自一人回到房中。云稹还以为是自己那天的言语过激得罪了崔焕,更是悔恨不已低头不语。
次日清晨,崔焕家中的花园中菊花开的正好,便邀这些后辈一起饮酒赏花,云稹等人应邀而来,在小宴途中饮酒正酣,崔焕一时兴起让三人各自即兴赋诗一首。
黄巢心想:我一心考取功名,作于社稷,可每每名落孙山;长安的子弟全是拉帮结派地仕途之流,本想依云稹之言,在颜庆复那里谋得微末官职,以待晋升,谁想颜庆复本就是锱铢必较的小人;又想这次帮云稹除贼立功,蒙君王垂青,没成想无功而返,还险些在含元殿上丢了性命。黄巢此时满脑子的鼓瑟吹笙,那些官员的嬉笑嘴脸,越想越气,张口吟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云稹听罢黄巢所吟诗句,与先前的风格大相径庭:“大哥,此诗可谓是壮怀激烈,气势磅礴,当百世流芳。在乱世之中,缺的就是你这种英雄豪杰!”
“说实在的话,我是真不想在长安待了,我这次主要是帮你。既然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了,在这里兴许倒会给崔大人添麻烦。”
崔昊见黄巢欲走,挽留道:“黄巢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你要住多久便住多久,我父亲其会是颜庆复那般小人,放下心就是。”
“二位兄弟的心意为兄清楚,你们年龄皆比我小,可是这性情实乃天定,咱三个在这方面极其相似。我太过于冲动沉不住气,兼之这长安城我看不下去的事情太多,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徒惹的我心烦,不如走掉,倒也落个清净!”黄巢言语之间竟是落魄不
堪。
云稹想来黄巢说的也不无道理,当下瞧出黄巢心意已决,也不加劝阻:“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与你同行吧!路上好歹也有个照料不是。”
此言一出,崔昊也惊道:“云少,怎么?连你也要走吗?你这一年之间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咱们兄弟刚见面就......”
“崔少,我母亲现在一人在甘州,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本来这次是直接回甘州的,也是替刘娥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才回的长安!我们来日方长吧,还有见面的时候!”云稹安慰道。
“行!你们都走吧。”崔昊独自吟了一杯,低头凝神。
黄巢有意无意看了崔焕一眼,转向对崔昊笑道:“兄弟,来年此时此地,我们三人相约再聚!你看怎样?”
“此话当真?”崔昊阴暗里突然掀起了一丝兴奋。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黄巢拍胸脯保证道。
崔昊问:“那好,你们打算何时启程?”
黄巢仰天望去,道:“现在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即刻启程,天黑之前就已到了山寨。”
“一切皆听大哥的!”云稹默然道。
云稹和崔昊作别,心想那时候在长亭古道分离,同是作别,却已又是另一番春秋:“崔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明年再聚!”
崔昊看着三人快马疾行而去,心里不舍地望着,直到三人消失在视野中。
“阿弥陀佛!檀越,别来无恙否。”
崔昊闻佛号扬宣,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多了一素衣和尚,看其面容似乎分外熟悉:“大师,咱们......”
那和尚笑道:“崔施主和云施主年纪相仿,皆是世间罕有的人才,可这记性倒比云施主的差好多!他可是一眼就认出贫僧了。”
崔昊这才想起此人,面皮一热:“原来是青云寺的慧空师傅,请恕崔昊不敬,大师佛法无边,怎奈在下眼拙一时没能认出。师傅,快快请进!”
“甚好!你父亲呢?他还好吗?”慧空也不客气,径直走向崔府。
“我父亲他很好,有劳大师挂念!敢问你和我父亲......”崔昊不解,什么时候父亲和这远在甘州的和尚有了交情。
崔昊将慧空带入府中,远地里就听到崔焕笑道:“是哪阵风将和尚你吹到这里来了?”
慧空满面笑容,作揖道,“阿弥陀佛,二十年不见,施主倍加精神了!”
崔焕双手合十,上前迎道:“是啊,二十年过去了,你不知所踪,待再见之时,以前的兄弟落了红尘,世间的大哥成了檀越,真是造化弄人不浅啊!”
“善哉!过往云烟,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施主何必再执着于这些俗名称谓,无论如何,咱们缘分未尽,终究是见了。”慧空似乎已是对前程往事都放下了,始终很平静地望着崔焕。
崔焕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仍在挂着,丝毫不减一分:“好个‘
缘分未尽’,慧空大师,快快里面请!”
“阿弥陀佛,贫僧谢过。”
崔焕回头吩咐崔昊:“昊儿,快吩咐厨房,上些素点心。”
“是。”崔昊应了一声便去了庭院。
崔焕、慧空分宾主座,慧空点头作揖:“有劳了!崔施主,其实这次我是来......”
“什么都不要说!喝茶,这可是南诏那边进贡的贡品,世人难得一见!更别说你这在世外清修之人。”崔焕指着杯中的普洱道。
“阿弥陀佛,贫僧既然遁入空门,又何来世俗品级区分,在贫僧眼中皆是水分罢了!”慧空看了眼杯中的茶,闭起了双眼。
崔焕赔笑道:“好好好!不谈这些,我说不过你这高僧,喝茶!”
“崔施主,贫僧说了这是水不是茶,是时候该放下了,过去的冤孽,何必执着!冤冤相报何时了。”慧空突然吐出了这句。
崔焕不悦道:“和尚,二十年不见,难道武宗灭佛之后佛教衰落,你这是要渡化我也如你这般,进空门青衣禅心伴油灯吗?”
慧空笑道:“善哉!施主本是极有慧根的人,若真如此,也是再好不过。总比在红尘之中再添杀孽的好!”
“杀孽?何出此言?”崔焕抿了一口茶,皱眉道。
慧空又挥出一个霹雳:“难道颜庆复之案真的已是明了了吗?”
崔焕双手微颤,极力忍道:“你是个出家人,就做好你的本分,别什么都往你这里放,虽说佛法无边,可你自忖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度化世人吗?”
“罪过罪过,当年的事情已过去了二十年,没想到你芥蒂存的这般深!”慧空摇头不已。
崔焕一反往常的可亲态度,将茶杯放了下来,恨恨道:“那你说二十年前是谁错了?是他云端还是我崔焕?”
“阿弥陀佛!”慧空口宣佛号,也不作答。
崔焕冷静了下来:“和尚,事情了了,你也别再在我眼前诵经,你想成佛我不管,可你也休想拦着我下地狱。咱们不是一路人,你说我执着!你自进我这门之后,何尝不是执着!”
“罪过!施主,你下得一步好棋啊!先是请君入瓮,后是弃车保帅,贫僧实在不想看着施主踏足这旋涡之中,不论是故交还是新识,都不愿意施主造孽,到收手的时候了,一个颜庆复难道还不够吗?”慧空郑重地劝导。
崔焕怒火再次点燃:“和尚,你也太无礼!我数番忍让与你,可你不知谦退,反而张口闭口说我‘造孽’,难道他云端征战沙场,杀了那么多人,不是造孽?切莫一概而论,试问谁不犯错?他颜庆复本就是二十年前该死的人,让他多活了二十个春秋,已是对他莫大的恩赐,怎么算的上造孽!”
慧空双眼微合:“我曾也劝过颜施主,他也和你一般执着,最后还不是躲不过......阿弥陀佛!”
第四十章 一波三折
崔焕哼道:“你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爱管闲事,你看人不领你的情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又何必劳烦心神,好好念你的经文吧!”
“哎!迷途不知返,终是不归人。”慧空双手合十,起身道。
崔焕大惊失色,整个身体微倾:“你怎么知道?”
慧空脸上挂了副莫名的笑意,起步欲离开:“贫僧什么都不知道。”
“且慢!慧空,既然你已经知情,念我你我相识一场,带我儿崔昊上山修行吧!你说得对,上辈人的恩恩怨怨不应该填在这代人身上!”崔焕急忙上前拦下慧空。
慧空颔首作揖:“善哉!施主尚有佛心,何必再堕入耳鼻魔道。”
“我已经涉足太深,无法回头。你带他明日启程,去清云寺吧!这也省了我的后顾之忧。”崔焕长吁道。
慧空极为鄙视崔焕:“施主,你不想你的孩子受灾受难,那你可曾想过云稹,他也是你的血亲?阿弥陀佛!”
“师傅,这是干嘛,先用些点心吧!”崔昊手中端着一盘素点心,殷切地问道。
慧空哂笑道:“崔昊,你可愿意拜我为师。随我山上修行?”
崔昊细思,嘀咕:“这我拜你为师,岂不是做了和尚?”
看着院中的二人,崔焕嘿然一笑:要不算了,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做了和尚,我崔氏一门岂不没了香火?
“你们这对父子,好吧!崔昊,你仍用你的俗名,跟我修行习武,总胜过这里百倍!”慧空摇头叹息,含沙射影地贬低崔焕,头也不回地只等着崔昊的回答。
崔焕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傻小子,慧空大师是为父至交,无论是佛法还是武功,都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他既然开口,还不赶快谢过。”
崔昊见父亲也让拜慧空为师,回想云稹那天挥着长剑杀出一条血路,不觉心血澎湃,学了武功也会让晚晴大惊的。当下心里也不加考虑,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昊儿,你去收拾吧!明天随大师云游历练去吧!”崔焕手臂一挥,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失落。
“是”崔昊嘴上答应,心里却想着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哪有自己亲生父亲让自己的孩子跟和尚吃斋念佛的,冤啊!
慧空见崔昊远去,点了点头。
突然崔焕问道:“我这孩子若跟你学的一样,我是不很亏?”
“若这么聪明的孩子学了你,你不觉得更亏?”慧空也得理不饶人,反击了回去。
“哼!不可理喻。”崔焕说罢拂袖而去。
玉盘山上,秋分下的落叶纷飞,说不出的凄凉。
云稹这次化险为夷,真是托了黄巢的恩情,于是感激道:“大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好说!”
“可是本想让你进入仕途的,可惜……”
“也没什么,我这脾气根本给他们做不了下人,怪不得兄弟,不知你如今有何打算?”
“当然去甘州了,是吧!稹哥哥。”刘娥抢先答道。
“你不去盐帮看望晚晴?她可是……”
“晚晴是谁?”刘娥蹙额问道。
黄巢知道自己失言,索性装聋作哑,什么也不答。
都说女人的天空里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若敢多添一片云彩也得让你多淋几场雨。刘娥一路与云稹、黄巢话也不说,向来走路慢的她,这次走的特别快,几乎将二人甩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她这又是怎么了?”云稹诧异地问着黄巢。
“别问我,问她去!我跟着她在后面吃了一路的醋,现在都快醉了。”黄巢戏言道。云稹大窘。
黄巢看着云稹烦恼的样子,于是转了话锋:“兄弟,问你一句真心话,你会在晚晴和刘娥之间如何取舍?”
云稹被问得没了言语回答,许久,说道:“大哥,说笑了!晚晴,我想来都是当妹妹看待的。她现在也有了亲人,应当好过的多,我既然已经连累了刘娥,何必再加上一个楚晚晴!”
丛林下的晚霞洒在云稹的脸上,黄巢暗叹:可惜,晚晴并不这么想。云稹,有时候我敬你,可有时候我对你真的只有嫉妒、怨恨,可谁叫你我是兄弟。笑道:“去吧!既然选择了,就去做。大哥,支持你。”
云稹点了点头,上前牵住刘娥的手,:“怎么了?走这么快干嘛!”
“你心里想的人多点,自然走的慢了些!”刘娥没好气地唠叨着。
“心上人?”云稹惊异地问道。
刘娥气势汹汹地道:“那个晚晴,难道不是……哼,还要我给你重复一遍!”
“小娥,晚晴她是我妹妹,我和她自幼一起长大,她现在找到了亲人,上次我不辞而别,所以若真见了,心里不免有些尴尬,着实怕误了回甘州的时间。”云稹用胳膊搂住刘娥,解释道。
刘娥这才想起来,云稹好像曾说起此事:“原来是妹妹啊!你怎么不早说?”
云稹一脸的憋屈:“你也没问啊!”
“你!真是木头。”刘娥看着云稹一副木讷的样子,不觉莞尔。
突然黄巢一声叫喊:“啊,云稹,快过来帮我?”
“大哥,你又怎么了?”云稹叹气,乏力地看着黄巢。
黄巢动作古怪,左闻右嗅的:“也不知怎么了,身上好像有一股酸味,怎么去都去不了。你咋样?”
云稹望着黄巢,心里倍感委屈,这会过去揍黄巢的心都有:“我身上不酸,但心酸!”
“你们两个欺负人!不理你们了,哼!”刘娥一扭身跑了。
云稹被黄巢一搅和,以为是前功尽弃了:“大哥,你真是添麻烦,原本她马上就要……可你竟然,哎!”
“兄弟,你要是把学学武功的勤奋用在女人身上,就凭你这副相貌,刘娥迟早得发霉,这也是她的幸运你的不幸,因为你就是一木头!”
云稹无可奈何,跑了过去。
“别犯傻了,你不见她刚才是偷笑着跑的吗!早就好了,你闻闻这才是山上原本应该有的味道。”黄巢作势贪婪地吸吮着空气:“真好!”
三人先后
回到山寨,黄巢安顿好了山上的弟兄,第二天一早便与云稹、刘娥将刘瞻的骨灰安葬在了玉盘山下,亏得黄巢心细,提前刻好了石碑,这让刘娥心里对黄巢倍加感激。
黄巢以为一代忠良就这样下葬,未免有些寒碜凄凉,不如奏请朝廷好歹也会风光大葬,不过刘娥经历了这些沧桑变故,更觉“伴君如伴虎”的无常,坚持将父亲的骨灰葬在此地。云稹也觉得有些惨淡,不过此地风水环境绝佳,与世无争,若刘瞻在世可能也更同意刘娥的看法,索性便依了她。
晌午,三人忙罢,策马去了渭城方向。
渭城朝雨轻尘,可是在这秋季里再也没有“客舍青青柳色新”的景象,经过秋雨洗礼后的渭城,在涩风之中夹杂着地更多凉意,街道上来往的只不过是那几个稀疏的人影。云稹越是走近这里,不知是为什么心里的愧疚感就越强烈,终于还是放慢了疾行的俊马,踟蹰不进。
“云稹,该面对的迟早都得面对!好男儿可不该是你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凡事说开就好。”黄巢似乎看出了云稹心里的矛盾,也放缓了速度凑到云稹跟前。
云稹沉吟道:“大哥,这一年多不知道晚晴过得怎么样?我临行前曾答应过母亲要照顾她,可我根本没......”
黄巢不语,策马疾驰向前奔去,云稹和刘娥催马跟在黄巢身后,须臾之间便到了盐帮总舵。
“黄巢大哥,原来是你啊!快快请进。”总舵门口的灰衫汉子上前迎道,雷俊人也机灵,看到黄巢身后的二人便问来历。
黄巢口说手划向雷俊授道:“这就是你们上天入地找了一年还未找到的云稹,这次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住这小子,快带我们进去,要是他发起疯再次跑了,我可不担责任。”
刘娥“扑哧”一笑,娇滴滴的脸上已是泛起红润。
云稹也是苦笑不迭,暗骂你才发疯,你那九牛二虎之力......此处又想到九渊心诀和血魔功的冤孽,一时无言。
雷俊喜上眉梢:“快快请!我一会就去唤晚晴小姐,她一定非常高兴。”
云稹微微颔首,拜谢。
“雷俊?原来是你小子啊!一年不见你这是在那里富贵了?”黄巢见好友如今这般装束,心里开心,边走边问道。
雷俊脸皮微红:“黄巢大哥又在说笑了,像咱这种人哪会有富贵的一天?只是帮主见小的办事伶俐,又读过几年私塾,就让咱做了个小小的管事。”
黄巢打趣地说道:“哈!都管事了?好小子,大哥这番路过此地,这顿酒你请还是不请?”
“好好好!请!不过就仅一顿而已,你们那边的人好酒,我可是听说了的。你一顿酒估计我这个月工钱又没了,哎!时也,运业,命也!”雷俊摇头晃脑地叹气着,似是极为苦楚,丝毫不知云稹、刘娥已笑的拾不起腰来。
“真是小家子气。”黄巢泛着白眼,回头又瞥云稹和刘娥一眼,啐道:“瞧你俩那德行!那木头我也不说啥,刘娥,你可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第四十一章 昨是今非
云稹和刘娥瞧着黄巢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是忍俊不禁。
雷俊带着三人,左转右拐到了大堂:“三位稍坐片刻,帮主今天有事出门了,我这就去请晚晴小姐过来。”
黄巢也不加阻拦,顺手捞起果盘里的橘子,张口便吃。
“稹哥哥,你瞧他那吃相,他和这里是什么关系,竟像是他家里一样自在?”刘娥在云稹耳旁嘀咕道。
云稹还未回答,只听黄巢叹息道:“老辈们都说鸡鸣狗盗,看来不假,你们这要以后在一起,那还得了!”
刘娥还欲争辩,且听堂外脚步作响,人未至,声先到:“大哥,是你吗?”云稹听着这熟悉
的声音,身躯一恸,慢慢站了起来,整个人就像失了魂魄似的,向门外径直迎去。
“是我!”云稹拖着脚步慢慢走出门,多想在这里走不出去只听着她清脆的回音,因为只要她好好的,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心愿。可事实并非想象,他与她的距离就是一个门槛,他不出去,她也会进来的。
楚晚晴进门看到真是云稹,话也不说直接上去就抱住了他。
云稹心里满是愧疚,还想说几句安慰楚晚晴的话,岂料楚晚晴突然推开他,“啪”地一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了云稹的脸上,云稹一时木讷地站在堂上,连安慰都被愧疚羁绊,任凭楚晚晴眼角晶莹的泪珠“嗒嗒”滴落,第一次,云稹心里竟有了一种锥心般的疼痛。
楚晚晴一声不吭又上前双手死死环住云稹,好像深怕云稹再次离她而去。
堂上一片死寂,各人心里思虑不同,瞬间整个堂上形成了一锅大杂烩,喜的甜的,苦的酸的,恨的怨的,可是谁也吃不下去,静静地等它变凉。
“晚晴,大哥就在这里,只要你解气,你再打我一巴掌都好!”云稹先打破了死寂,柔声劝道。
楚晚晴被云稹一句“只要你解气,你再打我一巴掌都好”说的顿时放声大哭,原本一锅形形色色的大杂烩倒被这痛哭声搅和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心酸与苦楚,没了其他。
云稹闭起眼,任凭楚晚晴粉拳捶在胸口,感受着这少女的热泪滴在他凄凉的心头,
“大哥,你答应我别再离开我,好吗?”楚晚晴哭求道。
云稹心里乱作一团,不是我不想带你,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与你……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给你说不清道不明的刘娥:“好了,这么大人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哭哭啼啼的,没个正形,不怕这里人笑话。”云稹边说着边擦了擦楚晚晴眼角未干的泪痕,“来,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是刘娥,是父亲生前好友刘瞻叔父的女儿!”
楚晚晴大惊失色地退了几步:“父亲生前?父亲他真的已经……大哥,你到底是把我当做外人,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独自一人承担。还有凭什么你带着她在外闯荡,却丢下我?”
“晚晴,你听大哥
说。你还有姬帮主和楚老先生周全,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可小娥现在除了我,她真的无依无靠,希望你理解,不管是当初的不辞而别还是今朝的娓娓相劝,自始至终大哥都不希望你受半点伤害。”云稹看了眼刘娥,动容道。
楚晚晴摇头着后退:“你变了,你再也不会是我以前的那个大哥了,你根本不明白我又何谈理解?”
“稹哥哥,算了!是我一直连累你,还是我走吧。”刘娥跑出了内堂。
楚晚晴轻蔑的笑道:“稹哥哥?瞧她叫的多亲热,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想追就去追,我有一大堆人护着,你的小娥只有你。”
云稹被楚晚晴冷嘲热讽,一时脸皮烧烫,瞧了瞧暗中给他示意眼色的黄巢,也不管得许多,当下拿起天行剑,挽住行囊,向楚晚晴道了声“珍重!”向着刘娥的方向追去。
“云稹,我恨你!”楚晚晴擦拭这眼泪,依在大堂的木门旁,心如死灰,竭力嘶喊道。
秋风乍骤,楚晚晴的斥责声随风消散,不知云稹听到还是没有,反正这会云稹根本无暇理会,上前拦住刘娥的去路,道:“小娥,你先别生气,晚晴肯定是误会了,一时半会跟她解释不清楚,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去甘州吧!”
“哼!我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你不能学别人脚踩几只船,我可不会原谅你!你今天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得始行如一,不然撇下我一个人,我......我就死给你看。”刘娥跺脚泣道。
云稹听这番话语后,只觉得脊背发凉,恨不得多钻一个孔自己钻进去,再也别出来,暗思这女人都是这般样子吗?我妹妹晚晴恨我倒在情理之中,怎么连一直稳重内敛的小娥都成了这般样子,不由苦笑:“我知道的,我发誓我今生喜欢只有小娥一个人。你看怎样?”
“愣头青,哪有这样发誓的?没一点诚意!”刘娥啐道。
云稹大感头痛:“这样吧!我若不能陪你一生,就让我孤独......”忽然被刘娥捂住嘴巴,倍感惊愕。
“你这人真是的,要你发誓就发誓,你还没问过我是否愿意去听呢!看在你这家伙老实巴交对我一片真诚的份上,这次先原谅你了。若有以后......哼哼!”刘娥指着云稹的鼻梁欺负着说道。
“嘻嘻,没有以后了,没有,嘻嘻!”云稹一直赔笑,初看刘娥笑的如多绽放的牡丹一样,这才想起黄巢当日所言,估计这档子事应该算是了了。当下贼心大起,从后腰搂住刘娥,呵气道:“贼婆娘,还没过门就想着欺负你丈夫,好狠的心!”说着,将刘娥抱起疯狂旋转,整的刘娥晕头转向,咯吱笑个不停。
“稹哥哥,放我下来吧!我在不捉弄你了,天色不早了,快些赶路,回头有机会,我也再跟那刁蛮丫头解释。”刘娥在云稹的怀里,撒娇道。
女孩子的心里想得东西,一般很少有男人能把握得懂,如果有那么十个里面九个是
风花雪月的花花公子,剩下的一个必然是禽兽。正如楚晚晴看破可刘娥与云稹间的暧昧,刘娥感觉到了楚晚晴对云稹的爱慕,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云稹一直将楚晚晴只认做妹妹,决计不会有出格的关系,只想着在盐帮好歹有人照料,至少不会跟他经历血雨腥风,这种自私的偏见后隐藏的疼爱,试问谁会明白。
“走吧!甘州离这里有些日辰,更何况这一路山匪横行,我们还是一切小心为上。”云稹放下了刘娥,明明知道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却不敢回头,生怕回头后,自己就不能硬气这般坚定的心肠,茫然暗叹。
楚晚晴躲在旁边的墙围旁,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的这位男子,想着毕竟他与我生活了十五年,就算他身边有了红颜知己,也会回头看她一眼的,可始终不见他回头。就在云稹与刘娥相伴离去的时候,楚晚晴如痴如狂地想咆哮起来,看云稹能否回头,似乎并没如愿。因为身后一直还有一人站在那里,正捂住她的嘴巴,就算她咬的“咯噔”直响,也并不见那人放手。楚晚晴心灰意冷地停下来了举动,转身泪汪汪地看着身后的男子:“为什么他只会是我大哥,他身旁的那个相陪的女子应该是我!黄巢大哥,你喜欢我,是不是?”
“晚晴,其实我也不知怎么跟你说,也许云稹从小到大对你太好了,让你走了错觉,他对你的爱从始至终只是兄妹契约。”黄巢怜惜地望着楚晚晴。
楚晚晴根本听不进去黄巢的话,冰冷地说道:“答应我最后一件事,陪我去甘州,我要去看望我母亲,事成之后我就嫁给你。”
“晚晴,你是在开玩笑吗?还是……”黄巢大喜过望,不自信地问道。
“有拿自己婚姻幸福开玩笑的吗?若是选择追求一个爱着别人的人,还不如选择爱我的人,你说是吗?”楚晚晴自始至终眼泪汪汪,却不见哭泣。
黄巢欣喜若狂:“真的吗?好,这次我就去和你母亲提亲,她会答应吗?”
楚晚晴任凭黄巢抱在怀里,没一丝动作,眼神露出凶光,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云稹,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云稹与刘娥并肩同行,至华山脚下,却见两人斗得正酣。那白衣剑客招招致命,剑招阴狠凌厉,专攻击灰衫客的要穴,可灰衫客也是个高手,连连躲避丝毫不落下风,云稹心里不由称赞。
刘娥看着二人拆招,心有余悸:“稹哥哥,那两人是什么来头,拼来拼去在干什么?要不你过去阻止下他们,没什么是化解不了的对吧!”
真是个傻丫头,他们现在打的难舍难分,我与他们素无瓜葛,真若上去倒是说不明白,云稹心想道。
云稹打量着战斗场面,叹气道:“那灰衫客要败了!”
“为什么?他们好像不分胜负才是。”刘娥并不相信,辩解道。
第四十二章 众矢之的
却看那战斗场面,起初灰衫客还能还击,现在在白衣剑客的攻势之下只有躲避的份了,而且越来越吃紧,云稹指着那边一笑:“小娥,你不会武功这些自然是看不出来的,适才灰衫客一味地诱敌同时也失去了最好的进攻时间。现在那白衣剑客的攻势精进数倍,他仅凭一双肉掌又怎么能撑得住!”说道此间,云稹似乎想起了某个人,越看那灰衫客越像屠洌天,转身放下行囊:“小娥,你在这里等着别出来,我去帮个忙。”
刘娥点头的功夫,已不见了云稹踪影,只见一个白点纵跳之间,已接近了战斗场面。
灰衫客已被白衣人的长剑划了三四道口子,体力渐渐不支,似乎已是强弩之末放弃了斗志。突然长空划出一声刺耳的吼声,神识清醒了不少,送目望去:一位少年背负剑柄,身子如游蛇般绕着白衣人的长剑打转,那少年速度极快都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大概拆了十余招,又放慢了速度,准确的说白衣剑客已经动不了身了,那少年左脚勾住了长剑,右脚当空落下,长剑“哐啷”坠落,这一系列动作浑然天成,根本不给白衣剑客缓冲的时间,又听“嘭”地一声,少年腾出双脚侧身结结实实踢在了白衣剑客胸膛,白衣剑客识得云稹也不顾长剑,提着仅存的半口真气向西逃窜。
云稹并不追赶,过去扶起灰衫客,冷冷地问道:“你还好吧!”灰衫客心里满是感激之情,叹着气点头:“屠洌天多谢云公子救命之恩。”
“哼!你怎么也活得这般,完全没了出息,想来五堡之名现在在江湖也是屈指可数的......倒被清风寨夺了威风。”云稹没好气地冷嘲热讽。
屠洌天瘫在地上:“云公子有所不知,我现在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要不是你此次搭救,可能早已成了莫玉聪剑下亡魂。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屠某愿为云公子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也绝无二心,万望成全!”
“真没看出来,你也有这般下场。你也不用多谢,我本来就与莫玉聪还有帐算,谈不上救你。”云稹望着莫玉聪逃窜的方向,语气极为冷淡。
刘娥见格斗停了下来,缓缓地走到了云稹身前:“稹哥哥,你没事吧!”
云稹摇了摇头,摆手道:“你走吧!跟着我你没什么好下场。难道你想做第二个廖天鹰不成,就算你愿意,可我受不起,离我远点,有益无害!”话虽说着,人已走了人米开外。
屠洌天费力地站了起来,身子仍在摇摆不定:“云公子,我知道你对二哥的死一直很愧疚,可你想过没有他是被何人所害,难道你今天活生生地能站在这里,仅仅是意外吗?”
云稹听到这些话,皱眉道:“我知道地宫就爱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并不去想,总有一天不论讨债还是还债都是要了结的。”
屠洌天苦楚地叹息着:“想我五堡主当初热血结义,誓要创番伟业,是何等豪迈。岂料今日下
场,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我那五弟夏侯重明平时虽鬼点子多,但他能背信弃义倒在利益的一边,也是非我等所能料到的。现在他已是利欲熏心,孰不念手足之情对各个堡主迫害,你上次逃走之后,他便在路言面前谗言,我实在气不过管它什么相的,索性负气出门,谁想他还不罢休,竟让这秀才来谋我性命,多亏云公子出手相助,这才躲过一劫。”
“稹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他还是廖大哥的结义兄弟,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救他脱险才是!”刘娥看着血迹斑斑的屠洌天,心生不忍,劝道。
云稹暗暗叫苦:小娥,你这副心肠,让我该怎么说你。回头冷冷地看着屠洌天:“这样吧!前方不远有个小镇,咱们先去那里投宿。”
在客栈中,屠洌天对云稹诉说了先后发生的事情,云稹不再对屠洌天原先那般冷淡,倒也默默为这个铁血汉子赞赏,可是有了廖天鹰的前车之鉴,再不想害了这些地宫的好汉,忽然心生一计:“屠兄,我向来敬重你的义薄云天,廖大哥有你这样的兄弟,想来也是含笑九泉。我料这世间终究是躲不过一场浩劫,你先带我书信潜入成都,前去投奔那里的守将李庭,他与家父乃是故交,也与我有一段交情。你先在哪里容身,他日局面稍变,我定前往成都与你们汇合,共襄大业,若是咱们同路太过显眼,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稹与屠洌天作别后,便与刘娥一路策马疾奔,不日便来到甘州。却看周围一片狼藉,早已失去了以前的热闹景象,就连祥云客栈以前的嘈杂亦不再了,吆喝的贩卖声、宣泄的醉骂声彻底没了,整个氛围倒是挺搭这个秋季的肃杀、萧瑟。云稹慨叹时过境迁,只见客栈外酒保与一人很是客气:“道长,这些月多亏你照顾、捧场,否则这边真是开不下去店了。”
那人正是裴松,却再不是以前的破衫褴褛,换了一身素灰色的袍子,邋遢的容貌犹在,倒也不失仙风道骨。
“师父!”云稹下马大喝,人已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
裴松身躯微震,回头看云稹满面风尘,心里不由酸楚,急忙扶起云稹,开心地笑道:“稹儿,你回来就好!快随我一道见你母亲,她可老是念叨你。”
云稹与师傅相遇后,得知母亲还不曾有危险,便留刘娥在甘州与母亲相伴,自己带着两代祖师的骨灰,和裴松上了祁连山的天门准备安葬。
走到祁连山脚下,裴松拦住云稹:“稹儿,不能再往前走了,这里已经来过人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不会吧!师父,兴许是你感觉出错了,你瞧!皓月当空,四周寂静,这里并无异象。”云稹不以为意地说道。
裴松皱了皱眉,瞧了半晌并无异样颇为无奈地与云稹上了天门,天门盘踞在祁连山主峰最高顶,借着月光也丝毫不输气势,二人刚想踏门而入,忽然在门前前前后后闪出七八个人影,云
稹和裴松一惊躲在了凌空的巨石之下。
“夏侯兄弟,阁主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像巡逻防守之事交给下属去做就可以了,何必非要你我亲自......倘若云稹真的来了,怎会知道过往的天门已成了地宫,如果堵死下山的路,任他神功再厉害,也难两全!”
云稹神情惊讶,自言自语:怎么会是他们?莫玉聪和夏侯重明,你这两个小人!欲要现身与他们搏斗,被裴松使了个眼色,拽了下来。
夏侯重明干笑道:“莫寨主,你可不要轻敌,那云稹的功夫你我皆尝过苦头,万事小心为上!”却听莫玉聪“哼”了一声,也不争辩径直出了天门。
裴松瞧这一行人走远,对云稹说道:“稹儿,我让你出去历练,你却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师父,你是不知道这两人有多混蛋!我实在咽不下这气。”
裴松作怒道:“咽不下去的就学着忍,千万不可意气行事,打草惊蛇,咱们在这里等过了子时进去摸摸情况。”
子时将至,山谷里的鹧鸪时而不时地传来几声悲鸣,声音久久地盘旋在山谷中,一丝凉风袭来,云稹心里突然打了个怵。
裴松示意云稹起身,师徒一前一后越过大门,来到大堂外。
在烛光的映射下浮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心事重重地来回踱来踱去,犹豫不决。云稹看着背影莫名地熟悉,突然想到一人,失口惊道:王仙芝?裴松遮住了云稹的嘴,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师傅竟然早就识得此人,可他怎么先前从不告诉我,云稹想到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一言不发别过了头去。裴松也顾不上这个孩子气的徒弟,专注地看着内堂的一举一动,生怕错失了某个环节。子时将过,丑时已近,在内堂的暗格中闪出一人,黑斗篷完全遮住了脸:“仙芝,你在我手下从事有多少年了?”
王仙芝颀长的身影拜了下去:“回禀老先生,算上今年整整二十一年!”
“真快啊!想当初你我相识你还是贩盐的小厮,哎!你这二十一年在地宫修行,却还是没改掉那虚荣怕事的毛病,这可能会是你致命的弱点,倒叫人很是失望。”被称作老先生的人喃喃地说着,背后的手上已凝聚起一团白气。
王仙芝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单膝跪倒:“老先生,要是没有你当年的赏识、相助,我王仙芝早已是姬老鬼的掌下游魂,这些年又让我担任不归阁阁主,我深怕出了差错,无法报答二十年的栽培之恩。”
老先生在黑斗篷的遮掩下,让人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只不过手中那团白气已在慢慢消散,叹道:“自二十年前我已布好了的局,岂能被一初出茅庐的小子所左右,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云稹也有他的致命之处,我弹指间便可让他这辈子翻不起身来,你以后遇事冷静些才好。”
第四十三章 长空一赋
王仙芝愁眉不展地叹道:“老先生,可是他的武功精进神速,仿佛已超过了裴松盛年之势,实在不可小觑,属下只是担心......”
“怕什么?天门地宫百年夙怨,是时候做个了解了,你明日便启程整顿兵马、集结旧部、厉兵秣马,揭竿起义杀向长安。”老先生听罢,不以为意地呵斥道。
王仙芝且惊且喜,激动地问道:“属下不知老先生指的是哪里?”
老先生信手一挥,爽言道:“山东吧!那是你的老地盘,你去为百姓晓以大义,他们饱受昏庸的朝廷迫害多年,一听能过上好日子,自然很难拒绝你!”
裴松听得心惊,原来二十年前他就布好了局,可自己连对手是什么身份都搞不清楚,这人说到心思缜密,可说是无人能及,也不知在他的局中,有多少棋子又有几分白几分黑。
王仙芝拱手拂拜:“老先生,属下有一疑问,还望赐教!”
那被称作老先生的人沉默不语,似乎已是默许王仙芝继续说下去。
王仙芝低着头,不敢抬起:“敢问先生,云稹在石将军洞中究竟取得的是什么宝物,既然阁主您不让我等强夺天行剑,自是它比天行剑珍贵许多!”
老先生呵呵一笑,“你也不算笨的彻底。天行剑到了地宫门人的手中,顶多是一块寒铁,可是如果在天门之人那里,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只因他们本身怀九渊心决,如果和天行剑配合,威力虽然大增,但多用一次便增加体内阴寒之气几分。如此下去,我们只需要等待时机,不出些时间就会如同废人一般,岂不省了更多的麻烦?”
“原来还有这等缘故,那除此之外,属下未曾见云稹带其它的出来!”
“仙芝,你可听过《长空赋》!”
“这倒不曾闻得,它是何物?”
“据说三国末期,西蜀被邓艾偷渡阴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了成都。姜维闻之,想挑拨邓艾、钟会反目,结果百密一疏,东窗事发后,含恨自尽。却说着川蜀之地,有一巴陵道人,与姜维私交深厚,听闻姜维将军最终连全尸也没能保存下来,无时无刻不慨叹伯约忠义,念苍生殊途茫茫,奋然写下了这本书。传闻这其中包含了治国之道,经世之伦,更有甚者竟说它还是包藏巴陵道人一生的无上心法。”
“什么?”王仙芝不可置信地惊道。
老先生声音变色:“你有何疑问?”
“属下不敢!只是既然知道巴陵道人藏书于此,先生为何不让我等进入,我地宫也算是人才济济,却白白便宜了天门初出茅庐的小子。”王仙芝哆嗦道,心里却十分后悔不该轻易放过云稹。
老先生轻蔑地苦笑道:“人才济济?哼!亏你有脸说这话,你瞧你十多年都招募了些什么人,五堡现在真是四分五裂,其它的两门三寨四教又貌合神离,简直就是帮乌合之
众。先是廖天鹰,后又有一个屠冽天,如此的上行下顿,怎可成大事。你难道是想让老夫将你的这些虾兵蟹将一个个送去将军洞超度吗?”
王仙芝似乎极为惧怕这位“老先生”,毕恭毕敬地说道:“属下妄言,万望先生海涵!”
“罢了!你还是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老夫近日观天象,见紫微星周边浓雾弥漫,倾覆在即!此时若不起事,更待何年?你以为那里是那般好进去的?老夫年少的时候,也和你一般热血,独自去过一遭。那里布局精湛,无法勘破,老夫只能入内三四里,但觉处处死路峭壁,最终茫然无获,倒不如送天门小子一程,怎知……虽说老夫未能进入洞内,可也发现了一样东西!”
王仙芝倍感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突然内堂的谈话戛然而止,老先生手指向了门外。
“是谁?”王仙芝大喝一声,疾速冲向门外,随之凌空一指飘摇而至。
裴松与云稹自思逃也来不及逃了,从角落里闪出,各自漠然站在一旁。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梁上君子与他的跳梁小丑徒弟吗?我正想去找你们,不曾料到你们竟送上门来!”王仙芝志得意满,满怀信心地嘲讽着裴松师徒,缓了缓又道:“刚才的话,二位想必是听到了。若是识相的,便交出《长空赋》,我留你们全尸。”
云稹听完怒极反笑:“嘿嘿,既然横竖都是脱不了一死!我又怎么可能如你所愿。”
裴松会心一笑,顿生豪迈之情,点头暗赞云稹气度现在已是不凡,也不枉费心机安排那场历练,悄然走到云稹身边,“稹儿,你且退下!”径直向前走去,并不搭理王仙芝,朗声说道:“阁下为何避于屋檐之下,藏于斗笠之中,可知天门、地宫同属一脉相承,都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可不是你这般藏头露尾的鼠辈。”
老先生在裴松的言语之下,似乎是按捺不住,走出来说道:“你不要用激将法,每个人都会带着不同的面具,只是有形与无形的差别。再者,地宫是地宫,天门是天门,他们早已不是同一门下,如果非要说是有交集的话,只会有仇恨!你用不着感到不齿。”
裴松本想跟他说教,没料到被他数落,不由冷哼:“既然你这么恨天门中人,今晚正好在这祁连山峰顶,痛痛快快来个了结,可是你真的只是想替天和报当年的仇吗?并不是,你是怕天门中有人阻碍你独霸山河的狼子野心。我倒想试试地宫百年来到底涨了多少本事,也让历代祖师瞧瞧!”
老先生一愣,并不作声沉默了小会,含笑道:“裴松啊,你这人也算是天门中能让我看的顺眼的人了,就是有一点让人很反感。”
“哦?真的很意味,老先生竟然会看得起在下这般的邋遢鬼,也不知道是在下的荣幸还是不幸,在下与你素未谋面,初次之见,老先生先是鸠占鹊巢反客为
主,后又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反正在下对你可是没有半分好感。”裴松一副懒散的神态,狂傲不拘。
云稹心想,这老头子真是的,偷偷地霸占了天门还想煽动师父,真是老糊涂了!还有师父这时候还在言语相激,他想做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与他联手尚且能压制王仙芝,现在莫名地冒出了个叫做‘老先生’的宫主,谁也不知他的来历,又该如何脱身?当下持剑挺身而出,喝道:“休要嗦!王仙芝,上次在将军洞因我有要事才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今天在这天门就将所有的仇怨作个了断吧。”
“毛头小子,老夫还怕你不成,划出道来吧,老夫接着便是!”王仙芝颇为自负,似乎并不愿多看云稹一眼,倒是若有似无地瞟着裴松。
裴松早已猜出了王仙芝的心思,嘴角轻笑:“王仙芝,你放心吧!既然我徒弟与你要肃清恩怨,我这做师父的自然不会当着列代祖师的面,以少胜多,你大可放心。”
王仙芝听至此处脸色微红,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也没有察觉,兀自吭了吭声,打破在场的尴尬:“哼!裴松,这可是你自命清高,就算你师徒联手对抗老夫,老夫也不惧!”
云稹莞尔,这家伙分明是心存畏惧我和师父合起来攻他,此时听得师父同意我与他单打独斗,又信誓旦旦地一副很厉害的样子,真是臭不要脸至极!
裴松捋了一把胡须,不屑一顾地扫视了王仙芝一眼,没好气地哼声:“你少给自己脸,你若胆敢伤我徒弟,我可也没说不插手这档子。”
“你......”王仙芝羞怒交集,一时语塞。
云稹当下不再言语,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王仙芝,这次你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看招!‘不落流行’。”
“哼!”王仙芝轻蔑地笑了一声,反手一掌拍向天行剑剑身,那冰冷的剑身好像刺激到了王仙芝,碰在剑身上的手指倏地闪了出去,两人擦肩而过,天行剑借着月光吐出阵阵寒气,那清淡的光芒比高峰上的寒风更加凛冽刺骨。
“好邪的剑,好俊的身法!不曾想到天门百年之际还会出现这等不世之才,着实让人羡慕。”一旁观战的老先生看着这一幕不禁叹道。
王仙芝矗立在一旁,神态还是那般高傲:“云稹,你还有何等手段,赶快使出来吧!别丢了你师父的脸。”
云稹蓦地皱眉,杀气骤然而涌:“你看这招如何?”
裴松默然欣慰,暗思:这是‘流觞曲水’么?稹儿竟然已将天云剑法悟到这层境界,已实属难得!不好,这招‘流觞曲水’虽是潇洒雄浑,可毕竟及不上王仙芝的‘虚妄经’,试问水若没有了,还要流觞何用?疾喝到:“稹儿,速速退下!”
这边的云稹还来不及反应,已被王仙芝的分身困住,进退两难。
第四十四章 龙游魂息
云稹中途又起了变招,使起‘落寒青萍’,王仙芝上次吃过亏,急忙将分身合作一处,出现在云稹身后,大力一掌将云稹震飞了出去。
云稹被王仙芝一招偷袭得手已是头晕目眩,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痛苦难言,忽然听见:“稹儿,把剑给我!这一阵就让于我吧!你在一旁学着,瞧我如何与他战一场。”
却见裴松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云稹身前,云稹垂下头,强忍着喊了声:“师父!剑?”
突听王仙芝笑道:“给你,接着吧!”
裴松身子矫健,浮空一纵接住了天行剑,“上次在佛塔之上,因后事未完与你打的不痛快,今晚我就给你个机会领教天门精妙剑法。”
月光洒在峰顶,一片皎洁,王仙芝听出了裴松的弦外之音,皱眉道:“你真的打算这样去做?我劝你还是......”
“不用了!以前我是天门唯一的传人,现在有了云稹,他将比我做的还好,终于几十年的叱咤河山,要在今夜落幕了,你我交锋数次皆不尽兴,这次可不能再这样。”
“也好!君以命相赴,仙芝何其幸哉!”
裴松捻了个剑诀,会心笑了笑,那把天行剑已泛出寒光,似乎等不及要出击,望了望王仙芝:“你用何兵器?”
“我不喜欢用兵器,还是这双手吧。”
“很好!”话音未落,剑锋已出,“稹儿,为师以前疏于教授你剑法,深以为憾,今晚我自当尽力亲传,难为你临时抱佛脚,仔细看清各中变法!”
王仙芝细想此人已是穷途末路,还一味地想着教徒弟,全然没把我放在眼里,不由怒气填膺,双掌劲风滔天涌来。两人斗至一处拆分十余合,裴松渐感不支,后退了几步,喝到:“第一招‘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看清楚了吗?”说话间,裴松已与天行剑合成一处,从上而下恰如奔流不息的黄河咆哮般宣泄在汪洋大海之中,携卷着苍穹剑气,铺天盖地地罩住了王仙芝。王仙芝不由大骇,不曾料到裴松还有如此强势的后招,真气一滞,急忙用起“虚妄经”,身心分离散于各处,等剑气压到地面时,他早已撤出。
“稹儿,且看第二招‘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裴松一边吟唱一边迈着“流星飒沓”的步伐,举止动作,潇洒非凡,犹如浑若天成。万丈峰顶寒风皱起,吹散了裴松的乱发,整个人就如酩酊大醉似的,却又丝毫不输气势。当裴松说道“碧水东流”时,手中的寒剑峰回路转,逼迫得王仙芝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继续说到“回”字时,天行剑被他收回,傲然负在身后,寒光更胜先前。
裴松轻啸一声:“第三招,‘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你瞧好了!”全身一副彷徨的样子,晃晃悠悠疾行了几步,但瞧他步伐越走越快,剑法也是更加凌厉。此时,无论王仙芝的“虚妄经”如何神速分离
,裴松也能逐一驱散,就如同他所吟的诗“随风直到夜郎西”一样,无论他王仙芝怎么分身离形,裴松亦追至天涯海角,不休不止。
“没成想还有如此剑法存于人间,大开大合,让人不禁折腰膜拜!云稹你师父现在以命点拨你,你可要好自为之的好。”在天门之外观看这场挑斗的老先生感叹道。
“你别站这里危言耸听,我师父剑法举世无双怎么可能是以命点拨,眼下王仙芝节节败退,你还是考虑下他是否能活着回来吧!”
“哎,你怎么还不明白?瞧他把自身功力全融入了天行剑之中,否则那剑怎么会发出如此强盛的寒芒,他现在早已疲惫不堪,又怎么能经受起这么强的寒毒,何谈抵御!他此战虽已成名但也因此成神,再也与红尘无关。没想到他竟拼着油尽灯枯殊死一搏,还给你传授剑法,这番悲壮的光景让人叹息不已。”
“这套剑法是什么名?不像是天云剑法!”
“这应该是青莲剑意。”云稹图了嘴快,话说完难免觉得有些后悔。
老先生嘴里念叨着“青莲剑意”,一时不再说话,却听云稹喊道:“师父,咱不打了,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在皎洁的星野下,闪烁着蔚蓝的寒光,裴松犹如鬼魅般速度更是比先前快了数倍,与王仙芝殊死搏斗:“徒儿,这是最后一式‘关山月’,看好了!”裴松早已不支,虚晃一招,仰天长歌“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拍剑直抵刺向王仙芝,带着自身仅存的修为击败了王仙芝的护体神功,剑锋直挨在王仙芝的咽喉,乏力地继续吟道:“‘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王仙芝,我虽说已经油尽灯枯,但别以为我杀不了你,我今天想以你的命换我徒弟云稹的命,虽然将你留下终是祸患,但是只要天门中有人尚在,你们也会投鼠忌器。”
“我答应你。”
“还是起个誓的好!”
“我若今日背信弃义,他日终将死于天行剑之下。”
云稹见裴松立于山顶,毫无动作,摇摇欲拽,心急如焚地急喝:“师父,别打了,我们回去。”
王仙芝察觉裴松已气若游丝,故而双掌凝了三四分真气,“嘭!”地一声,裴松身子软绵绵地飘向天门,手里的天行剑仍不放手。
云稹“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迈开脚步奔向裴松,上前拖住裴松:“师父!”
“我给你传的这四招剑法,你学会了没有?以后能不用这把天行剑就......别用,听清楚了吗?”
“别说了,师父,我送你下山疗伤。”
“来不及了,我先遇寒气反噬,后遭王仙芝背信弃义偷施暗算,现在五脏六腑俱裂,奇经八脉已断,回天乏术如何能救?孩子最后那招剑法你要铭记于心,天门之地并没有失去,它应该一直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哎!江海日边升明月,关山塞外流沙寒。华发纶巾点苍
坠,疑是梦醒......昨夜天。四海升平方吾愿,星垂秋叶思桑田。徒恨五湖不识贤,龙游魂息......泪阑干。”
“师父!”
却见裴松已合上了委靡的双眼,牙关紧锁,已然魂兮龙游,云稹悲痛万分,将天行剑裹在腰间,抱起裴松,回忆起过往与裴松的一幕幕师徒情分,眼泪开始不争气点点滴滴落于裴松的脸上:“师父,我们回家。”
“且慢,我既答应过你师父让你们下山,自然不会食言,可你得将《长空赋》留下,否则别怪我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言而有信过,我不知道什么《长空赋》就算知道你觉得我会将它交给你或者你们?”“那你可别怪我”王仙芝故作镇静,摆了个进攻的架势,却被身后的老先生拦了下来,递了个眼色:“仙芝,放他去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王仙芝虽然早已没了力气硬拼,可也没想到老先生会这么轻易放过云稹,他越来越不明白这地宫之主到底卖着什么关子,也不好违扭老先生的意愿,眼巴巴地看着云稹抱着裴松蹒跚着下山。
“为什么?”王仙芝一时失控,怒吼道。
老先生冷哼一声,转身进屋:“说话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觉得你现在能拿住他?既然他师父已故,留他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说他也亲口道他并不知道《长空赋》,何必多此一举。”
“那也不该这般轻易放他下山,他手里定会有重要线索!”
“老夫又何尝不知,你好生养伤去吧!难道你忘了先前奉老夫之命在山下守着的夏侯重明和莫玉聪?他们虽是些酒囊饭袋,可遇见一个废人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种办法的,你说是吧!”
“先生高明,属下一时急糊涂,倒把这茬忘却了。”
“退下吧!”
“遵命。”
山外弦月虽是即将落幕,西陲在天际借着晨曦的光芒分外明亮,隐隐绰绰透着秋天的寒气,云稹却丝毫感觉不到,因为此时缠绕在他腰间的天行剑和他的内心比月光散发的寒芒强过百倍,脑海里翻来覆去是裴松游戏风尘的样子,有时候清醒过来忍不住地泪流,终不吭声地往前直走。
“真是冤家路窄啊,你小子三番两次羞辱我,这次非得将你的小命留在这里不行,看招!”云稹瞧着阴暗处走出的莫玉聪,缓缓放下裴松冰冷的身躯,脸上一片死寂:“师父,偿命的来了,你在黄泉路上慢行,看徒儿为你报仇。”云稹也不拔出天行剑,双眼微闭,运足真气:“”
“你找死,在这时间还有心情吟诗作赋,我送你与那疯道人一起上路”说话间“刷刷刷”扫出数道剑气,只见云稹如老僧入定。
“哗啦”莫玉聪手中的长剑叮叮折断,莫玉聪简直难以置信,哑然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