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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叶孤城     长空赋txt下载     长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幻相

    “崔少,你怎么了?”

    云稹眼见崔昊突然发作起性子,高烧不退,嘴里语无伦次地说这些听不懂的东西,既是疑惑又感惧怕。

    一连数次要制住崔昊的穴道,可谁知他的穴道全部像是移位了似的,根本没什么作用,云稹想去找慧空前来,但又见他一副痛苦不休的样子,登时并指将九渊真气从崔昊的眉心输去,没想到病急乱投医还起了点作用,除了兀自乱说话的毛病外,其它基本已没什么大碍。

    云稹再次为他探脉的时候,却意味发现崔昊的功力至少又进境了一层,但气息颇有些紊乱,想必应该是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能驾驭这层攻力吧!

    越来越痛苦的崔昊浑身不断地开始抽搐,牙关磨地咯噔咯噔响个不停,云稹漠然站在床前苦笑,嘀咕道:“奶奶个熊的,念在往日你对老子好的份上,今天老子也帮你一把。”

    说着便扶起了崔昊,两人的双掌互相交错在一起,缓缓地为他引导那股真气,这样做可是极损自身修为的,要知道引导真气的人必须要先以自身真气压制对方真气,紧接再强制带动宿主真气,周游周身穴位后归入丹田才可。

    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真气相遇到一处,竟会产生莫名的幻境,幸好云稹已为他疏导完毕,但他的真气依然徐徐归入崔昊体内,根本不受他的控制,无力地做了几次尝试后,不由大骇,心道:“老子这次竟要栽在你手上了。”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忽然不断闪现出模糊的画面,索性闭起双眼,细细品味了起来,但觉他的真气根本没到崔昊的体内,反而崔昊的真气也在断断续续地向他这边输送,中间就想多出了道无形的气墙,不断吸收着他们两人的真气。

    云稹尝试了几次,只要他们的功力每增强一分,头脑里的片段便清晰一成,他强则对方强,他弱则对方弱,两人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但云稹其实很清楚,主要还是自己的真气在牵引着崔昊的真气,两者之间始终维持着平衡。

    这是什么?

    云稹只觉眼前一黑,完全失去知觉,只留下了脑海里残余的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副雪花飞舞的景象,其后出现了一位十来岁的少年,正刻苦地扎着马步,身后拿着枯叶枝条敲打的人竟是袁力。

    那个少年难道……

    还来不及他反应,画风赫然突变,长安街头成了破落不堪的一片狼藉,满街全是叛军纷乱的样子,桃花树下的崔昊怀里抱着熟睡的晚晴,独自对着一樽女儿红畅饮,一旁的婴儿啼哭不停。

    这些难道都是以后的事情?

    画面又变了一次,他怀抱着婴儿和黄巢在长安街前大战,不分胜负。

    接着的一副画面更加出奇,也不知是崔昊快要醒了,还是两人的内力都减弱了,画面突然变得闪烁不定,清晰度也下降了许多。

    画面却是鱼素尺在与他和徐慧谈笑,地点正是阳关之外的十里店

    前。

    咔嚓!

    所有的画面全部消失不见了,云稹和崔昊垂垂地放下了手臂,微微睁开双眼,各自茫然地看了对方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倏地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更不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幕,以前崔昊只听过他所修炼的《迦叶密功》可以解《九渊心诀》的反噬,但慧空也没告诉过他,还能有这种奇特的景象。

    颇有心事的两人不得已去找了慧空,询问刚才的情由,没想到慧空也摇了摇头,三言两语就把崔昊打发走了,说是要留云稹商议出征的事情。

    “他走了?”

    云稹见他神神叨叨地不由狐疑地嗯了一声,转身落座,不语。

    慧空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道:“九渊迦叶,长空归真;水月镜空,道边无穷。”

    这不是他和崔昊各自所修炼的功法吗?

    难道它们两者之间真能产生超越虚空的先知能力,这短短的十六个字又会是什么意思……

    慧空替他解惑道:“《九渊心诀》与《迦叶密功》是数百年来道佛两门的经典之作,它们不但能互相配合,而且当使用者的功力都达到一流的时候,两者气机相遇便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景象。”

    云稹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喃喃地问道:“我们两个所看到的是……”

    彼非此,此亦非比,故而厚此薄彼,今易昨,昨改今,终究昨是今非。你们看到的就是以后发生的事情,并非前世……

    慧空如绕口令般地说了几句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问道:“檀越,你不觉得你刚才所说的最后一个景象,有点匪夷所思吗?”

    云稹漠然,按理说鱼素尺早已身故,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难道他还没死?

    慧空点了点头,苦笑道:“师兄慧能曾说及过鱼素尺和公孙轩的交情,既然公孙轩有假,他岂能不知?老衲一直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早就谋划好的。”

    怪不得呢!

    云稹接住话题,说道:“在白马寺后山一战中,明明是我占尽了先机,到最后却有人生生地将我和黄巢的劲道分开。大师,并不是云稹夸海口,以我和黄巢现在的实力,江湖上能以一敌二的高手并不会太多。”

    慧空依然颔首静听。

    “黄巢也曾一眼看穿了我的功力,还说炼虚并没什么了不起之类的话,我也曾暗想过他背后必有高人,但没料到那个高人竟可能会是……”云稹斜躺在椅子上,手里的茶具空落落地被拖着,一时半会好像根本记不起来放下。

    慧空看着云稹吃惊的神态,不由苦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从云稹手上取出了茶具,道:“檀越莫要乱了心神,至少此刻咱们不也有了大概方向吗?以后多留个心眼便是了,早点歇息吧!”

    他说完就直直地准备出门,却听云稹又问到:“大师既是崔少

    的师父,怎么把这些不告诉他,反而要告诉我?”

    慧空抬眼望去,天色已渐渐明朗起来,叹道:“他还有老衲这个师父,可你出门后就再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诸般法相,万千红尘,皆不如空空如也,般若波罗……”

    云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顿拳打脚踢,冷哼道:“把自己的小气都能说这么复杂,这老和尚头顶迟早要长出头发来。”

    夜间反复折腾了一宿,崔府的人都没怎么睡好,醒来的时候大约已到了正午偏后。楚晚晴大病初愈,脸色虽然有些疲惫,但脉象平稳,呼吸均匀了许多,在红袖和绿萼的扶持下,背上裹着件厚厚的裘衣,目不转睛地望着院内的那棵梅花树。

    “晚晴,你是不是又使性子了,外面风大,快些进去歇息。”

    崔昊和云稹一并从走廊处行来,见晚晴不惜身子骨在外赏梅,崔昊更是怜惜不已,三步并一两步地赶到了她身边,喋喋不休地说道。

    云稹冲楚晚晴使了个调皮眼色,一溜烟进了屋子里,身后的红袖和绿萼也很懂事,缓缓退了进去,全给院落的两人创造机会。

    迟疑了好一会,崔昊才结结巴巴地道:“晚晴,云稹他……过几天就要去……打仗了,我想我们……”

    什么啊?

    楚晚晴一听打仗的字眼,瞬间蹙额不定,再加上崔昊有些内敛,不禁有些难受,但心里还是想让他把话说完。

    “我们成亲吧!”

    崔昊一咬牙一跺脚终于把话说出了口,与震惊的楚晚晴眼神交错之际,憨笑道:“那个啥,云稹现在可算是你我最亲近的人了,我可不能学他一样,成亲时决不能不请他。”

    楚晚晴紧紧地咬着下嘴皮,垂垂地低下了头,一副楚楚依人的样子,取笑地道:“你管他留下不留下的,我好像还没答应你了吧!”

    蓦地,崔昊的面皮如开了染房似的红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语无伦次地狡辩道:“难道你在洛阳说的话……”

    我忘了啊!

    楚晚晴说罢,转身离开却与云稹撞了个满怀,羞答答的样子甚是可爱,登时发作,嗔怒道:“你要死啊!敢偷听我们小两口谈话。”

    云稹任由她捶打自己,徐徐握住她的手交给了崔昊,笑道:“谁能想到甘州城快活的三个精灵,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咱们的亲人要是在天有灵,定会支持你们的。”

    三人回想起这几年的变化,不由神色黯然了下来,一时间喜气的氛围被愁云紧锁,云稹扣了扣眼角,苦笑道:“他姥姥的菜皮,今天指定是没休息好,眼屎都流成串了,难受!你们准备把成亲的日子订到什么时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等住了。”

    崔昊搂着楚晚晴笑道:“七天以后吧!正月十五,趁着元宵一并过了。”

第六十四章 老酸丁

    “嫂子现在在哪里?我想接她一并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大家一起乐呵才开心嘛。”

    云稹在崔昊和楚晚晴的软磨硬泡之下,终究开始了妥协,欣喜道:“也好!我现在就出发去趟阳关,你们好生准备一应之物吧,要是有什么缺的,我让天门的人帮你们收拾。”

    他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以前坑做将军的老爹,现在败天门的积蓄,不过从不明白生财有道的他,花钱之处倒也懂得规划,大多全用在了该用的地方,除过喝酒外,很少乱花钱。

    洛阳的情势现在已解决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东城被叛军损坏的过于严重,急切之间必定是修补不好的,朝廷所派来的大军基本上调回了长安,唯有天门的人还在这边驻防。

    当风阳真人接到崔昊的喜帖时,顿时高兴地疾速打转,毕竟和他们相识一场,人家能请他过去讨杯喜酒,想必也是念着往日的旧交份上,立即传来了孟寒光准备礼品,天门一应事务全交给了梁山下来的诸位兄弟。

    此刻天门已没了往日的风光,十几万的人马已折损了大半,当初建立天门的头领也死伤殆尽,总共人马加起来还不足六七万,风阳真人乃是过惯了闲云野鹤之人,对于经营之道并没有廖天鹰娴熟,风气渐渐开始跌落不再。

    长安西行至阳关的路途并不算太过于遥远,云稹本打算先去甘州祭祖之后,再去十里店通知徐慧他们,但又觉这样来回颠簸浪费时间,只好忍痛直行阳关。

    “水调歌头十里亭,送君遥遥一酒樽。西来落寞无汉室,倒折红尘扬九风。千山暮霭越苍生,万里浮云游子情。回眸新都复方生,当归儿郎笑几重。”

    云稹策马奔腾之余,猛地听见一个苍老雄厚的声音,不由止步不前,从他的诗意中能感觉到那种有家难回,回家后又期盼亲人重逢的落寞,空对着当归的儿郎发笑,到眼前才知是新人。

    他此刻也不正是如此吗?

    洋溢万家炊烟的远处,曾几何时高堂落座之处,一片莺歌燕语。而今迈步,只能远远观望别人家庭的和睦,那些与自己已不再相关,等待他的似乎只有光秃秃的几座坟丘,长叹了片刻,又开始加快行程,夕阳已然不见。

    路走的多了,即使是夜路也不再怕。

    阳关以西再走十里多路,就到了十里店,这也算是此店名的由来吧!

    但就这十里路程不知埋没了多少往来的行人尸骨,常年横行的强盗时不时会大肆侵扰一番,因此这里可算是商贾的噩梦,没有几个高手的保驾护航,只能注定人财两空。

    血腥!

    云稹的坐骑仍旧是崔昊送他的汗血宝马,饶是这种身经百战的骏马,闻见这里的血腥味也不禁发怵不前。

    “好强的杀气啊!”

    他刚叹息完,就见前面的槐树旁闪出一个人影,笑吟吟地道:“小子,不知道夜路不好走

    吗?你倒是胆子不小……”

    云稹也顾不上多想其它,嘿然道:“前辈这是何意,路本就是留给人走的,管他白天黑夜,遇上了着急投胎的,顺便满足他便是。”

    那人的口音像是有些熟悉,涩声道:“小娃儿口出狂言,这里像你这样无辜遭罪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云稹顿感莫名其妙,心想这人究竟是谁,地上的死尸没个二十也至少有十来个吧!看样子他们定是被他所杀,要按这样推断他目前并不能算是坏人,便扬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助我?”

    助你?

    那人继续往前走着,只见他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但也不失仙风道骨,颀长的袍子被风吹得鼓鼓作响,冷哼道:“此话怎讲,老夫穷游四海,走到哪里便在哪安身,要不是你这愣头青在阳关大道上指点老夫的诗文,老夫又何至于一路随你而来?”

    云稹蓦地想起刚才在古道上的那一幕情形,当即下马施礼道:“原来是你……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咯?”

    那人笑了笑,点头道:“多少年来,老夫被人冷眼相加,不曾料到今日能得小兄弟这般知音,老夫若不护你周全,岂不成了平生之憾吗?不知小兄弟是要去哪里……”

    云稹对他也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笑道:“先生如何称呼?这方圆十里之中也唯有十里店可以投宿,先生不如与我同行,不知怎样?”

    那人抚须而叹:“老夫姓杨名九风,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有酒老夫便陪你,没酒的话,老夫可不去十里店那个鬼地方,那里的掌柜可是出了名的手黑。”

    云稹怔怔地望着这个奇葩的老人,苦笑着点了点头,倒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迟迟笑道:“先生说笑了,那里的掌柜早就换了人,你要吃喝什么尽管对我说,定不会少了你的酒肉。”

    哦?

    “此话当真吗?”

    杨九风豁然瞪了眼云稹,道:“你小子可不能蒙老夫,老夫的一颗玻璃心经不起折腾。”

    云稹大笑了几声后,便招呼他上马,谁知杨九风摇手道:“十几里的路程,老夫还可以支撑的住,更何况你这匹汗血马未必能跑的过老夫。”

    “你竟然认识此马?”

    云稹还问着话,哪知杨九风已没了踪影,只听见他遥遥而去的叹息声:“傻小子,你若再不走,老夫可要先到一步了。”

    自古奇人异事本来就多,云稹对此也不放在心上,顿时快马加鞭地开始向十里店走去,若被他这等徒步而行的人赶在前面,传出去定被人笑死。

    黑夜的朦胧让行人失去了明晃的视线,云稹只能凭着感觉走路,当他赶到的时候,杨九风已到了十里店的门口,囫囵地抹着嘴巴,不断咋舌道:“酒,怎么会有这么香的酒,是谁酿的?”

    也许是神色太过于激动,没能控制住音色,只见漆黑之中忽然掀起了光

    明,紧接着便是下楼的脚步声。

    “谁啊?”

    听着声音应该是袁力了,开门的瞬间酒香味股股地涌了过来,杨九风更是难以自持,欣喜若狂地手舞足蹈着。

    袁力似乎对这个狂叟并不怎么欢迎,眼神里充满了讥笑,手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不定地摆动着,云稹生怕两人闹出岔子,局面更加会难以收拾,只好喝道:“臭道士,近来可好啊!我那宝贝儿子如何了,可曾会叫爹。”

    袁力乍闻云稹的声音,顿时倍感欣喜,但也只是一会的事情就熄火了,埋怨道:你儿子会不会叫爹,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的就像是老子不让他认你似的。

    杨小吉几个人听到云稹的声音后,也不管徐慧睡没睡下,径直敲门道:“师母,我听着外面好像是师父的声音,他好像是打仗回来了,快下去接他啊!”

    徐慧无奈地穿着着外套,暗骂杨小吉人小鬼大,什么事情他都要掺和一腿,应和着出门与云稹相见。

    奔走在最前面的是天儿,到门口和杨九风对视了片刻后,一溜烟地跑到了云稹身边,拼命地抱起了他,乒乒乓乓地在他身上砸个不停,口口声声呼唤着“大哥”。

    杨九风错愕地望着天儿,摇头晃脑地叹道:“了不得啊,了不得!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遇见如此人物,老夫此行也是不冤了,快拿酒来,酒钱全算在老夫一伙的人身上。”

    此刻他也看出了云稹和这些人的关系,心知这次伴了个好帮手,出门饮酒吃肉可算是不愁了,大步跨入店内使劲地拍打着桌子,叫喊不休。

    云稹进门后,映着屋内的光芒才看清楚杨九风的模样,原来只是个落魄的老酸丁,邋遢的胡须直直挺拔在外,一双贼兮兮的眼神不住地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破旧的不成样子。

    念他也是个奇人,云稹并不多做考虑,但徐慧就不这样想,私下里不断地整理着云稹的衣襟,佯装嗔怒道:“你这傻子,怎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来招,你瞧瞧那些酒……那可是我废了很大劲才给你寻找的偏方,原本是等你凯旋以后留得。”

    云稹苦笑着,道:“别急啊!我这就过去和他抢着喝,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咱们明天就去长安!”

    去长安?

    云稹点了点头,直言道:“对啊!哦,忘了告诉你,崔昊和晚晴现在要修成正果了,他们非得请你去过去不成,如此一来也好,倒也省的我为你们母子时常担惊受怕了。”

    徐慧乍听崔昊和晚晴要成亲,登时便顾不上酒的事情了,兴高采烈地蹦哒上楼,嘴里津津乐道地也不知在唱些什么。

    云稹苦笑了片刻,扬言道:“先生,且慢饮酒!”

第六十五章 收徒

    酒是青梅酒,难得的好酒。

    饮酒的人虽然知不知道懂不懂,但在顷刻间已下去了两个空坛子,下酒菜并没有及时的添上。

    云稹在喝酒的同时也询问过杨九风的来历,可他却总是一副醉眼迷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些究竟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

    他说他本是渤辽偏远处的没落贵族,因与家族之间不合,只好恍惚来到中原,自幼学富五车的他刚来的时候,满满的是一腔报国热忱,然而只要每次他在应试的时候报出出处,便会直接被主考官刷出范围,连应试的资格也不给。

    久而久之,他突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方式,长安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朱门酒肉臭完全成了真是的写照,他索性西出边塞过了段狂放恣意的生活,奇人异事还有大漠孤烟直的奇景深深地震撼了他,更在期间另辟捷径自创了门新的武学,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开始了他的游侠生涯。

    世人说读书人有些酸腐的气息,那只是他们并没有体会过毫无功名可言的味道,试问一身的本事无人问津,那是多么的寂寞,又怎么可能不变的狂放些了。

    云稹颔首致敬道:“世间最烦人的事有很多,其中科举便算得上是最恶毒的一件了,我不敢否认先生的大才,只能对你说有点生不逢时......”

    杨九风听罢,只是捻须侃侃而笑,茫然地举着酒樽竟忘了咽下,道:“小兄弟之言句句合着老夫脾胃,什么都不用说了,快饮下这浮生三大碗美酒聊以慰藉。”

    刚说完话的他径直换了大碗,豪爽地饮了又饮,不断咋舌称赞道:“你家婆娘真会酿酒,要知道这可比塞外胡人的葡萄美酒好喝多了,倘若让胡人尝到这滋味,恐怕再也无颜吹嘘酿酒技了,真个是色香味俱全啊!”

    徐慧听见外人称赞她,先是心里不住地窃喜,但听到他口口声声的“婆娘”后又不由脸红了起来,虽说她已成亲生子可心态仍旧有些邻家闺女的气息,顿时转身去了后厨忙活,毕竟做这些粗活的也只有她,那几个半大小子别说帮忙,不捣蛋已算是今天她吉星高照。

    在两人的谈笑间,云稹很快就把话题带到了当今的时态上,踉跄地摇摆着问道:“敢问先生如今的格局,你是怎样看待的,大唐到底是该保还是......”

    杨九风闻言,顿时狂笑了几声,声音中仍夹杂着些落寞与不满的惆怅,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悄然道:“小兄弟也是明白人,怎么突然问起了如此糊涂的问题,难道是保是弃,你心里就没一点数吗?”

    各自诧异了片刻后,云稹和杨九风顿时大笑了起来,失意与茫然尽皆不见,徐慧端着一盆满满的地道关东煮上来时,他们已经略有醉意,胡乱地说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也只好摇头苦笑着离去。

    次日清晨,云稹起床的时候,杨九风已拿着把枯枝在院落里挥舞,不断

    出来呱唧的叫好声,围观的却是杨小吉那几个孩子,无聊的天儿也在其中漠然观看。

    “你想学吗?”

    杨九风忽然慈和地盯着天儿问道,但天儿并没有开口回复他,仅仅摇摆着颇有些幼稚的脑袋瓜子。

    哎!

    云稹见状,心知杨九风对天儿希冀很高,自问他这个作兄长的也只能给他一个不温不火的家,除此之外大概什么也给不了,更别说是要传授他武功剑法之类的东西,当下怅然走出门外,咳嗽道:“天儿,你不是曾经说想和大哥一样厉害吗?怎么就如此草率地拒绝了眼前的高人?”

    天儿莫名其妙地蹲在地上,沉闷地勾着头,略有些苦涩地徒手在地上画着圈圈,道:“大哥能收杨小吉他们为徒弟,却独独不理我这个兄弟,他那几招莫名的剑招哪及得上你的一半好,我不学!”

    虽说云天是口直心快,但听在云稹耳朵里可是分外苦楚,要知道他既然敢不遵循天门单传的规矩,自然也不怕多教天儿这个兄弟,只是他常年征战于沙场,对于杨小吉他们都没法子教,如此下去岂不是耽误了他吗?

    杨九风更是好胜心陡然而起,怒气汹汹地道:“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刀枪棍棒剑样样精通,哪个告诉你的没你大哥厉害?”

    天儿猛地抬起头来,望了眼杨九风,瞬间眼神中的精光又黯淡了下去,不再多言一句话。

    “你瞧好了!”

    杨九风蓦地反手重新抓起了地上的枯枝,身形一扭化作了密密麻麻的影子,就连云稹一时也堪不破他的真身,不由暗叫精彩。

    再看那杆枯枝在他手里犹如活物一般,时而化作矫若游龙的枪法,时而变成凌厉刚猛的剑招,须臾之间刀枪棍棒剑一一使了出来,云稹登时鼓掌称赞,响声不绝。

    杨九风一展风采后,自负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家伙,你瞧刚才那几招咋样,任你大哥剑法通神,也难免不能样样精通吧!难道你还是不愿意与老夫学艺吗?”

    天儿一脸憋屈地向云稹望了望,突然起身跑到云稹的身后,怯怯地露出了半个脑袋,若有似无地会盯着杨九风发呆,人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天儿,你若答应先生的要求,乖乖地听他学武,以后大哥带你从军为父亲报仇雪恨,好吗?”云稹心眼一转,忽然开口说道。

    云天一听到大哥要带他上战场,顿时变得欢欣鼓舞起来,拍手叫好,腾地跪在地上,对着杨九风乒乒乓乓地一口气磕了七八个响头。

    杨九风吹胡子瞪眼地白了一眼云稹,暗骂云稹这臭小子狡猾,他要上阵杀敌没助手,反而将自己这把老骨头拉下了水,但转眼又想自己毕生的心愿不就是为天下苍生尽些绵薄之力吗,不曾想在白发之年竟遇上了平生的知己,一时也不知该埋怨还是欣喜,徒然地叹息了几声,俯下身子将天儿搀扶而起。

    “稹,

    你到底走不走啊!”

    徐慧一脸埋怨之色地望着云稹,悻悻地说道,又见孩子不停地哭泣,不禁转身上了马车。

    ......

    云稹此刻的尴尬还没完全缓冲过来,却听杨九风抚掌笑道:“那是令郎吗?好一柄天生利剑啊......”

    本来别人夸赞的话是稀松平常的,但袁力可不这么认为,生怕杨九风又要收徒弟,急忙展开双臂道:“杨老头,你可不要吃着碗里盼着锅里的,天儿的本事你可能还没领教过,你就踏实教他一个人得了,飞扬那小子可是我的徒弟,谁要跟我抢我就跟他急。”

    杨九风自讨了个没趣,唏嘘着退在了一边不再吭声,云稹更是怨气纷纷,瞧着他们争抢收徒弟,谁也没问他这个做爹的人,再瞅了眼一旁叽叽喳喳叫嚣的四个记名弟子,瞬时大为皱眉。

    “云小子,那四个小家伙是你的徒弟?还算不错,他们几个脑袋够灵光的,他日也能成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

    云稹不由纳闷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酸儒生到底是何来历,怎么指手投足间对一帮孩子全评论了个遍,但当他问起他们以后的成就时,杨九风却又白眼一翻胡言乱语了起来,徒惹的天儿大笑不止。

    我的亲生儿子和义弟上辈子都是做了什么尴尬事,怎么会拜上这样烦人的师父,而且一个比一个过分。云稹一念及此,不禁为他们的未来犯起了忧愁,若是被调教成五花八门的样子,他百年后又该如何面对父亲。

    ......

    “走吧!我带你们喝喜酒去。”

    云稹一如既往地担任着驾驶马车的角色,除了袁力驾车带着四个活宝,杨九风师徒两人共乘一匹马缓缓地跟在马车后面,从阳关过后全是马车激扬而起的黄土,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但天儿却在马背上和杨九风有说有笑。

    正月十四。

    以崔昊在田令孜身边的影响力,再加上云稹的天门所结识的天下豪杰们,送礼之人纷纷攘攘地往来不断,除过崔昊替云稹准备的客房外,其他地方须臾间便被填满,满院子沸沸扬扬的全是喧哗问候之音。

    楚晚晴看着一幅幅嬉笑寒暄的场面,欣慰地道:“咱们家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也不知道大哥他们现在到了哪里,眼看着天色将晚......”

    经过短暂的个把月相处后,红袖和绿萼几乎是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听他对云稹如此牵挂,顿时宽慰道:“姐姐你尽管放心,主子肯定能在今夜赶回来,听说他的妻子很美,可是真的吗?”

    提问的虽然是红袖,但是绿萼已低头凝眉地静等着楚晚晴的回复,脸颊之旁全是淡色的绯红,饶是她掩饰的不错,但这一切都被楚晚晴看在了眼里,啐道:“你们两个小家伙,我现在可不许你们花痴,原来就有两个女仆全被大哥的手下拐跑了,还得留你们做姐妹了。”

第六十六章 团聚

    “姐!”

    还不及府内的人通报,猝然在纷杂的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尖叫,楚晚晴闻言身子不由地颤抖了几下,嘴皮子不住的扇动,心里面一时乱七八糟很不是滋味。

    上次她为了气云稹,故意答应黄巢的求婚,大婚之前也是这个孩子第一次叫她姐姐,没想到五六年说过就过,身边的亲人早已物是人非,唯一没有地倒是他这声脆亮的“姐”,听起来异常的亲热。

    天儿拨开众人,满院子里找着楚晚晴,忽见楚晚晴从他身后花厅边走来,眼角微微有些红润,迷茫地摸了摸徐慧为他精心打扮的头发,拉扯着楚晚晴的手,柔声道:“姐,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吗,你告诉天儿,我让师父揍他去,我师父可是和大哥一样厉害的人物……”

    楚晚晴听他口里说出师父后,蓦地止住了惆怅,震惊道:“天儿,你又胡说些什么?哪来的师父啊!还能与大哥相提并论,他叫什么名字?”

    云天光顾着亲热叫师父了,一时让他说出人名倒还真有些难,迟迟地望着四周,忽然指着一位轻衣老者欣喜地狂欢道:“姐,就是他了,他就是师父,大哥让我拜他的。”

    既然是云稹让他拜的,楚晚晴也渐渐不再担心,瞧那老者一副清风道骨的样子,心知也是位世外高人,不禁欢喜道:“天儿乖,咱们找大哥他们好不好。”

    庭院里又来了几位江湖上的人物,各个手持尖刀利刃,虽说那是些他们的看家东西,但楚晚晴总觉得有些不祥,暗暗蹙额不定,脚底下走的更快了。

    “嫂子!”

    徐慧老远处就看见楚晚晴向她挥手示好,孤身走到楚晚晴身边,悄悄拉扯道:“傻妹妹,明天就是你的婚期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知道待嫁的人是不可以随便抛头露面的吗?”

    哦?

    楚晚晴回头瞥了眼身旁的那些人,果真见他们都似有若无地看着她指点不已,猝然恼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小姑子接嫂子的吗?”

    红袖和绿萼怔了片刻,漠然掩嘴咯咯直笑个不停。

    “她们是谁啊?这模子真美,眼神好像带点西域特有的味道。”瞧着发笑的两个女孩子,徐慧错愕地向楚晚晴询问道。

    楚晚晴本就是心直口快的人,当下便说出了实情,苦笑道:“还说呢!这俩孩子可是大哥和崔昊在洛阳酒坊里捞出来的,她们可是正宗的西域美人胚子,稀罕不?”

    ……

    徐慧点了点头,笑道:“你可要小心点你大哥,他就没个正儿八经的时候,当心哪天把你家那位也变得不正经,到时候可有你认栽的。”

    “嫂子!”

    楚晚晴跺了跺脚,羞答答地低头求饶了一番,忽然岔开话题道:“我那小侄子了?他现在能不能开口说话,是不是还和以前那样淘气,杨小吉那几个小王八蛋去哪了,你们不会没带他们吧!”

    炮语连珠的寒暄疑问,直让徐慧刚才对她的挖苦消失匿迹,徐慧悻悻地笑道:“还不是你家那位要急着抱侄子嘛,早都抢在你前面带去了,谁敢把杨小吉他几个单独留下,那还不得翻了天,刚才还整着袁力带他们看风景了。”

    楚晚晴点头含笑,忽然把目光移在了杨九风的身上,故作不知地问道:“嫂子,这位是……”

    徐慧瞅了瞅杨九风,苦笑道:“说起咱这位先生可厉害了,叫做八斗奇才杨九风,真个文武全才啊!诗词歌赋音,刀枪棍剑棒尽皆娴熟,连你大哥都甘拜下风,又见他与天儿亲和,便让天儿拜他做了师父。”

    楚晚晴早就觉得他是个人物,现在听徐慧都这样夸赞,更是欣慰,摸着天儿的头发,笑道:“那敢情好,到时候咱们天儿也拿个文武状元的头衔,为咱云家光耀门楣。”

    她对天儿的疼惜比云稹似乎还要重些,自然对他的期许也不会太低,大抵因为他们都是云家收养的孩子吧!

    “姐!我可不愿意做官发达,师父说了朝廷……”

    天儿还没说完就被杨九风捂住了嘴巴,只见周围的人尽皆好奇地盯向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楚晚晴也不禁皱眉道:“红袖,你去找阿贵来,带杨老先生和小少爷后堂休息。”

    急得脸色通红的天儿被楚晚晴一把拽在怀里,悄声道:“天儿,以后这些话你自己和师父说就可以了,千万别乱说,咱们年纪小可不能给大哥添麻烦。”

    云天可不管这些,也许是被杨九风刚才的举措惹生气了,登时甩开楚晚晴的手,扬声道:“大哥说了,他过几天出征就会带上我和师父,到回来的时候,姐你看我还小不小……”

    这话能从一个小孩子的口中说出,实属难得,又有些匪夷所思,瞬间响起了掌声,尽皆称赞,但他们若是知道他口中的大哥是云稹的话,想必也不会如此。

    楚晚晴亲身经历过苦难,知道战乱的残酷,若不是成都那次的出征,也许今天就会是另一种样子,慢声道:“好了!天儿,你师父定然赶路也累了,尽早下去歇着,等会晚宴好了,姐姐派人通知你们。”

    天儿虽然还没和楚晚晴说够话,但见师父杨九风颔首低眉显然是有些累了,很不情愿地跟着绿萼向后院的住处行去。

    “嫂子,咱们也进去吧!”

    徐慧被楚晚晴挽着胳膊,一路玩笑不断,道:“对咯!我这个做嫂子的,确实要给你查点一下新房,免得崔昊稀里糊涂地糊弄你。”

    也不知道徐慧是真替自己开心,还是女孩子到成亲后就变了,楚晚晴总觉得徐慧的话比以前多了许多,笑容也比之前甜美了些,只不过那双原本白嫩的芊芊玉手却变得粗糙不堪,不忍心地道:“嫂子,你这次就别走了!大哥可能还得出去,你就在这里住着,至少还有崔昊他们能帮忙照看你们娘俩,更何况那几个小混蛋……嘻嘻,说到底,我还真

    有点想他们了,咱们要不先去书房凑凑热闹?”

    徐慧自始至终被她挽着左拐右入,却总是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楚晚晴见状,忽然笑道:“嫂子,你变了。”

    哦?

    “变成啥样的了?是不是老了许多,你瞧瞧我家紫鸢现在倒是比先前更美了。”徐慧扬手指了指身边的紫鸢,苦笑道。

    其实这些年她所吃的苦,紫鸢皆看在心里,顿时道:“姐姐,你又跟我开玩笑了,我哪敢和你比啊!云相公是天下少有的人物,等仗打完了,他自然会和你隐居山林,然后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不像我根本谈不上美不美的。”

    楚晚晴暗叹这女娃儿对徐慧是真好,但要这般让她一生陪着主子,终究有些对不住她,独自叹息了片刻后,心里悔恨道:嫂子是何等聪慧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让她情同姐妹的紫鸢人老珠黄,自己又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当即吆喝着喝道:“杨小吉,快出来接你姑姑我!”

    声音说出口没一会后,书房里的谈笑瞬间停歇了,杨小吉,吴成器,上官雀还有小叫花全部涌了出来,欣喜若狂地扑面而来,纷纷围在楚晚晴身边打转起来,吵的她竟有些头疼。

    只好使出了擒贼先擒王的把戏,拧着杨小吉的耳朵,啐道:“小混蛋,有没有欺负你师母啊!飞扬乖不乖……”

    杨小吉见状,苦楚地望着徐慧和紫鸢,生怕她们两个添油加醋地说几句不好听的,那他这条小命可算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不禁暗骂自己犯傻,竟把云天这个大哥没带在身边,他肯定会为他求情的。

    剩下的那三个见况不妙早已甩开了杨小吉,直直躲在书房隔着窗户纸东张西望,徐慧也不拦着楚晚晴,自己碍于情面不好教育他,但楚晚晴生来一副直爽的性子,知道任他们怎么闹腾,都不会伤及情面的。

    躲在书房的那三个你推我让地悄声合计了片刻后,只听小叫花子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说道:“姑姑,我师父让你来瞧飞扬!”

    哼!

    “今天就饶了你们。”

    楚晚晴心知云稹又在怕她下手没个轻重,让他这几个宝贝徒弟受伤,虽然负气撒手,但一番告诫总是避免不了的。

    黑夜的灯火下,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小飞扬身上,只见他天庭饱满,两道弯刀眉毛顶在英气逼人的双目之上,拼命地挥舞着小手,好像也在向众人问好,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着听不清的话,甚是可爱。

    众人继续逗留在书房,俨然悉数被这个孩子吸引住了,直到绿萼传话开席的时候,大伙才一哄而散,飞扬也辗转到了徐慧身边,楚晚晴痴痴地望着徐慧幸福的笑意,不禁在心里偷生出一丝羡慕之情。

第六十七章 人在江湖

    因为这次的来人众多,实在超乎崔昊的想象,原本安置的客房跟本不足以他们居住,只好一边打点其他地方供其居住,一边在庭院里搭设帐篷设宴款待。

    今晚赴宴的都是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汉子,除过少数是崔昊比较熟悉的外,其他基本上都是平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或声名在外远扬或默默无名跟风而来。

    宴会开始的挺晚,结束的时候却很早,午夜初过没多长时间,楚晚晴便和徐慧带着几个孩子休息去了,其他的人留在原地安顿宾客住所。

    毕竟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让崔昊忙活,云稹便早早地打发他回去休息了,至于安置那些江湖人物的住所,全都承担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寅时刚过,云稹听着外面打更的报信声后,懒散地舒展了一会筋骨,叹息道:“他姥姥的,人生以来第一次做回总管,没想到是个这么麻烦的差事,活活烦死个人。”

    独自留在屋檐下长吁短叹的他,并没注意到昏暗灯影下的杨九风,正当他长短苦笑的时候,猛地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云少侠,这么晚还不睡吗?”

    云稹回头见那人是杨九风,苦皱着眉心打了个招呼,道:“先生不也还没睡下嘛,天儿睡着了?”

    嗯!

    杨九风迟疑地站在云稹身边,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手脚微微活动着不曾停下,云稹看的实在有些焦急,笑道:“先生之才世所罕见,今儿个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能帮你的我一定不食言。”

    ......

    “这事有关老夫那宝贝徒弟天儿。”杨九风将这话说出口后,不由地看了看云稹的脸色,继续道:“云少侠前日在十里店所说的是戏言吧......”

    听着他古里古怪的话语,云稹一时脑袋都大了,他自知自个儿的那张嘴每天造过的话难记其数,至于戏言之类的,更是十句不离八句半,现在要他回忆他说过的话,顿时觉得比给崔昊做总管还要费劲,心里直呼痛苦道:“先生,你不妨明言吧!天儿这家伙是不是又在哪里惹事生非了?”

    杨九风嘿然笑了笑,道:“少侠乐观的心态,老夫自知不如,现在天儿他非要闹腾着跟你上战场,任凭老夫百般说项都没什么结果,这不惹他不高兴了,差点没拆散老夫这把骨头,他到底是何来历?你回头可得劝劝他......”

    这糟老头子,起初是他非要收天儿做徒弟的,现在倒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想想云家的人岂是你想撩就能撩的,既然有甜头尝总得要付出点什么吧!顿时望着他的蹒跚背影,苦笑起来。

    正月十五。

    以往的长安街上处处是张灯结彩,一副热闹腾腾的景象,但在今年好像变得格外冷清,路边的行人也无非就那么零星的几个人,号称长安最繁华的东南两条街头加起来还远不及今天的西街热闹。

    崔府。

    坐落于西街的中央,本就是个极好的地段,每天往来的客流不绝如缕地经过着,不过今日略有不同的就是,崔府的大老爷在办喜事,大门前面大红的喜字倍加映人,没了限制令的门口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一样,形形色色的人物尽皆涌了进来,除了少数是真心恭贺,大多数可能还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只想沾点喜气。

    崔府的家丁都在忙活着应酬,大门前面也没了看护的人,一时门前庭院中连叫花子都趴在墙上,嬉笑不止地东张西望,也不知在高兴着什么。

    “新人同福,参拜天地。”

    此刻的云稹和慧空端坐在堂上,徐慧抱着飞扬微笑着立在云稹的身边,静静地望着身穿猩红喜服的崔昊和凤冠霞帔的楚晚晴,登时堂上围观的人发出了叫好声。

    成亲的喜事原本是值得人开心,不管他们是不是亲戚朋友,至少能烘托一下氛围也是不错的,崔昊望着垂挂红帘的新娘,别提心里有多么高兴。

    “田相爷到!”

    崔昊的婚礼刚拜完,高堂上的云稹手捧着好兄弟敬的热茶,还没来得及喝就起身向外面走去,拦在楚晚晴的身前,悄然撕住田令孜问道:“相爷,你别忘咱们前些时间的约定,这才是第八天......”

    田令孜也不惊慌,一脸苦涩地颔首称是,悠悠地道:“少侠的仗义田某心知肚明,怎奈事态紧急又加之朝廷豢养的将领多是些无能之辈,故而不得已才破坏咱们的约定。”

    云稹闻言后,缓缓地放开了撕在田令孜胸膛处的手,悻悻地走到徐慧身边,脸色无比沉重。只听田令孜扬声喝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四海之内的纷乱下能有这般成对的新人实属不易,但是还有多少人在外漂泊无家可归,本相代天子行事以来,平素对江湖豪杰极为看重,今天趁机希望大家能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共退黄巢。”

    可惜江湖人自有各自的苦衷,没人愿意孤身漂泊无依,更没人想过整天打打杀杀的日子,当下便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了起来,似乎对田令孜这个不速之客概不买账。

    徐慧在云稹耷拉的脸色中便能看出实情,脸色沉了又沉,果断抱着飞扬跑向了后堂,楚晚晴也觉得没必要再待在这里,径直和红袖绿萼跟随徐慧而去,本来热闹兮兮的婚礼就被人这样拆散,却又不敢吭声,心里自然也有点愠怒。

    大堂上的江湖汉子们唏嘘不断,突然从中冒出了个枯瘦伶仃的干猴模样的人物,腮下捣鼓了片刻,登时扬声喝到:“朝廷的事情我们不插手,一切都听云少侠的。”

    登时,底下人云亦云地跟风一片,原本喜气洋洋的场面愣是给他们搞得悲壮了起来。

    饶是田令孜久经官场,接触遍了形色之人,但在此之际,老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不由红透了起来,双目闪出一股阴冷之气,徐徐逼向角落那边的云稹。

    云稹知道他心里的盘算,如

    今妻子亲朋均在长安,倘若田令孜出尔反尔一声令下后,可能都要受到牢狱之灾,苦叹:这官做大了王法倒像是成了屁似的,无足以道轻重。

    在田令孜的阴冷神色下,缓缓走了过来,道:“多谢各位江湖豪杰信赖云稹,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黄巢此次兴兵作乱数年,南北地域都惨遭其祸害,此人不得不除,这乱子也不能不得以安定,咱们在江湖上讲究着侠义,却终归忘却了最大的侠义便是仁义。”

    田令孜扬起嘴角,微微朝着云稹点头,脸上的阴霾之色倒也消失了许多,苦等着云稹接下来的举措。

    “山河怨,我辈自当平叛,休负平生热忱徒惹江湖错乱。这是我天门中人的宗旨,五年来历经风雨,天门为大唐为百姓十折六七,但是他们依旧不忘初心,始终出没在前线硝烟中。今天云稹不想强迫大家,愿意随天门征战的留下,不愿意的咱们共赴一杯清酒,待他日相见不求是兄弟,只求不是敌人便可。”

    这一席话说尽了他多年的怅然,神识顿觉清明,蓦地怒吼到:“来人,赐酒!”

    大碗米酒洋溢着清香,彷徨的江湖看客无不错愕,生生被云稹的举措折服,要知道在江湖上立足除了高强的本领外,更多的是要有别具一格令人臣服的气度,这点无疑在云稹身上体现殆尽。

    起初只有三五个汉子一饮而尽,慢慢地那些劲装汉子尽皆端起大碗互相碰撞了起来,道:“谁说天门已不复,我辈江湖自当重现当年之盛景。”

    云稹蓦地心里一热,徒步走到众人身边,拍手叫好道:“明日启程江陵,咱们一同会会黄巢和他的大军,叫他们也知道一下大唐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不堪。”

    ......

    “大哥,我也要去!”

    众人闻言,不由私下找起了刚才说话的童声,直至最后定睛在云稹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顿觉眼熟,怔怔地期盼着云稹的回音。

    云稹略微苦笑了片刻,颔首带着天儿离开了众人,悄声道:“天儿,你现在还小......”

    “我不听,不听!你又要骗我。”

    望着噘嘴在一旁兀自怄气的云天,云稹也不愿在群雄面前颜面大失,神色黯然道:“天儿,你若真想跟随大哥,我也可以带上你历练,但你一路必须要听我的话,绝对不能惹是生非。”

    天儿见云稹当下不得已答应了他的请求,不禁笑作一团,连连点头应允。

    田令孜一直没有吭声,像是在默许着云稹的做法,信誓旦旦地道:“云门一家对大唐的恩情,朝廷定当在你们凯旋时分给出答复,有本相在位一天就绝不能看着他们受尽欺凌。”

    其实云稹也并没想过什么高官厚禄,想起刚才负气而走的徐慧,心里不禁又开始纷乱,但他也清楚不灭叛乱,这辈子的闲云野鹤终究是一纸空谈。

第六十九章 猜忌

    这次传旨的人是田令孜的心腹,名叫鲁成言,自打僖宗即位以来就在宫中担任内侍一职,这次被派往襄阳传旨也是朝廷对云稹的重视,可他们哪知道反而会弄巧成拙,让前来相助云稹平叛的鲁东各地大军纷纷退兵,又给黄巢一次喘息的机会。

    鲁成言自知回去无法和朝廷交代,得知云稹此刻在城头上时,又率领亲信跟至城楼,望着恣意饮酒的云稹,心里蓦地来气,寒声道:“云将军,这抗旨不接的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担当不起怎样,担得起又怎样?烦劳你回去告诉田令孜,就说原先的旧约就是张纸合同,撕着撕着总会破的。”云稹醉卧在城楼顶端的脊梁上,迎着瑟瑟飞舞的春风愣是看都没看鲁成言一眼,只是顾着饮酒。

    ......

    鲁成言负气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向城下行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撂下冷言冷语,道:“云稹,敢得罪田相爷的人不多,至今还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

    我若将这边弃之不顾,指不定谁要自求多福了?云稹抚摸着天儿的脑袋,乒乓之下又开始拼起酒来,全然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深夜,田相府。

    正月已到了后半月,天上的月色也失去了踪迹,长安的街道上一片寂静,鲁成言回来的时候已是子时,他坐在马车上听着他们一行人格外清脆的脚步声,登时不由在心里发怵,要是没有田令孜下令无论自己何时回来都要第一个回他信息,他才不愿意在这般鬼街上行走,万幸地是一起的随从还比较多,互相打打气还是可以的。

    “站住,车上是什么人?”田相府的灯火依然通明,外面站哨的侍卫听到叮咛的马铃声,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扬声喝道。

    “鲁常侍再此,你等还不通禀田相爷,误了相爷大事,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今夜在田相府当差的人是长安出了名的混混呼延琼,虽然身板粗糙笨拙,但打起架来可是相当的灵活,平素长安东街只要他亮上一嗓子,几乎很少有人敢说个不字。但今天却碰上了个跟他叫板的,登时心里泛起不悦,心想这相爷何必要看常侍的脸色,反正田相官比他大,先把前面耀武扬威的揍了再说,省得他以为东街小霸王是吹嘘而来的。

    “你们想要......做什么?”

    鲁成言的十几个随从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人,不由生出畏惧之色,不禁开始向后退却,没多久后口舌像是僵直了似的,生生地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在马车上稀里糊涂打盹的鲁成言,晕头转向地只觉身边动摇不定,睁眼看清楚的时候,他那些随从已被呼延琼打得苟延残喘,摇头摆尾地呜呜叫唤个不停,顿时掀起车上的帘子,怒啐道:“哪里来的浑球,敢在相爷府门之前撒野?”

    呼延琼素来

    喜好结交些亡命之徒,生来也比较豪爽仗义,眼瞅着地上残喘不定的一帮乖孙,胆子更加大了起来,道:“你都说相爷门前不容撒野,那他们耀武扬威地是想做什么?”

    鲁成言没进宫之前,总会到田相府中闲谈,但从未见过此人,相必他也是刚来这里当值不久,要不然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情,就在他细想的时候,忽然小腹袭来一阵刺痛,虽说起先心里有些底气,但回头望着呼延琼沙包大的拳头,底气瞬时化作虚无,竟唯唯诺诺地求饶起来。

    正当外面闹腾地不可开交时,田令孜站在门口沉声喝道:“够了!退下吧。”

    转身又扶起鲁成言,冷笑道:“狗奴才不听话,你这主人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放肆了,这次本相救得了你,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鲁成言本想着进去在田令孜面前好好参呼延琼一本,以报羞辱之仇,哪知道田令孜不买账不说,根本连他开口的机会都没给,顿时埋头跟在田令孜身后,一路上再也没敢多嘴多舌。

    “赐茶!”

    田令孜望了眼正捂着小腹面有苦涩的鲁成言,冷笑道:“本相差你去荆襄犒劳诸军,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哪里的情形现在如何?”

    鲁成言见他将刚才的事情避而不谈,很明显是在庇佑着呼延琼,倒也不敢不拾趣地回应道:“禀报相爷,驻守襄阳的将军云稹拒绝了您的赏赐,各路前来相助襄阳的节度使及大小刺史,也因您没有对他们分赏而抱怨,各自提兵返回了原地。此刻襄阳之患虽得以短暂缓解,但黄巢尚在外面流窜未归,胜负之数实属难以预料。”

    哦?

    田令孜听着鲁成言禀报的事情,心里不断地开始泛起狐疑,一面生怕云稹拥兵自重而步黄巢后尘,一面又担心撤销云稹的军务后,得以喘息的黄巢又开始猛攻中原诸地,只好试探着问道:“鲁兄,你可曾发现云稹军中有什么不正常之处吗?”

    刚才还冷眼相加,此刻竟又开始和他称兄道弟,鲁成言真是越来越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了,喃喃地道:“相爷,错在云稹的脾气秉性不知变通,但此刻咱们还得依靠此人戍守城池以拒黄巢,倘若现在罢免他的职务,恐怕......”

    哼!

    田令孜瞬间起身放下了茶杯,怒道:“大唐人才又不止他云稹一个,他只不过是本相扶持起来的一条狗罢了,如此逞能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好兆头,过几天本相再派遣金吾卫右将军王拓监督他,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

    “那些赏赐之物还在前街停驻,不知相爷如何安排?”鲁成言也算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些东西捧在自己手上,迟早会变成烫手的山芋,倒不如一并交付清楚。

    田令孜在鲁成言面前摇晃着手指,似乎是在称赞又像是在嘲笑,道:“鲁常侍啊鲁常侍,

    你好得很!”

    说罢,他径直向内堂走去,空留鲁成言独自站在一旁,手里的茶杯兀自晃动个不停,遥遥地听他道:“一应赏赐之物悉数上交国库,列表清单作两份,一份归礼部存档,一份送与相府。”

    鲁成言这才放心出门,经过这样折腾一晚上,他的身心早就有些倦了,径直乘车回到了府邸休息,至于其他的事物全部交接给了自己的管家去办。

    次日早朝。

    僖宗面对这堆积如山的卷宗倍感厌恶,情知里面所记载的又是些繁琐事,只好命田令孜尽皆收回至相府批阅,自己好落个轻松。

    谁知田令孜却在朝堂上当众读了起来,僖宗登时惶恐,几度用眼神暗示田令孜,但田令孜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他开口读了三四本的时候,僖宗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朝堂上的大臣更是颔首称赞,唯有崔昊耷拉着头,实在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田令孜所读的全是襄阳之战的奏报,里面记述的全是云稹如何取胜的辉煌战绩,一天之内少则三四份战报,多则**份,全无败绩。更有甚者,荆襄九郡失去的城池被云稹用了短短七八天悉数夺回,迫使黄巢兵退荒郊野岭,不知去向。

    崔昊忧心忡忡的事情正在于此,要知道按照田令孜以往故步自封的理念的话,肯定会派兵接管云稹攻下的城池,说不准还会安插耳目在云稹身边,以免云稹功高盖主不可一世,云稹又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指不定晓得情况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到时候又会陷大家于两难境地。

    僖宗听着捷报龙颜大悦,拍案道:“田相,快拟朕的旨意,朕要亲封云稹为护国大将军兼天下兵马招讨使,待平叛归来后更有分赏。你楞着干嘛啊!”

    田令孜迟疑着把云稹如何抗旨据收朝廷赏赐,各地兵马抱怨而退的事说出了口,僖宗暗自皱了皱眉头,道:“他既然不愿意就再派些人马过去,免得将他陷于孤掌难鸣的情况。”

    “吾皇圣裁!正该如此。”

    田令孜见这个素来不怎么正经的皇帝今天如此明理,心里倍加欢喜,下朝后便传来了金吾卫右将军王拓,对他细细嘱咐一遍又一遍后,才放心地交给了他两万多人马赶赴荆襄接防。

    崔府。

    崔昊下朝后直接赶到书房,挥笔写信给云稹,禀明了朝廷所做出的意思,让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休要被人拿住把柄落井下石,之后便将信笺交于马遵,让他沿着偏僻捷径先抵达荆襄之地报信。

    马遵接到书信后,更不敢迟疑生怕耽误了两人的大事,一路快马加鞭地赶赴襄阳通讯,但当他到襄阳的时候,府衙中只有云天和杨九风两人,才知云稹率军出城搜寻叛军未归,只得把信笺交给杨九风查看,好让他回来亲自对云稹说明情由,自己恐与朝廷援军相遇给崔昊惹麻烦,风风火火地又离开了襄阳。

第七十章 云天

    “报!”

    襄阳府衙突然飞来一骑通报,云天不由满心欢喜地迎了出去,以为是出兵剿灭叛乱的云稹凯旋归来了。

    “大哥!”

    杨九风不得已尾随其后,但是皱褶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气息,倒是隐约暗藏着几分愁云,出门后只见庭院中满满的是卫队铁骑,为首的将军更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趾高气昂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埋怨道:“朝廷每年都拨给襄阳万两白银,怎么这里还是如此寒酸破旧,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

    众人知道他是朝廷新任的镇守将军王拓,谁也不敢插话,径直让他嫌弃埋怨,一度被杨九风藏掖在身后的云天,探头探脑地问道:“你是谁啊?我大哥怎么没回来?”

    满脸横肉的王拓一改起初的阴霾之色,打趣地问道:“小娃儿,你是谁?你大哥去做什么了还没回来?”

    云天刚要搭话,就被杨九风拽在了一边,却见杨九风含笑有度地说道:“王将军远道而来定然辛苦,和这小孩子计较些什么,彼时云稹将军出剿叛军未归,您还是早点歇息为好。”

    哼!

    王拓见他一副老儒生的模样打扮,却站在府衙吩咐东西,更觉恼火,冷哼着向身边的文书问道:“襄阳有没有玩乐的地方,传闻这边的姑娘都长的水灵,而且多才多艺,还不领本将军见识见识?”

    不知所措的文书倍感为难,偷偷瞄了一眼杨九风,见他仍是含笑自若,时而不时像是点头应允,当下便佝偻着身躯带着王拓离开了府衙。

    杨九风自忖怕落个恃功傲慢的口舌,也一直缓缓地送别他们至门外,只见王拓翻身上马说道:“回来告诉云稹,让他亲自来见本将!”

    ……

    望着远去的王拓,云天不以为意地问道:“他怎么这般神气,刚才我按师父传我的归虚之法探了他的虚实,他体内完全没有真气,隐约在身躯之内有些气血不畅,虽然我大哥也当上了将军,但待人接物了没他那般嚣张。”

    杨九风听着云天娓娓道来的话语,心里欢喜不定地摸了摸云天的耳垂,道:“天儿真聪明,为师给你所传功法颇有门道,不曾料到你竟学的如此快哉!为师想传你刀剑秘籍,你却偏要学那木讷的棍棒之术,不知最近练的如何了,以后每个月也得考核你几次,以免你偷懒误事。”

    师徒二人好像根本没把嚣张的王拓放在心上,径直去了府衙后院考教起了棍棒,几十招下来,杨九风只觉一根盘龙棍被云天使得虎虎生风,虽说招式还有些生疏,但在力道上却极为罕见,几经之下自己也讨不着什么便宜。

    测试完云天的功夫后,杨九风又颔首指点了几招诀窍,道:“天儿,你这棍棒倒也使得可以,但这榆木之棍却难以上阵对敌,还需找一杆称手的兵器才好。”

    苦闷的云天怅

    然若失地望着师父,暗自开始了盘算,忖道:要找兵器最简单的还不是直接去铁匠部嘛,回头让老李头带我走一遭不就好了,反正大哥那里的钱又没怎么动过……

    “杨先生,城外出大事了!”

    惊慌而来的人是这襄阳城守军的其中一个头领,杨九风依稀还能记得第一次还是由他接待的他们,便搭理道:“将军何故如此,叛军不都被打散了吗?”

    不。

    那人一身甲胄挥舞着十指,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先生,襄阳城此刻被人抄了后路,云将军倒底去了哪里,怎么至今还没有归来?朝廷刚派下来的那位,我等又不敢前去惊扰,特地向先生讨个策略。”

    策略?他能有什么策略。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冒出一个冷冷的话音,守军头领回头望见说话的人竟是王拓,只好战战兢兢地避开在一旁,为他在院落中腾出了一条宽敞大道。

    杨九风颔首笑了笑,并没有作怒,拱手道:“不知王将军有何高见?不才以为还是等云稹来再做计较。”

    高见?

    “要什么狗屁高见,本将军从大内调出的那些将领那个不是武功高强的人物,想来也不比云稹差到哪里去?”王拓和云稹没打过照面,但此刻他才是朝廷委任的正经城防将军,总听周边人吹捧他人,心里格外地不是滋味。

    见在场的人没人接他的话,更加恼怒,扬声下令道:“高阳,邓伦你们前去会会那些叛民吧,本将定要为你们亲自擂鼓助威。”

    杨九风自忖这些人敢来襄阳城围困,定然是有备而来,倘若轻易出击,整不好就会中了他们的全套,身形懒散地带着云天去了别处,悄然道:“天儿,师父等会要出去带你大哥来解围,你千万不要被他人挑唆干傻事,在这里等为师回来便可。”

    云天心里其实也想陪师父远出,但见杨九风一副正经的样子又迟迟不敢说出口,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杨九风离开不久,云天就听到外面的哨骑传话道:“禀报将军,高阳将军出城不到十回合就被城下的白袍小将刺死在了马下。”

    王拓不由大惊,一杯热茶悉数喷在了地上,惊疑不定地望着哨兵,慌道:“那……邓伦将军状况如何?”

    哨兵回应道:“邓伦将军手持双刀与那小将战地火热,两人从马上打斗又折身在马下焦灼,起初不分胜负,但那小将的枪法实在精妙,大约在五十招左右一枪击中了邓将军的头颅,现在血液和脑浆全撒了一地,城外叫战声不绝如缕。”

    王拓闻言不禁皱眉,听着外面喊杀震天的声音,心里咯噔跳动不休,撇眼望了眼云天,冷冷地说了句:“废物!”

    随后向门口走了几步,忽然驻足问道:“白衣小将可曾通报姓名?”

    哨兵点了点头,骇然说道:“他叫王彦章。”

    王彦章?

    王拓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不禁又折身回头望着云天说道:“小娃儿,你既然是云稹的弟弟,那应该知道王彦章是谁吧!”

    “仇人。”

    王拓蓦地苦笑了片刻,点头道:“对啊,他在潼关害死了你们的父亲,现在又想在襄阳这里结果你和你大哥,这人不可不说是狠毒啊,听说你力大无穷正好可以和他较量一番,说不定还能为你父亲报仇哩。”

    云天并没在意王拓此刻安的鬼心思,一心徘徊在父亲的仇恨和师父临行前的告诫中,最终之下还是仇恨战胜了理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寒声道:“我缺一杆称手的兵器,你可以替我寻来吗?”

    哦?

    王拓大笑道:“小兄弟但说无妨,你要何种兵器?”

    铁棒。

    拿着顺手,而且很沉很沉的那种铁棒。

    ……

    不是王拓不想为他找,只是这战场杀敌向来都用的是尖锐的利器,像棍棒之类的东西平常练功还可以,但到了战场上根本没什么用处,伤人可以,杀人就有些难了。

    不过看在云天一直坚持的份上,他还是差人去找了,襄阳城内的居民风闻又有叛军滋扰,纷纷开始躲避,城西之境除过一位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太灵光的打铁匠人外,其它所有住所尽皆紧闭大门。

    “客官,你要找什么样的兵器?”

    沧桑的话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王拓陪着云天站在老人的摊位前,仔细打量了片刻,云天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了室内打铁锻造的地方,眼神忽然停留在了炉边上的一杆五尺长,通身笔直又方正有形的棕黑精铁上。

    云天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顺手拿了起来,冲王拓点了点头,道:“你给银子吧,我觉得它不错。”

    王拓简直是哭笑不得,也就他这样的孩子敢和他这样说话,要是其他的人,夹着尾巴逃都来不及,心里一时竟然有些不忍,问道:“你真要去吗?”

    云天专注地盯着精铁,不断地擦拭着,冷哼道:“不是你让我要去的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

    王拓被问了个瞠目结舌,兀自叹息了口气,向老人询问了价格后,双倍付了钱,直直向西城楼走去,道:“云天,你……要多少人马?”

    望着犹豫不决的王拓,云天更觉好笑,道:“你这人真是的!我出城只杀王彦章,若是王彦章败了,你们尽管追杀你们的便是,现在问东问西的,真烦!”

    王拓双眼暴睁,蹙额抬手,下令开了城门,暗道:这可是你自己只身送死,也怪不得本将没有为你留下后路了。

    白马银袍,五尺铁棍,徐徐从西门闪了出去,王拓快步登上城楼,举目向下望去,不禁有些动容。

第七十一章 银马挫荆襄

    此时,王彦章已经连战唐军大小将领十余人而不败,叛军声势可谓正盛,忽见城门错动而开,气焰更是嚣张无比。

    当城门打开的时候,却只有白马银袍的一位少年徐徐而来,身后的城门瞬时又关合紧闭,数千叛军不由一震,面面相觑之后顿时轰然大笑了起来,他们实在没想到襄阳城的军队竟凋零至此,患难之际只能派上一位少年对阵。

    但是王彦章并不这么认为,他从眼前之人的气度中隐隐感觉出了一股杀气,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由蹙额道:“你乃何人?本将手下从不杀无名之辈。”

    云天并不答话,闪出城门后径直策马狂奔了起来,手中的一杆混铁棒直直挺在前躯,冲着王彦章唰唰唰就是一顿连招,几度硬拼之下竟让王彦章有些手忙脚乱,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十来招过后,王彦章顿觉吃力,暗思这名不经传的少年究竟是谁,先不说他这身诡异的棍棒门道处处能克制自己的枪法,就道他这满身莫名的怒气又是从何而来,整的自己像是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当下扬手喊道:“且住!小兄弟这手混铁棒使得确实精彩,若再有个三五年的定能与我一战,但不知我们素未谋面,何以招招致我于死地?”

    他不问这些还好,此刻云天听到他旧事重提,心里更是恼怒,倒转混铁棒抡得鼓鼓生风,与手忙脚乱仍在分神的王彦章又酣战在一处,几十招后见王彦章已不能自持,索性横空甩出混铁棒,兜转之际竟击掉了王彦章的头盔,连着一头俊发尽数散开,飞身抓住混铁棒,沉声暴喝道:“我是云端义子云天,今天我发誓要你王彦章为父亲陪葬。”

    云端?

    他何时还收了个这么厉害的义子,王彦章定睛望着怒不可遏的云天,心里一时忐忑不定,暗思云端的死因确实和他有些说不清的联系,但那也是为将者各为其主罢了,怪只怪夏侯重明暗下毒手伤他性命,再说夏侯重明已被云稹所杀,这父仇应该算是报了,怎么在他这里就像是听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似的,根本不分什么青红皂白。

    “放箭!”

    王彦章只听身后的统帅朱温沉声下令,此刻自己虽有些受挫,但在气力上仍能安全退出阵地,只是云天这个孩子......漫天而来的箭矢根本没有让他考虑的余地,暗道:云端虽不是我杀的,但死因终究和我有关,我王彦章以大丈夫自居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这毛头小子被人所害。

    当下飞身抡起寒枪和云天站在一处,不断地拨乱着迎面而来的箭矢,也许是朱温恐伤王彦章性命,渐渐地箭雨之势也小了许多,王彦章见状心里不由一松,怎料突然右臂开始发麻,被流矢击中在大腿处,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城楼门前,怒怨地打量着云天,粗气连连。

    再看云天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终究

    是太过于年轻,胸口左臂处各插着两根羽箭,稚嫩的脸色上顿时泛起一片蜡黄,顿时怒道:“你小子疯了不成,我在救你你却要害咱们?你若真想要报仇就该向你大哥问清楚仇人是谁,别一根筋似的在战场上发疯。”

    云天到底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被王彦章一顿劈头怒骂后瞬间理亏,踉跄着靠在城墙边眼泪花不住地打转。

    “快撤!”

    王彦章此刻劳累有些过度,但自家的鸣金收兵讯息还是分得清的,顿时抬头见不远处杀来一位银袍将军,暗自皱眉了片刻,忽然说道:“云天,你小子是条汉子,但若下次咱们再遇上,我希望你能带点脑子。”

    莫名其妙被人训斥的感觉可不好受,要知道云家一门对他全是眷顾,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指责,更感委屈,只好傻愣愣地伏在地上望着王彦章策马而去,兴许是受伤过重的缘故,眼前已经开始黑影乱窜,整个人也变得浑浑噩噩犹如醉酒一般。

    “天儿!”

    睡梦中只觉有人在他脸蛋上拍打着,但是两层眼皮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在一起似的,兀自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看到眼前的熟悉面孔,心血来潮激荡,喊了声“大哥”后便又不省人事。

    云稹见状,那还顾得上再整顿兵马收缴叛军,只身抱起云天,抬头暴喝道:“开城门!”

    云天身上所中两箭,左臂之上的那根穿过了皮肉而连,并没有伤及筋骨,比起胸口处的那道伤口已算是小伤了。

    胸口的那枝箭插的很深,饶是军中的老军医也不敢保证在拔出的时候,会不会伤及心肺,纷纷摇头不敢接手。

    云稹回想起当日离开时徐慧对他的嘱咐,蓦地心里一通,将在场的闲杂人等悉数赶了出去,独留下了杨九风在旁照看天儿,道:“先生,现在天儿命悬一线,羽箭必须得拔出来,你也听到他们说不能靠外力取出,我想还不如由我以内功为他一试,兴许还有点生机。”

    ......

    到了此间,杨九风也没了主意,得知云天用自己传授的功夫挫败了王彦章这等猛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但想到徒弟此刻生死未卜时又不得不大皱眉头,道:“老夫定在旁为少侠护法,不过无论内外取箭都得先护住天儿的心脉,否则......”

    两人商议过后,由杨九风以内力周转保云天诸身脉门,再由云稹以玄功激发云天体内的潜力,将羽箭自行运出。

    取箭的流程颇为复杂,云稹和杨九风取出胸口的残箭后,不由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杨九风再为云天把脉时,虽然感觉他的体内气血虚弱,但倒也如常人般运行自如,也不再为他过度担忧,情知剩下的也就是让他好生养伤罢了。

    云稹暗自点了点头,怒气汹汹地从外边调拨进了今天的守城将军,问道:“究

    竟是谁派天儿出战王彦章的,难道襄阳城的将军都死绝了吗,竟然会派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出战。”

    那些将领抗不过云稹的逼问,只好将杨九风走后的实情一一道出,当云稹听到是金吾卫右将军王拓挑唆天儿出城激战时,奋力地在桌案上拍道:“王拓!他此刻人在哪里,立即传他来见我。”

    时值夜半,城内到处是询问王拓将军下落的城防将士,最后打听之下才知王拓一直在醉春楼里喝花酒,现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胆子大点的上楼看了看情况,并不敢动这个天朝派来的庸才,只好匆匆赶回去回复云稹。

    什么?

    “老子兄弟两人都在为襄阳浴血奋战,他倒是会享受生活,远离京城后竟找乐子逍遥,根本把守城当做了儿戏。”云稹情知这些人碍于王拓钦差的身份,不敢动粗,只好带了一帮天门的亲信,浩浩荡荡地挺进醉春楼。

    醉春楼。

    场子如名声一样,里面有着各式各样的乐子,向来是寒酸之士垂涎三尺而富贵朱门纷纷的地方,无论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只要你有钱没去过襄阳的醉春楼,那就跟你没来过襄阳一样,出城门吹嘘也没什么资本可言。

    云稹刚进醉春楼的大门,只觉楼内到处盘桓的是些妩媚骚气,驻足未定之际,忽然从二楼走来一位风骚徐娘,嗲声嗲气地诡笑着道:“哎吆!这位军爷是初次来这等地方吧,那就由奴家为你介绍,这里的酒和姑娘......”

    “!”

    话还没说完,那个妩媚的贵妇人就被云稹用剑柄打晕了,云稹望着她躺在地上死气沉沉的样子,边向楼上走边吩咐手下的兄弟,道: “她的话有些多,你们把她吊在外面晾上一夜再说!”

    由于王拓的喝花酒的地方早就被城防将士得知,因此云稹他们并没有走太多的弯路,三下五除二便到了王拓所开的房间,开门之际却传来了一股恶臭,除过三五个酩酊大醉半露香肩的女子外,哪还有王拓的人影,云稹急忙召唤这里的管事问及王拓下落。

    谁知王拓早已在他来之前逃之夭夭,地上的那几滩脏兮兮的东西就是他临行的时候吐的,云稹双拳紧握狠狠地砸在了门上,心里想到若是王拓恶人先告状,在田令孜旁边煽风点火地诬陷他一次,估计他和田令孜之间的约定又得解除,叹息着徐徐退出了醉春楼。

    “门主,要抓捕他吗?”孟寒光追随云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云稹这般地苦恼,于是凑近他身前试探着问道。

    云稹苦笑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传令各营房兄弟,今天一战多有劳顿,让他们都早点歇着,完全不用为一条没用的狗费劲。”

    他虽说是在强自给大家伙打气,但是心里却对明天的情形充满了质疑,落寞地一步步消失在街前。

第七十二章 威胁

    云稹在出了这道乱子以后,对襄阳的城防更是做了重新的调整,眼见天儿的伤势一天天地好转,心里的高兴劲已打消了对朝廷那边的提防。

    长安。

    二月里的日出刚晒出,田府门前就走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将军,侍卫大抵对这人也有些知晓,也不敢拦着他,一面通报田令孜一面迎接他进门。

    “你怎么混成了这副德行?襄阳难道失守了不成?”田令孜望着这位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现在全没了往日的风光,反而像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王拓迟疑了片刻,脸上略有些为难之意,踟蹰道:“相爷,末将有负于您的栽培,把事情办砸了。”

    紧接着把在襄阳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但十有**都是自己凭空捏造的,尽是为自己洗脱罪名而设的话语。

    因为他知道田令孜素来对在外戍守的大将不放心,每隔一年半载的都会重新选拔,就连亲信之人也不例外,此刻再加上自己一番添油加醋,不管真相真假,云稹此劫定是难逃

    了。

    “庶子敢尔?”

    果不出其所料,田令孜闻言后勃然大怒,在堂上粗气直涌,徘徊了些许时间,道:“你亲自去崔昊府上带云稹家眷问话,本相在这再下一令诏书让他班师回朝,若他回来一切都好说,若不然本相让他云家一门就此绝后。”

    王拓暗地里偷笑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召集城防营的兄弟,前去崔府抓人,哪知道刚到门前就被崔昊拦住,各自的兵马倒也一时相持不下。

    “这是田相爷的命令,你敢抗旨不遵?”王拓拔出了腰间宝剑,霍霍地指着崔昊怒气冲天地说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他的剑尖很锋利,却不知是从何磨练的,是那些十恶不赦的死囚,亦或是潦倒无辜的大众。

    一向在田令孜面前逆来顺受的崔昊,今天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步步紧逼着王拓,冷笑道:“王将军好强的杀气,你难道真的以为云稹有你想像的那般没头脑吗?实话告诉你,他已经把真相全写在信里,差一步我就能呈递在相爷的面前,到时候咱们看谁哭谁笑?”

    王拓望着崔昊手中晃动的信笺,登时脸色苍白,提着宝剑的手也不住地抖动了起来,忽然狞笑道:“你也别以为你能走出这一步!”

    两人从中午一直对峙到了下午,直至三个小时过后,田相的管家率兵前来,情势才得以缓解,饶是如此,崔昊也只能带着云稹的所有家眷去相府,为云稹讨个公道。

    田令孜手里捏着一封褶皱的家书,不禁皱眉道:“王拓,本相为你前后打点了不知多少,此次派你前往襄阳也为的是让你历练,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为朝廷为陛下做点贡献,谁知你竟是整日的花天酒地,不问世事,实在让人寒心。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权谋之间向来没有什么私情可讲,王拓瞥了眼田令孜,不禁苦笑了起来,正想认栽的时候,忽然胳膊一痛,低头乍见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脸上仍有些脏兮兮的东西,眼神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气,正在死咬着他的胳膊不放。

    他不由变脸,一把将小叫花柃在胸口前,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老子正愁没法子脱身,你却自个送上了门。田相爷,如今局面想必你也没想到吧,要不你让我走,要不大家玉石俱焚,谁也别留下好处。”

    田令孜眉心的煞气不断上涌,崔昊生怕田令孜惹恼了王拓让小叫花丧命,顿时上前恳求道:“相爷,无论谁对谁错,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先救人要紧。”

    “放了他,有多远滚多远!”田令孜见崔昊一行人对那孩子担心程度,知道他和云稹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权衡局势下终究做出了妥协,闷声道。

    王拓一直在田令孜手下当值,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手段,如今有了这个挡箭牌兴许还能逃出生天,若一但放弃他,自己定当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蓦地狂笑了起来,道:“相爷真会开玩笑,放了他,末将哪还有命滚?”

    被部下猜透的田令孜奋力拾起了茶杯,摔在了地上,登时粉碎,怒道:“这是你最后的选择,念在你我往日主仆一场的份上,本相也许会酌情考虑,让你走的不会太过于痛苦。”

    王拓望着崔昊和慧空这两大高手,再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兵卒羽箭,顿时心里没了谱,就在他分心的时候,忽然两眼一黑,紧接着一股疼痛袭遍全身,怒吼一声将小叫花径直奋力扔了出去。

    崔昊见状也顾不得田令孜怪罪,翻身一掌打在了王拓的天灵盖上,王拓抽搐了几下登时气绝身亡。

    再转身看小叫花时,只见他稚嫩的眼神中透着无限的惶恐,不安地望着自己双手的血腥,嚎啕大哭了起来。

    田令孜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腾到这步田地,忽然心生一计,笑道:“崔大人,这孩子临危不惧,胆识过人,本相甚是喜欢,不如把他就留在这里养伤,等他日云稹归来,本相亲自送他与你们团聚,如何?”

    崔昊和徐慧对视了一眼,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军队,只好认命道:“有劳相爷费心了,崔昊在此谢过。”

    杨小吉却不顾众人拉扯,歇斯底里地骂道:“他是老子的兄弟,你接到你府上算什么意思,等我师父回来,非让你这混蛋死无葬身之地……”

    望着田令孜瞬间不展的眉头,徐慧上前反手给了杨小吉一巴掌,顿时杨小吉和身后的那两个死党不再多嘴,怔怔地望着小叫花,眼泪止不住地哗哗直流。

    徐慧制住杨小吉他们后,俯下身子安慰小叫花道:“没事的,你就听相爷的话在这里休息,过上几个月等你义父回来,我和他一起接你回来团聚。”

    小叫花还是

    第一次和徐慧凑这么近说话,望着她不舍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强自忍着泪水点头,道:“母亲,你们到时候要备好叫花鸡给我吃,每次杨小吉他们都抢在前面吃个精光,我还没吃够你做的饭菜呢!”

    听着小叫花声称自己为母亲,徐慧暗自吸了口气,转身从相府大堂跑了出去,杨小吉几个也和小叫花打了几句照面话,径直随徐慧而去。

    “天色已晚,崔大人这是要留下来和本相一起用膳吗?”

    田令孜冷言冷语的弦外之音,谁都能听得明白,望了眼孤苦伶仃的小叫花,崔昊和慧空只能扬长而去。

    回府后,崔昊和慧空等人合计此事,心知田令孜是想以小叫花要挟云稹,生怕云稹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他也清楚依着云稹重情重义的作风,倘若让他知晓此事,恐怕定会闹腾地不好收拾,反正现在大家都没什么危险,还不如对此跟云稹只字不提,全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商议过后,只差心腹之人给云稹带了句“王拓伏法”的消息,其余什么也没有多说。

    荆襄之地的战乱已被云稹联合各地守军基本肃清了,突然从探子口中得知黄巢在江西一带作乱后,一面整顿荆襄守军准备出征,另一面急忙上表田令孜说明一切。

    然而半个月过去,怎么也得不到田令孜的命令,既不敢出战江西也不忍黄巢作祟,倍感头疼。

    索性天儿的伤势已然恢复如初,整天除过处理下琐碎军务,更多的时候还是陪在云天的身边,和杨九风一起琢磨着怎么提升云天的武功。

    当听说王拓已伏法后,云稹很是开心,急问长安的情形,哪知来人却一顿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十句话中连一句有用的没有,过来过去都表达着崔府的一切都好,反而更让云稹有些难受。

    云稹索性和杨九风商议后,让他暂且代理军权,而自己只身赶往长安,因为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崔昊故意瞒着他似的。

    当然这次带来的还有江西一带送不出去的战报,心想黄巢半月之间连下江西十五座城池的记录,定能让田令孜大吃一惊,到时候看他如何求自己。

    崔府。

    崔昊正在教授着杨小吉他们三个人习武,但那三个孩子怎么也没心思学这些,并不是他们不愿意跟崔昊学武,只是每天没了小叫花供他们取乐,这日子实在有点乏味的紧,突然之间一天说脏话的次数也缩短了数倍。

    “小吉,你这个王八蛋怎么不认真学啊!”

    杨小吉循着声音,豁然转身望去,只见院落高墙处懒散地蹲着一位灰衣汉子,上下嘴角处像是长出了毛茸似的,格外显老,但他大致的容貌却没怎么变化,毕竟也就几个月的时间,登时欢喜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第七十三章 摊牌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的没出息了,哭鼻子可不是男子汉的作风。”云稹望着扑倒在他怀里的杨小吉,喃喃地略带嘲笑说道。

    杨小吉闻言,立马抽身擦拭了会眼角的泪水,正色道:“师父,你来就好了。快去救救小叫花吧,他现在……”

    说到小叫花被田令孜扣押做人质的一段事情时,杨小吉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哽咽了起来,弄得和他一起的那两个兄弟也暗自神伤。

    云稹顿时皱眉,准备向崔昊问个明白,却听他抢先苦笑道:“云少,你姥姥……哎!你现在也是朝局中人,难道不知道没有调令私自回长安,那是有造反嫌疑的。”

    “你先别打岔!”

    云稹一路还琢磨着长安的情形,总觉得平静的有些出奇,没料到这边真出了乱子,道:“崔少,小叫花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经他这么咄咄逼迫,崔昊那还顾及得了其它,情知再不说明原委,整不好云稹又要和他绝交了。

    “你先不要慌,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崔昊嘀嘀咕咕跟云稹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遍,每说句话都要看看云稹的脸色,像是时刻都在提防他冲出去一般。

    果不出崔昊所料,得知这一切前因后果的云稹,登时和他翻脸,指手画脚地斥责道:“崔少,我把这些妇孺交给你,是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他们,谁知道你为了保你的那点私欲,竟然连小孩子都舍得出卖。”

    崔昊见云稹怒气冲冲地往出走,当下侧身停在前面,正色道:“你又发疯了是不,知不知道你这样去会害死人的。”

    “滚开!”

    云稹此刻连看都不愿意看崔昊一眼,天行剑的寒芒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冷言道:“我云氏一门是代代出将,保家卫国,但是也不一定每代人都要保他李家皇位。别在跟我扣这些帽子,我在外出生入死保境安民,他们却怎么对我的?”

    听着云稹的咆哮,崔昊不禁有些心虚,缓缓地侧身移开在边上,给云稹让出了一条路出去。

    在云稹走后,他立刻返回书房找慧空商议,一面又通知徐慧等人过来,慧空听说云稹已去了相府质问田令孜,顿时责怪云稹糊涂不为大局着想,但转眼又想,和田令孜那样的人确实干不成大事,叹息道:“昊儿,吩咐他们收拾行装吧!倘若云稹和田令孜闹翻了天,遭罪的可是这些家眷,还不如由为师带他们上天门安顿。”

    崔昊也不禁点头称是,道:“你们快准备,我过去策应云稹,这会他身边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相府。

    早上还阳光柔和地笼罩着长安,却在下午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雨,田令孜在偏院里喝茶闲坐,望着外面的天气摇了摇头,道:“这天越来越反常了!”

    “你什么时候能放我走啊?”忽然被田令孜锁在柱子上的小叫花,发出了一声

    脆响轻叫,话语中既是期盼又是担忧,滴溜溜的双眼怔怔地盯着田令孜问道。

    ……

    田令孜缓缓地从椅子上翻了起来,将所读的书籍扔在了一旁,冷哼道:“那就说不定咯!也许十天半月,也许是一年半载的,总之等云稹回来再说吧,你也别太着急,怪只怪你认了个那么有优势的爹。”

    “云稹在此!”

    话音刚还在前院停留,眨眼之际已到了这里,云稹斜靠在门庭旁,双手环胸道:“田令孜,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等我吗?小爷我来了,放人吧!”

    放人?

    田令孜猛地见云稹出现在长安也是暗地里大吃一惊,但听他口气颇重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不由沉声变色,道:“云少侠口气倒是不小啊!不过这孩子本相是请来做客的,哪容得了你说放就放?”

    第一次见做客的待遇会被人五花大绑,云稹懒得跟他计较这些,直言道:“田令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挑白了说,你究竟想怎么着吧!”

    田令孜自然还是希望云稹按照他的安排,在襄阳步步为营以退黄巢叛军,道明心意后,只听云稹愣了半晌反而大笑了起来,道:“黄巢此刻在江西作乱,你不去管他,反而紧盯着我不放,看样子你是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当初我竟和你沆瀣一气,真是瞎了眼。”

    云稹的话句句如同冰刀一般刺入田令孜的心窝,但在这样纷乱的时代,他不得不这么做,谁也无法保证第一个黄巢倒下,就会出现第二个乃至更多人效仿黄巢,也许这就是政事,宁可错杀也决不能错放。

    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天下却是李家的天下,毕竟现在的天子还姓李,所以听话的人可以留,不听话的只能杀,王拓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就算江湖人都围着他打转,但违背了这条潜在的规定,谁都甭想活。

    “我在跟你说最后一遍,放了他!”

    云稹手上的天行剑已横在了田令孜眼前,在此之前他还在路上考虑要不要和田令孜撕破脸皮,但刚才听了他心中的“大道”,自知此道非彼道,他们两人心中的抱负和信念实在相差太大,也就用不着再厚此薄彼。

    “你以为就凭你可以胁迫的了本相吗?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并不止你一个,你也别再躲藏了,故人相见怎么都得出门远迎一下不是。”田令孜突然话锋一转,整个人都是一副谈笑自若的样子,气定神闲地对着身后的帷幕说道。

    云稹不禁皱了皱眉头,情知田令孜现在在朝中已是只手遮天,除过那些铁了心反叛大唐的,几乎没有他请不到的人,定睛望着帷幕后的背影,心里起伏不定的疙瘩乱窜,莫名地觉得那人似曾相识。

    熟悉的背影,久违的气息。

    难道他是......

    茅山道人?

    还不来得及云稹反应,帷幕后的身影已抢先站在了小叫花的

    身前,狞笑着哼道:“云门主,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见了老朋友是这种反应,弄得老人家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云稹呆若木鸡地对着茅山道人冥想,他不是已退隐江湖了吗,怎么现在和田令孜这家伙勾搭在了一起,还真别说,这两人配合在一起可真是完美,妥妥地狼狈为奸,扬言道:“道长,你不归隐田园避乱,此刻返回长安,难道是急着见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了吗?”

    两个徒弟的死一直是茅山道人的痛楚,此刻被云稹旧事重提,脸上顿时泛起了阵阵青光,瞥了眼身后惊恐的杨小吉后,又笑道:“你小子到现在还想使诈,别忘了你的徒弟此刻正在我的手里,反正我杀人的手法多样,你让我痛惜多年,我也不能让你好受。”

    云稹暗叫糟糕,他知道这个老毒物是出了名的歹毒,是能施毒于无形之中的高手,正愁没机会救走杨小吉,只觉背后一阵暗器袭来,立即摇身一变闪在旁边,却见暗器的去势不偏不倚正是茅山道人的诸般大穴,不禁心里窃喜,天行剑已随心化作一道寒光穿向茅山道人。

    “你......这个叛徒!”

    这是茅山道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阴暗的堂上就那么几个人,铁定不是田令孜下的手,云稹挥剑斩断了捆绑杨小吉的绳索,抱起他缓缓准备离去。

    “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田令孜见状,只觉云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由地瑟瑟发抖,紧握着双拳问道。

    云稹回头瞥了瞥他,道:“相爷多虑!云稹既然来了肯定是要走的,至于茅山道人......你自己请来的你自己收拾去。”

    “来人!”

    随着田令孜一声暴喝,云稹只见院子里人影错综,须臾之间全部集结在了堂前,少说也有四五百弓箭手,各个拉满弓矢,虎狼般地对着他和杨小吉,他不由踟蹰着向田令孜身边靠拢。

    “慢!”

    一声长喝划破了在场的肃杀之静,崔昊几个错落翻身落在了堂前,拱手道:“相爷,事情还是不要做绝才好,今天你若杀了云稹,只会让这河山没落的更快,不如买个人情下次也好相见。”

    田令孜闻言,缓缓地低头看了崔昊一眼,瞧着他手上若隐若现的匕首,心里不由泛起了疑虑,冷哼着转身离去,道:“云稹,今天本相给你机会,你若走不了,可就别怪我了!”

    弓箭手见状,仍是踟蹰不退,左顾右盼地寻味着田令孜的话,到底是放箭还是不放,很难有个决定。

    就在他们为难之际,崔昊站在堂前高声宣扬道:“你们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去忙自己要做的事情,难道相府养你们全是吃白饭的吗?”

    侍卫本就是听主子号令的,如今有了崔昊的这番命令,就算是田令孜来日怪罪起他们,他们也有个由头作挡箭牌,顿时一溜烟地四散而去。

第七十四章 反复无常

    “云少,咱们快点走!一会我送你出城,不然等老头子心意变了,你们谁都走不了。”崔昊一路护送云稹到了东街尽头,见云稹徘徊不定的样子,只好对他说出了实情。

    得知徐慧他们已经被慧空送往天门,云稹心里也踏实了许多,道:“那你了?你也看到了田令孜那人根本就是个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的人,你没必要为他再卖命了,还不如随咱们去天门修整,待的来日朝廷有了起色,再建功勋。”

    崔昊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豪言壮语,如今他们两个都算是如愿了,但为官的途中却是诸多不顺,处处都是险境阴谋,苦笑道:“云少,求你件事情!好生照顾晚晴,她已有了我的骨肉,拜托了。”

    他连云稹答复的机会都没有给,转身酸溜溜地回到了清冷的崔府,平常在杨小吉几个的捣蛋下,这里总是生机一片,可到了现在也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了。

    “喂!你怎么去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吃饭?”崔昊听着这个熟悉不过的声音,不由回头望去,却见楚晚晴浑身一副凌乱的样子,脸颊处脏兮兮的东西仍未擦拭干净,颇有怒气地站在门口喊到。

    我不是安排她去天门了吗?

    崔昊望着伊人顿时苦笑,心想八成是楚晚晴牵挂自己才回来的,顿时心里冰凉中又扬起了一番热气。

    长安东郊。

    三月初的天色并不能算怎么炎热,但是这条官道上的茶馆摊贩已经开始营业了,气氛倒还算是不错。

    经过这次劫难,云稹更对小叫花疼爱有加了,一路害怕他遭罪,直直地背着他行走着,原本想买马的,可谁知将就着能用的马都被朝廷收购了回去,四下打听之余,除了东郊外乱坟岗十里外的落雁马场外,几乎在长安城很难找不出好马了。

    “义父,我想睡觉。”一直趴在云稹背上的小叫花,突然开口说道。

    云稹也没怎么在意他,苦笑道:“睡吧!我尽量走慢点,在我背上可比马背上舒服的多,你小子就提前偷懒吧,要不然……”

    忽然云稹发现他脖子上有一股黏黏的东西蠕动,还以为是小叫花的口水,苦笑着榄起袖口擦拭了片刻,回头一看全是乌黑的血渍,不由大惊,将小叫花放在了路边,准备解救。

    为他探脉才知,小叫花体内的毒素早已攻心,显然是回天乏术了,望着小叫花蜡黄的脸色,云稹心里大恸,泪水模糊了视线,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小叫花的脸上。

    小叫花乏力地扬起了手臂,替云稹擦拭着泪花,断断续续地笑道:“义父,其实我早知道我……中毒了,就在你杀……那个坏人的时候,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别说了!”

    云稹急忙封住了小叫花的气门,阻止毒性扩散,明知这是没什么用的,只想让他多活一会算一会

    ,可是小叫花像是很着急似的,并不想仍他摆布,继续道:“这是哪儿啊?好人……杨小吉那几个王八蛋总说我练功拖他们后腿,现在……义父可以教他们了,他们……其实很聪……明……”

    小叫花说完后,双手垂垂地耷拉了下来,嘴角的鲜血已开始凝干,四肢已变得冰冷僵直,云稹回头望着眼前纷杂的乱石碑,顿时大声呼啸了起来。

    乱坟岗,五年前的云稹在此杀了茅山道人的两个徒弟,五年后风水轮流转,茅山道人又害死自己的义子,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但是落清寒和落清影作恶多端,实属死有余辜,可小叫花了,他还没来得及在这世上多行就没了,岂不可惜?

    云稹在马场一里处改了方向,他反而向南行去,用衣袋背着小叫花,直到次日遇见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才将他入葬。

    “黄巢!”

    云稹在山涧面前对着湍急的瀑布呐喊道:“要不是你,天下间怎会纷乱不止,要不是你,我云家又哪能家破人亡,现在又因为你搭上了一条性命。你实在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我不取你性命,实在难对他们的在天之灵。”

    说罢,天行剑瞬势而起,天云剑法携九渊心诀舞动不停,实有挥剑断水流的趋势,可惜水势不尽于此,哪能让他斩断解气,充其量只能是愁上加愁了。

    想到襄阳和洛阳还有天门的人马时,云稹脸上不禁泛起愁云,几经犹豫之下,他还是决定先潜入襄阳整顿,再定其它。

    三日后。

    云稹刚到襄阳门口,老远处就看见守城的侍卫到处张贴着自己的画像,更有甚者,他们还画本图形拿在手中盘查过往行人。

    好在此刻的云稹满面风霜,胡子拉碴地肆意绕在嘴角处,散乱的头发垂肩而立,一把最为显眼的天行剑也被他用粗布包扎了起来,宛如拐杖似的,就算是好友亲朋估计一时也难以认出。

    再加上云稹一口西北质朴的音调,侍卫很难认出,稀里糊涂地就放了过去,来到府衙门前,暗思此刻进去未免有些招摇,索性将天行剑坐在屁股底下,勾着头伴起了叫花子的角色。

    从正午到日暮,竟然还乞讨到了几两碎银子,暗自掂量了会,悉数给了一起同是乞讨的小姑娘,自己几个转弯就没入府衙之内。

    “师父,他们把咱们关起来是什么意思啊!我大哥去哪了,怎么突然间咱们就成了罪犯……”

    云稹躲在门口,一直听着杨九风和云天师徒间的对白,许久过后才徐徐推开门,望着他们惊讶的表情,登时嘘声道:“别说话,听我说!”

    将所有的情形给二人说过后,云稹便问起了这边的局势,道:“你们也别害怕,田令孜这边是拿不住我的,倒是襄阳现在由谁接防?”

    杨九风道:“也不是别人,正是上次

    和咱们一同清缴叛军的高骈,说来也怪,他对天门的人好像并没有按照田令孜的意思做,反而对我们招待有加,每天三餐不缺,只是不让我们自由出去。”

    哦?

    想必又是田令孜的诡计,他这样一来,先是罢黜了我的兵权,紧接着明一套暗一套,让高骈好心将自己收服,再为他们保山河,灭叛军,有了高骈的制衡,天门自当也实在翻不起大浪。

    云稹细细地想了一遍,突然冷哼道:“门外想必是高将军吧!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话语过后,房门果真吱呀一声打开了,来的人也正是高骈,只见他满脸堆着笑容,凑到云稹身前,笑道:“云大侠好耳力啊!末将早为你备下了酒宴,专门为你接风洗尘,还望不要推辞。”

    云稹瞥了他一眼,心想反正一天滴水未进,还不如从他的意思,吃饱了再说,笑道:“天儿,咱们吃好东西去不去?”

    云天哪有他们心想的那么复杂,一听到有好东西吃,登时扔掉了咬了一口的果子,径直陪同云稹去了府衙的后花园。

    酒宴倒也算是丰富,天南地北的各色菜肴很是齐全,看得出来田令孜这次也是为重新拉拢自己下了不少功夫的,云稹也没怎么客气,径直胡吃海喝一通后,准备离去。

    “云大侠,且慢走!”

    天下本就没有免费的晚餐,高骈费了周折安顿这些,自然有他的打算,道:“大侠,你可知这饭局是何用意吗?”

    云稹顿时憋了一肚子的火,冷哼:“你有话直说吧!你我都不是痴傻之人,总之这个饭局决计不是你主子为我送行的。”

    高骈拍掌大笑,道:“云大侠真乃豪爽聪慧之人,田相爷的用意既然你已经猜透了,末将也就不用多言,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他说到最后,面孔上俨然露出一丝冷气,云稹情知这个鸿门宴背后定埋伏着武士,又想到小叫花的死,咬牙切齿地悔恨了一番,道:“既然你们如此器重云某,云某也不能小家子气,自当配合高将军继续追击叛军,以求河山安定,百姓乐业。”

    高骈不由大赞云稹的气度,道:“大侠既然有此心,那可是再好不过的,明日你便集结天门人马自立为营,咱们一同奔赴江西一带清缴叛军,想来胜算必然极大。”

    云稹没好气地点了点头,道:“今天我一路累的紧,具体的事项,咱们明日清晨再详细计较。”

    “不送!”

    但当云稹回到卧房休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行李已被人翻过,周围黑暗角落处也隐约有人在窥探这里,只好轻蔑地笑了笑,径直躺在了床上,任其自然。

第七十五章 两难

    清晨,高骈急匆匆地召云稹前来抽签,以决定两人谁为先锋。

    空落落的营帐中堆满了甲胄将军,他们的眼神中像是对云稹充满数不尽的鄙夷似的,营帐最前端摆着一道香案,香案上所焚的香也是庙会仅有的那种高端东西,香炉旁边立着一个圆柱形的竹签桶,里面的竹签不多,只有两条。

    “谁先来!”

    高骈故意做了个谦让的姿态,脸上的笑容犹如炸开了锅似的,道:“云贤弟,这里有两条竹签,上面各写着前后......”

    也不知怎地,云稹望着他满脸横肉的堆笑竟然有种莫名的恶心,迟迟地上前道:“还是我先来吧!”

    既然他们已为自己准备好了圈套,若是自己不跳,他们肯定也有其他办法逼迫自己,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们做回聪明人。

    云稹随意从中抽取了一株签,缓缓地打开看了半晌,愣了愣,叹息道:“看来是老天让天门取得如此功勋,高将军,云某这就回去打点一切,尽早出发。”

    嗯。

    没有挽留,更没有贺喜。

    如云稹所料不假,竹签桶里的签上所写的都是“前”,根本没什么“后”。但他还是按照高骈准备的做了,不为别的,只因寄人篱下时总要做些违背自身意愿的事情,否则谁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天门的兵马自荆襄之战后,所剩下的无非三万多人,也不是田令孜嫉贤妒能,若让这些人揭竿而起,其势力估计也不会低于黄巢所率的平民,毕竟天门的人十个里面**个是实打实的练家子,至于所剩下的一二,不是有着经纶满腹就是腰缠万贯,不由得他不防备。

    襄阳城门口聚满了军民,大抵是因为云稹解救了他们,才出于人道送别的吧,但也不能不保证其中有人是为了凑热闹,率先而来的还是接防襄阳的守军将领高骈,只见他仍是满面的笑容,神态却变得极为傲慢,斜斜地拱手道:“云贤弟,这次就有劳你们了,本将定会及时赶到江西,在必要时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话已说得够直接了,再说就说直白了,也就没什么意思,因为他相信云稹会懂得,就算不懂以后也会见识到。

    云稹只好含笑置之,挥手与襄阳民众作别后,直直地驱马出城,一路循着叛军的轨迹向江西诸地奔去。

    此刻的江西已被黄巢的军队祸害的不堪入目,就连主要的饶州、并州两座城池也先后落在了黄巢的手里,起义军的声势一时也声震大江两地诸多城池。

    天门的大军率先到来的是并州,时值春时,所过之处尽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繁华景象,但与之大不相称的是,路旁的饿殍与哽咽的妇孺老人,没落的集市上除过插标易子的人也没什么买卖可做。

    “求求你了,

    大爷!我这孩子什么都会做的,只求能换点钱为老母治病。”

    云稹驱马从两旁的呼喊中行过,不由摇头心里默叹:卖子救母?说得好听,如果他真的有这么孝顺,又岂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十之**又是骗钱逃难的,指不定连那孩子也不是自家的,这年头为了活命,什么人都可能有......

    天色已晚,云稹不得不进驻在并州的一个小县城里,埋锅造饭后,云稹躺在营帐中听着耳旁的哭爹喊娘声音,不禁在脸上泛起愁容,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只好乘着月色独自出了辕门,径直流浪在大街小巷。

    “你,看起来对这里事情很沮丧。”

    云稹循声回头,但除了路边沧桑乞丐和流浪孤儿寡母外,并没有像能说这话的人身影,不由自主地踟蹰不前。

    一个优秀的猎人想要捕捉现身的猎物,除过有敏锐的观察力,更重要的还要有良好的心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等待似乎已经成了他唯一也是必须做的事了。

    果不出所料,说话的那人见云稹没有任何动作后,瞬时诡笑了起来,道:“风从云,龙虎现。你小子真不该躺这次浑水,避世于山野享清福有什么不好?”

    云稹听着这个越来越近的声音,倍感熟悉,蓦地想起一个人,不由在原地打转,喝道:“袁明觉,我知道是你在这里,既然来了,又何必装神弄鬼?”

    ……

    哎!

    “我都来这里半天了,是你不理我才对,空口白话地扣这么大顶帽子给我,实在有些难受的紧啊!”袁明觉突然现身于云稹的身后,一改往常正经的气度,竟像是街头流氓混混的口吻。

    对这一变故,云稹还真是始料未及,望着这个三番两次和自己作对的人,不禁泛起怒气,沉声道:“你不和黄巢汇合在一处,今天怎么有兴致来着肮脏的地方?”

    “找你啊!”

    一个人从老持沉重变得泼皮无赖,除了心智受损也就是预谋着更大的策划,很明显比起第一种,袁明觉更像是第二种人。

    云稹噗嗤一笑,连连咳嗽道:“袁明觉不说你年龄都和我父亲辈差不多,就说咱们两个大老爷们,你能别这么暧昧吗?真让人受不了……”

    哈哈哈!

    袁明觉闻言,不怒反笑,道:“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就不耍嘴皮子了。其实,这次来我是劝你退兵的!”

    还真如自己所料,他的狐狸尾巴这不就露出来了吗,云稹不以为意地望着他,冷笑道:“袁大老爷,你这是想学郦食其空口取城池啊!”

    嘿嘿嘿……

    袁明觉狞笑了起来,瞥了眼一旁啼哭的孩子,他的母亲已经死去多时,道:“世间的疾苦难止于此,既然你也是尝过的人

    ,何必再尝。此时收手,一切还来得及!”

    收手?

    云稹暗自强忍着怒气,心想: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应该过得更好,如果能以我一己之力改变现状,又有何不可?

    当下说道:“我前段时候收了四个孩子为徒,他们都很聪明,其中还有个就像那孩子一样没爹没娘,他把我夫妇认作亲人,平时也很懂事……”

    然后了?

    袁明觉一听起这些关于人间亲情的事情,登时脸色大变,肃然正色道。

    他死了!

    “就在前几天,我和田令孜闹翻后死的。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如果没有黄巢他们作乱,也许他不会这么早死于非命,如果他不认识我,他也可能调皮捣蛋玩乐一世。你说是吗?”

    望着云稹脸上的沉寂之色,袁明觉略有些茫然,天道人海,究竟是哪个更大,谁又包裹谁的装束,几十年了他还是没想明白,此刻也不想明白,道:“既然他已经去了,你又何必把活着的人牵扯进来。”

    月色偏移下的黑影渐渐随着时间移动,稍纵即逝的光芒又换作了幽静漆黑的暗夜,云稹脸上已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迟迟地转身道:“你走吧!回去告诉黄巢,他若不放弃,我也不会撒手不顾,大不就拼个你死我活。”

    袁明觉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从前从未有过的一种惆怅,面对远去的云稹也没加阻拦,瞥了眼墙角啜泣的孩子,从怀里摸出了几两碎银子,信手撒在他怀里,人已消失于黑夜不见。

    天亮后,外面的人纷纷嚷嚷地闹腾个不停,云稹被惊醒后也不得不返回营地查探,却见辕门上绑着昨天卖子求财的男子,冰冷的脸上略带些青紫色,显然是被人拧断脖子致死的。

    上面悬着的白布写道:“承君之道,为君消灾。自此龙虎,终归尘间。”

    云稹端详着白布上的大字,一时也说不出喜怒哀乐,只是隐隐觉得袁明觉此举实在太过意外,可时不与他多做遐想,辕门外飞来的铁骑报道:“门主,前面二十里处有叛军动向!”

    再探再报!

    杨九风拿起从襄阳那边带出来的地形图,仔细揣摩道:“前面是块绝地,叛军既然敢在此驻扎,想必也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的地形,咱们不能贸然前行,需得打探清楚再做决定。”

    三万门生的命运,不得不让云稹更加小心,此刻完全赞同杨九风的说法,只好派遣孟寒光摇旗呐喊在十里外虚张声势,再派心腹之人去打探情形。

    二十里处是道天然的峡谷,名为一线天,从此而过可直达岭南,可以说和剑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地。

    云稹苦等高骈大军好几天,但终究毫无音讯,只好率军去了另一端的饶州周围安营扎寨。

第七十七章 金蝉脱壳

    “云贤弟,此次若不是有你诱敌,黄巢的叛军肯定不会受到如此重创,咱们接下来可得合计一下下一步的事情。”

    雨夜中人来人往的全是些朝廷的官兵,很少有天门中人从云稹眼前闪过,只能细细盯着地上被雨幕浇透的尸体,依稀还能分辨出些人物,静听着高骈铿锵有力的声音,辗转失魂落魄交加,无以言表。

    南方的雨季漫长可是出了名的,今年开春以来久经干旱折磨,是以一旦淅沥的雨声哗哗骤起,就没个停下的意思。

    高骈下令所有人撤出饶州地界,可惜地上的忠骨被雨水泡烂也没人去搭理,整个城内的气氛确实不像是让人生存的地方,云稹临走之前不禁回头望了望城头,登时凉意侵透全身,双眼红透但是欲哭无泪。

    天门的人从饶州城撤出时,死伤已达**成,算上重伤未愈的人马还不足八千。离开饶州后,并州无疑成了高骈下一个目标地点。

    因为他断定黄巢离开后,并州肯定是他逃难的唯一场所,虽然说高骈是个庸碌之将,但在建功立业的**下竟然猜了个正着,几经派人出去打探之下,以确定黄巢的处所无疑。

    三天后。

    并州二十里开外的中军营帐中,独坐云稹和高骈两人,这些时间仍高骈如何做云稹的思想工作,云稹始终还是一副漠然置之的姿态,但高骈似乎很执着,丝毫没有放弃说服云稹御敌的心态。

    “贤弟,你这又是何必了,听闻你天门在洛阳还不有万余兵马吗?此刻若将他们召集在一处,定能报仇雪恨......”高骈走走停停地绕在云稹的背后,一通话下来竟用了好几种的语气,或请求或打气亦或是怂恿。

    云稹短短几天下来,人已沧桑了许多,除了眼眶周围黑里透红地有些血气,整个脸色尽显苍白,迟疑了片刻,扬起头道:“高......将军,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吗?你若早些跟来,何至于天门损失如此惨重,你分明是成心害我天门,现在还有脸恬不知耻地在我面前提及报仇的事。”

    一度忍让的云稹爆发起来,倒让高骈措不及防,他自始至终都以为云稹是因为惧怕田令孜才跟他合作的,口口声声的贤弟已经是给他莫大的面子了,殊不知今天云稹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他的感观,顿时显得吃惊未定,徐徐向后退却了起来。

    过了好久才冷声道:“云稹,你要想清楚现在的局势,我为你指的路是唯一的活路,除此之外几乎全是不归路。休说远在长安的田相爷,我都可以用叛军的名义,将你们天门屠杀殆尽......”

    屠杀殆尽?

    “你好大的口气啊!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步田地,老子也不怕如实地告诉你,就算是田令孜那条狗摇尾乞怜地站在老子面前,老

    子也懒得理他,更别说他的一条狗腿子,老子不信他能掀起什么样的涛浪?”

    此刻的云稹以彻底被高骈激怒,大袖一挥径直扬长而去,还没等高骈反应过来,黄昏时分已率残兵南下。

    因这些人中大多是陪着云稹再创天门的人,所以对于天门山的情形也比较熟悉,云稹一面修家书带给徐慧,一面吩咐杨九风好生替他照料这些人,自己偷摸只身赶赴洛阳。

    洛阳的天气并不像南方阴雨连绵不尽,破旧残垣的东城好像并没有被修整,城前的绿茵茵草木弥漫到了城墙地,也没有人搭理这些。

    云稹来到洛阳后,只感觉以往走过的街头,又是全“新”的一副面目,破旧的仍自破旧,以前崭新的也变了模样,本来街上就不多的人群,现在已寥寥无几。

    冬去春来,城内却还没有去年冬季的繁华,有钱的富户已席卷家财逃亡别处,留下的无非些是穷困潦倒又无处安身的人,对他们而言逃与不逃也就那么回事,毫无意义。

    天门分支的人仍在东市驻扎,平时深居简出从不与常人来往,静等叛军攻城才准备倾巢出动,因南面要道被叛军闭塞,对云稹平叛的事情倒也知之甚少,只听闻他和田令孜已闹翻而已。

    风阳真人是个骨子里极喜欢自由的人,因与云端,裴松旧交甚欢,不忍将一盘散沙丢给云稹,才不得已担任起了协助洛阳城防的重任,不然早已笑望于山野了,哪还能逆来顺受朝廷的五花八门鸟气。

    羊叔子此刻因人丁骤减退出了东市的摊子,整天拉扯着闲来无事的风阳真人下棋。

    他的棋艺并不怎么精湛,可不服输的劲头却不比年轻人差,每天从一睁眼到夜尽,竟没一点困乏的意思,倒是难为了风阳真人,暗自苦笑不迭。

    二羊相争,不分胜负是没有了断的。

    连续几个月下来,虽然博弈之中难免会因羊叔子的急躁脾气,使得气氛紧张,但一盏茶的时间后,两人又会重归于好,渐渐地,两人各自染上了对方的毛病,风阳真人粗口连连,羊叔子倒在旁唯唯诺诺不定,端的让人感到好笑。

    “二位好雅兴!”

    风阳真人闻言倍感耳熟,循声望去只见果真是云稹到了洛阳,当下拄着棋盘起身,对羊叔子摆手笑道:“不下了,不下了!”

    还没来得及云稹和风阳真人寒暄,羊叔子便横在中间,怒熊熊地指着云稹的鼻子埋怨道:“又是你这个小子,上次坏我和雁衡阳下棋的是你,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个风羊真人,又被你搅和了,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你的了。”

    云稹苦笑着目送他愤愤离开,只听风阳真人笑道:“门主,你不要理他,他这是赢不了老道,又在借机使性子了,过会自动就找上门来了。

    瞧着两人嬉笑怒骂又彼此相知的样子,云稹心里莫名地充满了向往,不过脸色仍旧没什么变化,一身素衣已被风尘脏透。

    风阳真人急忙吩咐底下人备茶点,暗地里打量了会落寞的云稹,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似的,不禁踟蹰道:“门主,你那边出什么事情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

    “死了,他们都死了!”

    风阳真人头皮一麻,犹豫道:“谁死了,孟寒光他们人了?”

    云稹见他神色焦灼,只好负手立于窗前,把孟寒光断臂还有天门人遭遇伏击的事情,通通说给了风阳真人听。

    “那你此行的目的是……”

    云稹混乱的心里突如其来地平静了下来,道:“我准备放任大家自由,愿意随我回去天门的欢迎,不愿意的就继续回归江湖吧!应该快意恩仇比死在奸佞手下强的多,何必再给他们强加灾难了。”

    风阳真人听罢,瞬间皱起了没有,沉沉地道:“门主,天门目前还有数万之众,若在加上你的影响力,号召天下群雄也不是难事,何必……再者,这么多人说撒就散,他日他们投在黄巢麾下,那可是……”

    云稹负于身后的左臂,豁然攥起了拳头,硬生生地发出了咯吱响声,寒声道:“谁敢与黄巢为伍,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下去吩咐吧!”

    他做这个决定也是看透了高骈,田令孜这些人的面貌,情知这般愚忠下去,无论黄巢叛乱能不能得解,他和天门人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还不如尽早打算防患未然,兴许他们在江湖上没了朝廷的束缚还能多杀几个贼子,为同袍报仇。

    平日里空旷的东市,今天忽然布满了人群,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交头接耳相互寒暄的人比比皆是,他们的出现只为了一个人。

    云稹。

    暗自呼吸吐纳调整状态的云稹,忽然一时见到这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由自主地迟疑了起来,但一心想到过往的血腥,仍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些人大多是亡命天涯的豪杰,素来佩服云稹的侠义才聚在一起,但听今天的云稹已对朝廷失望,要把他们重新遣散于江湖,震惊之余全是伤感。

    难道十几万天门的壮景就不再出现了吗?

    云稹压根儿不想给他们留太多考虑的时间,扬声喊到:“今夜咱们万千兄弟笑聚东市,不醉不归,明天就各奔东西,朝廷曾扬言说要将咱们灭门,我倒要他洛阳郡守明天看看,天门倒底能不能说灭就灭?”

    “好!”

    万千汉子的叫喊声缕缕徘徊在街巷,吓得仅存的几家门户也纷纷关门紧闭,迟迟不敢露面。

第七十八章 美酒无味

    夏初的天气还算是温和,虽然微风里夹杂着些凉意,但今夜却丝毫感觉不到凄冷,并不是季节,而在于烈酒,归于人心。

    云稹曾对自己说过,这辈子对他而言的两大憾事,莫过于美酒无味,伊人憔悴。

    今夜没有后者,处处尽显前方。

    酒还是那些酒,饮酒的人只不过比以前多了些,按理说人多才热闹,可云稹在这个氛围中听到的不是粗糙的呐喊,所见的也不是蒸蒸日上的天门运势,感觉到的只有无尽延绵的凄凉与惆怅。

    宴会上除了几位领头的人物外,其他的汉子基本还算没有丢脸,只顾着狂欢解脱,对明天的事情只字不提。

    “门主!”

    云稹闻言,抬头望了眼来人,只见他白净的面皮,加上一袭布衣素裹,更显年轻有力。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应该是在盐帮,那时候许多人都活的很好,至于他叫什么名字,实在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但他却记得少年人的剑法确实可以,好像还替他背过剑。

    “你不随他们喝酒消遣,过来寻我何事?”云稹拨弄着身边的酒坛子,盘膝而坐在地上,斜斜地让酒坛滴溜溜转动个不停,闷声问道。

    那位少年剑客并没有因云稹的冷漠而懊恼退缩,说话的反而声音更加大了些,道:“以前听说门主文武全才,眼见大家明天都要散尽,你何不趁机给大家显露一次,以解愁苦。”

    江湖上的人和事,就是这样喜欢以讹传讹,“文武全才”这样的话,他何曾说过,望着无数明晃晃的眼镜,他一时颇有些为难。

    沉默了许久,悄然开口道:“拿酒来!我云稹一声佩服的人不算多,但我师父就是其中一个,如果你们知道他的生涯后,也就不会说我云稹徇私了。”

    又一坛子米酒端在了他的眼前,只见云稹右手使剑挑开了封印,闻着酒香,左手变勾直抓在了坛口,咕咚咕咚饮了数口,大笑道:“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

    抖擞精神,剑花绕着酒坛子游走不定,身法也有些混乱无章,只有武功纯属的人才看得出云稹那不是买醉,倒像是返璞归真,恣意洒脱系于全身。

    “生死等闲事,劝君莫回首。”

    绕树三匝后,云稹又吟了一句,倒提着剑锋横空出世,每一招每一式尽显霸道,见此情此景,少年剑客只好呆呆地对天长叹道:“才子莫负佳人酿,浮生痛饮几度归。真豪杰也!”

    云稹像是听见了刚才少年人对他的评价,信手撒

    脱天行剑,自个却径直饮酒不停,天行剑横空像是刻着字符:“人生萧然驭,不过尔尔求。”

    天门众人见云稹能以心御剑,人剑互通,当下尽皆称赞叫好不绝,却见云稹在院落里浮起浮沉,剑尖萧然挑下酒坛子,道:“昂首阔步间,天地逍遥游!”

    这首诗不是他所作,但他对作这首诗的裴松却佩服不已,好几次都借着这首诗引得众人称绝。

    云稹苦笑道:“这是我师父生平最喜欢的杰作,我借这个时候献丑了。师父一生戎马,到了乐居田园的时候,却……所以,这个志向我们得替他传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而且要逍遥地活下去。”

    就连一旁的风阳真人也缓缓迈开步子,道:“裴兄得高徒如斯,定当九泉瞑目,看来老道的担心也是空余了,你到底是长大了,不过终究有点晚。”

    云稹面皮微红,道:“真人,你这是……要先行一步吗?”

    风阳真人微微颔首,只说了个“是”字,人已扬长而去。

    直到天亮再也没见他的踪影,云稹也没打算去找他,他与风阳真人相处的时间也有好几年,深知他的行事风格,望着晦涩天际的点点猩红,心想:他也许是找寻他心中的道去了吧,红尘作伴对他终究是大梦一场,希望他能如愿。

    “让开!”

    拓跋武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趁着酒兴发疯般地咆哮着,不断拨开两侧的人群,浑浑噩噩地站在云稹的眼前,摇摆不定地吼道:“他人呢?风羊老道……”

    见此情形,云稹心里委实叫苦不迭,冷哼道:“人家都走了七八个时辰咯,谁让你贪杯不醒的,快点收拾东西,咱们也走吧!”

    当拓跋武听到风羊真人已悄然离去时,沉重的眼皮垂垂地眨巴了几下,忽然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丝毫不顾及他在群雄眼中的气度,边哭边骂道:“老子追寻他半辈子,就想和他一较高低,结果……”

    云稹一时听得心酸,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散开众人,独留他们二人在内,诡笑道:“拓跋兄,你哭的早了点,我忽然想起昨晚真人留给了我件东西,还说专门是给你的。”

    什么?

    拓跋武望着明晃晃的信封,豁然起身端了过去,边拆边埋怨着云稹,道:“你个混蛋怎么不早说啊,快给我看看,白白让老子为他撒了几滴猫尿,他妈晦气!”

    ……

    看过信封后的拓跋武傻愣愣地立在庭院内,没有任何动作,连表情都像是凝结住了似

    的。

    云稹见状,急问道:“怎么了?”

    拓跋武也不回答他,正色反问道:“老实交代,你看过没有?”

    云稹倍感莫名其妙,只好摇了摇头。

    “那就好!”

    拓跋武说罢,顺手一撮直接把信笺揉了个粉碎,扬长大笑道:“他姥姥的,风羊老道真是够意思,他让我去找他,却不让你看信。”

    ……

    云稹望着瞬间得意忘形的拓跋武,心里竟然除了气愤还有种难以描述的难受,对他又不敢采取措施,只好眼巴巴地任其离去。

    天亮后,云稹带着一万多人马纷纷扬扬从东市而出,临东街行过,嘴角异口同声地叫喊着:“李花终是木子离,柳叶难断真人留。”

    一时声势浩大难以置信,仍躺在小妾被窝里的洛阳郡守,却对此时毫不知情,府衙的人也不敢向他通报,倒让云稹一行人来了个风光,走了个霸气。

    万余人的阵仗,一路上每逢一个长亭散去一批,每遇山水连同别去数百人,从早至晚竟七零八落地散了个干净。

    官道上只剩下了云稹,少年剑客和拓跋武三人,云稹心里微凉,强自压抑着自己,说道:“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们也去吧,珍重!”

    “妈的!”

    拓跋武白眼翻了数次,冷声骂道:“分别就分别,哪来那么多酸溜溜的话将,要我说啊!你回你家,你找你妈,我他娘……也不知道要做啥了,算了算了,都滚吧!”

    一个三岔路口,等待他们的真会是不同的命运吗?

    云稹和白衣少年道别后,乘着斜阳仍自向南奔去,白衣少年独自站在空旷的原野中,踟蹰了片刻后,突然翻身上马向云稹的方向追去。

    “门主,等等我!”

    云稹闻言,回头老远地就望见一团白影,苦叹着返身奔去,道:“兄弟,你怎么又跟上来了?”

    白衣少年呲牙咧嘴地笑了笑,道:“拓跋武那混蛋净瞎说,我又没爹没娘,去哪里找住所。天黑了!我怕黑,还是跟随门主一路比较安全。”

    云稹心知他说的都是假话,分明就是不想走而打的幌子,顿时对着他也笑了笑,说道:“我也没爹没妈了,正好咱们结伴而行,让那混蛋自个受罪去。”

    夕阳并没有悬空多久,伴着周围寺庙的钟声,天色登时化作一片茫然。

第一章 恩怨

    自三叉路口道别后,云稹和白衣少年一路飞奔在乌黑的夜里,路边除了隐隐绰绰的苍老树木外,更多的也就是不安分聒噪的虫鸟鸣声,别无其他。

    大约行至夜半三更,此刻他们已偏离了原来的宽敞官道,潺潺而流的溪水声愈来愈烈,前方也明里暗里地有灯影闪现。

    夜风难眠灯火,

    隔江不断客流。

    想必前面定有人家落座,云稹心里不由惬意,的马蹄愈发奔驰地快了,向着那星点光明飞去。

    但在前方两三里之处,云稹缓缓伸手止住了白衣少年的去势,悄声将马匹拴在了树林旁,身影却趁着夜黑掩蔽徐徐向林子深处行去。

    两人走了一里多的路程后,只听得林子间隐约响起了稀疏的密谋声音,由于他们的动静太小,具体的听不太清楚,只能听些大概的言语,譬如什么聚会,白虎玄武之类的字眼。

    云稹凝神冥思,总感觉这些词眼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蓦地回想起从剑阁洞出来时遇见廖天鹰的一幕情形,天涯居内廖天鹰曾给他仔细道明了地宫的一阁两门三寨四教五堡。

    如今不归阁已随王仙芝身死而散,三寨名存实亡,五堡更是烟消云散,唯有地宫两门四教却迟迟未出。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楚青山被黄巢害死在邓州后,他的三个徒弟冯莫神,渊卿和楚昕辞就再没现身过江湖,就连他们的踪迹也无人知晓,一时连贯地想起这些,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门主,他们走了!”

    云稹再次凝神细听他们的动静,果真如同少年所说,刚才的那些碎步已渐行渐远,当下略显惊讶地望着少年,要知道这少年能在这个年龄有如此内力,已实属罕见。

    当下坦然自若地笑道:“我想起你叫什么名字了,你是冷天奇对吧!”

    少年愣了愣,微微含笑点头。

    山水连,湖光现。

    这是云稹穿过林子尽头看到的景象,要不是夜深人静很难会行到这么个地方,借着四面阑珊的灯火,清澈的湖水波澜起伏不定,微风乍起,扑面而来的更多是凉意。

    真是个隐匿的地方!

    难怪四教这些年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原来一直躲藏在此地偷窥中原,却不知今夜他们相聚又为的是什么,既然来了总得弄明白才行。

    “别过去!”

    就在云稹刚俯身,准备跳入湖心小亭的时候,冷天奇忽然从他身后拽住,连连摇头阻止。

    云稹本就对这个行事奇怪的少年有所怀疑,此刻见状,不由自主地皱眉道:“天奇,你这是何意?”

    冷天奇也不多说,径直走到云稹的身前,躲在湖畔上不断对着湖心展望,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划着古怪的条纹。

    半晌过后,他才起身道:“门主现在可以走,你跟着我,别走乱就是了!”

    云稹虽说有些好奇,但也不得不随他前行,只见冷天奇在湖上东

    行三步,西扭十尺地飘荡,索性直起身子,盯着他踩踏过的涟漪中心,紧紧相随。

    很长时间才到凉亭中,冷天奇望着眼前巍峨的高山,瞬间变得恍惚,任凭云稹三番两次呼唤也不为所动。

    “天奇,你这是……怎么整个人变得怪怪的,你何时对四教的地盘如此熟悉?”云稹炮语连珠似的问道。

    冷天奇不禁苦笑了片刻,道:“这里原本没有什么四教,只有冷面山庄。不瞒门主你说,我正是这冷面山庄的子嗣,又怎么会不对自家了如指掌?”

    冷面山庄?

    云稹错愕地盯着眼前的壮观地形,道:“你说的可是二十年前,灭尽山西流寇而销声匿迹的冷面山庄?”

    “正是!”

    冷天奇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阴沉沉地说道:“十五年前,我冷家一门被仇家寻上,四代同堂唯独留下我一个活口,在家丁冷葵的庇佑下,才将襁褓中的我救了出去,后因他们识破我主仆二人的身份,冷葵被其所害,我孤身不敌他们人多,只好栖居于天门之下隐忍偷生,还望门主为天奇主持公道,为冷家一门昭雪。”

    江湖上的纷乱本就无休不止,难得冷天奇能从这些贼人的魔爪逃脱,休说他现在是自己的手足兄弟,就道路见不平也得拔刀相助,云稹在冷天奇的肩膀上拍了拍,宽慰道:“天奇,你我同门兄弟情谊犹在,如今多说无益,咱们两人这就去那边探个清楚。”

    从桥头一路走来,灯火在微风的涌动下几度摇晃打转,两人趁外界无人把守之际,一溜烟闪入巍峨山洞,只见里面火光通明入昼,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下高低不定。

    飘忽而来倏乎急去,辗转又行了两三里的路程,貌似周边比刚进门的时候宽敞了许多,更有时而不时地人惨叫声响起,谁也不知前方是什么场所。

    “噼、啪!”

    更像是鞭打奴隶的声音,两人越往前走声音越近,云稹和冷天奇茫然对着石壁发呆,因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除了高耸入云的通天口外,只剩下两侧的石壁。

    云稹伏在墙上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回头暗示冷天奇生音就是从里面传出的,但是他们找了许多次都没找到机关,进又进不去,只好等着他们来人。

    “大哥,现在咱们炼制的药人可以上场了吗?我可听闻黄巢那边节节败退,尊主很不满意呢!”

    四教之中,青龙为长玄武最幼,中间二者分别是朱雀白虎排行。是以云稹虽不知说话的人是哪位,但他口里的大哥,肯定是青龙无疑了,至于什么“药人”之类的,实在搞不清楚状况。

    “咣咣咣!”

    为首的一位魁梧的汉子阴阳顿挫地叩起了石壁,旁边的三位毕恭毕敬地立在身边,丝毫没有任何动作。

    石门突然从内开启了,四人徐徐没入其中,最后一位掩门的还左右在走廊里窥探了一番,自忖没什么变故后,才小心翼翼地重新掩闭了起来。

    进去没多久,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四个人又从中走了出来,言谈之中全没了刚才的迟疑,反而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

    为首的还是青龙,他似乎对这次的观光很满意,大加赞赏道:“咱们这批研究的药人,比上次好多了,就是威力还差那么一点点,如果都能像药奴那样,尊主肯定会开心的。”

    不断重复的药奴和药人,倒底是个什么样子,云稹越来越感到好奇,等他们走远之后,便和冷天奇打算闯一闯里面的世界。

    “哐哐哐!”

    他还是学着青龙的样子,在石门上敲了三下,自问声音之间的停顿和力度都学的很像,但不知为何声音完全变了个样。

    几经不见里面开门,更觉不安,仔细抬头望了眼石门,恍然大悟地叫几声“快跑”,已从背心提住冷天奇向后跃去,刹那间明晃晃的弓矢冲霄而来,显然是沾了剧毒。

    云稹和冷天奇躲避过了他们的暗器后,各自拍着胸口直喘息,却听冷天奇茫然地问道:“门主,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幸亏你发现的及时……”

    “还说了,咱们没看清楚青龙敲门的部位,那个石门每一处的构造都不同,敲下去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嘿,别说这些,快走吧!”

    云稹一直替他解释着这些,低着的头自始至终就没提起过,突然感觉眼前有些不对劲,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只见一片庞然黑物向他压了下来。

    “门主,你怎么不逃啊?”

    听着冷天奇地关切声音,云稹不由苦笑,暗骂冷天奇不仗义,他倒是跑了个轻松,唯独剩下自己被来人绊住,更奇怪的是,那人的身体犹如铜墙铁骨一般,任凭他百般踢打就是不松手,气息也不慌乱。

    “放开!”

    云稹不得已拔出了长剑,冷冷地指着保住他脚踝的人,寒声说道。

    山洞里的气息在风力的带动下,若隐若现地浮出一股恶臭刺鼻的味道,地上的那人沉闷喊到:“云稹,我等你好久了!为了报仇,我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如今你进的了这幽魂殿,可别想轻易出去。”

    报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的仇都没处报去,现在又多个寻仇的,云稹顿时叫苦不迭,道:“你是谁?”

    石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坏笑,厉声道:“云门主好差的记性啊!怎么连路言之子路遗都忘了,差点让你做了个糊涂鬼,你还不谢我的提点之恩?”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听着就让人很不爽,云稹乍闻地上的人是路遗,整个人登时心乱如麻,但是脚底仍不死心地拽着,做着些无用的事情。

    “唰唰唰。”

    冷天奇劈天盖地的剑花向他脚下挽来,每一招一式都实打实地击在了路遗的身上,须臾山洞里变得格外幽冷森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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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赋介绍:
一曲长空饮悲赋,千里黄沙血拂尘。天地空积百年怨,星罗纵横落春秋。 杯中酒香寒蝉噤,哪知新月已初晴!九渊寒光谁堪度,入了空门佛伴灯。长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