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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叶孤城     长空赋txt下载     长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往昔的谎言

    地宫和天门盘桓多年,自问也在江湖上有些人脉,尤其是在近几年各自招兵买马的时候,更是得了不少江湖门路,但是龙虎堂和剑宗派无疑是个例外。

    也不知他们何时来往在一起,这次能把江湖人士聚集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隐情,谁都难以得知,迷茫的众人只好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剑池行去。

    拓跋武一直面带着凝重的脸色,他似乎隐约是有心事似的,一路上没个言语,这些都被云稹在暗地里看个清楚,悄声问道:“拓跋兄,你这是何故?”

    拓跋武怯怯地瞧了瞧眼前的鱼素尺等人,顿时像是有东西藏掖在喉咙里一般,吞吞吐吐地直往后面蜷缩,鬼祟般地说道:“云兄弟,咱们来之前可是有所讲究的,一会要是遇见了高手级别的人物,可得留我出手的余地啊!”

    云稹苦笑不已,原来你竟是为了这事情,天门地宫两派的人物听闻龙虎堂现世都有些苦恼,怎么到了他这里却变得简单如斯,可真是无脑也有无脑的好处。

    一路上,云稹和拓跋武纠结着这些俗事,倒把眼前不可知的大敌撇了下来,直到众人驻足于剑池一旁时才回过神来。

    剑池。

    并不像平常的铸剑池一样,这里根本上没有一把剑,就连铸剑的工具也没什么像样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被人遗弃多年的避难所,仅仅被人打扫干净了而已。

    龙虎堂的现任堂主名字叫做袁明觉,听闻已将自家的圣心天阳诀练得炉火纯青,就连其祖上袁天罡未能领会的第九重心法也融会贯通,鲜有敌手堪比其锋。

    《圣心天阳决》是袁天罡从万物运行轨迹里,结合了五行八卦的阴阳之术得以造就的神功,至今相传百余年没能有后代可以领悟得了。

    但是袁明觉可算是龙虎堂百年难逢的炼气高手,自少年时起已将《圣心天阳决》掌握了个大概,二十岁出头之际亦是罕逢敌手,又浸于其中刻苦钻研数十年,想必如今的道法心诀已是青出于蓝了。

    云稹听着刚才师尊几位长者的念叨,心里对袁明觉这个人颇有些敬意,毕竟是他把几乎濒临垂危的龙虎堂力挽狂澜地重振了雄风,双眼巡视池前人物,最终将眼神定在拐角独望石壁的人身上,喃喃地猜测道:“难道他就是袁明觉?”

    那人身着一套玄衣素裹,虽是和云稹背对背地立在石壁之前,但是玄袍之后的阴阳标记格外显眼,右手的颀长拂尘垂垂掉在左臂之上,个头也算是中等偏上的人物,一袭乌黑俊发星散地披在他的背上。

    无论底下的江湖豪杰们如何雀跃,自始至终都没转过身子,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贫道风闻失传已久的《长空赋》也流露在外,似乎被某人有幸得到,今次来往芒砀山专程想拜会一下这位高士,还望他能不吝赐教才好!”

    云稹真没想到那本《长空赋》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要知道因此在他身上惹来的祸端委实已不在少数,现在可真有些后悔从剑阁密洞中将

    它带出了,还不如让它随着山石崩塌于其内,倒还能省不少的周折麻烦。

    暗自胡乱猜测个不定的云稹丝毫没有顾忌到周边人的眼神,猛地回过神的时候差点被吓了一跳,只见江湖上的大侠们已经毅然决然地将他供了出去,星散的人群忽而变得密密麻麻地将他围定在中心,其中还空出来好多地方。

    “师尊,你们也……”

    云稹真是觉得苦逼异常,别人出卖就算了,竟然连天门中的亲朋好友也在这紧要关头,匆忙和众人汇合于一处,这让云稹更感到有些微恐慌。

    公孙轩能理解此刻徒孙心里的纠结,更清楚眼前这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袁明觉有多么可怕,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去做,只有这样也才可能让他漏出些端倪来,从而更好对症下药以将他们的谋划不攻自破。

    “你就是云稹?”玄衣汉子突然转身对着在众人包围中的云稹问道,平静无暇的脸上似乎若隐若现地有些好奇。

    云稹比起刚才对他的好奇,现在更多的是惊讶,失口道:“是你?原来你就是袁明觉……”

    ……

    咦?他们起先就是认识的吗,听他们的招呼声怎么如此亲切?众人对此颇有疑问。

    云稹蓦地想起当年玩笑时常用的借口山上有林,林中现狼,才回来晚些。

    其实这都是真的,他现在想起那匹绿眼睛的白毛扁额畜生,仍自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那次也是他和眼前这个被称作袁明觉的人初次相识。

    只是那次他还没有这身打扮,仅仅是那头白狼的主人,如果没有他出手喝止凶残的白狼,云稹估计早就连说谎的机会也没了,想起这些事的时候,顿时已把方才的戒备之心收起了许多。

    袁明觉似乎也是回忆起了时隔多年的往事,拂尘接连抖动了几下,苦笑道:“人生果真无再少啊!没成想当年的顽皮不堪的毛头小子竟有今日的造化之功,实乃可喜可贺……”

    云稹瞧得出来他这些话是实心说的,但是笑容也未免有些假了,丝毫在言语之间听不出恭维的意思,索性回道:“自古流年倥偬不留恣意华少,阁下有诸般神通在内也不曾例外,更何况是我这乡野小子呢?”

    这句话一出,连消带打地应在了袁明觉身上,就连一直与云稹对敌的楚青山也蓦地点起了头,似是暗自称赞。

    袁明觉犹在那里苦笑,一直就没怎么改过脸上笑吟吟的表情,但是人若看得久了也会生出一种阴冷的味道,道:“你既然与贫道如此有缘,那么刚才贫道所言情况,想必你也明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还是就此切磋一番……”

    云稹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一派宗师,怎么也在武学方面这般执着,根本不在意自降身份以屈身向自己挑战,暗自有些愠怒道:“好!既然故人重逢,若是让你败兴而归,也空让外人徒说我的不是。不过这里的地方太窄了些,不若去剑台之上一较高低如何?”

    “且慢!”

    袁明觉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道:“云稹,你与贫道比试剑道还是内功,这些在事先还是说清楚的好。另外还有一点,既然是比试那就是变着法的赌,要赌就需有赌注,不是吗?”

    公孙轩拂须长笑,心道他的狐狸尾巴可算是漏出来了,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

    云稹迟疑了半晌,见周边没人答话,只好硬着头皮没耐心地问道:“你要赌什么?”

    袁明觉狂笑一声,震得剑池山壁上的石屑簌簌掉落,拂尘遥遥向前一指,道:“赌什么!咱们就赌天下九州,赌天门地宫二选其一,你觉得怎样?”

    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后,云稹尚自没做回应,楚青山却已有些按捺不住汹涌的怒气,道:“混账话!老夫年纪已临七旬高龄,苦心经营地宫数十年才至今日局面,岂能被你们弹指一挥间说破就破。”

    “哦?”

    袁明觉阴阳怪气地瞪眼望了望楚青山,不置可否地冷哼道:“既然两派中有人先站出来说话,那就赌地宫吧。云稹若赢了,地宫犹在,若输了……”

    云稹怔怔地望着他,叹息道:“怎样?”

    “自当是全部格杀于剑宗内,不留活口。”袁明觉皱了皱眉,天灵盖上涌出阵阵青气,阴狠地说道。

    地宫和云稹向来是死敌对头,他听闻袁明觉和他打赌的赌注竟会是地宫,不由苦笑,如果自己故意败下阵来,那么定当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这个障碍,说不定还可以还天下一个和平盛世。

    但是,他又想到刚才袁明觉说话时候的阴狠,转瞬望着周边地宫的人,蓦地回忆起昨日楚昕辞和他在灯火处苦诉忠告,忽然心生变故,地宫再怎么丧尽天良,它也是天行门的一份子,怎么说还由不得外人插手此事,笑道:

    “袁堂主想必忘了一件事情,无论你的道行再怎么高深莫测,但是以杀止杀无疑如同魔鬼一般,终究成不了正神。地宫和天门之间的恩怨既是上天宿命纠缠,岂是你以人力所能左右的了的。你要比剑比内功皆随你心意,云稹接下就是了,其他的请恕云稹莫能应允……”

    楚青山及地宫的子弟听闻云稹在这时竟会替他们说项,顿时心里起伏不定各有感激,舌根像是舔过榴莲似的苦涩难熬,几经连话也无法说出。

    云稹把话说尽之后,径直穿过人群中向剑台走去,空留着袁明觉暗自苦恼,他实在没想到云稹这黄发稚子竟会在此际作出如此抉择,不由地将他所有的计划悉数打乱,咬牙切齿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也懒散地迈着步子向剑台走去。

    众人一哄走后,剑池又重归于平静,公孙轩对鱼素尺说道:“古来明大事者才能洞悉是非,稹儿这小子看来成熟了许多,也没枉费大伙在他身上所下功夫啊!”

    鱼素尺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眼神,冷哼不语,但是心里对云稹刚才所做亦是大肆称赞不已。

第四章 妙法之门

    剑台上刚离去不久的人又重新聚合了过来,谁也似乎不想错过,毕竟能看到云稹和袁明觉这样高手相争的场面,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时至黄昏,秋风正茂。

    山坳里终于迎来了本该有的幽僻,台下人山人海的场面几乎没一人敢自行说话,均是一脸期待地举目望于上空高台,兀自对这场胜负猜疑不定。

    云稹怎么看袁明觉都是一副正派人士的样子,怎么就心生出邪恶杀意呢,道:“袁堂主,古来长者为尊,比武之事先是你提出来的,各种条件还是你来定吧!”

    袁明觉似乎是愣了一愣,转而望着云稹的样子唏嘘笑道:“贫道定了想必你也不会遵守,还多费唇舌作甚,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出手。”

    云稹暗生羞愧,拱手道了声得罪,便展开架势,道:“天行剑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利器,堂主可要小心,不知你用什么武器?”

    “一柄拂尘足矣!”袁明觉神情已久冷漠如斯,起初的笑容也不知在何时变得僵硬,嘴角激扬出丝丝冷笑。

    云稹见他竟是狂妄成这种地步,便不再有所犹豫,默默捻了个剑诀,步履之间丝毫压抑不住“流星飒踏”的气势,抬手就是那招“碧水东流”。

    天行剑在他的手里犹如活物一般,恣意潇洒地与夕阳映衬着洒出缕缕浩荡的剑势,整个人也没了平常的诙谐年少,俨然化身成了一派宗师的风范大家。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碧水东流”就是从这句诗词里幻化而出的,最主要的一个动作就是中途的变招,也就是得体现出“回”字的韵味,云稹一连套的身法已是浑若天成般,尽显霸道与灵动,就连公孙轩也点头默默称赞。

    在云稹如同排山倒海地接连攻击之下,饶是袁明觉自抬身份不与其正面交锋,但在游走之余仍有些受到压抑的难受。

    自他躲过云稹的“碧水东流”之后,他震开了一直缠在手臂上的拂尘,银鬃顿时散开犹如钢针般笔直坚硬,再也没了刚才蜿蜒曲折的盘绕,直直地迎着云稹渐已衰没的剑势疾驰而去。

    云稹见状,心里已顾不得惊骇,转身用了一招“不落流行”,匆匆落于袁明觉的身后,在他看来这招身法大致就是用作暂时逃命的,因为在使这招的时候,其他的剑招他根本没有能力使出来,云稹忽然变得如同酒醉般摇摆不定又加些无奈与彷徨。

    袁明觉一招没能制敌暗自皱了皱眉,转身看了看眼前云稹那副样子,心里嘀咕着云稹不知又使得什么身法,他接二连三地差点栽在了云稹诡异的身法上,已经有了防备之心,发誓这次可不能再被云稹得了便宜。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云稹吟完这句诗,只见摇晃着身躯,心灰意懒地行了几步,正当所有人茫然地时候,他却在转眼间步伐增快,手里挽起的剑招也似乎比之前更加凌厉。

    袁明觉怎么也没

    料到云稹竟会主动和自己短兵相接,眼看天行剑要与他的拂尘相接在一处了,匆忙转身撤回了拂尘在手,反转身躯躲避不定,但是任凭他怎样,身后的云稹都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在底下专注地盯着高台上错综身影的公孙轩,蓦地嬉笑了起来,道:“他可真是个奇才,竟然在这时候把这招夜郎自大倒着使,看样子袁明觉一时间也有不少苦头要吃了……”一年及此,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眉关紧锁地开始细细冥想起来。

    楚青山在此时全然没了和天门争长短的想法,见公孙轩拂须直笑时,心里蓦地轻松了许多,但是好景不长,也不知怎地这老怪又作起了愁人的姿态,倒在举止之间让他心里乱作一团。

    忽然公孙轩像是想明白了些什么,沉声急喊道:“稹儿,小心身后!”

    云稹闻言之际,眼前近在咫尺的袁明觉身影已开始涣散,没了踪迹,不由向身后转去,但是这一刻袁明觉拂尘已然出手,云稹不想他竟然会使这招偷袭的路子,心里顿时来气,奈何袁明觉的这招太过锋芒,躲避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好将天行剑横在胸口之前,凭借一身内功与其对抗。

    他知道这次以后,肯定又得心血澎湃一番,索性闭起眼睛等待着这一击的降临,可是他更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招也是假的,从拂尘上透露出的凌厉真气暗自开始衰弱。

    在他睁眼之际,身后完全暴露的背心突然一凉,接着五脏六腑开始无规律地跳窜,就感觉它们要破体而出似的,身躯已向前面匍匐而去。

    他确实从口中喷出了些东西,但却不是身体的机能器官,而是鲜红色的热血,夹杂着秋风依旧能闻到那血上弥久不散的腥味。

    袁明觉一招得手自是志得意满,信步走到趴在地上不起身的云稹身前,笑道:“小子,这招一气化三清,贫道使得如何啊……”

    至于他后面喋喋不休地说了些什么,云稹真的没有在意太多,气若游丝地道了声卑鄙后,开始尝试着看能不能起身,他尽了最大的力气,但是总在关键的时刻内息就会生出一点不谐,顿时又咳出一滩鲜血,脸色显得苍白无比。

    “云稹,你一定很惊奇贫道为何要借剑宗之手请你们赴会,对吗?”此刻的袁明觉就像是一位艺术家在悉心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样,道:“你们双方不是打得死去活来吗?贫道就是要伐天,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插手此事,自此以后天下谁能奈我何?”

    羞愤交加的云稹蜷缩在地上喘着粗气,暗自调息着体内纷杂的魔障,不再听他说这些讥讽的话语。

    公孙轩见状,不顾赌前之约地飞身落在石台上,鱼素尺和楚青山也相互使了个眼色,紧跟其后站定在公孙轩两侧,三人紧紧地把云稹围在其中,生怕再遭袁明觉的迫害。

    啧啧啧!

    袁明觉一脸诧异地望着台上的三人,不由抚掌咳道:“天门地宫倒是在

    生死攸关之际懂得取舍,不愧是中原盘踞已久的宗师大家,对付贫道这个出世未深的人,竟还需三个糟老头子联手,实乃有幸啊!”

    这三人也算是在江湖武林中有头脸的高辈们了,抛过天门地宫间的仇怨不说,就是三老同台御敌,连底下的碌碌平庸之辈见状都有些匪夷所思,更别说是当局者了。

    公孙轩是个十分好面子的人,越老越放不下身份,更别提在底下群雄眼前丢人现眼了,不由怒道:“谁让你们上来的,老夫一人也能对付于他。”

    “公孙老怪,你可别瞎说大话给自己脸上贴金,这样很舒服吗?”楚青山看惯了公孙轩的作风,不由恼羞成怒地诋毁道。

    在他们三人之间,鱼素尺年纪稍微长一点,也算是个沉稳的人了,道:“初闻阁下声称要伐天,难道不知天地造人艰难,你欲伐天即是灭地屠人,如此胸怀真是有愧于令祖之功啊!”

    这些话明着是给袁明觉说的,暗地里其实是给底下的群雄施压,让他们无论如何都得站好阵脚,别中了袁明觉的奸计才好。

    一直冷漠不语的袁明觉歇斯底里地怪笑了起来,良久才说道:“天子地人皆是不仁,还要它们作甚!祖上对大唐社稷颇有功劳,但是现在又得了什么怀抱,你让贫道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事已至此,你们倒不如一起上来领教下贫道圣心天阳决的厉害……”

    三老见此情形正不知该如何下手,若是三人齐身而上恐怕自此以后也没脸再在江湖上露面了,倘若不联手而是单独拼杀,各自实在没有把握可以一举将袁明觉挫败,顿感头疼。

    “师尊,你们下去吧!”

    原先重伤残喘的云稹突然像是提起了神似的,说道:“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但是这场赌局既然是咱们开的,就得有始有终。”

    袁明觉见他恢复如此之快,心里也有些好奇,故作镇定地嘲讽道:“你这手下败将还敢口出狂言,要知道刚才贫道还未用足全力而已。”

    ……

    “我知道你未尽全力,不过你也要明白刚才是你偷袭在先,算不上光明正大的酣战,我还没见得要输,你恐怕也未必会赢。”云稹擦拭着嘴角上残留的血渍,狠狠地蔑视了袁明觉一眼,阴声说道。

    公孙轩正色之中不免有些痛楚,扶住乏力的徒孙,急声问道:“稹儿,你现在还行不行,要不然你就下去休息,没来由地不必因赌局而搭上性命。”

    云稹苦笑了片刻,咳嗽了几声,道了个无妨,径直摇晃着走到袁明觉身前,用尽全力喝道:“你有你的圣心天阳决,我自有一法可与你相争,此法包罗万象芸芸,涉及洪荒脉门错错,亦是历经百年而不朽,待我唤出它来与你倾听。”

    他也不管周围的人此刻心境如何,但觉夜幕之前清风徐畅,身子里莫名的生出一股暖意,从丹田一直历经奇经八脉而上,破口朗声喝道:“长空!”

第五章 成败

    云稹突兀的一声吼出,周边的气机在莫名之下发生了变动,处处透着盎然生机,一点也没有秋日的萧瑟肃杀韵味。

    三位老者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纵身跃下了高台,将这里的一切全然交给云稹去主宰,自己倒是退身个利落干净,俨然堵住了众人的悠悠之口,硕目向云稹那边望去。

    台上的云稹也如同变了个人似的,真个人如同是王侯公子一般,周身散发的气势足以让人臣服。

    袁明觉也不由自主地心意乱了一通,暗自焦急怎么能这样,双方还没交手就要被这股气势挫倒似的,他决不能臣服于此,蓦地弃了拂尘,双手高高举起,念念有词地道:“三皇五帝成德,六道孤虚作意,方是高纶天阳,法御四海而不穷,力迫千山而不惧,奈他清风迭起,但逢天阳而生者俱灭亦已……”

    他刚说的就是圣心天阳决的总纲论,经他研习数十年的圣心天阳决就像是成年体一般,处处透露着说不尽的霸道绝伦,与长空相接之处的气机顿时变得错乱,一时竟也没个上下高低可分。

    不战而屈人之兵,看来他和云稹一样,都想着如何用气势压倒对方,在这场看不见的争斗中,苦的均是些内功平庸之辈,在台下接连倒下的已不乏数十人,其他还能勉强抵御两股从上下气机的人,慢慢也觉得有些压抑胸闷,令人有种作呕的冲动。

    夜半时分,底下的人已倒下了一大片,留下的也就寥寥无几数人而已,仍自目不转睛地环视着较衡不下的台上。

    原来云稹和袁明觉两人都自忖在急切间想分出胜负,只能各自以气机压倒对方,不觉你强他强之间,几乎都展开了平生功力,刹那间台上白光大盛茫茫一片,底下的人再也看不清两人的动静,只听得间隔里会传出几声手足交错的响声。

    云稹周边云绕着茫然白气,刚开始还能和袁明觉相抗衡下去,之后越来越觉得难受,暗自惊心圣心天阳决精妙,在袁明觉周围几乎毫无破绽可寻,没过多时间就有些吃紧叫苦。

    他在黄沙之下的暗穴中所习的只是《长空》功法,可是《长空》的深意还得自己体会,就在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傲视凌人的气机,无奈这种气机虽是高强,但怎么说始终都不是自己悉心研习的,怎么能经得起数十年圣心天阳决的逼迫,久而久之已暗自处于下风。

    云稹眼见就要分出胜负,心里蓦地一乱,冥想道二法俱是高深莫测的心诀,既然此刻大道小成比不过他,还不如与他趁机交手,使他心神大乱再作良策。

    思虑再三之下,云稹倏然出手向袁明觉那边袭去,交手三十余招也未见有人落下风,当下云稹便觉得此法可行,开始高低上下地飘忽不定以躲避圣心天阳决的压迫,倒也能在处于高空之际腾出手来施展几招。

    袁明觉和云稹几度交手之下,暗自觉得云稹这人的体内功法就如无底洞一样,他强一分云稹也就

    强一分,他故意弱三分诱敌时云稹也能减上三分相应,难怪总不能分出胜负,眼见眼前开始迷乱云稹的影子,霎时真身难辨,惊错之间慌道:“这招一气化三清你怎么也会使?”

    云稹也不回答径自盘旋在他的上空云绕不定。

    突然袁明觉想起一件事,脸色不由变得铁青,一时气机有些错乱,道:“原来你竟然是个炼虚高手,这倒也难怪你我分不出上下了。”

    云稹盘旋之余,顿感上层气机徐徐变得薄弱,当即冷笑道:“谁道没有高低之分!”

    顿时铺天盖地的真气自袁明觉头顶压了下来,袁明觉的圣心天阳决几乎难以抵抗这股劲道,暗中只觉得这道真气简直五花八门,怪异的紧,不由苦苦强撑着,厉声问道:“你这不是长空心境,你的体内怎么可能会暗藏如此多样的气机而毫不生事?”

    此刻叫苦连天的他对云稹已不再是敌视,反而更多是许多猜不透,怎么也不明白云稹如何能运用诸多真气,要知道杂七杂八的真气很可能会让习武者分神,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走火入魔,这种现象不管是在炼气还是炼虚高手眼中,都视作武学大禁忌。

    令他奇怪的就在这里,难道云稹和常人的体质不一样吗?难道自己当初潜心闭关也是错的,数十年的功力竟然比不上一个初出茅庐没几年的乡野小子。

    不,我绝不会认命!

    龙虎堂的命运就捏在他的指尖,如果稍错了差池,很可能会万劫不复的。

    他反复考虑这些的时候,圣心天阳决已逐渐变得无力不堪,在云稹身兼数门心法之下,顿时显得仓皇无力。

    眼见云稹就要得手,袁明觉忽然暴喝一声,身体周边的白光霎时间直泻而出,怒吼道:“管你是不是天命之人,在贫道这里皆是讨不着好的,让你尝试下圣心天阳决第九重心法是如何滋味?”

    云稹没想到渐生败象的袁明觉竟在此时会绝地反击,怎奈现在身处他的头顶之处,进退实属两难,一时间数股昂扬真气斗在一处,倒让夹在中间的云稹有些不堪重负。

    长空赋。

    一曲长空饮悲赋,难道说这就是上天为它安排好的宿敌吗?好不容易等到地宫和天门剑指同盟,现在却多出了个龙虎堂,想当初袁天罡为大唐风水运势绞尽脑汁地策划,可到了他的后代这里圣心天阳决却成了反唐的要术。

    云稹冥想着一切,闭眼熟思起来,但见脑海里全部是万千铁骑踏破山河的场面,饿殍伏尸者不计其数,喃喃地扪心自问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天斗,更不可能有幸替天行道,究竟这一切都是为谁而战?是为了昏庸无能的朝廷,还是为了尸横遍野的芸芸众生,告诉我,这都是为了什么!”

    直到后来的几句话中,云稹已有些像是怒吼呐喊一般,将自己蕴藏在心间的疑问悉数喝了出来,不知是他太过于激动还是怎地,体内暗藏的潜力再一次被激发而

    出,汹涌的浩然正气全部如奔腾而急切归海的百川一般,悉数涌向身子底下的石台及其周边。

    “这是……”

    袁明觉忽然觉得周边氛围有些不对劲,蓦地将体内的真气暴涨到了极致,又故技重施来个一气化三清,真身不知已飞向了茫茫黑夜的哪侧,空留下了两个身影徐徐弥散,始终没见其踪。

    众人只听白光瞬间泯灭,随之而来的说一声轰隆的倒塌声,三老皆是一惧,面面相觑地问道:“怎么呢这是,究竟谁赢了?”

    高硕的石台被云稹无法收回的强大真气一掌轰开而散,宣泄而出的真气形成的气场瞬间消散,地上横七竖八得以醒来的武林看客,就像是作了一场梦似的,纷纷相互奔走问好。

    云稹站在远处的山坎上,心想道由心生,所以这次不是《圣心天阳决》输给了《长空赋》,只是单纯地袁明觉败给了我云稹而已。

    “师尊!”

    公孙轩乍听这声音,饶是此老性情多变古怪,也抵挡不知着人间冷暖,丝毫不再顾忌他的颜面,将只身前来的云稹拽住,前前后后观察了数遍,仍不放心地问道:“哪儿伤着了没啊!袁明觉他人去了哪里?”

    这……

    云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身上的伤还算不上太重,自己倒是能撑住,不过袁明觉是趁乱遁走的,他哪里知道袁明觉会去哪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让他去吧,咱们现在就去找剑宗的人算账,老夫非得替徒孙出了这口恶气不成。”公孙轩灰色的袍子一甩,悻悻地说道,然后就气急败坏地走在了最前面。

    云稹心里不由一酸,傻笑着小声说道:“天地自有真情在,我现在算是知道我一生奔波之间该做什么,又该为谁而做了。”

    鱼素尺向前走了老远,回头见云稹傻站在原地不动,左右为难地又反回了原地,刚好听见云稹最后说的几个字,纳闷道:“小子,你还愣在这里发生什么狗屁神经,还不快随老朽前去看看你师尊那边的情况。哎,他那个老暴脾气,今晚不把剑宗一把火烧干净肯定是不会做罢的……”

    云稹虽然觉得鱼素尺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但是依着公孙轩的脾气能做出此事,倒也不算是太过奇怪,道:“咱们这就看看去,现在是多事之秋,别再没来由地惹上剑宗这个大麻烦了。”

    可是当他们找到公孙轩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些晚了,只见他衣角被风吹的鼓鼓作响,双手两把明晃晃的火把高举着,来回不停地煽动着来往的剑客,道:“快烧,快烧!一个角落都不能落下……”

    鱼素尺一把推开了震惊的云稹,撕住公孙轩的衣领,怒喝道:“你个老混蛋,现在烧了这里是过了把瘾,可是你让这么多人今晚上哪里住去……”

    也许是公孙轩怒极后犯浑而有点心虚,冷哼道:“就算睡在旷野过夜,那也不能住他们的房子。”

第六章 小鬼,别跑!

    汝州。

    秋阳懒散地洒在这个城内外的角落,虽然隐约还会有巡逻的军队时而不时穿过,但城内的民众除过些年老体弱和妇孺黄发者,都生怕被黄巢抓去作了壮丁,几经逃了个干净。百家小儿只要是听见黄巢和王仙芝的名声,顿时就会止住嚎啕声音。

    这天里的天气还算是不错,昨天刚过十岁的杨小吉特地约了城北的小叫化玩耍,当然离不开他的死党上官麻子家的上官雀和吴瘸子家的吴成器。

    这几人平日里做起坏事可以说是绘声绘色,不但做的干净利落而且还能让受灾者找不到任何借口惩治他们。久而久之,在汝州城里他们几个也算是有点名望的人了,一天比一天所做的恶事更为夸张,至于今天杨小吉把哥几个召集在一起,只为了做一件大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因为今天的计划是骗过城中守卫去邓州城玩闹一番,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这死气沉沉的汝州已没什么可以供他们所嬉闹的,草军那边的营帐他们又不敢碰,一连闷了三五八天后,向来闲不住的杨小吉终于把魔掌伸向了临边的城镇邓州。

    上官雀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听杨小吉的计划,先是对这个大胆的计划愣了半晌,之后便怒叱道:“你跟你那酒鬼老爹似的一天尽他妈瞎吹牛,邓州进不进得去先不说,光是眼前的汝州城咱们也是出不去的。”

    吴成器白了眼他,心里倒好像也认同了杨小吉的想法,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怕什么啊!”

    吴成器家的家境在四人里可说是仅次于上官雀家,但是过得生活倒是比上官雀舒服多了,好歹也算是自在,这是因为上官雀他娘不是正室,他也顶多就是个富贵家的庶出少爷。草军进城后,他爹席卷着家财逃难之后,就留下了他和不是正室的他娘相依为命,至于吴成器他自幼和他的赌鬼老爹有些不合,这已经是三个月没说过话了,谁也不搭理谁的死活。

    上官雀自始至终还是坐在墙角,懒散地晒着太阳,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杨小吉见今天上官雀一点也没了往日的豪气,总给人的感觉是扭扭捏捏的倒跟杏花楼刚来的姑娘有一拼,取笑道:“我说上官雀啊,你是不是在担心你那个不是正室的娘……”

    上官雀霎时间脸上凝住了所有表情,轻轻地道了声:“不是,我不会在为她担心了。”

    吴成器也觉得奇怪,双手拄着下巴,回头望了望前街小巷,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是怎么……你娘呢?”

    因为每当上官雀出来一会的时候,大半个城内都会听见他娘找雀儿的声音,但是今天并没有,吴成器的这话无疑是提醒了众哥们,不由三双稚嫩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上官雀。

    上官雀的目光和他们的接触了不到一秒,就急忙退缩了回去,低头纳闷地在地上画着圈圈,轻声说道:“她死了,昨晚死的。”

    他就像是个因顽皮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主动又轻松地承认着事情的真相。

    本来看他那副样子,杨小吉等人还想着如何

    捉弄一番他,可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嗓子眼里像是掐住了鱼骨头似的,根本只有哽咽的份,哪还有说其他不是的机会,因为杨小吉曾偷吃半生不熟的鱼被卡住过,像这种感觉虽然他在这儿最小但是也最懂。

    小叫化的身份在四人里面最是轻薄,畏手畏脚地将小手搭在了上官雀地肩上,忽然被回过头的上官雀一望,顿时又忘了刚才想说的语言,羞答答地又把手放了下来。

    杨小吉忽然双手叉腰,狂笑道:“死的好啊!上官,我平时说实话真有些嫉妒你,你娘对你可是真好,倒不像我……现在倒好了,你爹我爹他爹都是老光棍,真他妈是报应不爽,咱们一下子平等了许多。”

    小乞丐突然听见杨小吉这么一说,他们三个好像是平等了,但自己似乎是被降级似的,心里格外的不爽,便迫不及待地想编造个理由自抬下身份,道:“去你大爷的,我娘可能还活着呢!”

    他的话刚说出口,就遭到了三人合力反击,各自怀着鄙夷的眼神,异口同声地道:“我呸!”

    吴成器像是没过瘾似的,接着取笑道:“你丫就是个乞丐,乞丐自然是乞丐生的,你见过城内有女乞丐吗?”

    小乞丐不可否认地摇了摇头。

    吴成器双手一摊开,跺脚嗔道:“那不就得了嘛,瞎你妈一天刷什么存在感,起开!”

    上官雀见状,起身扶起了小乞丐,指着吴成器的鼻子唾弃道:“你们真他娘的……以后别再欺负他,我现在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们了。”

    对此而言,杨小吉和吴成器闷声不响地算是认可了,但是小叫花听到这件大事后,欣喜望外地问道:“这么说我以后不再是孤儿乞丐呢?”

    “我呸!”

    三人顿时又合在一处,唾沫星子直溅到了小叫花的脸上,他像是受了福气似的,也不着急擦拭,灰头土脸地咧嘴露出了一嘴参差不齐的牙齿,刚掉下的门牙缺缝似乎倍加鲜明。

    这几日,进出城的人少了很多,大抵是那道不近人情的命令吧!

    杨小吉摸着下巴兀自想着如何出城的事宜,忽然看向眼前的上官雀,道:“上官,你娘埋葬了没有?”

    “还没有,我没钱!”

    吴成器闻言,鼻子里蓦地一酸,拍了拍胸腹,道:“你没有,我们可以帮你啊!不要客气……”

    “还有……”杨小吉似乎有种难以启齿的尴尬,道:“我们可不可以把棺材抬到城外埋葬,这样……”

    咳咳咳。

    吴成器见好兄弟上官雀没了动静,故意暗示着杨小吉谨慎说话。

    “行!”

    上官雀明白杨小吉的意思,他也想离开这个无人性的城池,如果没有草军进城,也许今天还能听到他妈的声音,他天真的想到。

    杨小吉就知道他这个老兄会答应,点了点头道:“好,小乞儿你和上官去他家收拾,我和老吴去攒点盘缠用作安葬费用。”

    ……

    上官雀望着说完话,一溜烟跑得没影的杨

    小吉他们,不由提醒道:“你们小心点,别他妈做傻事……老子没钱……赎你们。”

    他虽然没进过牢房,但听大人说过,那里进去想出来的人得首先交很多钱才可以,否则只能呆在那里受折磨,但他不知道黄巢和王仙芝这些人不是官,对付罪人也不会用牢房之类的东西。

    一晃早上到了正午,正午成了黄昏,上官雀和小叫花不由有些着急,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似的,道:“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去接他们……”

    说还没说完,只见小叫花伸出脏手紧紧地握住了上官雀的胳膊,小声道:“还是咱们一起去吧,一会要是晚上了,你们不来我会怕的。”

    上官雀顺着小叫花的眼神,望了眼母亲的遗体,暗自叹息了一声,和小叫花一前一后离开了府门,就听见老远出传来几声惨绝人寰的狗吠声,他们听着夜里的这种声音不由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小鬼,别跑!”

    上官雀听到狗吠后的人声,摇头苦叹,心知那两个小子肯定又是去整人了,不然以他们的家境,决计是拿不出盘缠的。

    狗吠声过后,只听黑夜里传来两个稚嫩的谩骂声。

    “你真他妈怂包,要不是你拖后腿,我至于只拿十两银子嘛!”

    ……

    “人家棺材店老板也是要生活的,我爹总唠叨说事情是不能做的太尽。”

    “你爹他妈也就是个怂包,活该他每次会输的那么惨。”

    ……

    “要不怎样?”

    “你傻啊!能赌赢就赌,赌不赢就抢,你想想他若能这样还会输?”

    ……

    “也对!我这就告诉我爹去,说不定以后还能跟他混点好日子。”

    “你……去吧,你他妈要是真想让你爹早点死,我也不介意,大不了老子再陪你抢他一次棺材。”

    上官雀一听就是那两小子,前面指东骂西的肯定是杨小吉无疑了,至于后面合计着坑爹的完蛋货,想来应该就是吴成器。

    吴成器平时吹牛骂街那可是跟他爹一样的擅长,但你要他做点正事,到了关键时刻还不如小叫花中用,反正杨小吉做事的时候看着他就会不爽,甚至给他起了个蛮有深意的名字叫做不成器。

    吴与无同音,无和不同意,倒也实惠。

    要知道这样一个爱拖后腿的人,杨小吉是天生反感的,无奈不成器生得一副好脾气,对杨小吉也颇有恩惠,最终还是决定带他见些市面历练会再说。

    上官雀见他们隐约是用车身拉着东西,急忙迎上去道:“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杨小吉虽然年龄在他们中间最小,可智商绝对是超乎常人的,今天因为吴成器白费了些时间,正暗自恼怒,道:“你他妈哪里见过白天做贼的。”

    上官雀提着灯笼望去,轱辘车架子上放着一口上好的的棺材,顿时感激加心塞一并涌上心头,道:“偷来的我不要。”

第七章 阳春面

    杨小吉登时翻脸,唾沫星子飞溅着骂道:“他大爷的,你知道那是老子废了多厚的脸皮才弄来的吗?要是我爹或者吴成器他爹死了,早他妈用口草席卷了了事……”

    两人对话之际,吴成器听着有他的话题,迎口道:“小吉,你刚说的不是也会给我爹抢棺材的嘛,怎么一转脸就……”

    他并不是不想说下去,只是看着杨小吉泛白的眼神,实在有些委屈,只听杨小吉指责道:“去你妈,你给老子滚远点。”

    ……

    次日清晨,四人找了个推车将棺材放在上面,嚎啕大哭着走到了城门口。

    “站住!搞什么的啊,小鬼。”

    不及上官雀回答,杨小吉顿时止住了哭声,笑吟吟地贴在守城军的旁边,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只听得那位军爷顿时眉开眼笑,仰首道:“你说的倒也不假,可是万一你们是要投敌的暗探呢?”

    “你不信,可以搜身的!”

    杨小吉回头白了眼吴成器,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就被两位军爷举了起来,上下全部摸了个遍,气愤中略掺合点恐惧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啊?”

    ……

    “不多不少,总共七两银子。”

    “嗯!”

    那位年长的军爷,缓缓地将杨小吉放下,捉弄道:“你们出城,我实在不放心你们带上红白之物,等你们回来时,我自然是还得还给你的。”

    杨小吉一脸憋屈地望了眼身后的几个玩伴,只见他们也被搜了一场,只是什么也没有而已,看着那么多囊中之物被他们拿走,差点没忍住哭了出来。

    但他还是考虑到出城重要,就把银子乖乖给了他们,不多会就听到城门咯吱咯吱地开始作响。

    终于开了!

    杨小吉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傻望了望身后的汝州城,终于硬气心肠离开了这块充满大是非的地方。

    出城后,他们把上官雀的娘埋在了不远处的黄土丘上,面对着光秃秃的坟墓,各自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再也不愿提起上官雀有个不是正室娘的事实,毕竟以后他们就是真正的手足兄弟,像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还是知道轻重的。

    “上官,走吧!”

    小叫花以前还有点怕这个在他面前飞扬跋扈的落魄富家子弟,但是如今他成了这副局面,的确让人有些唏嘘,鼓足勇气悠悠催促道。

    过了正午后,他们四人已赶了好些路程,反正以后到哪里都是流浪,还不如笑谈风声的好。

    这不,另外三人见杨小吉一路耷拉着脸色,沉默寡言的样子,甚是觉得奇怪,上官雀纳闷地问道:“小吉,怎么呢?”

    他们没想到会如此轻易的出城,早就把那七两银子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杨小吉越想越气,跺脚啐道:“真他妈是偷不如盗,盗不如抢!老子还准备拿那七两银子寻花问柳了,没来由的竟便宜了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真他妈晦气……”

    三人闻言,不由轰然大笑。

    他们真没想到一向大

    大咧咧的杨小吉,竟会为了几个小钱发愁,看来财宝的魅力依旧无限。

    杨小吉看着他们几个的嘴脸,更添怒气,道:“你们笑个屁啊!幸亏老子早有准备,特意在鞋里面放了三两银子,要不然饿死你们你个狗……”

    “咦!好臭啊,你多久没洗脚了。”

    杨小吉呵呵一笑,得意地说道:“你管它臭不臭的,反正能给你们带来诸多好处。再说了钱财本来就是臭的,要不怎么说是钱有铜臭味呢!”

    小叫花好像有点不解了,茫然问道:“可你手里的银子啊,关铜的屁事?”

    ……

    杨小吉心里默念叨了会,倒也没个合适理由反驳,顿时脸色变得铁青,作怒道:“去你妈,活该你他妈是个要着吃饭的!”

    小孩子大抵是顽皮了些,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几天饿了就打只野山鸡烤了,渴了就在溪边盛点水喝,倒也过的格外潇洒,在也没人拘束。

    第三天的晌午时分,四人才叫嚣着跑到了邓州城关门口。

    邓州不像汝州那般封闭,虽是城门口的盘缠严厉了点,但是也能见得进出往来的人烟。

    杨小吉手里掂量着三两银子,老气横秋地叹道:“这他妈才是人生活的地方!”

    三人知道杨小吉又找到新大陆了,但愿在邓州玩笑时能和汝州一样轻松才好,要不然可真得和小叫花一样去睡大街要饭了。

    门口盘查的军爷看到眼前这几个交头接耳的鬼头,蓦地一笑,问道:“你们几个是干嘛的?”

    ……

    杨小吉见那三位兄弟不语,心里有些不快,强作镇定地说道:“我们来投奔亲戚,家乡那边正在打仗……”

    那军爷像是被刺痛了心似的,长长地喘息了口粗气,道:“哦!进去吧。”

    杨小吉没料到进城竟是如此的轻松,之前生怕守城的人又收费用,把三两银子藏来藏去的,现在一时间不知是激动还是怎地,竟死活也找不见了。

    上官雀看着他一脸焦虑的样子,涩声问道:“喂!小吉,你找什么了?”

    “银子!我们的饭钱……”杨小吉在说话的时候已有些带着哭腔,也不抬头,胡乱地跺脚搜寻。

    吴成器啪地一巴掌闪在了杨小吉脸上,也许是太过干脆利落了,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骂道:“你知道大家东躲西藏一路多不容易,就那三两银子你都保存不好,真他妈没用。”

    杨小吉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有些错愕,回过神来,立马想起他藏银子的地方,只见他肆意地拨动着盘起的头发,瞬间手里多出了几块碎银,也许是带了头发上的油腻,在阳光下显得倍加剔透。

    吴成器乍见银子还在,顿时想起刚才所做的事情,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知道杨小吉是怎样的人。

    “老吴,多谢啊!”

    吴成器挠了挠头,茫然道:“啊?”

    他真怕自己刚才听错,再见杨小吉目光涣散地只盯着三两银子,至于刚才的话他听没听到还真不好说呢,顿时不

    再犹豫,凑到杨小吉身边想安慰几句。

    “啪!”

    杨小吉跳起来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了吴成器脸上,气汹汹地说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老子在外面都没被人打过,你知不知道那一巴掌下去,很可能我的好运就没了,到时候都得饿死。”

    ……

    上官雀看着头上直冒烟的两人,巡视了周边的情况,确定没什么危险后,叹息道:“你们两个就别争了,你抽我我揍你的有意思啊,现在扯平了?”

    小叫花见状,腆着肚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道:“扯平了就好,先找个地方吃饭吧!这两天半生不熟的山鸡吃的我都快吐了。”

    “呸!”

    三人齐齐唾弃了过来,杨小吉更是愠怒,啐道:“野鸡数你吃的最凶,我们三个还他妈饿着肚子呢!现在倒他妈回头埋怨起野鸡的不好了。”

    几人互相挤兑这不是,一路走到一家面摊馆外坐下,悉数叫嚷到:“老板,四碗阳春面!”

    ……

    徐慧和楚晚晴两人一大早就去了集市买东西,刚拾起胡人摊贩的玉镯兀自仔细打量时,却被一旁圆桌上几个老气横秋的孩子玩笑话吸引住了。

    杨小吉吃着大碗的阳春面,边讥讽道:“小叫花,你这下知道老子带银子做什么了吧!学着点,学会了都是你的。”

    “嗯,好……好吃!”

    杨小吉差点没被气的呛住,摇头冷哼道:“要饭的终究是要饭的,都是一样的不成器。”

    ……

    吴成器可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跟着杨小吉走到哪混到哪,吃喝倒也不愁没有,了就是那小子的嘴太过刻薄,偶尔说话有些呛人。就像这次无缘无故躺枪一样,登时作怒拍桌子,道:“你告诉老子,老子怎么就和要饭的一样了?”

    徐慧看的好笑,怔怔地望着那四个鬼灵精,悄然对旁边的楚晚晴说道:“他们几个可真可爱!”

    “嗯,就是太过随意了点。”

    楚晚晴一直在云府长大,自然而然地深受云端的熏陶,向来做事还算是得体,当然得除过一身被崔氏惯的大小姐脾气之外。

    ……

    杨小吉的耳朵灵光的很,自然这些话都被他听了进去,本来也想学吴成器拍桌子发怒,但是转瞬间见到是两个美人时,登时没了脾气,傻傻地笑了笑竟连筷子上的面条也忘了下咽。

    噗嗤!

    楚晚晴和徐慧见那半大小子的怪状,不禁笑了笑,只听到旁边的小叫花露出一副塞葫芦嗓音,说道:“她们可真美,要是我娘就好了……”

    两人的笑容顿时凝住,转而脸颊红似火烧,羞答答地别过了脸庞。

    杨小吉见状,顿时有些不快,拍桌子敲碗,怒道:“我见过会占便宜的,也没见过你这样会占便宜的。私底下不知给你说了多少遍,你娘肯定是个乞丐,也不看看人家那么貌美,怎么会有你这样低俗的孩子,兴许你叫声姐姐,她们还会给你打赏几个铜板救济。”

第八章 苍狼追月

    从剑宗会不得已结束后,剑宗派的人已没了踪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是芒砀山根本没存在过这个门派一样,各大门派的武林人士只好灰心丧气地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羊肠小道,但也算不是太过于宽敞,成千的人烟几经蔓延在山坳处走走停停,始终不得正道出山。

    公孙轩暗中察觉出一丝诡异,向声旁的鱼素尺问道:“鱼老,上次那女娃儿接咱们上山用了多长时间?”

    鱼素尺细细想了片刻,似乎是明白过什么来了,凝神道:“大约也就两个时辰,你是说……”

    公孙轩并没有接着和他对话,仅仅点头称是。

    地宫这次可算是欠了天门一个大人情,虽说是有欠有还,不过楚青山总觉得那种歉疚不是太过自然,于是率先带着他们的人走了,天门也很知趣默默地走在最后。

    但是下山之后怎么也走不出去,清晨之后迷雾初散还能赶些路程,可是他们走来走去始终像是绕着圈子,每到黄昏后山上的迷雾陡然而生,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接连五六天过去了,后面的天门与前面的地宫不得已又合在了一处,这时候哪还有空惦记着仇恨之类的,大家均已心知肚明这是龙虎堂和剑宗合力设下的圈套。

    不过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把天下有名望的剑客整合囚禁在芒砀山上,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云稹蓦地想起袁明觉那日在高台上所说的话,虽然伐天这个词眼听着有些不切合实际,但看袁明觉那种狰狞的神态,想必十之**可能会去做,他难道是想借助黄巢和王仙芝的手来做吗?

    此时楚青山受邀带着药王谷的精锐前来,汝州城可是一片空虚,全部归于王仙芝和黄巢统领,如果袁明觉欣然到访,添油加醋地描上几笔,估计邓州城肯定危险了。

    想到这里时,云稹急忙跑到了与楚青山商议出山决策的公孙轩身边,道:“师尊,我知道袁明觉想要干嘛了。”

    ……

    众人皆是一愣,鱼素尺舔着干巴巴的嘴皮,乏力的说道:“现在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能出的了芒砀山,再过几天咱们这么多人非得困死在这里。”

    可能他想到自己说的太绝了,报点希望还是好的,转口又说道:“不过老朽还真想听听他们的目的……”

    云稹被他反复之间的话语中伤了激动的心情,垂头丧气地说道:“他就是以所有武林剑客为幌子,主要就是召集天门地宫的人来参加,然后再转身破坏汝州和邓州暂时的安宁,想必此刻的袁明觉已到了汝州。”

    “这不可能!”

    楚青山伏地而起,冷声中带着坚硬的口气,道:“黄巢和王仙芝也算是有些胆识的人,想必他们也不会轻易把军权交出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楚青山说到最后自己也有些犹豫,只能希望云稹说的仅仅是猜测。

    公孙轩见楚青山

    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中计,没好气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也不想想那天他为什么那么着急灭了你的药王谷人,很明显有点鸠占鹊巢的意味嘛!”

    “你……”

    楚青山让仇家训斥了不说,还被比作微末不堪的麻雀,直气得吹胡子瞪眼地痴了半晌,道:“要是黄巢他们敢这么做,老夫第一个站过去灭了他。”

    啧啧啧……

    横卧在山岗上的鱼素尺,翻着死鱼般的白眼,称奇道:“姓楚的,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一辈子不出山,你知道这几十年里的风雨吗,也不想想那个黄巢的武功来历,被人玩弄于鼓掌还不自知,真是可悲可叹。”

    楚青山没来由地一瞧他那副作死的样子,就顿时来气,冷哼着说道:“黄巢的那几把刷子还不是出自于老夫之手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哎!”

    鱼素尺翻起身子,甩了甩胡须上的尘土,晦气道:“那人身怀的武功估计和云小子相差无几,你老平心而论现在可是云小子的对手?”

    什么?

    楚青山暗自有些惊疑,但是在转眼间就恢复了正常,连声说道:“这不可能,他最多就是学了血魔功而已,其他的根本没什么能耐,你休要趁机分裂地宫。”

    看着他坚决不信的样子,鱼素尺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只唠叨着说:“罢了!你姓楚的自认为高人一等,又怎么会把他黄巢放在眼里,各种缘由还需你得仔细研究。不过依着他满身怒气的他,就算是得了李唐天下,你觉得会有你姓楚的份吗?”

    他的话很刺耳,但是毫无疑问每句话都像是针锥一样,深深地刺进楚青山的心里,至于疼与不疼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楚青山向了半晌,心里翻来覆去地把鱼素尺咒骂了一通,冷声应了句:“这些话楚某受教了,至于真相还是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嗷嗷嗷……

    半夜里冷不丁地传来几声狼啸,听它的声音似乎离他们很近,但是众人举着火把四下寻遍,也没见着它的真身在哪。

    云稹似乎从这中间想起了什么东西,忽然开口问道:“师尊,如果以道术布下的结界,能否让声音穿透?”

    “你是说……”

    公孙轩猛地盘膝向地坐起,如同老僧入定似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云稹大感无趣,默默地躺在山岗上,怔怔地望着明晃晃的星空,沉寂了半晌后,径直倒头睡了过去,直到次日天明才醒过来。

    “你倒是有福气,大家被困在这里没吃没喝的,眼看就要死了,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云稹听闻有人在谩骂他,睁眼望去却是渊卿,手里翻着渐已烤熟的野山猪肉,香气缕缕扑鼻而来。

    “来,吃点东西!”

    云稹虽然觉得这人有些阴沉下作,但是实在抵御不住食物的诱惑,忐忑地拿起烤熟的肉片,咬了一口,问道:“他们都去了哪里?怎么就剩咱们两个在这

    里了。”

    ……

    隔了半晌,渊卿扯过了食物,苦笑道:“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待遇,大抵是还不死心去寻找出路了,家师临下山的时候特地嘱咐我照看你。”

    乍听楚青山对自己如此关怀,云稹倒真有些受宠若惊,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渊卿向山脚处望了望,喃喃地道:“看来还是食物的诱惑力大,有人已回来了!”

    云稹举目望去只见山脚处,有一人正在拼命地穿梭而来,正觉得奇怪,凑近细看原是鱼素尺。

    只听他气喘吁吁地说道:“贤侄啊!都说你们药王谷的人精于养生,今日看来决计不会有假了,这烤猪的味道老远处就能闻到,不知……还有没有了?”

    云稹和渊卿互相打了个照面,顿时觉得无语,只能还把没捂热的野味递给鱼素尺,萧然看着鱼素尺狼吞虎咽地下噎,纷纷摇头表示无语。

    经过一天的寻找,在傍晚的时候他们皆是一副疲惫的样子赶了回来,看来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云稹今天算是忙里偷闲休整了些力气,见他们败兴而归也就没去触不必要的霉头,径直坐在众人身边听着他们的长吁短叹。

    月夜将至,苍狼呼啸声又起。

    此刻正值茫然的云稹怎么也安睡不了,兀自孤身在星月光辉下走走停停,不禁已到了山下,还是和以前的结果一样,只能听见嗷嗷叫的狼声,却怎么也找不见其身影。

    狼这种动物其性奸诈狡猾,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在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面前,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它发出吼声一般无非就是找到了猎物后放信号,或者是找不见猎物而发急悲鸣,除此之外云稹可真想不出会有什么理由能让它如此狂欢。

    那是什么?

    云稹定眼望去却见是一庞然大物,样子十分奇特,只见它收尾相互衔接在一起,中间的脊背向外拱出,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似的。

    大感好奇的云稹细看两侧,却是凸凹不平的山地相间而成,他定睛望着巨像出奇,虽然它只是个影子,但是如果把它的头尾掐断各归其位的话,凝神想到此处,猛地不禁打了个寒噤。

    狼!

    原来这就是它的影子,显然空中被人布下了莫名的气障,想必应该是月光洒在后身上,经过这道屏障使它的影子发生了奇妙的扭曲,而它应该……

    就在他的正前方,它想进却进不来,怪不得会发出如此渗人的叫声,想来眼巴巴地瞅着嘴角边的猎物,却又无法得以下噎,也是件怪难受的事情。

    寒月随着时间的消逝,位置上也在发生着变化,狼的影子也在随之移动,云稹顿时恍然大悟,吹了声口哨召集所有人马下山商议。

    山塞涌寒月,影自随人流。

    这就是袁明觉所下的结界屏障出口,因为狩猎者绝不会离开猎物逃逸的出口,狼影错综变换,但是自始至终其真身根本就没动过。

第九章 两仪

    公孙轩听见云稹的召唤声音,不由自主地率先冲下了高地,却见徒孙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黑影发呆,也不跟自己说句来由,这个影子他也见过好几次,虽然也察觉出它有些怪异,但是始终不解其意,难道云稹这次是发现了什么?

    罢了!

    现在想这些也是没什么大用的,还不如向云稹问个清楚,只听身后疾风错综,斜眼望去只见山上的人影密密麻麻地都赶了下来,道:“稹儿,你深夜召集大家来此,是发现了什么吗?”

    ……

    “是的!”

    云稹见众人已差不多来的算是齐全了,暗自收起忐忑的心神,将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众人闻言自是喜出望外,纷纷叫嚷道:“既然出口在此处,何不打破它出去?”

    鱼素尺耸了耸肩膀,信步走到结界的出口所在处,单手兀自凭空晃了几下,怪声责备道:“尽说些屁话!要是那么容易出去,云小子早就打破了它,还用得着你们再此多费唇舌……”

    云稹苦笑不语,暗叹姜还是老的辣,鱼素尺不愧是武林前辈,在见识上比那些有名望的晚辈自是高出许多,他确实刚才尝试过打破结界,无奈这个结界就如同是虚实相依似的,让人无法琢磨,这才喊他们下来商议。

    道家的阴阳之术无非就是分为**五禽,四纵而变,三才两仪芸芸,再看这次袁明觉所布下的结界,暗合阴阳互济,刚柔交融,应该是两仪结界演化而来。

    鱼素尺暗自冥想着,苦笑道:“在列为之中可有谁会使两仪剑法吗?”

    ……

    他突兀的问话过后,众人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一齐沉默了片刻,忽然背后有人喝道:“有一个!”

    “哦?”

    鱼素尺面色上露出了久违的真情笑意,循着声音定眼望去,道:“还望这位少侠站出来!”

    “这……”

    只见那个玉面剑客有些为难的样子,迟疑着走了两步又停下道:“我不会……但是我那朋友他应该会使的,是不是啊,夏青!”

    夏青但见他这位素来喜欢管闲事的好友,将自己直言供出,虽说心里有些怒气,但见此际正值用人之时,也说不定他能尽点绵薄之力的。

    边犹豫着边走到了鱼素尺身前,停下了沉重的步伐,羞涩地拱手道:“在下夏青,师承华阳真人,两仪剑法确实是学过点皮毛,但不知前辈……”

    “甚好,甚好!”

    鱼素尺并不管夏青茫不茫然,反手拽起他走到了结界口处,道:“你先用正两仪剑法尝试着刺那个地方一下,如果不行就用反两仪剑法刺它。”

    夏青不明其意,一脸苦水地望着鱼素尺凝噎。

    鱼素尺大感无奈,心里痛骂道华阳真人也算是个精于世故的人了,怎么选了你这样呆头呆脑的人作衣钵传人,实在是难以理解。

    但是想归想,口中实在不能这么说,缓了一会道:“你大可放心地听命令刺它,一切都有老朽在旁为你掠阵。”

    夏青一听鱼素尺要为自己护法,那可是连自己师

    父都没有过的殊荣,顿时暗自提气回复了点精神。

    “且住!”

    正值夏青动手的时候,云稹突然制止而喝道:“夏兄,还不知这同种两仪剑法相互攻击有什么后果?”

    夏青也不知今夜怎么了,倒是好像和做梦一样,先是在江湖上失踪已久的鱼素尺前辈抢着为自己掠阵,现在又是天门的门主口口声声地和自己称兄道弟,不由地挠了挠头皮,道:“这个还真没有试过,只是师父也确实曾明确说过不能这么做。”

    云稹和鱼素尺望了一眼,顿生愁意,眼见月色渐渐消逝,转瞬就到了白夕,各自暗生忧虑。

    “夏兄,云某先且为你试招,你可能看明白它是正是反?”云稹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话的,但他对眼前这人的剑法造诣还是有些担心。

    夏青不由苦笑,虽然自己的剑法确实在师父眼里是极不入流的,但是正反两仪剑法的招数自然滚瓜烂熟,要是连那也分不清楚,恐怕江湖之人非得嘲笑死他不可,顿时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云稹颔首点头片刻,径直拎着天行剑向结界处行去,扬声道:“夏兄,你可看清楚了!”

    夏青还不及回过错愕的神态,只见云稹挽着剑花,如长虹一般向结界那边挑去,见两者相互撞击时的气浪而道:“正的……是反的……正的!”

    鱼素尺不由作怒,冷哼了一声,愠怒道:“你这后生,到底是靠谱还是不靠谱,自家的剑法还识别不出来吗?”

    听着前辈的责难,夏青一脸无辜地说道:“本来就是这样的啊!那个结界是正反相互错综而成的,不单单是正、反一种……”

    云稹抽身而落,粗气连连地喘息着,叫苦道:“好强悍的剑气啊!夏兄刚才正反剑气涌出的间隔时间里,你自忖有把握也能反着变换招式吗?”

    ……

    “可以一试!”

    云稹不觉莞尔,心想到了如今的境地也只能抱着尝试的念头了,点了点头,道:“好!我再次为你掠阵时,你可得看清楚了变招,天色也不早了,大家能不能出去可全押在了你的身上,希望……”

    公孙轩一听徒孙要亲自给那愣头青做靶子,顿时脸色变得铁青,道:“稹儿,你可不要冒险逞强,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作老夫前去。”

    云稹苦笑不语。

    夏青和云稹眼神相接之余,各自颔首一点,两把长剑直刺长空而去,只是夏青的速度稍微慢些,毕竟这次他才是主要的杀招。

    正反反正的剑气直划的两人衣袍褴褛,只见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结界并没有被打开,反而其中的剑气似乎变得更强了一些,夏青已渐渐有所不支。

    公孙轩心里大骇,疾步走到周边,也不顾自己安危,奋力将自己的真气灌输给了夏青。

    夏青得这股真气的支撑,剑法变得凌厉矫捷,正反变化应对地绰绰有余。

    突然只听长空中嘭地一声巨响,公孙轩不禁没来得及撤走掌力也被反震了出去,直直退了十余步后,才勉强站定在地上连连咳嗽不息,乏力地喊道

    :“稹儿!”

    众人被这声巨响所唬,纷纷遮眼不敢正视前方,等声音平息之后,却见他们正站定在山谷口上,眼前已是昏暗交错的晨曦。

    夏青被这股剑气反震地委实不轻,但在昏沉沉地时候总觉得那时有人为自己挡住了袭击,尝试着睁了睁眼,却见云稹不知何时躺在自己身边已是不省人事的样子,不由向周围大喝了几声。

    其他的人本来还沉浸在找到出口的喜悦之中,乍听见这声沉闷的嘶吼才缓过神来,却不见了云稹和夏青这两个为他们找出路的人影,登时纷纷奔走寻找,乱作一团。

    “在这里!”

    当有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被狼群围定在了山坳处,好在两人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只是有了这群狼的存在,众人也变得畏手畏脚,也不敢轻易上前。

    拓跋武出身塞北荒漠,常年就和这些牲畜打交道,见此情景后,径直嗷嗷狂叫了数声,引得群狼毛发尽皆耸立,正对着他吠个不停。

    但是没过多久,群狼像是有点畏惧红毛怪似的,纷纷夹着尾巴向芒砀山深处逃逸而去。

    拓跋武见状,慌忙跑到云稹身前,见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就将他扶起,问道:“你没事吧!”

    云稹得以疏松筋骨后,慢慢也恢复了点元气,吃紧地摇了摇头,哪还有回话的精力存在。

    芒砀山外的林子里,全洒下的是树木枯黄的枝叶,在短短几天里竟变得没有一丝生机,身在其中着实让人有些沉闷。

    ……

    楚青山只身游荡在荒野上,苦叹这次是自己利欲熏心所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屡次欠下了天门的恩情,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去指挥着手下与他们作对。

    “姓楚的,你就这么不着急走?早知道这样真应该把你关在此处,还世间一个安定。”

    楚青山闻言,已然知道身后来的是谁,暗自平息着胸中的怒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这死鱼也是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着年轻人疯狂,想来兴许真是活够了!”

    本来以鱼素尺的怪脾气,听见这话肯定得和对方大干一场才能解气,但是此刻他竟是反常的平静,笑道:“想必这次你也看见了,江湖上的后辈迭起,渐已不是咱们这些老骨头的天下了,又何苦执迷些过往俗事呢?如果你愿意归隐,那么老朽和公孙老怪也愿意退出江湖,闲时还能笑聚山野,唱平尽生,你看如何?”

    楚青山瞥了眼一旁冷漠的公孙轩,暗自苦想了半晌,叹息道:“地宫自楚某而起,也得因楚某而灭。两位的好意,楚某心里非常感激,经过这次大难后,那些琐碎的帝王争夺,楚某已不再有心思了,但是还得回去考虑地宫数十万人马究竟该何去何从……咱们就此别过吧!”

    望着步履阑珊的楚青山,公孙轩拂须长叹道:“没想到他变了!”

    鱼素尺怪笑了片刻,叹道:“人老了到一样,你不也变了吗?”

    公孙轩闻言,皆是一哄而笑,笑声缕缕激扬而起,迫得清晨倦鸟不得不纷纷提前飞行觅食。

第十章 嫌隙

    汝州。

    夜幕骤起骤落地变换,已将这片曾经繁华的城镇摧残地不堪入目。

    夜风吹近身来,街头更加显得空旷冷清,远远地望去只有一两个人影在此中晃动,虽看不清来人的真面目,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是守门的军爷。

    两人的身影看似移动地飞快,如同鬼魅般轻飘飘的,夜里吴成器的爹吴麻子刚从赌场回来,很是疲惫,想来要不是担心吴成器的安危,也就是又碰上了流年不利。

    “吆!那是撒子嘛?”

    他揉了揉充满血丝的眼睛,拼命向远处的黑影望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似的。

    突然一股邪风从他身旁刮过,再睁眼时哪里还有刚才所见的一幕,不由暗自摇摆着脑袋瓜子,喃喃地道:“真他妈活见鬼了,这种情况下,明天可是不能去赌场的。”

    吴麻子是个很迷信的人,不单单因为他好赌才这样,只是自打他记事情开始,他老爹吴半仙就成天烧着些黄白之物,嘴里念念有词,自然也学了几招防身。

    反正明天也没有银子赌了,正好找个借口可以休息。

    “老吴!”

    他正暗自哂笑自己机灵的时候,顿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唤,不耐烦地啐道:“是哪个没长眼的,过来惹你吴爷的晦气!”

    ……

    那人看见吴麻子装腔作势的样子,并不去嘲讽,反而腆着肚子每一步都踏地很稳,笑道:“吴麻子,你他娘该不会又被人掏空了吧,怎么竟敢给老子开始摆谱……”

    吴麻子见那人如此经得住吓唬,不走回头望了眼他,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原来是你啊!怎么,又没喝酒钱呢?”

    ……

    “不是!”

    那人原来是杨小吉的酒鬼老爹杨巅,这几天怎么找也找不到孩子的下落,此刻不由有些着急,道:“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还在不?我家小吉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吴麻子本想说声你儿子又不跟我姓,你跑这里撒什么酒疯,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几句,没好气地道:“你那捣蛋儿子跟你一个出息,成天拉帮结派地没个正行,现在我家成器也被他拐跑了,你倒有脸来与我兴师问罪?”

    “他也不见了?”

    吴麻子被杨巅莫名其妙的样子直气得跺脚,悻悻地冷哼了一声,径直没入长街后的黑巷。

    杨巅反倒落了个没趣,话说儿子“英雄”爹“好汉”,那可是一点也没有错的,吴成器比小吉差的就很远,他的爹比老子更差的远,唾弃了几口后,欣然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向他的住处行去。

    ——————

    汝州西营,自上次和天门战后,现在全是黄巢潮生堂的人马修整。

    明晃晃的烛光随风摇曳不停,堂上约莫有**人的样子,黄巢在堂上端坐不语。

    底下的其中一人,犹豫了半晌,道:“父亲,此刻我等正是节节胜利,为何却停滞不前?”

    黄巢闻言,撇了个冷眼望在那人身上,他正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名叫黄言。当即起身大笑了数声,叹道:“虎父无犬

    子,黄言儿当随为父啊!”

    其余的几人年龄稍微比黄言大几岁,都是黄言的亲兄或堂兄,今见黄言不知天高地厚夸下海口,却没料到黄巢不怒反笑,登时心里皆犯起了迷糊。

    黄巢率领潮生堂人马出山之后,经不住兄长的说项,顺水推舟也带上了子侄七人历练。

    七人之中有他的儿子黄晓,黄图,黄言,也有他的侄子黄越,黄涣,黄彬,黄骞。

    七子之中他最看的起得就是黄言,虽说他年纪虽比较小,但在处事方面都比几个兄长干脆,更让他欣赏的是黄言耿直的心性,有事说事从不隐瞒。

    但是这次他表面虽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却泛起愁云,试问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交易,药尊怎么就如此轻信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应付黄言的话语,却被门外的一声沉吟打断。

    “黄堂主好生豪气啊!故友重逢,也不出门迎接吗?”

    ……

    黄巢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度难堪,丝毫不顾身边七个子侄的窃窃私语,嘴唇微微启动了数次,始终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只翻来覆去地搅和着:“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门外的人说完话,见里面像是没个动静似的,似乎已有些按捺不住,径直推开了两扇门。

    门应声而开。

    一股凄凉的寒风透过门窗直入众人心间,堂上的人各自面面相觑地望着来人,瞬间没了刚才的气氛。

    门口前方立着一位枯瘦高挑的道人,而后站的是一位冷峻的剑客,两人的眼神直直望向黄巢。

    黄言见父亲一副难为的样子,大步流星地上前问道:“你们是谁?”

    ……

    黄巢皱了皱眉,沉吟道:“黄言,快快退下!”

    一面在脸上挤出了些笑意,上前迎接道:“龙虎堂主能光临此地,真是让黄某不胜荣幸,遥想当年见面,不知不觉已过了十几个春秋了吧。”

    “嗯!”

    袁明觉咳了咳嗓子,叹道:“那时候,你可不是这般样子……十年风雨倒底还是变化了许多啊!”

    黄巢过往一直被人挤压,难以出头,向来是一块沉重的心病,此番被人旧事重提,尤其是当着晚辈的面前更觉不爽,冷言道:“袁堂主这次来想必不仅仅是来取笑挖苦黄某吧,要是没别的事……”

    言下之意,全然有了逐客的想法。

    袁明觉身旁的仇九峰暗自握着腰间的佩剑,怒目相向,却被袁明觉拦住,笑道:“黄堂主现在可是威风八面啊,但不知是否还曾记得你我之约?”

    ……

    黄巢一下子想起了当时自己向袁明觉所立下的誓言,咬牙切齿地冷漠回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袁明觉扶掌而笑,深邃的目光挨个在黄巢子侄身旁掠过,语重心长地道:“记得贫道以前就说过,这都是你的宿命,今日看来也不会有假吧。”

    “嗯。”

    黄巢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一切有些道理,心里却含糊着此人来这里的意图,反正应该是没什么好事情的,道:“愿闻堂主高见,黄某自当报

    答当年救命恩情。”

    此言一出,袁明觉仰天狂笑了数声,长啸道:“你说你记着贫道的恩情?那么楚青山又算什么,难道是仇恨吗?”

    黄巢蓦地语塞,一时也不知晓该怎么回答他。

    他和袁明觉的相逢,还得从自己修习血魔功开始提起,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一如既往地修炼完功法休息,直觉有些头昏目眩,神识不清,楚青山为他把脉之后,什么话也没说,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了乱坟岗上。

    那时旁边还有一人,不过并不是楚青山而是袁明觉,旁边还有一头凶狠的野狼。

    他救过他。

    所以,他欠下了他的债。

    欠人东西,总是要还的,这不是理所应当,更是道义使然。

    黄巢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受人救命之恩,自当有所回报,欣然道:“不知堂主要黄某所为何事?”

    ……

    “反正你当时说什么都可以做,想来也不会返回的,是吗?”

    黄巢苦笑着点头。

    袁明觉信步走到他身前,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只见黄巢的脸色陡然变了数次,霎时愣在当场。

    “反正该说的贫道都说了,接下来如何做你自己定夺……”袁明觉临走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倒让在听的人倍感伤脑。

    当黄巢再次抬头的时候,袁明觉和仇九峰已没了影子,徒然望着自己震惊失色的子侄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亲,他们是……”

    黄巢仰手喝住了黄言的问话,哼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若有私下窃窃者,定斩不扰!”

    黄言还有很多的话想和父亲谈论,不料黄巢在袁明觉走后,整个人就像是得了抑郁症似的,寡欢无言,自忖自己也没必要再触霉头,径直离去了大堂而去。

    ——————

    “哐哐哐!”

    不归阁门前响起了一阵敲门的声音,王仙芝和卜渊正在里面忙活着分析局势,乍听声音后,不由涩声问道:“谁啊?”

    但来人好像除了敲门之外,也不会做别的事情,转眼敲门声又起“哐、哐、哐……”。

    王仙芝见状,暗自皱眉,捋了捋胡须,仰头示意卜渊前去开门。

    “吱呀!”

    大门应声而开,但令卜渊错愕地却不是敲门的人,而是门前挂着的死尸。

    门外并没有他人!

    “阁主,是路玄。”

    王仙芝心里暗自纳闷,既然是他就让他进来,又何必扭捏于此,身子已直直起来,走到门前,登时被吓住。

    他……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事情败露了吗,不应该啊!

    他暗自狐疑着事情的前后,突然心生一股寒意,扬起了路玄的头颅望去,仅在脖子处有道细小的伤口。

    一剑封喉!

    想必当时用剑者杀他的速度很快,因为路玄的冰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痛楚,自然这是对于无用之人才有的惩罚。

第十一章 我有一刀

    死人之所以死,大抵是对于上天没了价值,或者对能生存的人没了意义,因而才会死去。

    路玄,他并不能算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对于他的死一般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人在意,毕竟这样庸碌的人实在太多,但是王仙芝却似乎像是有点魂不守舍似的,着急地揉着双手在堂上直直打转。

    卜渊从没有见过主子这般焦虑,想问又不敢问的,一连走到王仙芝身边又退回来三四次,终于鼓足勇气道:“将军,不知您……他只是个微末之辈,何以……”

    他的话并不长,反而是很简洁的寥寥数语,但就这些话分分钟插在了王仙芝的心头,久久不能除去疼痛与心悸。

    “上次路玄带来的那道招书……可还在吗?”

    卜渊向来打理王仙芝身边的事务,从来没有出错过,不由心里暗道:阁主这是怎么了,怎地连我也信不过似的,我这就去取来让他瞧瞧。

    ……

    他翻来覆去地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那道诏书,他记得前几天他明明放在这里的,这间房子除了他和王仙芝之外再也不会更不敢有人进来。

    这肯定不会是王仙芝自己作死将他交出,唯一剩下的解释就是……想到此处,卜渊实在不敢往下去想,他现在能做的好像也就是乞求王仙芝恕罪了。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的光景已经过去了,王仙芝似乎等得有些不大耐烦,沉声塞语地问道:“怎么?”

    “将军,恕罪啊!”卜渊顿时跪在地上,身躯连连起落地拜着王仙芝,口里已有些含糊不清地乞求道。

    ……

    王仙芝苦笑着咳了几声,也许是一时气急攻心激发了旧时的创伤,嘴角渐渐露出了点滴血丝,摇曳着身躯直直上楼,道:“起来吧!以后别再叫老夫什么狗屁将军,更别提劳什子阁主,老夫仅仅就是你跟随多年的主子而已。”

    卜渊怯怯地偷望着王仙芝沧桑的背影,心里蓦地一酸楚,不知不觉间竟流出了眼泪。

    ------

    九月十五,夜。

    参加剑宗会的人还没有归来,不过今晚的汝州城倒好像是比以往盛世新岁都热闹了点,络绎不绝的骑士来回在街道处左右徘徊,既像是巡逻又像是监禁某处。

    子时已过,临街打更的卒子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一句话也嗦嗦地说不干脆,前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了后面的“小……心,火……烛。”

    王仙芝所处的地方阁楼仍旧挂着他的招牌不归阁,但是就在刚才他亲自翻身在楼台上取下了牌匾,借着阑珊的灯火悉心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阁主,您该歇息了!”

    门外的卜渊一如既往地提醒着爱熬通宵而不休息的主子,言语之间几乎全是主仆深情。

    取掉了“不归阁”牌匾的不归阁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王仙芝手底下的人照样是该睡的睡该醒的醒,好像一切都是原样。

    可是王仙芝自己心里很清楚,这里

    的一切太过于平静,平静地几乎能让他听清街前拐角处来回的马蹄声,这批战马是他自己亲自精挑细选而送给潮生堂的西域好马,各个可谓是精气神俱全。

    黄巢只身前来立在不归阁的外面,眼神正好与下楼的卜渊相接,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冷漠地颔了颔首,一个上了楼梯,另一个一拐弯消失在了街头。

    “哐哐哐!”

    王仙芝听惯了这种敲门声,尤其是在今夜更显得有些厌倦,苦笑道:“你且先休息,老夫要在此地等人。”

    声音传的很慢,每个字传入黄巢耳廓的时候,他不由有些疑虑,扬起在半空中的左手始终不想敲下去,又不能放下来,很是难为。

    刹那间,屋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悠扬中略带些憔悴,道:“卜渊……你跟老夫很长时间了吧!”

    黄巢暗暗咬紧牙关,眉心抽搐了片刻,鼓足勇气嘿然道:“你要等的人来了,要找的人他走了。不知这个回答,阁主还满意否?”

    ……

    王仙芝此刻刚好用抹布擦在了牌匾的“阁”字的门字框上,愣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抚摸着牌匾叹道:“看来是擦不完这老伙计咯,你进来吧!”

    黄巢实在没料到他们两人同在地宫各执军权竟会有反目的一天,心里始终有些不忍,仿佛从王仙芝的身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憔悴似的,哽咽道:“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大可以先作完手中的活计,反正天亮还早!”

    咳咳咳……

    室内的王仙芝不断地开始咳嗽,一盏渐渐并不怎么明亮的烛光随之有规律地开始左右徘徊,映得门外黄巢脸上忽明忽暗,宛如此刻的心境一般。

    只听咳嗽声过后,王仙芝的声音已有些苍老,涩声道:“罢了!老一辈的人都说是慢工出细活,既然你来了,老夫又怎敢怠慢呢?这块牌匾伴老夫一生戎马,到此间始终有些舍不得丢弃……”

    黄巢似乎心里正打着纠结,过了许久才苦笑道:“你如果放心不下它,我可以让你带走。这点我还是可以替你做到的……”

    “那倒不用!”

    王仙芝依旧压抑不住喉咙间的嘶哑,忍不住又咳了几声,道:“如今丑时将至,你现在真的可以进来了,老夫此生替人谋划了不少事情,想来这身本事得之不易,临末也就能给自己算算后事吉时咯!”

    吱呀……

    不知是这房间的门历经时间太过久远,还是黄巢本就不想走近来故作犹豫,反正那声音如同幽冥一般久久盘旋在室内散之不尽。

    咳咳咳!

    黄巢乍见蜷缩在地上擦拭“不归阁”牌匾的王仙芝,委实吓了一跳,惊叫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此刻的王仙芝全然没了往日的威风气度,俨然就像是一位高龄老者,俊秀的锦袍已换作了粗布蓝衫,脸上横七竖八的错综条纹已然布满,语气之间也有些气若游丝。

    他并没有心思回答他的疑问,强自忍着咳嗽声,苦笑着轻声道:“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想必这就是老夫为地宫奔波的宿命吧。你……既然要依法行事,怎么能不带兵器囚索前来呢?要是传出去,江湖豪杰还以为地宫寒酸如斯,那可真是可笑之极啊!”

    ……

    黄巢顿时闻言之后怔了怔,几经说不出话来,沉默之余冷言道:“你要是非得如此选择,我定当竭尽心力为你送行!”

    “没有就算了。”

    王仙芝见黄巢言语虽有些冷漠,倒也是很认真的样子,一想到刚为自己算好的吉时,语气轻微兮兮地说道:“你没有带,老夫这里倒是有一刀。”

    黄巢闻言,不由暗自握紧了双拳,似乎随时准备迎王仙芝的招数,却见王仙芝左手依旧扶着匾额,右手撑着地面徐徐费力地起身,轻蔑地笑了笑,拍着匾额道:“老伙计,时辰该到了是吧!”

    黄巢不解其意,口齿略微闪烁了几下,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就在此刻,王仙芝突然一掌奋力地拍在了匾额之上,匾额登时粉碎成了碎屑,一把妖红的长刀映在两人眼前,似乎暗自正散发着光芒。

    “它的名字叫做嗜血,在老夫死后,你就做他的主人吧。”王仙芝顶着一头松散的乱发兀自对着嗜血刀傻笑,冲着黄巢突然会心一笑,霎时横刀从脖子间而过,登时气绝。

    刀还横在脖子上。

    他的身子仍立在墙壁边缘不倒,双眼眶中饱含的热泪悉数化作冷流,自脸颊处汩汩而下,但是始终没见在嗜血刀上流出血来。

    黄巢咳了咳嗓子,漫不经心地伸手闭上了王仙芝的双眼,反手从他手中取过了嗜血,只见王仙芝的首级“哐啷”一声应地而落,不由驻足,欣赏道:“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声“好”里面,究竟是在答应王仙芝的临终遗言,还是单纯地夸赞嗜血,又或是默认王仙芝一生桀骜的成就。

    突然,阁楼上传来了一阵噔噔地跑步声音,只见卜渊神情恍惚地问道:“堂主,王仙芝他人了?”

    黄巢闻言,径自皱了皱眉,心里苦叹人走茶凉,道:“卜渊,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得如实回复。”

    “当然!”卜渊连连点着头,满怀欣喜地望着黄巢冷冰冰的脸色,嬉笑不断。

    “你这次为什么出卖主子?”

    ……

    “堂主说笑了,那是大义灭亲,谁要他不识时务呢!”

    卜渊见黄巢点了点头,自知他的回答很对黄巢胃口,嘴角不禁开始挤出得意的邪笑。

    黄巢并不在意他做什么表情,又问道:“那……你可愿侍奉王仙芝一样侍奉我?”

    “小的……这是自然!”

    “日后你可不会像这样对我吧?”

    “堂主英明神武……”

    卜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柄嗜血妖刀已直穿他的心脏,只听黄巢苦叹道:“你回答的并没有错,可是你似乎忘了,我叫黄巢并不叫王仙芝……他视你为知己,你却反咬一口,就算我答应饶你,嗜血想必也不会高兴。”

第十二章 起落

    黄言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差点和黄巢碰个满怀,摸着鬼灵精的脑瓜子苦笑道:“父亲,那两人又来了……这回看他们的意思是不想走了,我们兄弟七个跟他们打不过,大哥特地让我出去寻你回来。”

    黄巢起初以为袁明觉的目标只是瓦解地宫,但如今看来想必他是另有目的,奈何怎么也猜测不透他的心里,实在让人感到着急,望了眼手中的嗜血刀,顿时心血来潮向潮生堂那边走去。

    也许是心里着急,黄巢脚底下不由放快了脚步,几乎连黄言也有些跟不上,要知以前他根本没有这样过。

    寅时,潮生堂。

    这个时间的人基本上都是在梦中度过的,此刻黄言的几位兄长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只见六人相互围着个圈子,全都席地而坐各自脸上带些苦楚。

    “他来了……”

    仇九峰从门窗口向外望了望,冷不丁喃喃地向袁明觉说道。

    ……

    袁明觉闻言,突然嘴角微微含笑,向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天际沉沉注视。

    “哐!”

    黄巢一脚踢开了大门,急匆匆地抽身而入,歇斯底里地喊叫道:“袁明觉,你给我滚出来……有事冲我来,胁迫晚辈算什么本事,你也不觉得丢你祖上的脸?”

    仇九峰凝神听着黄巢一声接一声的谩骂,不禁皱眉,暗地里瞥了眼袁明觉,只见他仍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这才脸上稍微有点好转。

    袁明觉丝毫不为言语所动,径直出门苦笑道:“黄堂主,好大的脾气啊!就连你的这些后辈也……话说此刻王仙芝应该已是魂归故里了吧!”

    黄巢漠然无语。

    毕竟袁明觉在他身上知道的太多,每次不用动手,人家只要张张嘴皮子就会抓住他的把柄。

    高低上下登时可辨。

    黄巢的双手不禁开始有些颤抖,就像是有种莫名的压力排山倒海地扑了过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手中的嗜血刀也开始不停地开始晃动。

    黄巢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身子开始暴涨,每逢真气强一分,他的力量也就增一层,此增彼长,在外人看着像是无事似的,暗地里两人已在进行着殊死较量。

    “你!长本事了啊,竟能将贫道传你的天命高阳术练到这种境界,再加上那不入流的血魔功,就连贫道此刻也奈何不了你,真的很不错!”

    黄巢委实没想到袁明觉明明占尽了上风,却不动手伤他,究竟是意欲何为?自己被袁明觉一口道破了玄机,不禁真气倏得开始乱窜四散。

    袁明觉信步走到黄巢身边,悠然而道:“切莫生气,这次重返此地只是想和你做笔交易,黄堂主……没那么不近人情吧!”

    黄巢将信将疑地随他向堂内走去,心里不由暗骂袁明觉不要脸,自己没本事敢他走,他反而反客为主了起来。

    两人分开坐在两侧,黄巢瞥眼望了望地下的六个孩子,见他们没事后,心里已好了许多,道:“你深夜不请自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

    袁明觉微笑长吟道:“贫道倘若不来,你如何能收拾得了这里的烂摊子。”

    黄巢牙关紧咬着不语。

    只听袁明觉又笑道:“你当然大可以给楚青山说这一切都是贫道干的,但是他也不是庸俗之辈,难道他就会那么信你?”

    ……

    黄巢凛然色变,眼前这人实在有些恐怖,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在他面前就如明镜般地透亮,拖着苍白又无力的声音,道:

    “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袁明觉抚了抚手中的拂尘,似是而非地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事已至此还不如做倒底,让地宫的人有来无回,以后所有兵马唯你单独掉用,岂不更好?”

    黄巢冷哼了一声,虽不知袁明觉还埋伏这什么招数,但是目前好像也只能如此,如果楚青山当真兴师问罪,他自忖独自一人委实难以应付,只好与袁明觉联手度此难关再说。

    毕竟这种潮起潮落的日子,他委实过的够够的了,每天就像是被人牵着的野犬,咬这个吠那个的,时常喘不过气来。

    ————

    从芒砀山出来后,江湖侠士们各自远扬,空余天门地宫闷沉沉地在一起赶了不少路程,在前面的一个分叉口处,楚青山忽然驻足,搭礼道:“咱们就此别过吧!”

    “且慢!”

    鱼素尺从人群中缓缓而出,道:“楚老弟,鱼某有一事跟你相商,还请移开尊驾。”

    经过这十来天的相处后,楚青山俨然已削减往日的夙怨,和鱼素尺更是相谈甚欢,乍闻他一声“楚老弟”称谓,心里更是惊喜莫名,也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只好匆匆移步随他而去。

    “鱼兄,不知……”

    楚青山刚开口套了个近乎,就被鱼素尺反手打住,悄然道:“昨夜天象异变,西北方有一明晃星辰陨落,鱼某顿觉心神不宁,想必八成是王仙芝出了事端。你此次前去,可要凡事小心,当心中了袁明觉的圈套。”

    王仙芝上次私下里接受了朝廷诏安圣旨,这事楚青山自然也是知晓的,他一直用黄巢和王仙芝两人彼此牵制对方,这样势力均衡便于管理,如果有一方坍塌,地宫后果可能真不堪想像。

    他一直回想着这些事情,竟忘了鱼素尺的忠告。

    鱼素尺径自又说道:“不论天门地宫之间有多少仇恨,那都是私下可以解决的,事情过了百年,也就别太以讹传讹残害众生了。袁明觉恐怕才是正主,若让此人出山,后果……”

    这些楚青山也明白,他其实也和天行门搭不上关系,就连楚昕辞寻回血魔功后,他也没敢轻易练就,反而把它倾囊相授给了黄巢。这次起兵说实话也就是沾了地宫的名声,主要还不是想替自己出口恶气而已。

    如今他已觉得后生可畏,自己这等老不休的实在也不该胡乱搅和了,凝神细想这些年因私怨而受害的人,突然心生出一种不宁。

    毕竟楚青山以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医学大家,只是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神,十几年来,他看

    见的全是怨愤,再难有仁爱,道:

    “仙芝的为人,你我都是了解的,他虽有些头脑但还不敢轻易叛逆行事。反而是黄巢那人平时一副纨绔样子,但行事起来手段多变,隐有不安现状啊!”

    ……

    鱼素尺冷哼了哼,道:“这些事情都没什么要紧了,如今他若身故,鱼某身为其师,自当为他得做些事情。”

    此话刚从鱼素尺的嘴里说出,楚青山纳闷道:“鱼兄,你要陪楚某去汝州?”

    “不愿意?”

    “不不不,当然很乐意。”

    楚青山顿时没了当初的忧郁,转而欣喜道:“有鱼兄帮衬,纵是有袁明觉在汝州也得惘然,怕他个鸟!”

    公孙轩不知道两个老怪物又在合计着什么,只听见他们深沉一会嬉笑一刻的,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忽然两人从那边走了过来,鱼素尺呲牙咧嘴地笑道:“你们先回邓州安顿,老朽得陪楚老弟去趟汝州会会黄巢和袁明觉,看他们能弄出个什么动静……”

    这个情况是两旁众人都没预料到的,云稹还对楚青山有些嫌隙,始终放不下当日在城南一战时殒命的向麒麟和屠冽天,自知天门有许多人和他一样都对地宫的人有些仇怨,也不说话,任其自然。

    公孙轩想说些什么,但是始终说不出来,直看着鱼素尺信步跟随楚青山而去,临别之际还特地抛了个眼神给自己,但也没明白他那是什么意思。

    “稹儿,鱼老怪这又唱的什么戏?汝州倒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们如此团结一心。”公孙轩皱眉叹道,眼神里始终望着不紧不慢的鱼素尺,纷纭的想法油然而生。

    地宫的人现在已走的有些远了,公孙轩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道:“稹儿,你随师尊去趟汝州,让他们和拓跋武先且回去,老夫暗猜鱼老怪此次肯定是想会袁明觉去了,他也是古稀之年的人,老夫实在不愿见他受害……”

    既是师尊有命,云稹哪能不答应,道:“拓跋兄,我和师尊临时有要事在身,你们先且回去准备应战,地宫这次想必是出了乱子,咱们得提前应对。”

    拓跋武虽然听着云稹的命令,但是实在不想接受,要知他以前在大漠上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自从来到中原后屡次只能眼馋,丝毫没有动手的机会。

    也不是云稹有意盖住他的风头,就算是袁明觉给他这个机会,恐怕自己也对付不了他,此刻是嫉妒又是失落,几经周折之下,哪还有应声的心情。

    云稹似是明白他的心意,苦笑着安慰道:“拓跋兄,他日定有你杀不完的贼子,试不过来的高手,但是在此之前你若把我当兄弟就听我的。”

    拓跋武点了点头,仍是不说话,但双目已明显放光,显然是被云稹的话刺中了心事。

    此时,秋阳正盛正逢夹杂几缕清风,四处的人马不约而同地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第十三章 一网打尽

    黄昏时的气氛一改往日的悠扬,反而阴霾密布,看似像是雨幕即将错落而至,沉闷的气氛让人有些压抑。

    云稹驻足在高坡上,临高而望道:“师尊,他们应该是进城了。”

    山坡下的确没了人烟,只是黑匆匆的城门前像是挂着什么东西似的,来回的随风飘荡个不停。

    云稹自从鱼素尺教导着炼气后,耳聪目明已过常人,但是百里开外的东西究竟是看不清楚的,只能有个大概的形状,道:“师尊,那是什么东西?”

    ……

    公孙轩闻言,不由来气,暗道:“你这傻小子,如今功夫到了这般境界,你看不清的东西,老夫怎么识别得了?”

    “走吧!下去进城便知分晓。”

    云稹也不敢顶嘴,径直落寞地跟着公孙轩一路始终没什么话题打破无聊氛围。

    汝州城下,挂着的东西终于能看清楚了,应该是人头无疑。

    云稹抬头望着城墙上空无一人的样子,渐生犹豫,当下凑近望去,那人头竟是……

    王仙芝?

    祖孙两人各自面面相觑地望着对方,虽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光这个人头无疑能让他们大惊失色。

    云稹更是想起初次见王仙芝的样子,那时他的家境还算是安逸,自己不远千里去南疆寻父,在成都反而遇到了王仙芝。

    一袭落拓的青衫,悠扬而不失沉稳的言谈,高大挺拔的身躯……这些就像是历历在目似的,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再见竟是这副场景,可真是造化弄人无穷无尽啊!

    公孙轩在云稹旁边肯可肯声,沉声道:“走吧!”

    云稹不由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对着这个既让人厌恶又令人钦佩的对手,俯首拜了几拜,叹息着翻身跃上了城楼。

    “汝州城……怎么会成这样?”

    这是两人进城后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毕竟这空荡荡的死城,说实在的让人难以提起别的兴趣。

    一路走来,错综的街头就像是幽冥地狱般,除了黑暗和凄冷,倒也说不出别的症状。

    现今城中的人数足以从点亮的灯火能够判断多少,明晃晃地除了高挑的邀月楼外,其它能算是着的,也就十来余盏。

    邀月楼。

    此刻唯一在黑夜里能承载光明的地方,云稹和公孙轩不约而同地并肩向那边行去,因为夜里渐渐已飘起了雨滴,被雨水打湿可是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两人上楼后,隐匿在暗黑的角落里,听着楼中人的对话。

    “是谁下令处死王仙芝的,看样子有人忘了这地方谁才是发号施令的人吧。”

    说这话的人,声音沧桑又带着些怨气,应该是楚青山无疑了。

    只听一阵沉寂过后,黄巢说道:“是我!”

    “大胆!”

    “黄巢,谁给你的胆子自作主张,王仙芝虽有罪倒也轮不到你私自处理。”

    ……

    登时,顶楼的气氛乱做一团,纷纷扬扬开始数落黄巢的不是。

    两派的人声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甘愿低头的意思,只听一声怪异的声音陡然而生

    ,道:“尔等凡人不知天道轮回,王仙芝命里终有此番劫数,任凭谁也拦阻不了。楚青山,如今你愿意拜入龙虎堂,一切还来得及。”

    黄巢闻言,错愕地望了眼来人,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几乎要窒息似的,连咽口唾沫都觉得生硬难受。

    云稹此刻真的有些忍不住了,不是公孙轩情急之下拦住,差点冲了进去,不明所以地悄然问道:“师尊,你……里面可是袁明觉啊!”

    公孙轩点了点头,他明白云稹着急什么,只是他还想暗中观察会,毕竟仇九峰也在其中,说不准两人还有其它的盘算,在此之前还是静观其变才好。

    ……

    “仇九峰你上次的事情老夫还没跟你清算,你还有脸来这里?”

    面对楚青山的责难,仇九峰也许是有了袁明觉的支撑,昂然冷哼了一声,径直别过了脸,丝毫不愿意跟他们多说什么。

    袁明觉环视周边人众,眼神直溜溜地定在了鱼素尺的身上,皱眉问道:“你在这里做甚?”

    此刻的鱼素尺正纠结王仙芝的死,顿时听见袁明觉的问话,不由嗔怒道:“卑鄙小人,这是你家吗?老朽爱来不来的,那关你屁事……”

    乍闻他怒气冲冲的回话,袁明觉不由有些愠怒,但是缓了缓神情,道:“没来由地你倒先来了脾气,也好,你想怎么着就怎么,哪个吃多了管你。”

    眼光闪烁不定地又停在了楚青山身上,道:“咱们言归正传,此刻实不相瞒,不归阁与潮生堂的二十万人马尽在贫道手中,你若想留就留,若是不留……”

    楚青山俨然正色道:“怎样?”

    袁明觉讥讽道:“那就自废武功,滚回你的药王谷,贫道自此绝不会为难与你。”

    这话说的倒也轻松,楚青山见如今这副局面,想来也是进退两难。

    如果背水一战,仅凭他们目前的百来号人根本没有胜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如果听他自废武功,恐怕到时候死的会更惨,袁明觉的心机可比武功还要厉害,出尔反尔那可是家常便饭似的,如今又没人能治得了他……

    要是云稹在此就好了,兴许还有些胜算,至少也能把牺牲降到最小。

    这也是鱼素尺此时心想的,他临走时暗中给公孙轩使了眼色,心想依他和公孙轩的多年交情,他应该会明白各种心思吧!

    原来他起初本想邀请公孙轩前去汝州,但是考虑到楚青山和公孙轩、云稹祖孙之间仍有些不快,如果一路憋着气赶路,那将真是生不如死。

    如果他能明白的话,此刻如果有他和云稹在此,哪能由得袁明觉这小人得志放肆,一念及此顿觉沮丧,道:

    “袁明觉,你休要欺人太甚了,滚回你的庙堂去,大家都好收场。若不然老朽和楚老弟联手,你未必能接的过来……”

    这也并不是危言耸听,袁明觉细想之下,突然笑道:“多谢鱼老提点,贫道幸好早做了计划,如今看来也该派上用场了吧!”

    起初众人也没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周边人众不断倒下的时候,楚青山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大汗淋漓地问

    道:“你……这是……”

    袁明觉徒步走走停停地徘徊在众人周围,笑道:“你等真是空过了几十春秋,难道就没停过追魂花夜香吗?还自称什么药尊,在贫道眼里也就是个狗屁渣渣,不值一提。”

    “你……”

    黄巢战战兢兢地望着狂妄的袁明觉,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不是说好……”

    顿时,袁明觉开始狂笑起来,面目狰狞地叹道:“你真是傻的可怜,就凭你那点微末技俩也配与贫道联手?只不过贫道想借你之手一网打尽,不然你何以能活到此时。”

    原来如此!

    黄巢径直软绵绵地摊在了地上,也只有闭眼等死的份了。

    “别用功力逼毒!”

    鱼素尺的脑海里突然飘过一丝急切的声音,当下嘴角挤出笑意,不为别的,这种隔空传音的本领是他游戏风尘的手段,一生仅传过一人。

    那人就是云稹。

    既然云稹能给他提醒,想必公孙轩也在其中,只好将计就计,等着袁明觉自己露出马脚。

    袁明觉见周围四下全躺着呻吟的汉子,顿觉欣喜若狂,趾高气昂地分析着他此番来的意图,自始至终都没停下脚步。

    “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是鱼素尺给云稹的暗示,想要云稹趁机能否占点便宜。

    蓦地,屋内穿破两道身影,一人连番开了所有窗户,直把香炉扔出窗外,另一人手脚并用和袁明觉乒乒乓乓地斗在一处,从顶楼内战到风雨楼外,从楼顶又拼杀到底部街头,从来就没停过。

    仇九峰见此情形,暗自觉得不妙,急忙抽身准备逃窜,却没想到被公孙轩趁机截住归路,十余个回合之下,已被公孙轩的恣意剑气戳地踉跄,大袖挥灭了烛光,趁暗黑之机摇摆不定地破窗而出。

    公孙轩见状也不追赶,直向鱼素尺身边行去,没好气地问道:“老鱼,让你没来由地瞎逞能耐,你瞧差点被人烤了吧!”

    鱼素尺乏力地粗喘着气,上气还没接着下气,就被楚昕辞的叫声打乱了。

    “怎么呢?”

    “我爹他……”

    公孙轩皱眉不语,伸手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刚才被打落在地的三盏石蜡,整间屋子瞬间充满光明,却见地上独独缺了楚青山和黄巢二人,只能对吃惊的鱼素尺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无奈。

    楚昕辞沉默了会,怒道:“一定是黄巢,他根本就没中毒。”

    如果真是这样,他把楚青山悄然带走,肯定是别有用心,公孙轩暗思了片刻,仰首道:“快离开此地,他如果安然无恙,邀月楼无疑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话音刚落,登时传来一股零星的箭雨,随后只听那人笑道:“公孙老儿,你明白的也太迟了点,这个局本来就是死局,你又如何能逃的出去?”

    公孙轩和鱼素尺在这里均是长辈,两人面色苍白地互相瞅了瞅,饶是长者为尊刹那间也不知所措。

第十四章 轮回

    “这是哪里?”

    黑,茫茫的黑暗悉数环绕一块并不怎么大的暗室,楚青山自己可以明确地感觉到身在此间的不畅,茫然问道。

    追魂花夜香草,是一种生活在幽暗潮湿边境的植被,无实硕叶,每到秋分时节会分泌一种浓香四溢的液体,会让人产生昏厥甚至幻想。

    中了此花香的人,如果不能及时地通风疏散,最后只能沉溺在梦境中死去。楚青山此刻便有种这样的感觉,他虽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搭救了出去,但是救他的人似乎并没有想把他放生。

    “你究竟是谁?”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边问着,边粗喘着呼吸空气,不过这里的气息并不算是浓厚畅快,几度之下已难以消解他体内的毒气,不由虚汗连连溢出。

    哐哐哐!

    石门应声而开,一股清冷的凉风袭过楚青山的身体,他好像猛地打了个机灵,人也变得清醒了点,但是石门很快就被重新关上了,这里又恢复了以往令人急促压抑的黑暗。

    “老先生,你还好吗?”

    这算是刚才进来的人说的第一句话,楚青山此刻还有些神识在内,他可以分辨出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乏力地道:“黄巢,怎么会是你?你刚才也不是……”

    毕竟是多活了几十年的药尊,在心机各方面均比正常人反应的快些,自知黄巢这次救他肯定是没安好心,此时与其垂死挣扎还不如问个明白:

    “现在就咱们两个人,老夫对你也算是有传道授业之恩,自问这些年除过对你严厉了些,其他还算是过意的去的。怎么今日……”

    黄巢闻言,顿了片刻,狂笑着指责道:“过意的去?楚青山你真是好不要脸,别以为你心里那些花花肠子就没人知晓,你将血魔功单传于我,难道仅仅是我的体质异于常人吗?如此难得的功夫你们就不想练就……你太过私心。”

    听着黄巢无休止的指责,楚青山紧咬着牙关,丝毫不再答话,因为这些他自以为得当的伎俩都被他得知,一时还真有些百口莫辩的意味。

    黄巢见状,更是得理不让人地叱责道:“难道你真的以为刚开始传功时,在我脑海里偷偷植入的画面,我就无法知晓了吗?”

    楚青山错愕地望了望怒气汹涌的黄巢,喃喃地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哈哈哈!

    黄巢怒极反笑道:“你怎么也没想到天命高阳术竟能和血魔功相辅相成吧!我是从天命高阳术里发觉出当年你给我种的魔障,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

    这些话足以让楚青山冷静下来了,倒是黄巢察觉出他默认的样子,更为恼火地道:“你知道这十年来我是怎样过来的吗?每天只要一闭眼就会做那个重复的梦,就在我差点以为那就是曾经失去的过往时,才发现那个梦里的主人公不是我而是你,你为了在武学上精进竟不惜利用别人替你分魔,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你还想说些什么?”

    楚青山苦笑着喘息不定,现在他好像真无言以对了,既然黄巢已悉数知道了事实真相,是杀是剐也只好悉听尊便,道:“你既是如此恨老夫,何不干脆利落地给老夫一个了断,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想得美!”

    黄巢怒哼了一声,便围着楚青山打转,道:“你既然将魔障给了我,何不把这身几十年的武学尽数传授与我,反正你我不早就是连为一体了吗?”

    ……

    “果真是老夫调教出的好徒弟,竟比老夫还能算计,你就不怕老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黄巢阴冷地望了眼地上瘫坐的楚青山,急忙点住他身上的六处要穴,继而狞笑道:“现在你还能怎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道行,只要这六处穴道一阻,你就如同废人一个,还不是得仍由我胡来吗?”

    “你……”

    楚青山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由把起先的气愤化作了恐慌,惊问道:“实话说吧,这些事情你准备了多久,还有你的天命高阳术究竟是跟谁学的……”

    只见黄巢盘膝而坐,双手抵在了楚青山的掌上,悠然说道:“到这个份上,我大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天命高阳术其实是在你传我血魔功后袁明觉教我的,你现在可以瞑目了?”

    随着黄巢的不断用功,楚青山觉得周身真气不停地在百会、神殇、天柱各大要穴处横冲直撞,简直就像是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反而争先破体而出似的。

    楚青山见此状太过于惊悚,根本上闻所未闻,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

    黄巢引以为傲地笑道:“这就是我自创的化指千阳掌!专门吸取别人内功为己用的武学,你这井底之蛙能死在此等武功之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楚青山脸上空留出一丝笑意,仍由黄巢从他手心汲取着自身的功力,心里默叹:“黄泉啊,老夫一生愧对你们姐妹,先是妹妹不治而亡,后又是你自杀相逼,这辈子所经历的一切痛楚也算是在今日得以结束了……”

    历经数个时辰之后,黄巢已将楚青山身体内的真气吸取了个大概,顶多给他就留下了一口气的余力,忽听石门外人烟宣扬,不由撤出掌力窜于后门而去。

    此刻外面渐已天明,虽是下着淅沥的小雨,但依然没能影响白芒的晨曦。

    “你确定这里也能进去?”楚昕辞见石壁极为结实,周边也没什么可以打开的机关,悻悻地砸了砸石壁,颓然问道。

    他的大师兄冯莫神早年跟随楚青山左右,可说是深知楚青山的脾气秉性,每当月圆之夜他都会见师父消失在这里,情知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道:“小师弟,你且闪开!待师兄试上一试……”

    只见他宽袍一挥,双掌轻轻抵在石壁上,似乎像是在凝神细听着什么,忽而撤回掌力在石壁上或轻或重地间歇敲了起来。

    哐、哐……哐!

    几经敲打之下,石门哗然而开,

    室内的黑暗与白昼相接之后,瞬时消失不见,迎面而来的却是位苍髯白发的老者,脸上的皱纹脉络深如沟壑,眼角也像是身陷脑颅内似的,看样子很是吓人。

    “父亲!”

    楚昕辞乍看之下,还真没发现那人会是他的亲身父亲楚青山,直到他看见了那身穿着打扮才敢确认,顿时抱着瘦骨嶙峋的干瘪身子痛苦不已。

    饶是这里的人年龄均是四十以上,见此情景也得不由唏嘘,如果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伤楚痛惜,那白发人送白发人更是不舍难熬。

    楚昕辞自从因为他母亲黄泉密谋谷主一事,当时就和楚青山一刀两断,虽然在冯莫神的帮衬下又重回药王谷,但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跟楚青山说过一句话。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了旧恨肯喊出父亲,没想到已经是天人永隔。

    冯莫神也是痛惜不已,实在没想到他们父子再度相认时竟会是这种局面,道:“师弟,你且莫太过悲伤,咱们先想想如何出城再说!”

    无奈楚昕辞直抱着父亲的尸体无动于衷,任凭他们怎么劝说还是一个样子。

    忽听渊卿惊叫道:“大师兄,你看那边好像有字……”

    冯莫神皱眉望了望渊卿,直溜溜地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道:“还真有!只是看不太清楚,你们谁有火折子吗?”

    公孙轩见与他纠缠半生的冤家对头竟是如此惨死,心里也惋惜不已,乍闻冯莫神的冷问,幽然上前从怀中取出东西递给了他。

    “噗!”

    冯莫神吹了一下,火光顿时燃起,他缓缓地将火折子靠近石壁,望着扭曲的字体,喃喃地念叨道:“小……心……黄,没了!”

    公孙轩接过火折子,沉声说道:“不,还有半个字没写完,看样子他当时已经是气若游丝,所以用力很轻。”

    渊卿也不置可否地在墙上仔细望了望,道:“还真有,像是……难不成真是黄巢那杂碎所为吗?”

    鱼素尺对着楚青山的遗体深深地鞠躬道:“三位世侄,如今之计就是如何安然离开此地,老朽刚才细想之下黄巢应该是吸取了你们师父的内力,此刻他定然得找地方修炼融汇,如果等他有所成就,咱们兴许就麻烦了!”

    冯莫神刚才在私下里也为师父探过脉,情知鱼素尺说的并没有假,蓦地点了点头,道:“师弟,此仇咱们回去商议后再报,你也不想师父他老人家走的如此寒酸吧!”

    ……

    “我们走!”

    楚昕辞像是想明白了似的,抱起父亲的尸体缓缓走出了邀月楼的暗室,城内细雨已然停歇,众人各自沉闷地叹了口气,以缓解此刻的压抑。

    忽然两声长啸陡然而生,忽左忽右,时前时后地没个定数,顿时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尽皆抬头向四处训望。

    鱼素尺莞尔一笑,道:“你们先且出城,老朽想去不归阁将王仙芝的尸身带回来,他好歹也是老朽的开门弟子,决计不能让他如此尸首分离。”

第十五章 珍重

    “我陪你去!”

    渊卿虽然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今天见到师父死去之时,像是明白过好多似的,径直走到鱼素尺身旁殷切地说道。

    鱼素尺心想也好,这里的情形他比自己稍微熟悉,就算是着了黄巢的道,以他的武功也不会给自己添麻烦,兴许还能帮助他轻易找到王仙芝的遗体。

    于是,他径直点了点头,不再说辞,直向前街行去。

    不归阁的牌匾虽然已经不在,但它始终还是属于不归阁的地盘,周边虽说有些荒芜,但仍零星有几人在此把守。

    他们转弯也就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街头的守卫见远处人影晃动,便喝道:“你们做什么的?”

    ……

    鱼素尺凝眉不语,背后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随时就想取他们性命似的。

    渊卿见状,自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有自己出面把他们打发掉的好,上前说道:“混账东西,你们都瞎眼了吗?本堂主在此,还不速速让开!”

    “这……”

    守卫的几个将士暗自犹豫着,依旧没有推开半分步子,迟疑道:“原来是渊卿堂主光临,小的自是不敢有别的意思,不过……黄堂主有令……”

    渊卿不听黄巢还可以,一听黄巢的名字立刻上前甩了那士卒一个嘴巴子,怒气冲冲地道:“地宫到底是姓黄还是姓楚,滚开点!”

    目前想要息事宁人,他只能暗自赌一次,赌黄巢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真相,无疑这次赌注押对了!

    他们缓了缓神,纷纷扬扬地散开,街前顿时腾开了一条道路。

    空旷!

    遥远处依稀还能听见云稹和袁明觉交手的声音,毕竟是清晨而不是黑夜,沿途又多了渊卿的帮助,不归阁的原处很快就被找到了。

    上楼后,鱼素尺望着一片狼藉的地上兀自叹息了会,道:“你还是老朽的好徒弟,出山几十年了,原来一直把嗜血封印在牌匾里不肯用,难怪每次换地方时都会带上你的牌匾。”

    说到此处,鱼素尺的双眼眶红了又红,几乎流出眼泪,心道:你答应师父的做到了,出山后从没用过嗜血,接下来也该是师父做答应你的事了。

    “渊卿,你去找块干净的布,把他收拾好后,咱们也得出城了。”

    ……

    渊卿稍微顿了顿,直言道:“好!”

    虽然是那么稍纵即逝的一瞬间事情,但是足以让鱼素尺起疑心,脸上却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倒也让他看不出什么破绽。

    在他把王仙芝的遗体慢慢卷起的刹那间,鱼素尺忽然笑道:“真是难为你了!你等的人他还不曾来吗?”

    渊卿纳闷地望着鱼素尺,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但与鱼素尺眼神相互接触后,顿时垂垂地低下了头。

    无言!

    鱼素尺见他那副德行,顿觉来气,心

    里暗骂楚青山怎么会收这样的徒弟,难怪会让同门师兄弟各生嫌隙,挖苦道:“如果老朽没猜错的话,刚才的人已经去通知黄巢去了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不论如何老朽都会来此地收尸,何必又藏掖演戏给人看呢?”

    既然脸皮被人撕破,渊卿心想也没必要再继续掩饰下去了,与其被鱼素尺嘲讽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渊卿迟疑了半晌,苦笑道:“鱼前辈,近几日对渊卿的打救之恩,我今日所做全当是报答了。奈何我已经难以回头,你带他速速离去吧……”

    鱼素尺冷哼不语,径直抱起徒弟的遗体,只身向楼下走去,道:“渊卿,你日后还需好自为之,切记多行不义必自毙。”

    渊卿唯唯诺诺地并不答话。

    但是就在鱼素尺刚出门的一刹那,就听渊卿狞笑着站在窗檐边上,探头喊到:“奉大将军令,诛杀王仙芝同党,弓箭手何在?”

    鱼素尺寄身于街巷内,顿觉两旁房屋顶上人影晃动,没一会儿悉数的黑衣箭队尽皆怒目张弓而望向自己。

    不由苦叹渊卿奸诈多端,此刻他手上多带了个死沉沉的人,自然动起手来在举手投足之际会大打折扣。渊卿觉得他对付不了鱼素尺,这才将鱼素尺转着弯儿骗出不归阁,再行设计追杀。

    鱼素尺瞪着怪眼冷冷地望着窗口的渊卿,他想过渊卿会背后捣鬼,因而还特地防了一招,谁能料到他竟会如此下作,蓦地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就凭你们这些庸俗之辈岂能挡住老朽师徒两人,不愿意死的快滚开些。”

    黑衣箭队的阵型一点也没乱,反而直听“吱吱”地拉弦声,好像立刻就有人忍不住施放冷箭似的。

    “放!”

    随着渊卿一声阴阳怪气地吼叫,两侧的箭雨直直向着狭长的街头射来,鱼素尺几经犹豫之下,仍是没放弃徒弟的遗体,乒乒乓乓地迎着箭雨反抗了起来。

    如果王仙芝在世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黑衣箭队,到头来反而把他当做靶子,估计也能气个半死不活。

    鱼素尺连防带攻地应付着两旁的箭队,初始还能绰绰有余,但是后来箭队替补的人实在太多太快,他自己根本难以支撑,顿时有些应接不暇。

    “嗤!”

    一道明晃晃的箭光直刺向他胸口而来,鱼素尺情急之下慌忙转身躲避,饶是动作飞快,但在怀中之物的拖拽下,还是被箭头射中左肩。

    一箭穿过了他的锁骨,淋漓的鲜血登时汩汩而流,他一怒之下反手折断长出的箭杆,狠狠地用力扔向其中一个黑衣箭士,霎时间就听到哀鸿惨叫。

    渊卿见状,心知这次机会难得他绝对不能让鱼素尺轻易离去,不然实在难以向黄巢交代。

    他上次在芒砀山的时候就和袁明觉达成了共识,自己可以替袁明觉做事,但是事成之后药王谷归他所

    有,要不然也不会每天巡视云稹,生怕那愣头青发现什么,但是到最后还是没能拖住太长的时间。

    上次的事情想必很难和袁明觉交代,如果这次再放走了鱼素尺,死的人恐怕就该轮到他了,急道:“还愣着做什么,趁他受伤之际快结果可他再说。”

    一声令下后,此起彼伏地箭雨气浪左冲右突地环绕在他周边,数度冲击之下,身子上已前后中了十来枝箭,万幸的是都是些轻微的伤痕,除了右胸口的伤口,倒也没怎么伤及要害的地方。

    但是来回的挪动之下,不时地会牵动他的每一处伤口,鲜血已然染红了他的灰衣袍子,不过他还是迎着清风在灰蒙蒙的天际下躲避攻击,偶尔还会反击几下,隐约中像是在等着某人到来。

    ……

    云稹和袁明觉两人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经动手谁也不肯相让,辗转大半个汝州城已被他们交手间游走了个遍。

    此刻,他们已然到了不归阁的地盘,乍见黑衣箭队正围着一个血人激射,登时来气,也顾不上看那人究竟是谁,直起身子左右连数砍翻了十来个箭士,生生地逼退下了张扬的箭势。

    鱼素尺在此之际稍加得以歇息,挑目远望后,苦笑着喝道:“云小子,还他娘和那狗东西打什么,快到这边来!”

    ……

    云稹听此声音后,心里不由一乱,已被袁明觉交错两掌打中了肩头,借势落到了鱼素尺身边,急忙扶住摇晃的鱼素尺,道:“先生,你……怎么可能……”

    他实在难以置信鱼素尺会被黑衣箭队伤成这个样子,瞥了眼他怀中的遗体,忽的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唏嘘苦叹了几句,道:“先生,你带他先走,我留下断后!”

    却被鱼素尺拦住,直直地被按着坐到了瓦砾上,接着鱼素尺板起了脸,狠狠地在他额头上敲了两个暴栗子,云稹不解其意地想反击几句,但他抬头所见鱼素尺苦闷的脸,立刻想起了小时候鱼素尺管他背书的情景。

    蓦地心里一酸,道:“你决定这么做了吗?你带他走,我可以……”

    鱼素尺仰手打断道:“老朽身为人师,自当尽心尽力,你带你师兄出城吧!老朽自己脱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还有,以后你就随心而动吧,什么他娘的国难当头,杀来杀去地,到头来死的还不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吗?照顾好慧儿!”

    云稹强忍着发麻的肩伤,痛惜道:“鱼大师,我会带师兄出城的,你可一定要保重,不然……”

    鱼素尺干巴巴地望着云稹,苦笑了片刻,他像是明白云稹的苦楚似的,从小到大的关怀能换来句“鱼大师”,这已经足够了,冷哼道:“你们三个都是没出息的家伙,快点消失,省的你偷学老朽绝招。”

    云稹擦拭了遍欲要迷离的双眼,当下拾起瓦砾上平铺的王仙芝遗体,纵身一跃而去,心里暗道了声“珍重”。

第十六章 故人归去

    公孙轩和冯莫神站在城门口处,眼巴巴地干望着空落落的城墙,忽然见远处出现了一个飞速跳窜的人影,不由兴奋地迎了上去,才知原来是云稹,道:“稹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前来,老鱼他人了……”

    云稹也不及答话,只听耳边喊声越来越重,情知鱼素尺已经和袁明觉打得火热,念及鱼素尺有伤在身,顿时抽身重返城中,倒让城门前的两人顿觉木讷,半晌也没明白那小子在忙活些什么。

    一声更比一声沁骨的声音悠悠传来,饶是公孙轩身兼一代宗师的气派,但到了这个份上也似乎有些把持不住,心慌意乱地眺望着远处,徘徊不定。

    无奈高耸的城墙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让他没由头地暗自焦急。

    公孙轩实在是按捺不住心态了,回身对冯莫神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候着,老夫进城去打探一番,想必他们应该是遇上大麻烦了。”

    当下听他说出这话,冯莫神也面带犹豫之色,毕竟师父刚过世又加上师弟在城内生死未卜,倒也够他这个做师兄的忙活,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语,就躬身搭礼地拜了一拜公孙轩。

    公孙轩略微含笑点头,人已拂起身子向城内掠去,心想这楚老怪一生小肚鸡肠的,没想到竟调教出了楚昕辞和冯莫神这样的后辈,实属不易啊。

    他边想着边用足轻功,人已落到了城墙上,瞥眼望去,西面那边隐约有厮杀声扬起,只是刚才沉闷的人叫声一时再也听不见了,也不及犹豫其他,登时拨开步子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向那边行去。

    ------

    不归阁前街。

    鱼素尺和袁明觉动手之际,没防备又裂开了伤口,登时鲜血四溢汩汩而流,回头见扶住他身子的却是云稹,苦笑着叹道:“你小子可算是来了!”

    云稹见此情形一度沉默了下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以作回答,再也不知该如何说辞。

    “你师兄……”

    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叛出师门的王仙芝,云稹暗自生气,要不是他拖拽鱼素尺,就算黑衣箭队和袁明觉相互配合,也难以将鱼素尺伤成这样,但是瞧着鱼素尺一脸苦楚的样子,这些话始终是说不出口的,沉声道:“送出去了,你就安心休息吧!”

    鱼素尺听到这话,感觉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软绵绵地倒在了云稹的怀里,没了知觉。

    ……

    正当云稹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身后疾风骤起,随之扬起公孙轩的声音,道:“袁明觉,受老夫一剑!”

    袁明觉主炼气而公孙轩已带点炼神的韵味,招招剑意无不蕴藏着无上的威力,与实形剑气想比而言,这道虚无的剑招好像更有杀伤力。

    两人黏在一起斗了大概五十多招,公孙轩自忖情急之下难以挫败袁明觉,要是再加上黄巢赶来,那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怒吼道:“稹儿,你带他先走。”

    云稹实在不忍心公孙轩一把年纪为自己断后,虽

    有心想替换他下来,无奈鱼素尺睁开了乏力的眼皮,暗自使了个眼色,示意云稹带他先走。

    要说公孙轩和鱼素尺这两人的交情,那可真是铁的不一般,虽然平时坐在一起两三句不合后就开始互怼,但是在患难之际决计不像是撇下对方的人。

    云稹当然明白这一层关系,苦笑着径直背上了屋顶的鱼素尺,道:“师尊,你也莫要恋战,速速离去才好。”

    公孙轩此际估摸也难以听见他的声音了,只见公孙轩和袁明觉在街头不断变换着位置打斗,霎时间已经距云稹有好些距离。

    本来云稹已行走地飞快了,乍听鱼素尺说道:“稹儿,此刻城楼之上空虚,你我不妨去那里稍作休息,老朽还有些事情得和你安顿……”

    云稹不由放缓了速度,挑眼望去城楼处仍是一帆风顺的样子,异常的平静,道:“先生,我要不先把你带下城去,再去襄助师尊……”

    鱼素尺一听云稹作势要离开的样子,登时泛着白眼焦急地喊道:“没什么,那个老怪物平常总是耀武扬威的,就让他今天在袁明觉手里吃吃苦头也好……你先且坐下,老朽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办。”

    云稹不置可否地还担心着公孙轩的安危,道:“什么?”

    鱼素尺盘膝而坐在潮湿地城墙上,苦笑道:“这才对了嘛!其一,在老朽死后,你务必要把老朽和王仙芝的遗体带回沙漠安葬。”

    这话刚从鱼素尺口中说出,云稹猛地回过头怔怔地望着乏力的鱼素尺,一时也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反正此刻再也没时间想公孙轩的事情了。

    鱼素尺情知这些话猛地说出是有些人的慌,急忙赔笑道:“你也太别一惊一乍的,生死有命皆是定数,还是听第二件事情吧!”

    云稹沮丧地点了点头。

    咳咳咳!

    鱼素尺颓然咳嗽了起来,粗喘着道:“其二,你需保护徐慧不受伤害,老朽在你们三人里独独看中了的就是她,再说她现在也是你的妻子,你必须要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云稹不由苦笑,暗骂道这档子婚事可是因你而起,现在又把着麻烦摊子撇在我一个人的手上,你倒是自在了!

    许久不见云稹回话,鱼素尺心知云稹又是在暗地里捣鼓着数落他了,这次也不再强词夺理,反而正儿八经地作势起来,道:“还有一事……”

    云稹疑惑地问道:“什么?”

    正在捣鼓鱼素尺说话做事总是一半一半的,丝毫没个全乎的成品,实在让人着急。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被鱼素尺点住了穴道,不由焦急地大喊了几声,怎奈根本没人去搭理他。

    数声喊叫之后,云稹顿觉迷茫,苦道:“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竟劳烦你老这般对我……”

    接二连三地问了好几句话,可是鱼素尺就是不答应他,久而久之他已放弃了求情的想法,只觉得鱼素尺将他放倒在地上,自己盘膝而坐呼吸极为急促。

    云稹不知道鱼素尺又要兴

    什么风浪,顿时将真气逼到各大要穴处,眼瞅着再有两三个穴道贯通就大功告成了,谁料他体内的真气像是受到了强大的真气阻力似的,悉数返了回来,其他几处要穴重新被封住,顿时气血不通倍感压抑。

    “喂!先生,你要做什么?我给你说清楚你可别和上次那样再在我体内灌输什么劳什子的真气……”

    “你到底是在听还是没听啊!”

    云稹无休止地怼着鱼素尺的做法,此刻真怕他再和上次一样非让自己炼什么虚,期间差点被整个半死,昏迷了大半天才算是捡了条命回来,情知这次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要是被黄巢或是袁明觉赶到这里,岂不真成了瓮中之鳖?

    他想道那个鳖字的时候,顿觉尴尬,心里还想着换个词语替代,哪料到鱼素尺已将真气缓缓渡入自己体内,瞬时间只觉六识逐渐封闭,根本没能力再把话说出口。

    这是……

    在他还有一丝神识的时候,他开始能体会到那道真气竟和《长空赋》中所学相差无几,刹那间和自己体内自封的真气打成一片,说不出的暖洋洋和谐。

    难不成他竟将自己的内力传给了自己吗?

    云稹实在再也想不出其他什么答案了,久而久之索性闭眼享受这股真气带来的舒适享受,很明显地体会到此刻自己就如开始学跑步的婴儿一样,既感舒服而开心又觉自满而惧怕,就这样足足拖了一个时辰后,直觉眼前袭来一通刺眼的光明,瞬时没了知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鱼素尺已经像是百来岁的老人似的,几经已是风烛残年的样子,倍感凄切,伸手扶起他暖声问了好几遍,才听他微弱地咳了咳,道:

    “臭小子,咱们可算是两清了,老朽曾对你的各种……也是该化解的时候了,那毕生的真气希望你能善用,炼虚之境漫漫无期,你还是得把握好度才是。”

    云稹乍见鱼素尺竟有如此可亲的一面,不由语塞凝噎,径直是愣愣地点头,哪还敢还口说其他的不是,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说的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

    鱼素尺若有似无地在脸上挂出诡笑,双手已摇曳着瘫了下去,直到云稹伸手触摸时,才知他已然气绝。

    云稹回忆着刚才的一幕笑容,心想:道难道他指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自己要把内功出给我吗?难怪刚才死去的时候是那样的祥和释然。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剩下的两件事吗,看来他好像也是个不太会划账的人……

    此刻的公孙轩一人独自战着两大高手,渐渐不支,急忙虚晃了一招向城门处奔去,乍见云稹出神的摊在地上,好奇地问道:“稹儿,你还在这里傻愣愣地做什么?黄巢和袁明觉就在身后……”

    直到他看见鱼素尺样子的那一刹那,剩下的焦急再也说不出口来,就像是卡在喉咙之间似的,战战兢兢没个停下的意思。

第十七章 六道恃虚

    中秋已过,半空中纷飞的落叶尽皆归于尘土碾压,没有伤悲与痛苦,它们各自只是尽自己的义务。

    城楼上的云稹望着秋日萧瑟的场景,由不得唏嘘一场,丝毫不顾忌身后赶来的黄巢和袁明觉。

    袁明觉顿见鱼素尺白发苍苍的样子,甚是吃惊,随即又改平常道:“天门地宫世间只存其一,如今长空门人,地宫宫主尽数夭折,天门的死活就在阁下一念之间,还望自重!”

    他说的虽是轻巧,不过像是话里有话似的,想必又在盘算着什么鬼心眼,云稹心里当然明白,却任其自然不去说破。

    黄巢立在一边蹙额,并不搭话,像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孙轩见状,心生不忍,问道:“你刚才所言必有条件吧,说出来大家听着,想来估计也是些无关痛痒的提议……”

    袁明觉当即投来赞许的目光,扶掌大笑道:“你也真不愧是老江湖了,贫道今日所提要求,自然是别开生面,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公孙轩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恶心脸色,当即反胃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整这些没用的。”

    ……

    袁明觉低头苦笑了片刻,说道:“天门地宫原来都是天行门的分支,如今开宗立派已达百年,也是时候该解散了。这样,你们回去遣散天门众人,贫道也让黄巢驱散地宫之众,如何?”

    这话乍听起来倒也有些情理,但不知天门和地宫被散尽后,他又当如何兴风作浪,公孙轩顿时无语,凝神细思前后劫数。

    此刻,云稹已然收住内心的痛楚,缓缓地起身,环顾着两人问道:“袁明觉,你瞧天上飞的那是什么?”

    ……

    袁明觉不明所以地遥遥望向天际,只见清淡的天际上掠过一行大雁,诡笑道:“不就是大雁吗?”

    云稹点了点头,道:“对!那你可知它们为何不待在原地觅食,而是成群结队地赶会南方?”

    袁明觉不以为意地一笑,怅然道:“北雁南飞自是太过凄寒,没有适合它们过冬的地方,只能去了较为温和的南方躲避。”

    “这是自然,像这样的问题三岁小孩都能说的清楚,今此见你对答如流,还算是有些人性在内,全不是冷血无情。”云稹言辞婉转地痛击了几句后,又不顾袁明觉怒目圆睁的样子问到:“那你可知它们为什么在春天后又飞回来,要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它们还得回去,不是吗?”

    黄巢不由愠怒道:“说点正事行不,有完没完啊!”

    却被一旁的袁明觉含笑挡住,好奇地打量着云稹,不解道:“这个……还真不知道缘由,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云稹一挥衣袖,扶墙而谈,道:“春去冬来北雁南飞是天象使然,冬尽夏至南雁北归那是道同为谋。就连这类低等生物也懂得如何适应天道而存,顺从自然习惯而适,遥想有些人冠冕堂皇,身居天道之中,却难及轮回之路,实在是可悲可泣,可惜可叹啊!”

    袁明觉听出云稹一直是在拐弯抹角地羞辱他们,但也不愿意自**份地纠缠不清,冷哼道:“听你的口气,像是和我们这类人划清界限咯?”

    “正是此意!”

    云稹说罢,摇手指向汝州城外的大道上,笑道:“天行门与龙虎堂也算是同时而起的道家宗派,但是名望却没有袁天罡盛气,却也不是我祖师爷不显山水,只因他更明白道在何处。”

    袁明觉讥笑着追问道:“那什么是道,它又在何处?”

    ……

    云稹将天行剑插在城墙上,屏息凝神地伸开双臂,悠悠说道:“道,是摒弃天马行空的无常,也是放任万千生灵的喜悦,更是消散徘徊迷惘的倥偬。道存于山水,又兼之于普天之下,你却问我道在哪?”

    他顿了片刻,伸手聚起四周的虚妄真气,或浓或淡,隐约充盈于云稹手底,又沉声说:“你看我手中的东西,这……不是混沌气息,这才是真正的道。且看我为你等演示!”

    公孙轩惊喜之余,也不由斜眼和袁明觉等人眼神接触,均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再瞧眼前的云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倒真有些说不出的仙风道骨样子。

    云稹仍是矗立在墙头,反手驱散了手边上的真气,呼道:“我有一道,此道历经浩劫千年终随泪化风而去,风起!”

    狂风瞬时大作,夹杂着尘土漫天飞舞席卷而来。

    “我有一道,此道化解人间万年恩怨后踏云而归,云秀!”

    万里晴空之中,乌云乍起像是翻涌的波涛般起伏不定,几度像是要压下来似的。

    “我有一道,此道合天地华宇诸般节气后融化积雪浮端,雨来!”

    天际后的乌云在狂风怒号之下,顿时暴雨倾盆而至。

    “我有一道,此道如孤星捧月般不可捉摸,立于万丈光芒而谦逊有加,电闪!”

    梨花暴雨之后,紧接着传来一道闪电,刹那间压城的黑云瞬间消失不见。

    “我有一道,此道纵横上古凄冷出则惊天动地,入则万事俱休,雷吼!”

    一时间风雨闪电尽皆悚然,踟蹰下了脚步,顿觉山河晃动天地失色,雷鸣如时而至。

    五道尽非无道,尽先后而至于汝州城下,云稹眼前的天行剑忽然好像是被莫名的引力牵引而起,直入长空而去,云稹狂笑数声后,仰天长啸道:“谁说六道沉沦凡尘,且看我九天之行大道,斩尽天下妖魔鬼怪,开!”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云稹牵引着六道天象,还是他就是六道中的一股,悉数翻来覆去地在汝州城徘徊个不定,几度像是迎着城墙跃下似的。

    饶是袁明觉一生于大道世家,苦苦追寻超生之法,乍见如此景象不由心怯,缓缓地和黄巢退下城墙。

    “哗啦!”

    六股威力汇成一道强光直击城门而去,只听一声爆破后大地摇晃不定,等一切恢复平静之后,还哪里有云稹等人的踪迹,就连城下的楚昕辞等人也尽皆不见,正如他们从没有来过一样

    “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黄巢和袁明觉回身望了望惊异的渊卿,不由面面相觑地互相打了个照面,径直苦叹不语。

    ————

    公孙轩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远离了汝州城算是三十里路程,匪夷所思地问道:“稹儿,你刚才使得那是什么武功,怎会……”

    云稹不疑有他地苦笑着直视怀中的鱼素尺,叹道:“从今以后世上有了第一个炼虚的人,却失去了唯一一个懂得炼虚的人。师尊,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炼虚?

    公孙轩喜出望外地问道:“你是说你已经是炼虚境界的人了?鱼老这次可算是固执对了一次,你这身神通日后足以遇神杀神,逢魔阻魔……”

    这些云稹自然心里也清楚,可就是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可怕的意味,听着公孙轩的谈论几乎连啃声的勇气都没了。

    许久,云稹才说道:“师尊,先生在逝世之前曾言及他欲让我带他和王仙芝去塞外黄沙安葬……”

    要知此刻正值两军交锋之际,像云稹这样的罕见奇才,公孙轩定是不想放任自流,但是他又念及与鱼素尺交情,犹豫道:“一切还是由你定夺吧,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就是。”

    云稹点头漠然道:“师尊,我在塞外沙陀族有一朋友,叫做李克用,上次去的时候曾有恩于他,他在我临行前还特意说是要来中原帮着收拾大唐残局,这次过去正好可以顺路拜访一下,说不定日后还能为咱们所用。”

    公孙轩皱眉冥思了半晌,悻悻地道:“蛮夷之人尚未开化,不可与其走的太近,你还是小心自己被他人利用了吧!”

    云稹还想辩解几句,只听公孙轩冷冷地说道:“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难道你忘了大汉末年,西凉董卓平定黄巾起义后的乱子了吗?”

    这些云稹自然记得,董卓平乱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大汉再度步入忧患,可那李克用丝毫不像是那种有阴谋的人啊!

    他见公孙轩已经低头向前走去,忽然耳旁响起了急匆匆的马蹄声,云稹不由抬头向前望去,只见迎面而来的铁骑尽数扛着“云”字大旗。

    天门的人!

    云稹和迎接他们的人碰面之后,带上了鱼素尺师徒的尸身,独自翻身上马行个不停。

    一路上云稹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公孙轩,总觉得他时不时地会避开自己的目光,也不知他想些什么主意,云稹只好策马恣意而行。

    偶尔也会想起刚才在城楼的那一幕情形,凝神越想越害怕,要知道风雨雷电云气这六道轮回不尽,岂是人力所能控制得了的,若是邪恶之人懂得此法,那天下将是永无宁日,暗自下决心不再轻易使用它。

    抬头望,西边晚霞正红,清风夹杂着凉意徐来,云稹不由暗叹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气息,径直催马含笑加紧了行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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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赋介绍:
一曲长空饮悲赋,千里黄沙血拂尘。天地空积百年怨,星罗纵横落春秋。 杯中酒香寒蝉噤,哪知新月已初晴!九渊寒光谁堪度,入了空门佛伴灯。长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