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节 人头
尽管八旗大军是以一个极其放松的姿态在撤退,但并不代表这支正处于上升期的军队失去了基本警惕性。
所以山外走廊的八旗军,当天下午就感觉到了不对。
正常情况下,按章程放出去侦查侧翼的哨探小队,会隔一段时间派人回来通报情况。
即便是山中路绕,或是哨探发现了什么明人村子之类的在里面屠戮快活,那也不可能失踪二十四小时之久。要知道这可是三个精锐哨探,其中还有一个白甲,怎能懈怠如此?
这就有可能是出事了。
于是在第二天上午,十名全副武装的八旗兵就从山口杀了进来,沿着昨日的哨探路线开始侦查突进。
正常情况下,十名哨探是一股非常强劲的力量。在队形展开不便的山区地带,这些人不怕任意数目的明军多了跑,少了打。等闲几十人的明军根本不是这队人的对手。
事实上八旗兵今年一路征伐过来,还从未被人数少于自己的明军打败过,倒是少量人手追着大批明军赶鸭子的场面时有发生。
不过八旗兵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就在他们进到谷内时,早已准备就绪的陷阱开始发动。
埋伏在两侧山头的特战队员,稳稳用四发子弹敲掉了山脊上行军的八旗哨探。
剩下在谷底的六个人,面临的是从对面涌出来的几十骑飞虎营士兵。
这一次的梅抚西可再也不是菜鸟了,和八旗兵一照面,他就提枪稳稳放倒一个。见势不妙的八旗转身就走,不想在山谷另一头,被步话机精准调动来的伏兵出现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一切都被打扫干净后,兴奋的明人们便在命令下迅速撤退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出来实战拉练的飞虎营已经圆满完成了所有科目,是时候回天津休整了。
本次出征,部队不但熟悉了临战地形,感受了实战氛围;士兵们还亲手消灭了鞑子,打破了鞑子在明人心中惯有的无敌形象,可谓是收获满满。
至于再待下去的话,就没必要了。
不光是补给方面会出问题,另外,特战队司令部也不希望在大规模行动前打草惊蛇。
这一次拉练,偷偷摸摸打掉几个哨探小队就是极限了。
如果让正在撤退的八旗大军意识到,在南边的这片燕山余脉里还隐藏着大量精锐部队的话,那鞑子势必会在这一片侧翼布置部队和大量哨探。
这样一来,等下次穿越众真正来搞事时就麻烦了。
所以飞虎营轻轻地走了,没有带走燕山的云彩,只带走了一些鞑子尸体和缴获的马匹,将悬念留给了之后来搜索的八旗兵。
就在飞虎营全军撤退的第二天,整整三个牛录,总数为九百人的八旗骑兵就冲进了这片山脉。
用了几天时间,将这片总面积并不算大,只有一百里厚度的山区仔细搜索一遍后,八旗兵除了发现几个山民早已跑光的零散山村外一无所获,郁闷之下只好回头走人,将失踪的那些哨探归入了灵异事件中。
与此同时,远在两百多里外的天津已经又一次轰动了起来:这些日子从不消停的南人总兵,他手下的绿袄军居然真个打死了十余名鞑子,还把尸首都带回来了,放风让土著去随便看呢!
老校场又一次人山人海。
凛冽的寒风中,十几个真鞑的尸首就那么赤裸裸地被扔在校场中间任人参观,旁边放着鞑子的衣甲、兵器、腰牌。
大部分专程跑来看热闹天津人,这一次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真鞑子。
看到满脸死肉,面目狰狞,留着猪尾巴的人头后,这些大冷天特意跑来校场的吃瓜群众禁不住发出一串“啧啧”声,然后将双手从袖口里抽出来,给站在那里守卫的副爷送上一个大拇指:“好汉!给天津爷们涨脸了!”
从这一刻起,飞虎营在本地土著的眼里才算是真正变成了一支军队,而不是玩票的乌合。
天可怜见,就在昨天之前,穿着搞笑绿袄的飞虎营,还是天津老少爷们茶余饭后用来取笑的标准素材......
这个改变的影响是深远的。在愈来愈明显的乱世中,一个既有银子,又有武力能保护合作者性命财产的势力,毫无疑问会得到更多“有心人”的关注和投资。
国人几千年来那些治乱循环的套路,乱世中如何求存的手段,不用多高超的智慧,翻翻史书,什么都有了。
自从飞虎营成军后,这些被迫剃了头毛,穿上绿袄去挣南人军晌的人,就成了土著取笑的对象。
再加上飞虎营每天只在周围煞有其事地跑来跑去,没见他们有去抗鞑救皇上的意图,所以天津的老少爷们已经将这支绿袄营鉴定完毕:就是南人总兵为了糊弄朝廷,事后用来搪塞自己不敢上战阵而花银子养的废物营。
这些天来,关于曹大总兵富可敌国的种种羡慕和绿袄营废物无能的实锤,两个都是天津卫土著热度最高的话题。
不成想晴天一声霹雳,绿袄营这次却带回来了这么多鞑子尸首!
对此不能置信的,首先是天津的文官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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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大明查验军功的权利是掌握在文官手中的,所以这件事的对口部门兵备道孔鹏老兄,闻讯后第一时间便匆匆赶到了校场。
这个时候,私人恩怨自然是暂时抛在一旁了。
无论姓曹的是谎报军功还是真杀了鞑子,孔鹏都必须掌握第一手资料,这是正儿八经的公事。当然了,根据验尸的结果,孔鹏事后自然也会调整自己在私事方面的态度。
如果鞑子人头是假的,那身为兵备道,自己肯定是要上本将曹蛮子浚巡不前、贪生怕死、只做生意不管皇上、谎报军功的诸般劣迹通报朝堂的。
如果鞑子人头是真的......这可就要费些思量了。
毕竟在这神州板荡之际,能有本事取鞑子人头的,那都是皇上和朝廷大佬眼里的香饽饽,只需不造反,多大罪过都能被饶恕,所以自己也没必要和南蛮死扛不是?说到底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化不开的深仇大恨,都是公事,公事......
孔佥事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坐着暖轿,急匆匆赶到了校场。
到地头后,令护兵赶开跑来校场看鞑子的民人,孔佥事迈着官步,一摇一晃地来到了校场中间。
下一刻,对各族人头有丰富经验的孔大人拿起青皮鞑子的脑袋劈面一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真鞑!
当前的朝廷人头军功行市是这样的:正经满族八旗是第一档,是宝马。蒙八旗是第二档,算是奥迪,至于那些汉军包衣,这个很多时候都不能算成军功,毕竟和杀良冒功的不好区分,所以最多算奥拓。
人的外貌由于环境不同,常年累月下来,很多东西是做不得假的,至少在没有四大邪术的十七世纪就是这样:真正的满族士兵人头,在相貌发型皮肤牙齿这些细节方面都是和汉人有很大区别,一眼就能区别出来。
另外那些常年混草原的蒙八旗脑袋,同样特征很明显。
当孔大人细细查验过人头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些就是最值钱的真鞑。这一刻,老爷心头顿时泛起了波澜。
这之后孔老爷又检查了尸首、衣甲和信物。
看完后他不得不承认:姓曹的这一趟活干得漂亮,看来那些手下当真为银子出了死力。拢共五个满鞑人头,八个蒙鞑人头,具为真鞑,无一假漏,连身份名号都能叫上。
想一想姓曹的手里那犹如山海一般的银子,验完人头的孔老爷在校场就地思索了一下后,还是按照来之前的计划,做出了缓和双方关系的举动。
首先,孔老爷以权威部门的身份,对身后越聚越多的民人们发布了权威信息:地上这些都是真鞑子,本官一一验过了,不日就要上报朝廷为曹将军请功。
公开说完这段话后,孔老爷表示要求见曹总兵。
曹总兵自然不会拒绝双方会面,毕竟再怎么说,兵备道就是天津负责上报军功的对口单位,孔鹏愿意主动求见,这无疑是好事。
于是宾主双方在曹总兵砖砌的新办公室里,感受着隔壁锅炉房通过来的暖气,享用着最新从南方运来的糖水荔枝,气氛友好地进行了会谈。
此次会见在平等协商的基础上取得了圆满成功。双方就共同关心的报功一事达成了共识,并一致表态,今后将努力推进部门之间的发展,做到互惠互利,公私两便。
这之后在送孔大人出门时,曹总兵从袖子里掏出的报功名册也一并递了出去。
报功名册上的第一位,是梅抚西梅少爷。
梅少爷以两个满鞑,一个蒙鞑的杀敌人数,位列名单第一位。
得知这个消息后,梅少爷都傻眼了:他真正亲手干掉的,只有后来的一个满鞑,至于头一次的那个青皮鞑子......不说也罢。
所以梅抚西急匆匆跑去找了陈二爷,想问清楚二爷为何把功劳都推到了他这个菜鸟头上。
第437节 休假
和锅炉房只隔了一堵墙的澡堂,在大部队回来后就没有消停过,烟囱全天候冒着煤烟。
先在铁管下洗干净身上的泥垢,然后跳进大青石和水泥砌成的澡池里,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直到皮肤泡得通红再回营睡觉......这已经成了飞虎营士兵们极其喜爱的一项享受。
这种享受在十七世纪的北方是很难得的。这个时代,北方人别说一冬天了,一年洗不上一次澡的大有人在。
富人可以在家里洗木桶浴,穷人就只能在夏天去下河。至于冬天泡澡堂......没有锅炉,原始的烧大锅技术,根本无法满足几个澡池对于水温的要求,所以这个年代北方的公共澡堂很稀少。
既然澡堂里划分了池子,那么自然就出现了小圈子。
位于最里面的小池子,通常只有特战队员和海军待在里面。人数最多的飞虎营队员都在外面的大池。
陈二爷此刻就半躺在小池子角落,额头上垫着毛巾,时不时抿一口旁边盘子里的小酒壶,悠闲惬意。
不过惬意很快就被人给搅合了。
“哗啦”一声,一个身影跳进小池,游鱼一般窜到二爷身旁,满脸急躁地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二爷,缘何报功单子上有我三个人头?”
二爷缓缓睁开一只眼,斜瞥一眼满脸焦急的梅抚西后,又闭上了眼。
自从当天梅少爷砍了青皮鞑子后,二爷就拿他当“比较有前途的自己人”了。所以二爷闭眼思考了一下后,缓缓问道:“怎地,嫌少?”
“二爷说哪里话来!”
梅抚西怎么可能嫌少?三个人头按照明面上的规矩,在卫所都可以从小旗升到总旗了,何况这还是高质量的真鞑人头!
梅抚西这种卫所二代可和那些底层军户不一样。从小耳闻目睹的他,见过了军将太多争功诿过的丑事,别说三个真鞑人头,就是一个,卫所里那些军将也能机关算尽,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所以这次回来休整,梅抚西压根就没把自己打死的那一个人头放在心上:二爷救了自个的命,事后还闭口不谈自个当时的丑态,所以人头嘛,拿去好了,少爷不在乎。
然而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了:他被报功了!
要说上面吞了他那一个人头他信,反而是人家硬给他凑齐了三个后,这一下某人心里反而没底了。
听到梅抚西有点扭捏的回应后,闭着眼的二爷呵呵一笑:“放宽心,少爷,这点功劳在总兵大人眼里算不得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吞了二爷你的功劳?”
陈二爷闻言撇了撇嘴。
他总不能告诉年轻人,对于一个潜邸旧臣/国士/御赐少尉来说,他老人家肯定是一条道走到黑,奔着反贼的路子去了,大明的功劳爵位于他没用。
“就是拿你做娃样子给旁人看的,安心领功就是,莫要再聒噪了。”
听二爷这么直白的一说,梅抚西吊着的心倒是放下来了。嘿嘿一笑,拿起盘子里的酒杯咂一口后,少爷又小声说道:“二爷,家父托人送信,说是今夜摆了家宴,还请赏光!”
陈二爷闻言睁开了眼:“老财请客?这可就难得了,不吃白不吃!”
“嗯,专门烤了羊和骆驼。”
“待我去营部请假。”
“同去同去!”
当天晚上,为了答谢二爷救命之恩,梅家父子专门在家中设宴请二爷搓了一顿。
宴罢,殷勤派车将吃饱喝足的二爷送走后,梅家父子沏了清茶,坐在小书房里开始清谈:“明日指挥使要见你,去了随时要有礼数在,莫要耍浑。”
“指挥使?谁家的指挥使?”刚刚坐下的梅抚西听到老父扔过来这样一个话题,有点懵。
梅父苦笑一声:“还能是谁家的,咱们右卫指挥使梅应武大人,你去了要喊族伯。”
梅抚西还是没搞懂:“指挥使见我做什么?”
“族里出了俊彦,不得见一见?”梅父轻叹一口气:“自打上一任指挥使战殁辽东,咱家这些年来便和卫所远了关系,不想今日托你的福,指挥使大人又想起我这个记名千户了。”
梅抚西听到这里还是有点不明白:“便既如此,孩儿一个小小走卒,三个人头便能惊动指挥使大人了?”
“糊涂。”梅父盯着自家独子认真讲道:“人家是看上了你在曹总兵手下的前程!那报功名册上你排首位,定是被曹总兵看好的!”
“哦......”
梅抚西这时没有答话,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考虑一会后,他这才缓缓说道:“不瞒父亲,以我这些时日在营中所见......此事并非惯常报功的路数,那位总兵也不见得看好儿子,说不得早忘了我这一号。”
“哦?”梅父听到这里诧异了:“此话怎讲?”
梅抚西这时脸色陈凝,半晌后才组织起语言,有点犹豫地说道:“我这也是胡乱猜测,大约这位曹总兵和侪辈有些出入,不大像是在乎朝廷功名的样子......”
“父亲有所不知,其实这三个鞑子人头,说起来能算在儿子头上的,也只是一个......”
就这样,梅抚西慢慢将他在飞虎营中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私人感受都讲了出来。
而梅父在听完这些后,也是惊讶不已:“这倒是奇了,如此把功劳不当回事的军将,老夫还是头次听说。”
“没准这朝廷名爵,人家就没放在眼里。”梅抚西沉默半天后,最终还是把憋在心头的这句话说了出来:“这位总兵前身可是朝廷招安来的海上巨寇,行事......洒脱些也是有的。”
“噤声!”
梅父第一时间就听懂了自家儿子的言下之意,他赶紧示意对方闭嘴:“这等事怎好乱说?你今后千万莫要对人提起,小心召来杀身之祸!”
“儿子晓得。”梅抚西郁闷点头。
“如此说来,这位曹大人今番北上勤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梅父此刻捋着长须,一边在房中走动,一边在认真思考。
考虑了半天的梅父,最终还是拿出了一套不变应万变的方案:“如今时局纷乱,凡是还是要小心为妙。你如今走了这条武人路子,那便老实在曹大人手下当差。报功一事你莫要张扬,随波逐流便是。”
“抚西明白。”
梅家父子的夜谈结果,是北上的穿越众所没有料到的。所以说,不要小看古人的智商。即便是凭借着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和猜测,梅家父子依然把曹大人的心肝肺看破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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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结束后,满怀心事的梅抚西早早便歇息了。第二天一早,他便去了天津卫城,在衙门林立的小城里,很快找到了右卫衙门,通报后便在门房等着指挥使大人侯见了。
指挥使梅应武是世袭上来的,四十来岁。一张圆脸看上去和和气气,面面团团,没有多少武人的架势。
双方见面后,指挥使没摆什么架子,反倒是和梅少爷拉起了家常,玩起了回忆杀。
回忆了一番梅父和指挥使一家的亲密关系后,梅应武又勉励了一番梅抚西,表态要他在曹总兵手下好好做事。最后,梅应武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终归是右卫出身的好汉”后,便端茶送客了。
经过这一次短暂的召见后,梅家这就算是又回到了天津右卫的主流视线里。
然而梅抚西并不在意这个改变。
经过这段时间加入飞虎营,和穿越众打交道后,可以说梅抚西大大开拓了眼界,认识到了这世上还有他完全不曾见识过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光包括那些犀利的武器,还包括一段时间以来他得到的军事训练,以及被灌输的“组织能力论”等等理论知识。
另外,优厚的普通兵员待遇,平等的内部关系,以及各种隐性福利,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都让梅抚西认识到了一个问题:真正的军人是怎样活着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从军岁月,彻底打碎了他自小以来对“军户”的概念。
正因为这些观念上的改变,所以梅抚西对指挥使大人伸过来的橄榄枝,其实打心底里是有点看不上的。曹总兵压根没放在眼里的功劳,居然就能引起卫所如此波澜。
梅抚西现在对卫所那一套毫无战斗力,整天勾心斗角,朽烂到骨子里的制度,已经蔑视到了骨子里。
所以他拜访完指挥使大人,回家和老夫老母告别后,便匆匆骑上马回营销假了年轻人已经彻底喜欢上了充满蓬勃朝气的军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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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众这一次拉练回来后,有意给飞虎营士兵轮流放了假。
原因很简单:下一次再出发的话,就是真正要和鞑子动真格的时候了,所以这些土著士兵基本上都得到了一次回家的机会。
与此同时,一些战前的准备工作也在紧张布置中。
这里面后勤无疑是重种之重。
除了随着运输船到来的罐头补给外,天津这边还接收了一批窑区新出品的压缩饼干,以及几件用来制作压缩饼干的半手工设备和配套而来的一批生产工人。
第438节 战役背景
1630年3月15日,天津外海。
五艘运输船挂着在南方海域横行无阻的“曹”字认旗,正在洋面上等待引水船的到来。
这支船队中职务最高的,是新上任的北方军司令张中琪。
张中琪穿越前是做p二p的,后来一暴雷,这货跑路,一跑跑到了大明朝。
像张中琪这种“文化人”,在穿越众里为数不少。他们这些人穿越以后,能迅速调整状态,赶上第一波“上岗”大潮的其实并不多,所以大部分都经过了二次培训,改行去做别的了。
所以说还是时势造英雄。在一个新环境或者变革时代,其实并不需要弄潮者有三头六臂,适者生存,谁能符合当时独特的环境要求,谁就能成功。
穿越众这边也一样。除了夏先泽算是钦点的之外,其余能占据内部高阶位置的,都是穿越后第一时间调整自己,在当时那个混乱局面中找准重心,迅速适应那种古怪环境的一批人。
这些人里面各行各业的都有,之前大部分都是普通职业,很多还是旧世界的loser,要不是穿越,现在内阁这帮大佬早就泯然众人矣了。
说到张中琪同志,他就明显不太适应新格局了。此君穿越后一直没找到方向,眼下这个煤气时代也用不上p2p,所以他一度很迷茫。
迷茫来迷茫去,时间被耽搁,然后他就被反应过来的大佬们统筹安排随着穿越众在大陆攻略方面人手愈发紧张,像张中琪这种无业游民,到后来都被“劝说”到外勤单位去了。
外勤中最不受人待见的自然是敌后情报部门,次一级的是军队和勘探队。所以张中琪在拼死表态不去当狗特务后,就只能在军队和勘探队中二选一。
然后他经过几个月的培训后,就赶鸭子上架,被派来当这个劳什子北方军司令了。
张中琪这个司令听起来很拽,其实并没有多少手下,属于空头官儿。因为等勤王事件结束后,特战队和近卫营都会撤走,留给张中琪的,只剩下飞虎营和老校场基地,所以他只是个警备司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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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引水船的到来,张中琪率领的这支援兵船队也开始慢慢沿着海河上溯。
这一次的船队里,除了一些补给品和商品外,最重要的是三百名近卫营士兵。
这些士兵之前一直留在上海,在协助熊道搞拆迁。这几个月时间里,熊道利用炮轰事件的余威,派出士兵硬生生将地契上那些佃户都赶离了家园。
这些人除了少数留下来种土豆之外,一部分被赶去了知府方岳贡修海塘的工地,另外一部分被运去了台湾,剩下的人跑去港口开始扛活,当了建筑工人。
这一次将三百名士兵运到天津,是因为经过前期的侦查和评估后,实际主持北方军事行动的特战队司令钱铁山,认为完全有可能打鞑子几个歼灭战,所以需要一部分正规军来加入战斗。
好在之前来到天津的那两百名近卫营士兵,这些日子来已经熟悉了马上作战,随时可以投入战场。这样一来,只需要补充一些新兵来看住老巢就可以了。
从码头下船后,一身明国武将打扮的张中琪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曹总兵和钱司令一行人。双方寒暄几句,回到老校场,钱司令第一时间便给张中琪介绍了当下局势和一些战役背景。
现在是三月中旬,北方已经进入了初春季节,冰原化冻,气温开始回升。
打通了北边走廊的后金大军,主力部队和大批抢劫来的财货俘虏,此刻已经聚集在喜峰口,正日夜不停在出关。
过了喜峰口,就相当于回到了家驻守在宁锦防线的关宁军尽管有大批骑兵,但是这支消耗了明廷最多军费的军队,早已失去了和后金兵野战的信心和能力,所以关宁军并不敢从那一串堡垒里冲出来,攻击近在咫尺的喜峰口。
根据前线特战队员侦查到的情况以及历史记录,钱铁山认为,到月底,穿越众这边就可以考虑全军出发了。
......................
历史上的己巳之变,最后一支退出明国的后金部队,是后金贝勒阿敏的部众。
就在三月中旬这几天,阿敏会被皇太极派去把守后路走廊地带的一系列城池:遵化、滦州、迁安、永平。于是阿敏分兵把守各地之余,便以最靠近喜峰口的永平城为基点。
到了五月中旬,阿敏见前方一系列城池都被孙承宗率领的勤王军一一攻下,于是他便杀光永平城里投降的汉官汉民,带着财宝出冷口关扬长而去。
不过阿敏的这一走,也为他自己埋下了杀身之祸。
当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喇登基为汗时,设了四大贝勒,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继承汗位。
然而与皇太极同级的三位贝勒,在一开始权利极大,四人一同主持朝政。这期间阿敏和莽古尔泰两人和皇太极矛盾极深,导致后者一直在试图铲除这二人,统一皇权。
这一次奉命守卫大军后路,其实就是皇太极给阿敏挖的大坑。
因为当初皇太极下令时,是要求阿敏守住这些城池,最次程度也要保住距离喜峰口最近的永平城,以便在明国内陆扎一根钉子进去,下次大军入关,就轻松多了。
然而这就是搞笑的:后金大军既然已经全部出关,留下阿敏的部众和一些心怀叵测的降人,怎么可能守城?
明军虽说野战不行,但是大军围城,打这种慢悠悠的城池攻防战,那八旗兵是肯定没胜算的。
于是一向桀骜不逊,专横跋扈的阿敏,毫不在意皇太极的脑残命令,在孙承宗率领各部同时攻来之时,大摇大摆撤兵出了冷口关。
然后阿敏回去就完蛋了皇太极乘机利用此事,经议政王大臣会议,给阿敏砸了十六条大罪,其中就有“丢弃永平,残杀降民”“使恶名扬于天下”之罪。
这个罪名是很合理的。1630年的后金,其实和一鸦初期的英国人很像,虽说和汉人在打仗,但依旧处于一种小心试探的心态中。
皇太极这次入关,不但多次写信给明朝廷各种忽悠,还假惺惺地招降了多坐城池的官民,有点像本子当年侵华初期的做派......可惜八旗兵口袋里没装糖果。
所以屠永平城这一条,就成了阿敏头上的黑锅,最终导致他被圈禁而死,和他生父的下场一模一样。
第439节 老孙头
在介绍了战役背景后,陆战队司令钱铁山指出:现在虽说距离历史上阿敏退出冷口关还有整整两个月时间,但是穿越众最好就在三月底四月初这个时间段,对清兵发起进攻。
因为从三月底开始,孙承宗率领的反扑部队就会从蓟州开始集结哨探,然后从东西两面展开兵力,最后在五月份大举进攻,左右合围,一举将守在几座城池里的后金骑兵都赶走。
钱铁山的计划得到了与会人士一致同意:抢在明廷的“光复大军”收复失地前砍下足够数量的鞑子脑袋,这本来就是既定路线,没什么可犹豫的。
穿越众可不想和那帮勤王部队有什么瓜葛。这群人看似人数浩大,实则来源复杂,争功诿过的本事强劲无比,沾上就是麻烦。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盘踞在天津卫的北上部队,继续了一系列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
这些工作不光包括了储备大批补给品,新来的三百名士兵也抓紧时间开始骑乘特训,马休人不休,一个个绑在马背上颠得肠子都吐出来了。
这三百人虽说在计划中是不用上战场的,但是作为战役总预备队,成员学会骑马是必须的,至少也要达到骑马步兵的档次才可以。
在这个过程中,曹总兵还和一位朝廷大佬打了一番笔墨官司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总督京城内外军务,孙承宗孙老倌。
话说某位总兵打着勤王的旗号赖在天津不走之后,一开始京城那边也没在意:己巳之变中前后聚集在京师附近的勤王兵马号称有四十万,实际上二三十万人还是有的,这中间各地军将混杂,也没人注意到名义上只有几百兵的某南方总兵。
这个情况在三月份之后改变了。
由于后金大军撤退,京城开始陆续开放各门,于是兵部和各地的信息传递密度又恢复到了往日水准。
这样一来,被崇祯火线提拔成兵部尚书的孙承宗同志,在不久前终于注意到了曹总兵天津的报功单子来了,上面有文官的署名,这说明功劳都是真的。
于是孙老倌就顺手下令:着漳潮副总兵曹某即刻带兵前来京圜处听用。
然后过了几天,曹总兵的公文来了。公文是这样说的:由于之前和鞑兵死战,曹总兵亲身上阵,“身被七创”,血流一地,这才砍了十几个鞑子脑袋,所以总兵此刻正在养伤,行动不便。
再加上这边南人士兵太多,水土不服大部病倒,所以暂时不能来京圜参加会战......曹总兵承诺,一旦身体有了起色,立即来大人麾下听令。
正常来讲,孙承宗看完这道公文也就过了,然而事情不是这样的。既然曹总兵在天津的公文来了,那么其他人的公文同样能来,这中间还包夹着一些私人信件。所以老孙头很快就把曹某人在天津干了些什么都搞清楚了。
如此一来,老孙头就对这位曹将军充满了兴趣不远千里浮海而来,到站后却在天津逗留不动;说是来勤王,却大做买卖至皇上于不顾,说是来混日子,却又带兵偷袭了鞑子......
我真是猜不透你啊?
好在老孙头经验丰富,脑筋一转就自以为看破了曹总兵的心肝肺。
老孙头对付军阀,确实是有丰富经验的。
就在不久前,当袁崇焕在京城城门楼上被崇祯拿下时,站在一旁的袁崇焕亲密战友、辽西将门集团核心领导、明末卖队友达人、辽晌集团分赃大佬、食人魔祖大寿同志,同样是“双股战战”“汗出如浆”。
接下来呢?祖大寿同志前脚从城门下来,后脚就带着手下大军跑路了......是的,祖大寿再一次发挥了关宁军的祖传手艺,在关键时刻卖队友跑路了。
这一次卖掉的是皇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早先一直督师蓟辽,主持修筑了关宁锦防线的孙承宗,赶紧写信劝住了已经跑到半路的祖大寿。
然而即便这样,祖大寿同志就此待在蓟州,终其一生,再也没有踏入过京城半步。
所以说,几乎半辈子都在和辽西军阀打交道的老孙头,还是对军头的心思比较清楚的和朝廷打交道的同时,随时保持着独立性,稍有风吹草动,爷就不伺候了。
所以双方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孙承宗现在自认为对曹总兵这个前海寇还是有研究的:和祖大寿之流都是一路货色,比起祖大寿来,曹某人无非是军阀作态更加露骨一些罢了。
另外,让老孙头对曹总兵格外感兴趣的还有一点:阔绰。
在老孙头的印象中,除了每年吞掉大批朝廷岁入的关宁军之外,这遍天下的武人,就没有不是穷鬼的。
军将们有的是为了养家丁,有的干脆就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过奢靡日子,所以大肆克扣普通士兵粮晌,导致部众战力低下,毫无斗志。
然而从最近老孙头接到的一些情报来看,这位从南方来的总兵,所到之处商贾景从,南货滚滚而入,俨然是一位当代陶朱的架势。
所以老孙头就想和曹总兵多接触一番:独一无二,能自己养活自己的军头,从长远来看,是要比关宁军更值得探究的人物。
于是孙老头便提笔给曹总兵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很对军阀胃口:老孙头不但对草莽出身的曹某人温言勉励,还郑重对这种千里浮海勤王的精神表示了赞赏。
与此同时,老孙头在信中还许下承诺:只要曹总兵能在后续的勤王战役中再立新功,那么他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将军请功,这是朝廷肱骨应有的待遇。
结果老孙头这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件,最终换来的,却依旧是曹将军那一套说辞,只不过更加客气了一点:待手中南兵痊愈,曹川必提兵北上,和鞑虏决一死战,以报学士大人厚爱云云。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孙承宗也就没有办法了。朝廷之所以能调动天下军队,靠得不外是粮草饷银。现如今这姓曹的既然不缺银子,那么孙承宗也不可能调得动这支部队,人家想赖在天津多久都是可以的。
于是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就这么草草收场了老孙头统领几十万大军,没功夫和曹总兵再耗下去。而穿越众这边同样在做战前准备,大家都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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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晃,十天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三月二十五日这天,老校场上旌旗招展,方阵竖立,一千名帝国士兵和土著骑兵组成的混合部队,士气饱满地参加了誓师大会。
坐在点将台上的曹总兵和新任的飞虎营营官张中琪,分别发表了讲话。
讲话内容很庸俗,无外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将军大人一定不会亏待大伙,要银子有银子,要官职有官职曹将军承诺,今趟事了,飞虎营不会解散,大人还会花银子养着大伙,天天洗澡吃猪头肉按时发饷的日子还会继续下去。
校场上一片欢呼。
土著士兵对这一套说辞深信不疑。这段时间在飞虎营的遭遇,令让他们对曹总兵兑现承诺的能力有了深刻的认识。所以今天的老校场里,杀气震天,怒吼连连,士饱马腾,大伙就等着去杀鞑子建功立业了。
土著士兵的心态转换连他们自己都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一开始这些人以为自己是缩在后方,随时能跑路的那种辅兵。结果在这个完全不同的军营里训练作战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的跑路能力大大增强了,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去干几个鞑子来下酒......
明人不懂得什么叫做军队组织能力,但是他们实打实感觉到了自己能力的提升和心态的变化,这些在今天的校场上,都转化成了明军最缺乏的,和敌人作战的信心。
于是乎,在最后的口号声完毕后,千人......大军开拔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其实在誓师大会之前的一天,由五十辆大车组成的补给品运输队,已经提前出发了。
从天津到北边的燕山余脉,距离是150里。大车队按照计划,将会在不受到骚扰的情况下,一直在两地穿梭,给部队提供补给。
这样一来,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飞虎营的士兵就可以全体投入作战,不用再来回载运粮草。
从校场出发的大股骑兵,当天晚些时候就在半路超过了大车队,径直往北方赶去。
这一次的勤王军,明面上是曹总兵亲自出马,实际上张冬东出城转了一圈后就回去了。他的长项是坐镇中枢和各方势力打交道,行军打仗和他没关系。
真正负责指挥部队的还是钱铁山,新来的张中琪,会作为明面上总兵的副手接管飞虎营。战后他会拿着功劳换一个高阶武将军衔,以方便日后逗留在北方。
整个队伍出发的顺序,是按照特战队飞虎营近卫营这样陆续出发的。
飞虎营的编制虽说还是五个百人大队,但是这一次出发后,队伍之间明显加强了沟通,士兵们被告知,大家随时会集合成一个整团作战。
然后在出发后的第二天一早,飞虎营就全体冲进了北方的燕山余脉。士兵们开始在电台指挥下,分散开大肆搜山,毫无顾忌八旗主力已经出关了,这时候还顾忌什么?
第440节 三屯营
三月二十八号晨,飞虎营突入山区的第三天。
玄诚子正了正头上的道冠,捋捋颌下长须,心中默念一声“无量天尊”后,伸腿迈过高高的门槛,跨进了碧霞宫大殿。
恢弘堂皇的大殿中,站着一些身穿奇怪绿袄的“香客”。
这群军汉中唯一一名身着明国武官袍服的人,此刻正背对玄诚子,仰头打量着碧霞宫中供奉的正神:碧霞元君。
“将军,喝口山茶吧。”
玄诚子来到施主身后,侧过身,露出了后边端着茶盘的小道童。
“哦,还有茶啊,多谢道长。”
这位武将转过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后,不由得点点头:“茶不错,别有风味。”
玄诚子道长微笑着解释道:“此茶乃老道祖师所传,制法独特,往日里,山下的大将军都喜喝。老道小时听师傅说,就是当年的戚大将军,也是经常来殿里喝茶的。”
“呵呵,了解了解,蓟镇官兵常来此地拜神仙,这个本将都知道。”
武将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掏出几个闪亮的银饼子交到老道手中:“好歹也算是半个蓟镇的人了,咱爷们今天也不例外,呐,这是香火钱。”
“无量天尊,老道谢过将军。”
“呵呵,老道,别忙谢,本将还有些话问你。”
“还请将军示下。”
“嗯,你可知道,这山下军城里的鞑子,有多少人哇?”
“总数在五六百人上下,俱为骑兵。”
“彼辈与左右邻可有来往?”
“近几日东去的多,西来的少,每日总有两三骑过路。”
“呦呵,老道,我发现你很有感觉啊?”
“不瞒将军,自从山下被鞑子占了后,老道日夜观望,无日不在祈盼天兵归来。”
“很好,本将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又可以收香客的供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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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燕山走廊的地形是这样的:从京城往东,过了蓟镇这个两山夹道的窄口后,就是长宽各有40里的遵化平原。
继续往东过遵化平原,地形会急剧收窄,变成一段长80里,平均宽度还不到一里的山区要道。
这段要道左通黎河,右通滦河,水陆并行,极其重要。
出了这段窄道后,便是另一块滦河平原。此地已经靠海,紧邻秦皇岛,北边是一系列包括山海关,喜峰口在内的险关要隘。
总之,整个燕山走廊的地形就像一个哑铃,两头是平原,中间是一根细杠。
穿越众这一次的战役计划,将会从哑铃的正中点开始破局。
至于说哑铃的左边,由于被鞑兵据守的遵化,距离明军盘踞的蓟镇只有区区八十里,双方此刻正在紧张对峙中,所以穿越众就不打算去趟浑水了。
留着遵化,让两帮人互相牵制,给穿越众收拾哑铃右边的鞑子腾出时间,这是最合理的解决方式。
这样一来,位于哑铃正中的战略要地三屯营,就成了穿越众第一个要拔掉的钉子了。
蓟镇的治所,在明初时是安排在狮子峪的。到了明英宗时期,由于和北方游牧民族的矛盾开始激化,边军守御压力增大,于是时任蓟镇第七任总兵的胡镛,便移镇位置更好的三屯营,从而开创了三屯营186年的镇治基业。
三屯营是燕山走廊中段的一处丁字路口。
此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常年以来都扼守着北方蒙古族进贡的贡路:“去喜峰二舍矣......左山海,右居庸,而绾毂其中,以要贡路示重。”
三屯营这个路口,走北边的山路,距离喜峰口只有二舍,也就是六十里路。
位于哑铃窄道正中间的三屯营,距离东西两边的山海关和居庸关路程差不多,正是作为京师北方军事指挥中心的最佳地点“近边则无鞭长莫及之弊,不临前沿则有战略回旋余地”。
这一百多年以来,身为“天下第一镇”的蓟镇历任总兵官,都把治所设在了三屯营城。
从3月25日起,穿越众的骑兵部队北上越过了150里平原,进入燕山余脉。这之后部队散开,细细将方圆百余里的山脉群搜索了一番后,于3月30日,逐渐聚集在了景忠山下。
景忠山海拔610米,脚下就是三屯营城,正好俯瞰。
景忠山风景秀美,景点众多,集佛、道、儒三教于一山。早在嘉靖二年,蓟镇总兵官马永便在山上增建碧霞宫,奉碧霞元君像,香火日渐兴盛。此后,包括戚继光在内的蓟镇官兵经常登临此山,留下许多名篇佳句。
穿越众今天登山拜庙,主要是为了收集本地情报,顺带侦查山下军情。
新上任的飞虎营营官张中琪,在碧霞宫里和老道聊完天后,便出宫去了山前的观景台。
碧霞宫香火旺盛,所以刚才的老道看似古拙清奇,其实是个隐形大富豪观景台是用房山出的汉白玉铺设,其上雕文刻神,精美异常。
此刻的观景台上,以钱铁山为首的一伙人,正围着一套袖珍无人机地面站在看着什么。等张中琪走进一看,地面站的液晶屏幕上,赫然就是脚下三屯营城的航拍画面。
“里面有多少人?老道说有五六百鞑子。”
“差不多。”特战队副队长杜德威接了话:“咱们前期侦查也是这个数,这两天没什么变化。”
张中琪嗯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打?”
“明天吧。”钱铁山这时站直了身,叉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山景:“今晚老杜带人再突近侦查一下,然后咱们开会,顺便等一等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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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景忠山脚下不远的一处无名山谷,已经成为了部队的前进基地。这处山谷地势较高,一旁还有条小河能提供水源,所以几排草绿色的帆布行军帐篷已经立在了这里。
小河两岸,长长的两排马匹正低头在饮水。上游一点的地方,先期来到此地驻扎的飞虎队员,正拿着帆布桶提水,准备架锅煮饭。
由于后金大军主力已经撤走,所以留守在后路几座城池里的鞑兵可以说是没什么斗志的历史上孙承宗组织好部队后,只莽了一波就把所有城池都拿了下来。
同样是这些明国部队,不久前还被八旗兵打得丢盔卸甲。
而同样是这些八旗兵,一等占据优势兵力的孙承宗攻城,这帮人打开城门吹着口哨就跑路了,马背上还驮满了大包小包。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情况:八旗兵的强项本来就不是城池攻防战,何况留守的这些骑兵既无长久的粮草供给,人数又少,连城墙都填不满,怎么可能死守不退。
在这种局面下,已经和三屯营一山之隔的飞虎营,就开始大摇大摆地宿营了,再也不会在意暴露问题鞑兵已经开始全面收缩,就等着有人来攻城,根本没必要再四下放出探马。
随着这几天撒出去的士兵陆续归建,无名谷中也越来越热闹,炊烟不断升起。
到了傍晚时分,一队临时征召的骑马辅兵,将第一批山外的补给用驮马送了过来。
这些辅兵是真正的后勤人员。他们将大车队停在南边的山口后,又将补给转移到驮马上,然后穿过百里山路,将补给送到了这里。
看到第一批补给到达,已经在山谷里建起临时指挥部的穿越众,这下再没有后顾之忧,开始准备晚上的侦查活动。到了晚上十点来钟,由特战队副司令杜德威率领的侦查小队便准时步行出发了。
月朗星稀,侦查队出了景忠山山口,距离三屯营城就只有一里多的路程,所以不需要骑马。
出发后半小时,小队就来到了护城河外空无一人的棚户区。戴着夜视仪的特战队员,接下来便放出了配有红外镜头和夜视镜头的大疆无人机。
白天放出的无人机只能在高处航拍,这时候放出的无人机就可以靠近悬停侦查了。很快,无人机传来了详细的城池画面,在无名谷指挥部的钱铁山,也同步收到了数据。
三屯营在万历三年时,时任蓟镇总兵官的戚继光,对城池拨款进行了一次大型维护。
重修后的三屯营城是砖石结构,城墙高3丈,顶宽1丈5尺,周围7里。
城池有3个主门:南为景忠门,东为宾日门,西为巩京门。各门还筑有重门,用以增强城池的防御。在东、西两个主门之北50米,还有两个便门,俗称小东门、小西门。
三屯营的城防设施很全:城门上有望楼,北城台上建有紫极宫,城角上建有角楼5座,东西重门上建有楼台,沿城台又均匀布列了9座敌台。
此外,城里尚有水关两处,城外城内之水可以流通。宽7尺,深3丈的护城河水,是引来的附近横河活水,不但绕城一周,而且在东门外有长350丈、宽10丈、深7尺的震湖。
可惜,如此精湛完备的城防系统,却没有配套的军队来守卫它满清入关后,第一时间就突袭了三屯营,结果明军士气涣散斗志全无,没做什么抵抗就将这处咽喉要地拱手相让。
在侦查城池建筑细节的同时,城墙四周不停游走的鞑兵守卫,他们的红外轮廓也清晰地出现在了液晶屏幕上。
侦查完城墙后,无人机又飞向了城池内部的总兵府......鞑子的主力就在那里。
第441节 悄悄地进村
三屯营城周长7里,城南有营房800余间,城中有守备司、督府衙署、游击公署、副总兵公署及忠义卫指挥使司等建筑群落。
城内有东西横向大街两条,南北纵向大街两条,形成一个“井”字,总镇府就位居“井”字中央。城内还有大街小巷共72条胡同纵横交织,就象围棋棋盘,是标准的明代军事城池规制。
如此大的一座城池,正常情况下,少于两三千人,连城头都站不满,更遑论随时调动预备兵力守城了。所以满清留在这里的五六百名骑兵,说白了就是用来看场子,保持各地联络畅通的驿卒。
从理论上讲,这点兵马是足够足够的:三屯营走廊西口的遵化城有重兵把守,东口的滦州、迁安、永平三城同样由二贝勒阿敏的部众占据,北边的喜峰口更不用说,几万后金主力刚刚出关,关上还滞留着不少兵马呢。
所以位于三路汇合点的三屯营城,此刻属于极度安全,根本不会出现战争警报。
除非是有人穿越了......而且穿越的人还带着兵马从南边的天津出发,一路捅穿上百里山路,来到三屯营城外。
.....................
长着八只铁脚,眼冒红光的怪物,正悄无声息地漂浮在空中,缓缓飞向城池正中的总兵府。
留守三屯营的鞑兵,大部分都居住在总兵府内。原本热闹嘈杂的军城,此刻除了总兵府和城墙上还有火光外,其余地方一片漆黑死寂,早已是鬼城一座。
无人机上的红外摄像头很快就捕捉到了总兵府内的火焰七八堆篝火正在府内校场上发光。
从府衙房舍里拆出来的木料在熊熊燃烧,篝火上烧烤着猪和羊。一群群的鞑兵正围着篝火喝酒吃肉,间或有人喝多,就会甩着皮袍的长袖,跳一曲蒙古舞;不时还有喝多了扭打在一起的,周围传来一阵阵叫好和欢呼。
鞑兵们幸福的篝火晚会实况,此刻全部被摄像头实时传输到了后方的终端设备上。
而在山后的帐篷里,拄着胳膊,一手在下巴摩挲着胡茬的钱铁山这时玩味地说道:“不错,蒙古舞跳得地道,和我当年见过的蒙古包妹子一个水平。”
“快别提蒙古包了,老子团建跑去烤了一头羊,硬生生被宰了一刀。”
一旁张中琪听到蒙古包这个词后,抖着腿悠悠开始回忆。
“这回没人敢宰你了,烤羊免费。”钱铁山咧嘴一笑:“鞑子清客,明天咱就去吃。”
杜德威带领的侦查小队,当天晚上不但将城墙上所有哨位和换防时间都记录下来,而且绕城一圈,调查了所有适合入城的地点。
等到凌晨杜德威小队回来后,几个穿越众很快便商量出了拿下三屯营的方案:夜中偷袭。
作为第一个被穿越众拿下的据点,三屯营之战要做到尽可能快速隐蔽后边还有一系列仗要打,一旦消息泄露出去,那么东边几座城里的鞑子势必会提高警惕,甚至直接跑路,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场仗只能悄悄地进村,打枪的消音器的干活。而且在事后,穿越众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封锁消息,能拖一天是一天,给之后的行动争取时间。
找到此战的重点所在后,计划也就随之出炉了。
第二天白天,部队这边除了继续严密监视三屯营内的守军之外,依旧在默默集结休整,并没有做出动作。
毫无疑问,对于拥有各种高科技作战装备的穿越众来说,夜战才是最能发挥威力的战争模式,所以特战队和近卫营在这一站要负责挑大梁。
至于那些大部分拿着冷兵器的土著士兵,任务虽说也很重,但是主要还是起辅助作用。
从当天傍晚开始,临时营地就进入了战前静默阶段。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明人们分为小队在各自的班组,熟练地听自己的队官在宣读战前动员,布置战斗任务。
.......................
1630年3月29日,夜。
今夜星光灿烂,月色明媚,貌似不是一个适合作奸犯科的好日子。不过对于驰骋在十七世纪的特战队来说,这些不利因素都不构成问题。
40名特战队员组成的先头部队,全副武装,戌时中(20点)从景忠山山口出发,用半小时时间绕了一个圈后,在黑夜中来到了三屯营城北城墙的护城河外。
古代的城池由于防御原因,很多时候,威胁最大的一面城墙上不会开城门。像三屯营就是这样:面临北方长城的城墙是完整的,整个城池只有东南西三面有门。
先头部队之所以绕到这一面墙,是因为这边的岗哨人数最少。
整个三屯营的城头,一共有八名望哨。这个数字对于守着一座空城,随时准备撤退的骑兵来说,已经算是相当负责任了。
根据昨天的侦查,在城池东南,西南两个角楼里,各自有两名望哨。这四名望哨负责观察最有可能出现敌情的东西两路。
而在相对安全的西北,东北两个角楼,都只有一名值班人员。另外还有两名移动哨,各自负责半边城墙的巡视。
先头部队选择这个时间点发动进攻,是因为这些岗哨刚刚换班,截至明天早上,不会再有人上城墙。
当队伍绕行到北边城墙外边大约有一百米远时,就停下了脚步,首先开始释放无人机。
由于北边面对着长城,一旦虏骑破关,第一时间就会面临这堵墙,所以城下射界干净,没有什么遮蔽物。这就需要偷袭者提前放出无人机,随时掌握两个角楼里哨兵的动向。
当两架无人机放飞后,很快就监视到了角楼里散发着红外光芒的人像。
看到两个人像都处于或坐或躺的放松姿势后,今天带队行动的杜德威当即一挥手,便带着三个早已准备好的手下往前方奔跑起来。
在明亮的月光下,四个人弯着腰,尽量放轻脚步,迅捷跑过了这一百米的危险地段,来到了护城河边。
护城河并不宽,虽说深度有三丈,但是宽度只有七尺。特意穿着简单服装的四人,悄无声息下河,几秒钟就到了对岸。
对岸就是城墙脚下,只有窄窄一条可供落脚的边缘地方。
不过有这点地方就够了。杜德威过河后,先是用喉麦和后方联系,得到一切正常的通报后,有两名队员便从后背拿出了射绳枪,对准城头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轻响后,打出去的伞型铆钉便钉入了城头的青砖里。
接下来就是攀爬。十米高的城墙在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面前根本没有难度,四人很快顺着绳索爬上了城头。
杜德威他们现在的位置是特意选过的,刚好在北城墙正中。互相打个手势后,四人掏出手枪,两两一组,猫着腰,分别朝城墙两头的望楼摸去。
三屯营的城墙,每边有800多米的长度。杜德威猫着腰,直直往前跑了400米后,才看到了角楼。
这时候,他将戴在头上的单眼夜视仪往额头上一推:角楼内外都插着火把,不需要夜视仪了。接着在听到耳麦里报出的敌人哨兵方位后,下一刻,杜德威直起腰,上前一把推开了角楼的木门。
穿着皮袍,坐在一堆稻草上,正在大嚼半只羊腿的蒙古哨兵,看到一个怪物进门后,诧异地张大了嘴。
在哨兵的意识中,他值夜班的全部意义,就是观察北方的山道上有没有火把和马蹄声响起这代表着长城上那些关口出现了变故。
然而他打死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突到了城头?原本他还以为推门进来的是游动哨呢。
蒙古人没机会弄明白事实真相了。杜德威进门后,二话没说就举起手枪打了过去。加装了消音器的p229手枪,在角楼里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打死哨兵后,两人迅速闪进角楼,然后拉上了门。没过多久,耳麦里传来了另外一组队员“清除”的报告声。两组队员的成功,意味着北城墙已经没有了哨兵。
紧接着,城下的40名队员也来到了护城河边。现在没了城头的威胁,队员们自然不可能为了两米多宽的护城河再打湿衣服和设备,所以这边很快就搭起了简易跨板。
前边几个人过河后,顺着钢索上了城头,然后几道软梯就扔了下来,紧接着所有队员都陆续爬了上去。
在这个过程中,藏在两个角楼的四名队员,始终在监视着南边两条城墙,等待着游动哨的到来。
两个游动哨巡视的时间不同步,不过大体上是一个时辰来一趟。这次杜德威先中奖,当城墙下的队员刚上墙头后不久,一个游动哨便沿着黑暗的城墙,施施然走了过来。
得到无人机提醒后,角楼里做好了准备。
下一刻,木门又被拉开,一个穿着皮甲,留着猪尾巴的八旗兵走了进来。
昏昏暗暗的角楼里,穿着皮袍的蒙古人正侧卧在草堆里,貌似在睡觉,一声不出。
“乌力罕,你这头蠢猪,竟敢......”
进门的鞑兵满脸怒容,刚刚用满语对着蒙古人大喝一声后,他突然间愣住了,本来要走上前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一手往腰间摸去角楼里不但火把灭了两根,而且有一股血腥气,杀过太多人的鞑兵闻到气味后,当即感觉到了不妙。
然而他还是迟了:从墙角伸出的两把手枪同时开了火,鞑兵的腰刀只拔出一半后,就被打倒在地。
第442节 接触
有一半的队员在杜德威干掉西北角游动哨后,移动了过来。另外一半人还在北城墙处等候。
在等待第二个游动哨的时候,杜德威四人脱掉之前的湿军服,擦干身体,换上了全套迷彩,背起了突击步枪。
一切准备好后,却迟迟不见第二个游动哨上来。
看看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9点半,杜德威不由得有点焦躁:景忠山后还有大批部队在等待发起攻击,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事啊?
就在他准备强行派人突进,一举将三个哨兵都解决掉的当口,剩余的那个游动哨终于动了。
呜呜叫响的夜风中,三屯营城东边城墙斜上方,大约有二十米距离的空中,悬停的无人机镜头中,出现了一个散发着红外光谱的小小身影。
耐心等了将近十分钟,一路溜溜达达的游动哨才终于进了东北角岗楼的门。
游动哨进门那一刻,隐藏在北城墙剩余的队员就开始往那边移动,与此同时,杜德威耳机里就传来了游动哨被清除的报告声。
一分为二的两队人分别到位后,杜德威开始如法炮制,命令两组各四个队员借着城墙掩护,去下边两个角楼收拾掉哨兵。
周长达到7里的城池,只要不是有人将角楼里的旗花火箭放上天,或者就地敲锣吹牛角号,普通的消音器枪声,城中总兵府的人是绝对听不到的。
所以当两个尽职的哨兵还在观望遵化方向的夜幕时,就被拉开门的突袭者打穿了后背。
控制了西南,东南两个角楼后,三屯营城的城墙部分算是彻底被特战队占领。
这个时候,长出一口大气的杜德威开始连连下令:八名队员在四角担任望哨,另外二十人下去城墙,开始往总兵府附近渗透,随时准备强攻和应对突发事件。
剩下的队员则开始往城楼的绞盘和绳索上涂抹润滑油放吊桥,开城门。
正对着景忠山的南门,是最方便引领部队进城的一道门。就在队员们放吊桥的同时,景忠山口已经悄无声息走出来了200名背着枪的近卫营士兵。
横穿短短的山道后,当近卫营士兵来到护城河前,城上的吊桥已经无声落下,城门的门闩也被取下,黑洞洞的大门处,几道火把正在划着火圈,引领士兵进城。
在一个身材高大,半张脸上有着紫红胎记的少尉指挥下,久经训练的士兵们开始变幻队形,从四列变成两列,然后轻步通过了吊桥。
就在这时,一阵爆豆般的枪声从城中传了出来。
...................
穆彰阿伸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又打了个酒隔,感觉到尿意上涌,便打算就地放水。
就在他解裤带的时候,一旁还清醒的几个人纷纷开始喝骂:“穆彰阿,你这头野狍子,滚远一点拉骚。”
伴随着骂声飞过来的,是牛录额真苏和泰扔过来的猪骨头。
“哈哈,你们这群混蛋,才住了几天大屋子,就把自己当明人啦?”
已经半醉的穆彰阿脑门挨了骨头后,拉起裤带,摇摇晃晃,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总兵府前的小校场,穿过歪歪斜斜,早已被打开的衙署正门,站在门前台阶上,拉开裤子撒起尿来。
“还是明国舒服啊!”半迷半醒的穆彰阿低着头,身体左右摇摆,惬意地撒着尿。
这段时间以来,作为镶白旗留守三屯营的断后兵马,两个牛录的鞑兵可以说是过上了神仙日子。三屯营是总镇驻地,平时就要负责几个方向的粮草供应,所以储备很足。
即便是被出关大军带走了不少,但是这两个牛录的500多名鞑兵,这些天可谓是吃香喝辣,天天烧烤,日日开趴,乐不思蜀。
“迟早抢了汉人的田土养包衣。”牛录中赫赫有名的勇士穆彰阿,尽管在旁人面前很强硬,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想离开那片残酷的白山黑水,来汉人的地界当地主的。
撒完尿的穆彰阿,摇摇晃晃转过身打算回去。往府内走了两步后,穆彰阿突然间停住脚,又倒退回来,张大嘴看向了右手边。
古代的城池都是有直通四门的中央十字大街的。三屯营总兵府就位于城池正中,所以在穆彰阿的位置,他只需要一侧头,就能看到远方的南门。
明亮的月光下,一里多外的南门城洞里,几个火把正在不停绕圈,黑夜中极其显眼。
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穆彰阿依旧通过漆黑的门洞和门外月光的明暗对比,意识到了一件事:南门已经打开了。
“啊......!”得一声狂吼后,浑身汗毛直竖的穆彰阿,酒彻底醒了。结果就在他准备冲进衙门的同时,黑暗中打过来了一个短点射,三发子弹全数命中,穆彰阿当即扑倒在总兵府门前。
穆彰阿的死还是有意义的:他的喊叫和枪声当即惊动了正在校场上开趴的鞑兵。
与此同时,远在南门楼的杜德威,耳机中传来了急促的通报:“报告,与敌接触,接触!”
杜德威听到枪声和报警后,一挥手,带着身旁的特战队员就往城下冲:“强攻!强攻!增援稍后就到!”
他没时间追问原因,只能按照预案下达紧急指令。
于此同时,他抄起步话机喊道:“计划暴露,改为强攻!”
正在脚下穿过门洞的近卫营士兵,突然间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哨响,然后就是一声大吼:“全体都有,跑步前进!”
杜德威这时又换了一个步话机频道:“老钱,交火了,赶紧围城!”
那边传来了短促的词句:“明白”。
紧接着,景忠山口方向就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杜德威在进行一系列声控操作的同时,总兵府门口已经打完了一波攻防战:十几个听到枪声的鞑兵,提着腰刀就冲到了大门口。
迎接他们的是子弹。
提着刀,跟在人群最后的牛录额真苏和泰,刚刚跨过门前的大门槛,就从人缝中看到街对面射过来的几串火星。
还没等苏和泰搞明白状况,他身前的鞑兵就开始被层层扫倒,血肉断肢飞舞,尸体在大门口堆了一地。
侥幸没被子弹打中的苏和泰,一个打滚翻回门槛后方。短短几秒钟,这位统帅着300名勇士的牛录额真,已经变得披头散发,浑身是血。
只见他连滚带爬,对着迎面过来增援的其他人喊道:“着甲,着甲,是火铳手!”
校场上聚集着的两三百名鞑兵,闻言发一声喊,全体掉头往后衙跑去兵甲马匹都在衙后那些精美的宅子里呢,鞑兵进城后,就把总兵府当成了马场。
外间如此巨大的喧哗声,早已让另外一部分在后衙的鞑兵警觉起来。于是当两帮人都开始着甲备战时,后衙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留驻在三屯营的两牛录鞑兵,理论上人数是600人。由于在入关后损失了一些,所以现在只有550人。
这两个牛录的兵马,基本上是按照三三制来配比的:三分之一满族镶白旗精锐,三分之一蒙八旗,三分之一包衣。
这些汉族包衣都是早年间就“归化”的旗众,所以“忠诚度”比较高。虽说平日里这帮人还要负责干杂活喂马做饭,但是一旦上阵,这些人也是能冲杀的正规骑兵。
不过今天这种场面,就用不到包衣冲杀了:敌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打到了衙门口,这个时候短兵相接,见面就要分生死,包衣们自然是靠不住的,还要靠满蒙八旗大爷。
派出一群包衣关上中门,用木杠顶住门板,顺利拖延出时间后,两个牛录的精锐急匆匆开始着甲备马。后衙里一时间人喊马嘶,满语,蒙语,情急之下喊出的汉语在后衙上空交织飘荡,场面混乱无比。
一刻钟后,在包衣们辅助下,满蒙大爷终于穿好了三层甲,马身也套好了毛毡,开始整队。
紧接着,中门重新打开,满骑在左,蒙骑在右,带着浓浓杀气的两股骑兵,举着火把和马刀,如火流般从后衙冲杀了出来。
两股骑兵绕过中堂和前殿,冲到满是篝火堆的校场时,精准的骑术刚好将马匹操控到了最高速度。
下一刻:“放!”
早已在大门内排好阵型的近卫营战士,打出了精准的三排轮射。
随着枪管口烟雾的喷出,冲在前方的虏骑被打得人仰马翻,纷纷倒地。而跟在后方的骑兵则咬紧牙关伏在马身继续往前猛冲虽说搞不懂这些奇怪的枪手是如何将穿着三层甲的骑兵打下马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一波如果冲不过去,那大伙就只好等死了。
火光闪耀的校场上,呈八字形冲来的两股骑兵不断被削掉箭头,但是后续人马丝毫不停,踏着前方同伴的尸体疯狂向前,毫不在意伤亡。
在付出了三分之一人手的惨痛代价后,冲锋的虏骑终于冲过了短短两百米不到的校场。而训练有素的近卫营士兵,已经整整打出了三轮九排齐射。
下一刻,在弥漫的烟雾中,一个用电喇叭喊出的声音覆盖住了虏骑兴奋嗜血的吼声:“全体上刺刀!”
与此同时,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开火!”
第443节 好战
夜色深谙,弥漫着白色枪雾的校场中,篝火已经不再耀眼,所有发光物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灰纱。
下一刻,影影倬倬的迷雾中,高举着马刀的骑士撕裂帷幕,恍若恶鬼一般冲将了出来。此刻的骑士们,满脸都是即将破阵的兴奋,嗜血的表情里充斥着扭曲和残忍。
短短不到二十米距离上,迎接骑兵的,是正面三排雪亮的刺刀。
另外,还有一声“开火”的命令。
随着命令下达,在刺刀阵两侧,各有二十名不起眼,花花绿绿的人影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哒哒哒”的火舌瞬间喷吐出枪管,7.62mm的子弹毫无滞碍地穿透了三层盔甲和马毡,将骑队像割草一样打翻在地。
分为两组,总数达到400人的骑兵队伍,就像两条多米诺骨牌般倒了下去,血液、兵器和残肢在空中不停飞舞,人仰马翻,遍地尸骸。
整个射击过程只持续了两个弹夹的时间。
由于使用重枪管和7.62mm弹的原因,导致mk17步枪比起后世那些轻便突击步枪来,不但射速稍慢,而且只有20发的弹匣。
即便是这样,在短短几分钟内,自从穿越众来到这个新世界以来最大规模的单次弹药消耗便产生了:40名队员一共打掉了1600发突击步枪子弹。
如此多的子弹,直接将校场上所有鞑兵一扫而空,一个不漏。
场面短暂静止了一下下。
紧接着,巨大的哀嚎和惨叫声就从地上的伤员口中发了出来,间杂着响亮的马嘶声和血液流淌的哗哗声。
反应过来的杜德威,赶紧按照预案举起喇叭大喊:“全体突击,注意火灾。”
由于古代的城市都是木结构,所以放火便成了一种常见的破坏方式。乱兵、侵略者、处于拉锯战中的军阀最喜欢干这种事情:在离开攻占的城市之前,一把火将城市付之一炬。
这样做一来是为了掩盖自己在城市里犯下的罪行,二来是打击敌方的战争潜力,令对手无法短时间恢复。
在之前的战前布置中,防止鞑兵放火这一项,同样被穿越众提到了一个很高的级别。所有参战士兵都被告知:必须第一时间扑灭火情,哪怕放敌人逃走也在所不惜。
这个应对是必须的:敌人跑了,外围还有负责阻拦的骑兵;但是一旦三屯营城冒起冲天火头,那么走廊两头的遵化和滦州等地肯定能看到,这样一来,穿越众的后续计划也就破产了。
所以当鞑子主力被消灭后,反应过来的杜德威第一时间就下令部队往后衙突击。
得到命令后,士兵们迅速开始冲锋。戴着夜视仪的特战队员在前,提着刺刀的近卫营士兵在后,同样分成两股绕过了前殿。
这个时候,不出穿越众所料,总兵府的后衙已经冒起了零散火头。
剩余的一百多名包衣原本是跟在旗下大爷身后准备打扫战场的,这活他们熟。结果看到穿着厚甲的大爷们被人砍瓜切菜一般突突了之后,包衣们顿时心丧胆裂,一哄而散,准备夺路逃命去也。
在这个过程中,难免有那恐慌的人随手将火把乱扔,一些火头便冒了起来。于是当队伍突进后宅后,近卫营士兵便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灭火上。
这样一来,即便特战队员四处开枪,但是依旧有几十骑零散的包衣从后门跑了出去。
率领包衣逃命的,不是别人,正是命大如狗的牛录额真苏和泰。
不知为什么,平日里勇猛无匹的苏和泰,刚才在指挥骑兵冲锋时,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队伍后方。
或许是门前那一串火星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匆忙之中他无法给旁人讲述门前诡异的那一幕,但是他依旧下意识地做出了利己行为。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两个牛录的精锐在几息间就被密集的火星打死,唯独早有准备的苏和泰,双脚提前离开了马镫,得以从中弹的马儿身上跳开,捡回了一条命。
边跑边脱掉身上的重甲后,魂飞魄散的苏和泰在包衣伺候下又上了一匹马,然后他大喊一声:“明狗古怪,快走,报于贝勒爷知道!”后,便带着大伙跑路了......
虽然从客观上说,苏和泰想把这支古怪敌军的消息通报给高层的行为是正确的,但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彻底吓破了胆。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感受到那种无力和恐惧,这不是靠着武勇能解决的对手。
带队冲出后门,脑子还算清楚的苏和泰将剩余这点人分成了两队,各奔东西小东门和小西门。
北边城墙是没有门的,而这些鬼神一般的敌手又是从南门进来,所以现在只有不需要放下吊桥的两座小门,才是唯一能逃出生天的地方。
分了一半人去小西门后,苏和泰带着剩余的包衣疯狂赶马,没多久就来到了小东门。
这个时候,随着天上无人机的通报,无论是从南门方向还是总兵府方向,都有追兵在围拢过来,隔着老远就有枪响,子弹嗖嗖在身边飞过,不时有人掉下马来。
而苏和泰这几十号人,就抓住了这一点点空挡,派人下马抬开了小东门的门闩。
在几个忠心包衣拼命推搡下,随着吱吱嘎嘎的响声,小东门缓缓打开了缝隙。紧接着,残存的二十多人在苏和泰带领下,埋头冲出了生天。
小东门外就是护城河,河上在承平时期还会有一条浮桥。当然,眼下自然是没有任何桥梁了,所以虎口脱险小分队必须要依靠个人精湛的马术,一举跳过这条只有两米过一点宽的护城河。
好在苏和泰不但熟悉地形,而且马术精湛。在头顶嗖嗖的子弹身中,他一边伏低身子将全身埋在马颈后,一边微微抬头紧盯着马蹄前方。
刚刚穿过大门没跑两步,一马当先的苏和泰便看到了马蹄前方的粼粼河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暴喝一声后,长身而起,用力一勒马缰,胯下的骏马便将将好腾空而起,越过了护城河。
下一刻,成功飞跃最后一道关卡的苏和泰同志,却又张大了嘴,勒住了马缰就在他对面不远处,前后两排高举着火把和马刀的骑士,正在缓缓启动胯下马匹,满脸都是杀鸡前的兴奋。
“明人何时变得如此好战了?”
这是苏和泰被砍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444节 人头武库和包衣
三屯营城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得被拿了下来。
士兵们第一时间扑灭了后衙的火头,没有让冲天大火燃烧起来。与此同时,城里城外总数为556的鞑兵,无论死活,一个不漏,全部被留在了这块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
当东方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时,三屯营城已经恢复了昨日模样,从外面看去,一切如常,完全没有半点战斗过的痕迹。
三座城门吊桥高高拉起,城头上依旧飘扬着镶白旗的旗帜,角楼里的望哨也在按规矩执勤。
昨夜跑出城外的死人死马都已经被抬回了城中,包括护城河外的一些新鲜血迹,都被人细心地撒上了沙土。
而城里面呢?在开屠宰大会。
城中的十字大街上,一排排尸体正在被处理。
所有旗兵的衣甲都被剥掉,脑袋被砍下来,身上的号牌也被收集好。客串刀斧手的老护卫在忙着割脑袋,一旁还有拿着纸笔的司务长在登记造册。
砍下来的脑袋会在第一时间用盐腌制......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北方气温回升,不腌制的话,这些脑袋会腐烂。
正常情况下,用来报功的脑袋都是用石灰在外面裹一层完事,但是这种方式会令脑袋大幅变形,影响外观。
所以不差钱的穿越众就命令手下将仓库里的粗盐拿出来,碾成细粉后用来腌脑袋。
到了这时候,一帮穿越众对战争的复杂性才有了更深的理解:无论事前计划的有多好,总是会有疏漏。这不,腌脑袋这事就被大伙给忽略了,要不是三屯营军需储备富足,这下又要出纰漏。
好在腌脑袋这事不算什么紧急军情,亡羊补牢是完全可以的,天津那边补充一点过来就可以了。不但如此,三屯营这边还往老巢发了电报:下次运输船队来的时候,多发一两船精盐,哥们这边做烧腊用!
在这之前,北上的穿越众是没打算往天津倾销食盐的。要知道北方更缺盐,所以各个利益集团都对盐务盯得很紧,以北上团队这点实力,就没必要去捅这个马蜂窝了。
所以包括穿越众自己吃的盐,一开始都是在天津就地购置的。
现在看来,这个模式有必要改变一下:先发几船精盐自己用,等曹总兵把脑袋都交出去,在皇帝面前挂了号之后,再考虑往北方倾销食盐的问题。
除了脑袋之外,剩余的尸体都堆在了水关后,等待运走。三屯营城是通河道的,北方的滦河支流能一直通到喜峰口。这会在北边的山坳里,有人正在挖坑,所有尸体最终会用小船运去埋葬。
事实上就在不久之前,城里的包衣们也是这样将很多尸体埋掉的。
之前三屯营破城的时候,除了上吊的总兵朱国彦之外,一部分人跑了,一部分战死,还有一部分投降了。
当时是数九寒天的天气,所以城里的尸体就被草草堆在了屋宅中,没人搭理——鞑子压根没想到最终会常驻此地。
到了二月底的时候,大军回归,所有降人都被带走去了关外。不久后,天气回暖,留守的包衣们害怕尸体传播瘟疫,这才出城挖了坑,将这些尸体草草埋了。
不想到了今天,这些士兵旁边却埋下了当初的行凶者尸体,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
手下在忙忙碌碌处理战利品的同时,领导也在检阅战利品......几个穿越众正在一间间验看城内的仓廒。
三屯营作为咽喉要地,平时不但要负责北方几处长城关隘的军需补给,还要负责东边山海关一路的供应,所以城里有不少大型军需仓库。
现如今这些仓库大部分已经被搬空,留下的都是一些“独特”物资,譬如这间武库里的存货就很全。
“我靠,早就听说有这一茬了,今天才见到。”
说话的是张中琪,他手中正拿着一副扎甲。
扎甲的甲片已经生锈,上面满是锈蚀的洞眼,包括穿甲的绳子在内也都朽烂不堪,轻轻一扯就断了。
“你那算什么,看这个。”
说话之人是钱铁山。身材雄壮的老钱这时正拿起一柄砍刀,对着面前一根木头架子抡了下去。
结局不出所料:刀断了。再一看断面,夹杂着黑色杂质的铁料肉眼就能分辨出来......这种档次的铁料,在窑区,是当作高品质矿石来使用的。
其余还有一拉就断的弓,枪管里面满是毛刺,让人不寒而栗的三眼铳等等等等。
“这他娘的能不亡国吗?看看这军事重地里都存得是什么玩意,还没有外面包衣的装备好呢!怪不得连鞑子都不要。”
验看完后,张中琪既无奈又有点愤怒地说到。
“有一点你错了。”钱铁山笑了笑,一脸你还很年轻的表情:“外面那些满蒙勇士,包括包衣身上的装备,也都是从三屯营拿到手的。”
钱铁山继续解释道:“以鞑子那副穷样,能给包衣配一套皮甲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有铁甲,何况还是里外三层。这帮留守旗兵身上的好装备,都是从本地武库里捡的洋捞,不信你可以去看记号,保证都是大明出产。”
“那这些又怎么说?”张中琪伸手在周围划了一圈。
“文官的摊派。”钱铁山两手一摊,面露尬笑:“谁也不能阻挡兵部和工部的文官系统捞银子的权利,所以这间库里的,都是用来冲账的垃圾次品。”
“每个军需基地,基本都会有这种废品仓库,这已经是公开的潜规则。军将想要好兵甲,就要加银子另买,穷鬼,客军,头铁需要教育的那些憨直货色,就会被打发来领垃圾武备上阵,然后丢掉性命。”
听完钱铁山的讲述后,在场众人所有的无奈和愤怒,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叹息。
验看完军械库,穿越众还去看了粮库,杂物库和东门外的草料厂。
除了粮库和草料厂里还存有足够两个牛录消耗的粮食和草料之外,其余的库房不出所料,里面没剩下什么,都被八旗大军抢走了。
大概统计了一下剩余的粮草数量后,穿越众发现,这些物资刚刚好够守军维持三个月的。
张中琪这下又有话说了:“看来皇太极同志嘴上说要占住城池不走,其实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认可。
这一次的己巳之变,是满清第一次入关。在整个过程中,不光大明君臣应对混乱,其实皇太极和八旗兵同样是兢兢战战,摸着石头过河。
所以尽管取得了事前无法想象的巨大战果,但是国小民贫的满清统治者还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弱势地位,行事风格始终是走一步试一步,不管宣传上怎么讲,实际上摆出来的,都是可以随时缩头的架势。
这三个月的粮草,对于穿越众来说也算是帮了不小的忙。除了第一批跟着运过来的那些粮草外,今后再从天津出发的运输队,就可以减少规模,取消大车队,只用马匹运一些其他物资就可以了。
手下在忙碌,军方人士在点验物资,那么情报部门在做什么呢?策反。
一直以来默默无闻,对战役计划几乎是从不发言的两位情报部门负责人,这次打下三屯营后,终于开始忙碌了。
姚建设和薛海元两人,此刻正在总兵府的偏殿内,组织人手对俘虏进行突击审讯。
昨天一夜下来,连轻重伤员在内,所有还能喘气的俘虏总共有七十多人。这些人里面重伤的就直接砍了,现在留下的大多都是轻伤员和一些投降了的包衣。
第一批被审讯的自然是这些投降包衣。至于那些坚贞不屈的以及正牌鞑子,都先关了起来,等腾出手来再说。
既然能投降,那么这些包衣就属于把自家性命看得比较重的那种人。这种人通常不需要什么大刑伺候,这个时代也没有各种主义和思想来武装他们,所以很快,这二十来个人就把所知道的情报都统统倒了出来。
.....................
包衣这种职业,虽说也留着金钱鼠尾,但是这些人和正牌鞑子还是有天壤之别的;毕竟一个是奴隶,一个是奴隶主。
包衣们看上去助纣为虐,为满清奴隶主耕战,但是问题的根源却不在这些人身上。
所有的包衣,在这之前都是在辽东生活的汉人。这些普通农民和军户在努尔哈赤起兵后,遭到了大肆屠杀和抓捕。到了崇祯年间,可以说辽东已经没有汉人了——幸存下来的都被变成了包衣。
再到了明亡之后,整个清国都变成了半奴隶制国家,包衣们那时候已经延续了几代人,后代早已被同化,变成了真正的满族人。
所以说,根子还是在于明朝廷。
正是因为明国国力衰弱,朝廷昏聩,所以一步步退缩,将辽东偌大的土地和子民全部让给了满清,致使他们在无奈在下变成了包衣——但凡有点选择,谁愿意被抓去当毫无尊严的奴隶?
关于这个问题,穿越众也是很无奈。
这些包衣在十几年,甚至几年前,其实都是大明子民,老老实实耕地给将主上交粮食的军户。
现如今这些人被抓来降去,天天换主子,这会又落到了穿越众手里......算了,利用完了还是把这帮人都送去东南亚吧,那里没人把他们当奴隶,反倒是干得好命大的话,还能奴役些土人开拓种植园,当一回真正的主子。
第445节 三角
又一次换了主子的包衣痛哭流涕表示要重新做人后,得到了不错的待遇。
他们中有伤的被军医清创缝合,然后大伙都吃到了香喷喷的马肉汤泡饼。
在十七世纪,所谓“香喷喷”的马肉汤是没有的。行伍中吃死马,哪来那么好的条件,不过就是丢一把盐在锅里,把马肉煮熟就可以吃了。
那种味道在成天煮半生肉的蒙古人和旗兵嘴里当然不错了,但是这种带着浓浓膻气和血丝的玩意,谁要是敢端一碗给穿越众......他菊花就要有难了。
调料这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不过就是将南方出产的八角桂皮这些磨粉,然后按比例搀起来而已。别说五香粉,包括十三香、炸鸡粉等等在内的日常调料,早就被穿越众鼓捣出来四处卖钱了。
伴随着北上船队来到天津的军需物资里,也是有“标准调味料”的。这些被油纸密封的小包都有标准克数,炊事员只要根据锅里水的重量,按比例打开规定数量的小包,士兵们就能吃到五香马肉汤,十三香马肉汤,孜然马肉汤......总之,味道不赖,绝对可以下咽。
于是投降的包衣们就吃到了大块马肉和饼。
吃完后,惊魂稍定的他们就见到了穿着一身大红官袍的明国官员。熟悉的官袍样式让包衣们放松了很多——这些穿着怪异绿袄的兵士令他们无所适从。
张中琪理论上是不能穿红袍的,他的真实级别根本不够格,不过这会也没人在意这个问题。
穿着红袍的“大官”出场后,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大明南方赶来勤王的将军。
接着张大人又对这些包衣表了态:只要他们好好合作,服从命令听指挥,那么之前的事情不但一笔勾销,而且还能得到赏银。
另外,等到这次事了,王大人还承诺,将来会给大伙在南方一个叫“菲律宾”的庄子里,分地,分包衣。
经过这一套软软硬硬的安抚手段后,不管这帮包衣们真实想法怎样,至少在明面上,他们都表现出了足够的配合意愿。
这就够了,愿意配合就好,接下来,有人就可以上岗了。
在一旁观察了这帮人半天的两个情报部门大佬,一人挑了一个包衣出来上了城头。
根据穿越众丰富的职场经验,这两个包衣都属于那种懦弱不敢挑事的一类人。所以这二位被挑出来后,重新换上衣甲,被分配到了西南和东南两座角楼里。
这两座角楼面临的,正好是三屯营脚下自西往东的那条走廊山路。
根据包衣们的口供,这些日子来,每隔一日,最多两日,位于和明军接触前线的遵化方向,就会有信使过路,沿途通报平安,终点站是二贝勒阿敏驻扎的永平城。
通常来说,信使是一大早从遵化出发往东的。遵化和三屯营之间,刚刚好是四十里路程,信使会在上午九点左右过路。
这就是穿越众紧急招降包衣的用意:糊弄信使。
这一次的上岗时间刚刚好。两个包衣去了角楼后没过一小时,在西边三里处担任观察哨的特战队员就发来了消息:三骑鞑兵正沿着山道过来。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当骑士来到三屯营城下时,西边角楼里立刻探出一个他们熟悉的脑袋:“林保,前方境况如何?”
能在这时候被派出来辛苦赶路的,自然是旗下包衣们。遵化现在面临着军事压力,正规鞑兵都在城里备战呢,所以这三个骑士和城头上的这位恰好认识。
隔着护城河的骑士一抬头,发现问话的是自己熟悉的蓝纳,于是他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遵化无事,明狗不敢近前。”
角楼上的包衣满脸笑容:“好好,看来弟兄们还能安生一段日子。”
“那可不。”名叫林保的骑士又吼了一嗓子:“安心啃你的骨头吧。”
吼完后,三骑重新扬长而去,临了还对着西南角伸出脑袋的另一个包衣挥了挥手。
三个骑士没有观察到的是,名叫蓝纳的这个包衣,短短几句话功夫,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密集的细汗——被人用匕首顶着后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好在一切无惊无险,最终信使没什么怀疑就继续上路了。这一幕和谐的结局也间接救了信使的命:一旦刚才出现状况,这三骑肯定会被埋伏在城墙后的特战队员第一时间打死。
那样的话,部队就必须被迫提前发动下一阶段进攻,这可不是钱铁山他们想要的。
信使走后不久,安排在东边的瞭望哨发来信息:鞑骑已离城三里,在继续往东行去。
再等了一会,当卡在三屯营两头的瞭望哨都报告一切正常后,南门的吊桥便被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山路对面的景忠山口,一列长长的驮马队冲了出来,越过短短几百米的山谷,径直冲入了城中。
驮马队已经在山后等了很久。如今由于战争的关系,导致山路上明人绝迹,所以只要等信使过去后,就可以转移补给了。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一大早,景忠山上的玄诚子道长就带着三界几位同行(方丈、师太)一同下山准备来劳军......人家昨天晚上站在山顶,一边喝茶,一边把下方子弹打出的流星雨看了个清楚。
结果这帮人就被赶回去了——最近半个月内谁也不准下山,一人下山,全村结扎,错,是全村杀光!
驮马队入城后,很快卸下了囤积在山谷中的补给。然后马背上左右各挂两个竹筐,里面装几颗人头,上面再盖一块布,不知道的以为是贩瓜的。
换装完“货物”后,驮马队很快又出了城,回去山谷继续换装补给。
就这样来回几趟,所有补给都运进了三屯营。
驮马队最后一趟出城时,多出了一百名飞虎营士兵。
这队人出现是有原因的:除了那些主动弃暗投明的包衣之外,其余俘虏的正牌鞑子和忠贞人士,会被一路押运去天津。
这些死硬分子从昨夜开始就水米未进,很多人还受了轻伤流了血,所以他们现在全都萎靡不振,双手被绑在马鞍上,在雪亮的马刀前提不起反抗的兴趣。
将所有不安定因素都驱离三屯营是必须的。由于战役发展比较顺利,达到了事前计划的最佳效果,所以在今天一早,天津方面已经有两百人的近卫营预备队在骑马往这边进发了。
下一步,当两百士兵到达三屯营后,他们将负责守城;其余所有的机动兵力,都会出发去东边攻打余下三座城池。
这区区两百人不但要守城,还要阻止西边遵化方向的任何军队(包括明军)通过三屯营路口。这样一来,人数连城墙一半都填不满的守城士兵压力就会很大,所以城里不能有任何隐患,这些俘虏必须要送走。
.............................
3天后,1629年的4月1日,紧急从天津出发的两百名守城士兵赶到了三屯营。
这支从上海调来的近卫营一部,自从来到天津后就苦练马术,这下终于派上了用场。
200人的部队到达三屯营后,由于山区骑行发生的非战斗减员只有十余人,其中大部分是可以继续战斗的轻伤,这个数字相当不错了。
而利用这三天时间,整军顿武,士饱马腾,由远在南方的帝国中枢派出的勤王干涉军,也终于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开始发动这次战役的后半部分了。
三屯营的地理位置绝佳,距离走廊西口是40里地,距离走廊东口也是40里地。
出走廊东口后,一路沿着滦河平原南下,再走40里,便是穿越众计划中第一个要“光复”的县城:迁安。
关于这次战役的后半部分,和前期偷袭三屯营的战法是完全不同的。
迁安县城,滦州县城,永平府城这三个城池,几乎是一个等边三角形,各自的边长就是四五十里。
和三屯营军城不同的是,以上三座城池,都是有大量平民生活的普通城市。这几座防御力低下的城池,在八旗兵攻打的第一时间就开门投降,所以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
迄今为止,在八旗大军撤回关外后,三城依旧有很多明人在生活,只不过城内的守军换成了旗兵。
这样一来,位于平原的这三座城池就完全没办法偷袭了。
由于城市内外居民和鞑兵混居,穿越众大军既没办法在平原上隐蔽,也没办法将特战队员渗透进去。
即便小部队渗透了进去,一旦双方开打,那么城里城外的民宅中随时可能燃起狼烟,也随时可能有马匹跑出去报信——很多包衣是分散居住的,没办法包饺子。
这样一来,偷袭就不成立了,无论干涉军用何种方式进攻,距离不远的其余两城肯定能得到消息。
于是穿越众就只能堂堂正正打强攻了,而且是连续作战。
这种打法对部队的侦查,通讯,指挥这些软引件要求很高,所以这三天里钱铁山他们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也制定出了最佳战役方案:攻城+阻击。
第446节 傻狗
4月1日正午,从遵化出发的信使再一次路过三屯营后不久,两支小部队陆续从三屯营出发,前后脚东向而去。
这两支队伍由少量特战队员+飞虎营骑兵组成,人数都是50人,100匹马。
两支队伍的目的是阻击。他们会在三角形的两条边上,在事先侦查好的合适地点,阻击有可能从永平和滦州方向增援迁安县城的鞑兵。
两队人出发后,在路上匀速前进,入夜后,他们会绕过迁安,奔赴目的地。
在两队阻击手远去后,下午三时整,三屯营东门大开,300飞虎营士兵、200近卫营士兵,以及部分特战队员,总数超过500人,马匹数量超过1000的穿越“大军”,依次出发了。
从这一刻起,三屯营城已经成为了“死地”,任何人都不允许从门前通过,战场信息从这里起被阻断了。
大军出发后,同样采用了最节省马力的匀速慢跑模式。这一路上骑兵们沿着滦河东行,时不时停步饮马,速度并不快。
到了傍晚时分,大军路过了走廊东口的清河县。
清河县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连带着附近的村镇,明人不是被抓走就是南下逃难去了,很多这会都在天津卫给穿越众扛活呢。
部队路过清河后,就算是出了走廊地带。滦河在这里拐个直角,开始往南流去;部队也跟着拐了弯,又往前走了十几里路后,在一处事先勘探好的河湾林地扎下了营。
此刻的穿越众已经身处滦河平原,往南二十里是迁安县城,往东是永平府,再继续往东的话,就能看到大海和秦皇岛。
夜郎星稀,既然是野战宿营,肯定没有帐篷这一说了。士兵们安顿完马匹,架起锅吃晚餐,然后裹着毡毯在篝火旁就地躺倒。
挑选这里宿营是有原因的:一片杂木林挡住了篝火的焰光,不至于被迁安县城望见。
由于滦河平原正在闹兵灾的原因,所以当天晚上很平静,外围观察哨没有发现赶夜路的行人和商旅,部队休息得不错。
第二天黎明,天色微白之时,所有人已经饱饱吃了一顿马肉汤泡压缩饼干,马匹也嚼了黑豆,饮足了滦河水。
具有穿越众特色的战前动员和布置再一次开始了。
到这个时候,部队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踪迹,所以士兵们最后举着刀集体大吼三声后,杀气腾腾地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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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蓝旗甲喇额真赫托,站在迁安县城头,望着北边大股冒起的烟尘,脸上充满了迷茫。
如此大的烟尘,势必有大批骑兵接近,这一点,此刻站在迁安城头的所有旗兵都能判断出来。
可是来者的身份却是个谜。
因为就在昨天下午,来自遵化的信使路过迁安县时,还报了平安。这样一来,即便昨天后晌遵化被明军攻打,那也不可能败退的如此之快?
再说了,即便遵化和三屯营一路的旗兵全部弃了城,那他们出走廊东口后,也不应该南下来迁安,直接去东边的永平府城见二贝勒,然后全军北上出关才合理啊?
于是赫托就迷茫了......他和部下此刻脑子都是糊涂的,他们实在猜不透对面来得是何方神圣。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远方来了大股骑兵,那么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赫托便下令关了县城四门,拉起吊桥。
至于城下关厢那些明人......这些人已经对过兵很有经验了,一看城门突然关闭,他们就开始往滦河西边的山区跑路。
没过多久,一支骑兵队伍就来到了迁安,这座被滦河半包围的县城城下。
然后来人的身份也就搞清楚了:署都指挥同知协守漳潮等处驻南澳副总兵曹。
“来得居然是明军!?”看清楚对方的旗帜后,赫托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赫托是不识字的,包括城头上所有鞑兵都是文盲,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辨认对手的身份:即便来人穿着古怪的连身绿袄,但是居前的两面明制纛旗,以及旗面上那些方块字,都暴露了来者的身份。
很快,一个穿着皂吏服色的老头就被带上了城头。
这时候,500人的骑兵已经在城外的空地上下马,一些人拿出水袋挂在了马脖子上。
“来得是哪路兵马?”赫托不会汉语,但他身旁有翻译,所以翻译用生硬的汉话指着旗子问道。
县城老吏被带上城墙后,搭眼一瞧,然后回忆了一下,这才对翻译说道:“副爷,来得是南边福建的勤王兵马,主将是位副总兵,姓曹。”
“what?”
赫托还是没闹明白不要拿后世人的模板来套这个信息匮乏的时代,城头这些鞑子中,还就没有一个人知道福建的具体位置。
老吏无奈,又解释了两句:福建在长江以南,漳潮副总兵,大约在福建外的某个大海岛上。
“混账!那这伙海狗是如何到我迁安县城的!?”
赫托最终听明白后,不由得还是大怒,他愈发搞不明白了:如果是从海上来,那么东边更靠海的永平府居然没有消息,让这伙人蹿到内陆的迁安来了?
接下来他想通了:“这伙人一定早就登陆了,还是从明国腹地串进来的,不然不会从北边下来。”
“狼烟,放狼烟!”
双手拄在城头,恶狠狠盯着城下这伙人看了几眼,赫托决定先放狼烟示警。他方才冷静下来之后,已经隐隐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头:大队骑兵从北方杀来,三屯营居然没有报警......遵化和三屯营方向,总有一处出了问题。
狼烟一放,不管对手还有没有后续兵马,永平和滦州都会提高警惕四下派出哨探,不至于像他一样,被人打到城下才知道。
放完狼烟后,赫托又下令信使出城,将这股兵马的消息通报给邻居。
一切做完,赫托安下心,细细打量起城下这伙明军来。结果仔细一看,再一数数,赫托却发现,这伙人看似气势足,实则兵力并不强?
城下穿着绿袄的兵丁总数不过五百有余,其中还有二百是拿着鸟铳的枪兵......另有几十号穿着花衣的,大约是辅兵,站在后排。
再数一数马匹,赫托现在知道为何这区区五百人就能造出喧天的气势了:这伙人居然是一人双马,城下现在聚了上千匹好马!
“南边的明人军将横是有钱?”赫托贪婪地看着城下,入眼处全是一片体态熊健的上好北马。
这上千匹马,无疑代表着一笔巨大的银子。在大明如今战乱频繁的局面下,二十两银子也不见得能买到一匹好马,所以这是实打实二十万两以上的财富。
常年管辖着五个牛录,已经算是镶蓝旗高层的赫托肯定是明白这个价值的,所以他正在仔细衡量带兵杀出去的可能性。
赫托这个甲喇额真,理论上掌管着五个牛录一千五百人。但是自从大军出关之后,留在迁安这里当钉子户的赫托,手下只留了四百人应付差事,所以他今天第一时间并没有出城应战,毕竟这些古怪对手的底细他没有摸清。
现在细细看来,城下这伙人纯粹就是海上来的菜鸡啊!
就在此刻的赫托眼前,两个穿着绿袄,拿着大旗的骑兵正在打横从城下跑过,一路上甩动着手中的旗帜,貌似在对城头的鞑子挑衅,引来一阵阵欢呼。
接下来是射击表演:一个拿着三眼铳的骑兵同样从城下纵马跑过,然后这位弄潮儿对着城头连连射击,仿佛能打中某个鞑兵一样......结果不小心最后一枪炸膛了,吓得这货连枪都扔了,旁边几百号人发出的欢呼声也像被鸡掐了脖子一样没声了。
“这帮人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如果城头上的鞑兵上过网,他们现在一定会说出这句话的。
这种挑衅技术已经不能用拙劣来形容了,不但暴露了这伙人的底细,连他们稀烂的装备都暴露了出来。
和关宁将门集团打了很多年交道的赫托,这时终于给城下的这帮弱智下了定论:“大约又是明国人内讧,被派来送死的外地将领。”
站在赫托身旁的亲密战友,牛录额真,也是赫托同父异母的兄弟达赫仁闻言后,深知赫托心思的他沉声说道:“五百人,两百杆鸟铳,只有三百刀兵。”
赫托冷笑一声,回头对着城头其他几个大小头领问道:“一千匹好马,打不打?”
满清这时候还没那么多上下尊卑,所以听到赫托的问话后,其中一个牛录当即大声喊道:“四百勇士打五百明狗,赫托,还等什么?怕缴获的马儿多了咬手吗?”
其余这帮头目在看清楚来者的数目后,早就想出城干死这帮菜鸡了,现在赫托发话,大伙自然是群情激昂。
别说四百了,一百鞑兵追着五百明兵大砍大杀的场面他们都经历过多次了,更何况城下这伙人里还有两百铳手铳手在鞑兵眼里,压根就没算人。
派包衣去城楼上盯着,若是再有骑兵过来,赶紧发信报!
赫托在最后安排了望哨后,抽出腰刀,站在城头上大喝一声:“着甲!随老子出去宰了这伙傻狗!”
“喏!”
五分钟后,看着缓缓放下的吊桥和渐渐打开的城门,缩在队伍最后的钱铁山看看腕上的手表,不禁长出一口气:“终于把这帮傻狗骗出来了,再不出来,老子就要强攻啦!”
第447节 打援
尽管这一次穿越众的进攻计划弹性很大,但无论如何,作为第一关的迁安县城,势必要迅速拿下的。
只有尽快拿下这里,穿越众才能从容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不出所料,城头上的鞑子在看到穿越众的第一时间,就点燃了狼烟,派出了信使。现在滦州和永平的兵马肯定已经有了动作,钱铁山这边要尽快结束战斗。
所以说,赫托出不出城来迎战,都不影响他即将覆灭的结局——最多再过半小时,当钱铁山发现鞑子死守不出后,就会下令强攻。
强攻在技术上没有任何难度,无论是吊桥还是城门,在穿越众面前都不起作用。
之所以不愿强攻,是因为一旦在县城内部开打,场面容易变得混乱,城里容易起火烧到自己人,而且会有很多敌人逃跑。
所以把守城兵马诱出来是最佳选择,但是对手如果真死守不出的话,为了赶时间,那也只能强攻了。
城门缓缓打开,当赫托和达赫仁一马当先,带着三百八十名贯甲精锐冲出城门楼那一刻,对面的绿袄军居然呼喝着又往后退了几十步?
一身铁甲,头戴经典辫子戏尖顶铁盔的赫托,见此情景,忍不住大笑起来——还没开打就往后退的骑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绿袄军这一退,恰恰给鞑骑留出了最佳进攻空间。
正常来说,对付装备着鸟铳和三眼铳的明军,鞑骑会在安全距离上反复冲击,引诱对手提前开火,然后一次性冲垮敌阵。
这种战斗模式伴随着鞑兵一路从白山黑水来到京城脚下,次次管用,回回见效,明军从来都没有让对手失望过。
而今天这伙绿袄军的表现,更是再一次刷新了旗下大爷的三观。赫托现在的心态,就像黔之驴中的那只老虎一样,他已经彻底看穿了对手的软弱和无能:“谁给这帮傻狗胆子,跑来撩拨咱爷爷们?”
在吊桥前的空地勒住马缰,赫托一边心情愉快地看着对面的傻狗,一边等待己方骑兵集结。三分钟后,精锐的鞑骑就已经在赫托身后排出了规整的骑兵队列,双方军阵遥遥相对。
由于对手刚才的后退,导致鞑骑有了兜转反复的空间。两军现在距离一百五十米,鞑骑可以作势冲到六七十米的安全距离后,玩花活引诱对手开火。
下一刻,赫托抽出马刀,高举手臂,在空中逆时针划了三个圈。经年配合的三百多名鞑兵这一刻心领神会,一同举着马刀开始催马向前,于此同时,所有人嘴里都发出了各种高分贝的怪叫,用来渲染紧张气氛。
隆隆冲近的马蹄声伴随着怪叫,再加上这些满脸横肉,全身杀气的鞑兵,战场气氛确实被提高到了一个极其紧张的地步。
冲在最前方的赫托,此刻已经跑出了五十米远。不出他所料,对面那些骑在马上的兵丁,开始举起了手中鸟铳。
赫托万分确信,当他再往前冲个二三十米后,对手就会开枪——先是一两个夹不住尿的怂货开火,紧接着所有人都会扣下扳机。
对于穿着重甲的赫托来说,即便是在五十米距离上,这些子药打过来最多也就是疼一下,不会对他造成实质伤害。
所以他用力挥舞着马刀,大声怒吼,拼命营造出一副冲锋陷阵的气势来。但是实际上,他手中的马缰却并没有放松,胯下的马儿随时会在他操控下,转向横移,从对方阵前横折而过。
下一刻,赫托冲到了七十米距离,双方之间还有八十米距离。
与此同时,对面的铳手整齐打出了两排齐射。
看到阵中冒出的整齐白烟后,赫托咧嘴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这些南方来的怂货比起边军来差远了,这么远就开火。
然后他就飞了起来。
赫托在冲锋时最吸睛,所以他第一时间被命中了四枪。巨大的冲击力被铁甲平摊一部分后,导致他屁股向后,口中飙血,直直在马上飞了起来。
这一瞬间,时光变得缓慢无比。赫托飞在空中,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飞在身边的断臂,然后他又看到了对手军阵角落,那些花衣辅兵手中喷射出的火流。
最后当赫托重重砸在身后的尸体上后,口中不断喷血,仰望星空的他,最后在脑子里穿过了一个念头:原来这伙人后退,是为了不让我们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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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津出发,走过两百里平原后,左上角就是京城。竖直往北的话,穿过一段燕山余脉,就是三屯营。
如果往右上角走,穿过唐山一带的平原,就会绕到迁安下方的滦县。
在明朝时,滦县叫做滦州,城池因滦河而得名。
由于滦州卡住了华北平原去迁安永平这些城池的平原要道,所以地理位置比较重要,在穿越众发动攻击之时,滦州城里聚集着八百多名鞑兵。
今天一早,当滦州城头看到北方天际滚滚直上的狼烟后,主持防务的镶蓝旗甲喇额真纳穆泰,第一时间就开始召集兵马,打开北门前去增援迁安。
纳穆泰此人作战勇猛,执行命令毫不打折,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有点一根筋。
历史上孙承宗率兵收复遵化迁安永平这几座城池时,明清双方有过正式交火,明军唯一有斩获的,就是在滦州。
当时滦州城里的鞑兵在纳穆泰指挥下,曾经拉开架势守了三天城。
阿敏在永平得知滦州被围,于是派将领巴都礼领兵数百赴援,同时将迁安等地的守兵撤至永平。
明军将巴都礼援军赶跑后,开始用红夷大炮轰击滦州城。守将纳穆泰三天后感觉维持不住了,最后才弃城,部众分散去了永平。
在逃跑途中,纳穆泰的手下遭到明军马如龙截击,损失部众四百余人。然后阿敏下令全线撤退出山海关,返回沈阳,明军收复滦州等四城。
也就是说,历史上所谓的“遵永大捷”,孙承宗调动了二十几万勤王大军攻打四城,结果被阿敏从容收兵撤走,临了还屠了永平,最终实打实的鞑子人头,只有分散开被截杀的那四百人。
总之,纳穆泰同志作战勇猛,直来直去,这一点是不打折的。
在历史上明朝大军攻过来后,他还能坚持守城三日,那么在穿越众这个位面,看到迁安发出狼烟后,他同样没有考虑太多,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城里的一半兵马,出城救援。
四百人的骑兵队伍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迁安,因为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十余里。
这个时间点,正是赫托在城楼上和部下统一思想,准备下去和穿越众干仗的时候。
然而纳穆泰的援兵,刚出城十五里就被迫暂停了下来。
援兵是沿着官道走的,一开始顺顺利利没遇到什么阻碍,结果走着走着,纳穆泰突然看到前队不动了。然后等他催马赶到队伍前方,排开挤成一大圈的手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在纳穆泰面前的官道上,不知何时被人用尖利的木桩扎了一圈据马。这圈据马做工很粗糙,就是草草砍了一些树枝削尖后插进了土里,树枝上面的颜色还很新鲜,时间绝不超过一个时辰。
按说这种粗制滥造的据马,随便去一两个人就能把所有树枝都拔出来,但是在据马中间另有古怪——有一根半人高的木桩竖立着,其上顶了一个二尺见方的铁匣子。
纳穆泰见到这副场面后,第一时间开始往四周张望。事情不在据马本身:既然有人在官道上摆下了这副古怪阵势,那就是要让马队停步。所以纳穆泰赶紧四下张望,看看附近有没有适合打埋伏的地形。
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在纳穆泰的视线里,除了三百米外有一片树林之外,其余都是一马平川。
而这片树林很小,连一百人都藏不下,更不要说埋伏下能吃掉四百满洲鞑兵的大军了。
所以纳穆泰在张望一圈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把据马拆了。”
一旁有人闻声下马,上去后,很轻松手拔脚踢,将这圈草草插入土中的,甚至不能称之为据马的尖木杆都扔在了道旁。
“把匣子拿过来,莫要打开。”
手下闻声后,先是绕着木桩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机关后,便伸出双臂,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吃力地从木桩上“提”过来了这个墨绿色的铁匣子——匣子上有个把手,正好能提。
“大牛录,这匣子里有东西,估摸着是砖石,有些份量。”
坐在马上纳穆泰没有答话,而是双手微抬,示意手下将匣子举高后,他开始仔细研究起面前这个匣子来。
墨绿色的铁匣子方方正正,闪烁着妖异的金属光泽。正对着纳穆泰的这一面上,有一些用白漆涂抹上去的鬼画符,就像勇士们出征前在额脸上涂抹的白垩符一样。
纳穆泰仔细看了看后,发现这些画符他一个都不认识,包括上面大写的“USA”这三个字母在内,他完全看不懂。
纳穆泰接下来还是没有碰这件怪物事,而是摇摇手指,示意手下将匣子转过来。
匣子的另一面依旧有鬼画符,纳穆泰这时在马上微微俯身,脸颊贴近匣面,盯着“TNT”这三个字母皱眉回忆起来。
下一刻,匣子炸了。
里面有整整二十磅美军制式TNT炸药。
第448节 连战
“咚”的一声巨响后,以铁匣为中心,原地升起了一朵小型蘑菇云。
由于高能量密度的原因,实际上后世所有的炮弹和炸药,都能打出蘑菇云效果,区别无非是规模大小罢了。
每公斤TNT炸药,能产生420万焦耳能量,相当于200个香瓜手雷的杀伤力。铁匣里的20磅TNT,产生的总能量是3800万焦耳......一发子弹致死的最低标准,只有78焦耳。
就在一眨眼时间,明亮刺目的光球升起,伴随着剧烈的爆炸。0.1秒内,狂猛的冲击波以火球形势炸开,地面出现了一个五米方圆的大坑,爆炸中心点二十米以内的所有生物,全部被炸成了碎块。
爆炸第一时间,离匣子最近的纳穆泰就被汽化了——美帝制式TNT里含有助燃剂,此刻的纳穆泰,只剩下铠甲铁片还在剧烈燃烧。
在远方的观察者眼里,爆炸后的气浪是以火墙形态推出去的,就像一个传奇大法师使出了抗拒火环。这种可怕的爆炸,在后世可以炸飞装甲车掀翻坦克——网上有路边炸弹的视频,极度猛烈。
炸碎最近的一圈人只是第一步,猛烈的冲击波在接下来的0.1秒内,就将更远一点的鞑兵和马匹全部吹了起来。
这一刻,脚下的地面甚至出现了水波纹,大地像毯子一样波动,硝烟和土尘清晰地标识出冲击波的威能范围。
吹走了中间位置的人和马后,位置更远的鞑兵同样没有好下场:巨大的能量将百米内所有人马统统击倒,看似无恙的人,实际上内脏已经破损,很多鞑兵的口鼻中流出血线,和他们的坐骑一样软倒在地。
运气最好的,是队尾那些人。
这些人由于距离远,所以保住了小命。但是巨大的爆炸声浪和冲击波依旧令他们遭受了伤害。很多人都在痛苦嘶吼,双手抱头,不停地在地上打滚。
以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在眨眼时间内完成的。400名鞑兵在一瞬间,就从军容整齐的骑兵队列变成了满地狼藉的残兵败将。
当冲击波掠过远处的小树林时,能量已经衰减了大部分,剩余的威力,只够将树叶吹得哗哗乱响。
即便是这样,埋伏在林子里的50名飞虎营队员依旧被吓了一跳:之前这帮人也被远处的惨烈景象给吓傻了,他们打死也想不到,这两天一直绑在马背上的铁匣子,是如此可怕的一样玩意。
“都给老子上马,愣着等把尿呢?”
陈二爷虽说络腮胡子没了,但是嗓门可没变,依旧那样粗犷。被二爷吼醒的队员们,赶紧翻身上马,满脸兴奋地从树林中杀了出去。
梅抚西这一次又冲在了最前。
一边冲锋,一边从背上取下了长枪。到了爆炸现场,年轻人勒住马,二话没说就一枪轰了出去。
呈现在梅抚西面前的,是长长一条由人马和伤员组成的大型车祸现场。
比两旁路面低一截的官道里,满满都是尸体和不停挣扎的伤员伤马。右手边的爆破点附近已经没有活人了,梅抚西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鞑兵的队尾,这里还有不少具备行动能力的人。
中枪的是一个提着刀,貌似还打算反抗的鞑兵。可惜的是,此人虽说摆出了迎战的架势,但他的脚步却是踉踉跄跄,连直线都走不出来。
梅抚西自从上次的生死一瞬后,这段时间一直在锻炼枪法。现如今年轻人坐在马背上,稳稳开枪,稳稳上膛,俨然一副老猎人的架势。
50人的小队,5个组长各有一杆枪,再加上三个特战队员手中的突击步枪,火力足够了。
原本的400人鞑骑,现在能活动的还不到100人,这里面可以走出直线,做出上马动作的,还不到50人。所以当陈火丁他们的三杆突击步枪加入战斗后,士气全无,心丧胆裂的鞑兵就只剩下哭爹喊娘跑路了。
最终还能保持着敏捷身手,在弹雨中跳上马成功跑路的,只有十余个人。整整400名纵横大明疆域的鞑兵,就这样被一匣子TNT给报销了。
干翻所有鞑兵后,陈二爷一挥手,队员们齐齐下马,开始了熟悉的打扫战场工作。
今天由于时间紧迫,所以打扫战场只做一件事:割脑袋。所有鞑兵的脑袋统统被砍了下来,包括轻重伤员......后面还有很重的战斗任务,俘虏没办法安置。
队员们割脑袋的同时,刚才负责远程爆破的特战队员打开了电台,和北边的钱铁山建立起联络。
陈火丁拿过对讲机和指挥部汇报完这边的战况后,接到了最新指令。
没过多久,三百来个鞑兵的人头就被收集了起来。要说这一爆的负面效果还是满坑爹的,少说有一百个鞑兵的人头“品相”不够,或者找不到,或者稀烂,不能作为商品卖给皇上了。
砍完人头,草草收拢了几十匹没受伤的马儿之后,陈火丁便给飞虎营队员下达了命令:立即北上去迁安寻找大部队。
下达完命令后,其中一个特战队员便带着飞虎营去迁安了。而陈火丁和负责电讯爆破的那个队员,两人六马,直接沿着刚才溃逃的鞑兵身后去了滦州,继续去完成监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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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飞虎营这边割人头的同时,迁安城下的大部队也在割人头。
此刻的迁安县城,鞑兵几乎被全部扫灭,城门大开,吊桥已经放下,所以在胜利后的第一时间,两队骑兵就顺势冲进了城。
城里仅剩的二三十号包衣,这时早就魂飞魄散,骑上马出了东门跑路了。所以当穿越众的手下进城后,没发现什么反抗者和跑出来捣乱的——战斗结束的太快,城里的明人这会都缩在屋子里发抖呢。
然后一个巨大的声音就在城里响了起来:“大明天兵前锋今日光复迁安县城!城中土著听着:二十万勤王大军不日就到,各位老老实实关闭四门,静待新任父母官上任便是!”
骑兵们一边拿着电喇叭大喊,一边在县城里四下兜了一圈,保证没人敢出来放火抢劫后,便退出了县城。
这一段时间里,城外的鞑子人头也已被砍了下来,钱铁山已经在整队准备出发了。
至于下一步的目的......刚才东边的打援队伍已经发了消息过来:“永平城里的鞑子已经出动,需不需要阻击?”
钱铁山的回答是:“放对手过来。”
第449节 大贝勒
迁安县城下,穿越众正在做最后的休整,准备去东南方向迎击敌军。
这一次由阿敏统一指挥的后金留守部队,总数是五千人,其中镶蓝旗人马占据了一半。
身为镶蓝旗旗主,阿敏为了指挥方便,于是将大部分本旗骑兵调集到了迁安永平滦州这三座走廊东边的城池里。至于走廊中段的三屯营和西边的遵化,就是各旗留守的旗兵混杂而成。
盘踞在永平大本营的阿敏,历史上在收到各条战线被明军攻打的战报后,早已没有战斗欲望的二贝勒,第一时间便通知所有人撤退。
即便他当时往滦州方向派出了援军,但是援军只在城下草草应付一番后就撤了,根本没有死战的意愿。
与此同时,包括遵化,三屯营,迁安等城的鞑兵,都在接到阿敏命令后陆续撤了军。
穿越众今天在第一时间拿下迁安后,就等于将走廊东边的三角凳打折了一条腿,从战略方面来讲,其实局面已经逐渐开始明朗化了。
首先,由于南边的滦州援军被TNT炸垮,所以钱铁山已经不打算去滦州了。
滦州城只剩下四百鞑子,在现在这种争分夺秒的局面下,根本不值得大部队去一趟——主将纳穆泰被炸死,滦州残部势必会紧急派人报告阿敏,然后阿敏会命令他们撤军,这些人终归是要回到永平的,到时候在永平城下一并收拾。
穿越众眼中真正的大鱼,是阿敏。
身为后金四大贝勒之一,阿敏的人头,在宣传和提振大明军心士气方面,远远超过了一千个普通人头的价值。
再加上阿敏身边那一千多名精锐镶蓝旗鞑兵......这一次穿越众发起攻击的最重要目的,势必是永平城,而不是其他。
所以当钱铁山接到两支打援部队反馈回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命令滦州方向的50名队员赶回来加入大部队。
然后他又通知另一路人马:放永平方向的援兵过来,这边已经腾出手,可以迎头痛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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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事难料。
当天正午,就在穿越众率军出发,准备跟镶蓝旗大将巴都礼率领的400名援兵碰一碰时,这货却带着手下掉头回永平了?
原因很简单,巴都礼遇到溃兵了。
从迁安跑路的那些包衣,在半路被巴都礼截住,然后巴都礼就知道了迁安发生的一切。
巴都礼这货,历史上率领着400援军,去滦州打了一圈酱油就走人了。在这个位面,由于迁安首先升起了狼烟,所以他同样被阿敏派出来看究竟。
结果遇到了那些夺路狂奔的包衣后,得知迁安已经易手,那么巴都礼也就失去了继续行军的动力。至于说和穿越众刚一波......决定权在阿敏手中,巴都礼没资格带着这点人去打正面,尤其是在对手貌似很强大的情况下。
于是巴都礼就顺势调头了。
看到刚刚过去的鞑军又返回了永平,负责监视的打援小组傻眼了,赶紧将情况通报给了钱铁山。
钱铁山这边知道后,也只能无奈摇头。光天化日之下他没办法阻止所有零散溃兵,这种事只能说是运气差。
为今之计,只能是在永平城下解决一切问题了。钱铁山于是下达命令:全军加速前进。
就这样,从迁安出发的大部队,一路加速沿着东南方向的官道直奔永平,半路上还归队了50名打援小组士兵。
在后世,已经没了永平府这个编制,地图上的河北卢龙县,就是永平府府治。前文说过,呈三角形分布的三座城,互相之间的距离都差不多,迁安到卢龙县的距离,同样是40余里。
40华里并不远,尤其对于全速奔跑的马儿来说,一个时辰都用不到。
于是当府城城头上,后金贝勒阿敏正在盘问巴都礼带回来的溃兵时,远方已经扬起了冲天尘土——有大股骑兵接近。
下一刻,当趴在城头的包衣看清楚来人后,当即跪在阿敏面前,满脸惊恐地喊道:“啊!大贝勒,就是这伙绿袄军,海上来的,那怪模样的鸟铳能连发,大牛录就是被鸟铳打烂的!”
被努尔哈赤当年任命的四大贝勒,是高于其他普通贝勒的,所以下属们通常将这四位都称为大贝勒。
爱新觉罗·阿敏,今年44岁,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的次子。
阿敏此人,几乎参与了努尔哈赤年间所有的战役,战功显赫,最终被努尔哈赤任命为四大贝勒之一。
身穿一袭软甲,面貌普通,唯独有一双利眼的阿敏,这时双手拄在城头,对包衣的嘶吼充耳不闻,正默默观察着脚下这股胆大包天的明军。
身穿绿袄的明军人数并不多,五百之数,只有城中守军的三分之一。
先看了城下的旗号一眼,然后见到这些绿袄兵纷纷下马,换乘另一匹备用马后,城头上的阿敏点了点头:“这伙海上来的明军,是和惯常那些明狗不同。”
根据溃兵刚才汇报的时间来推算,差不多是迁安之战刚结束,这伙人就马不停蹄地直奔永平而来,完全不像普通明军那样呼朋唤友,磨磨蹭蹭。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主观能动性”很强,求战欲望高涨。
大贝勒现在已经对包衣的话相信了八成:城下这点人如果没有特殊手段的话,是绝无可能将迁安城里的400镶蓝旗精锐一网打尽的。
所以说,这伙一人双马,看上去就和侪辈格格不入的古怪明军,要不就是疯子,要不就是真的有依仗——能打出连珠子药的火铳。
站在城头的阿敏鉴定完毕后,扭头问道:“谁人知道这位曹总兵的来历?”
回答是一片寂静。
虽说城头上除了鞑兵外还有永平城里的降官降将,但是就辖地遥远的福建副总兵来说,这些北方官儿还真不清楚。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副总兵少说也有几箩筐,谁能知道那么多?又没有微信。
“有意思。”阿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后,脸色突然沉下来,挥挥手:“你等下城去吧。”
几个永平府的明国降官降将闻言赶紧低头行礼,默不作声地下城楼去了。
转过身来,看看眼前剩下的八旗自家人,阿敏去掉了方才故意摆出的怒容:“军心士气已散,今趟和这位曹总兵就不交手了。许他火铳厉害,也不过区区五百人,围不了城。”
阿敏说到这里,扭头看向了巴都礼:“迁安的兵马没了,那就派人去滦城、三屯营、遵化等地传我将令,着各部兵马就近出关,回沈阳。”
“嗻!”
阿敏接着下令:“尔等都去预备,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城去冷口关。”
“嗻!”站在阿敏面前的镶蓝旗各牛录,甲喇同时抚胸领命。
“再有。”阿敏说到这里,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城里这些降民已是带不走,按说应该都宰掉的。不过眼下没那个功夫了,大伙记得走时备好火把,好歹送他们一把火。”
“嘿嘿,大贝勒圣明!”一干鞑子军官这时纷纷坏笑起来。
阿敏之所以全无斗志,原因正如他前面所说:“军心士气已散”。
为什么纵横来去的八旗兵士气散了?答案很简单:抢饱了。
这一次入关,原本已经饿得眼睛发绿,在苦寒地带熬了多年的旗下大爷,突然间发现,自家居然个个都成了大财主。
富朔的明国京圜地区,不但有很多装满了财富的市镇,还有无数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的田庄林园。
待在明国的这几个月里,新生的后金集团,在皇太极领导下大抢特强,整个强盗集团,上至王爷贝勒,下至普通一兵,无不抢得盆满钵满,口袋里流油。
现如今,这些战利品已经随着大军的北还,被带去了沈阳分赃。所以这些日子来,阿敏每天在永平城里听到的,就是这些留守旗兵对家中的牵挂——“分了多少包衣,分了多少银子,分了多少布帛......”
从这一刻起,常年管军的阿敏就已经清楚了一件事:儿郎们打不得仗了,心思已经飞回了沈阳。
这也是阿敏今天为什么一见到敌情就下令撤军的原因:他早就想走了,不管今天来到城下的是穿越众还是其他明国军队,其实他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就在大贝勒安排妥当,下令完毕的同时,城头上却发生了一片惊呼——两只怪鸟从城下飞了过来,晃晃悠悠一路攀升,飞到城头高度时,还略微在原地悬停了几秒,最终停在了城池上方几十米高处,变成了两个小黑点。
“大约是什么窥人的机关望楼,莫要惊慌,都去备马吧。”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后金大贝勒,阿敏第一时间就估摸出了大疆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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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屏幕上看到无人机传回来的城头景象后,钱铁山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鞑子大军没来及跑,还在城里。
从那种众星拱月的架势来看,阿敏同志应该就在城头那一圈后金贵族中间,钱铁山这边已经将最有可能的三个人做了标记,在电脑的人像识别系统里给三人头顶布置了光标符号。
下一步,就要制定临时作战计划了。
第450节 直线
此刻的永平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大家隔着城墙和护城河,都在紧张地做着准备。
穿越众换马,喝水,啃压缩饼干,检查枪械,制定计划。
后金兵穿甲,备马,集结。临了,旗下大爷们还不忘带上两个从永平城搜刮来的细软包袱。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穿越众背后的官道上扬起了尘土,梅抚西那个50人的打援小队追上来了。
与此同时,永平城的东南方,同样绕过来了一小股骑兵:滦州派出来的信使。
这帮骑兵大概是老远看见了穿越众的兵马,特意绕了点路,所以没有遇到刚才从永平出发的信使。
这帮人绕过来后,窜进东边的小偏门,见到阿敏,又是一通哭嚎:大牛录纳穆泰被一个铁匣子炸成了鸡饲料,不是,是齑粉;出城的400人几乎全军覆没云云。
大贝勒同志在这之前,已经了解过一场在迁安县城发生的灵异战斗,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所以这会听到纳穆泰全军被一匣子火药炸垮后,他倒没有特别惊讶,只是告诉这帮人:换马收拾收拾准备随大军走人,滦州那边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大家沈阳再见。
于是更加坚定了走人信心的阿敏,当即下令加速整备。然后没用一个小时,全城的一千四百名骑兵便打点好了行装,开始陆续往两处城门集结。
然而后金军忘了一件事:头顶有货。或者说后金军对头顶那两个小黑点还是缺乏了解,以为那只是鹞鹰风筝之类的机关,没准就是放出来吓唬人的。
真正的驯鹰,放出去抓兔子没问题,可是要训练脑容量还没有鸡蛋大的禽类去观察敌军的调动分布再表达出来......那就是搞笑的,都是中了武侠小说的毒。
城里的后金军虽然没看过武侠小说,但是同样没人把大疆当回事。
盯着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看了一会后,钱铁山点点头:“贝勒爷这是想跑啊,看来是不打算跟咱们硬刚了。”
在钱铁山眼前的屏幕上,后金骑兵在城中的运动轨迹一目了然。这些人大体分为两股:约有一千人在向北门集结,剩下四百人则去了东门。
这些镶蓝旗骑兵同样是一人双马,身上不但着甲,手中还提着重型盾牌。最重要的是,他们很多人的马屁股上都挂着包袱......
穿越众是从永平城的左上角,也就是西北方向杀过来的,所以现在绿袄军大部队停在西门外。
后金军在城里的位置暴露了他们的战略意图:如果要和穿越众干架,那么主力应该集结在西门后。
现在主力集结在北门,偏师集结在和西门相反的东门,这就明摆着要跑路了——从北门出发,径直往北50华里就是燕山主脉和长城,进山后,鞑骑可以就近挑选一处关隘出关。
最重要的是,穿越众还看见了不少马身上的包裹。
没见过和人干仗还带着家私的,所以贝勒爷一定是想跑。
“炸逼还有几个?”
搞清楚贝勒爷的想法后,钱铁山第一时间问起了TNT匣子。
“拢共就三个,你想要几个?”一旁负责训练爆破手的杜德威笑了笑:“一个留在三屯营了,另一个早上在滦州那边炸了鞑子。现在就剩最后一个,原本是留给永平援兵的,这不人家又回城了嘛,没用上。”
“就剩一个的话.......”钱铁山摩挲着下巴上已经变得黑长的胡茬,想想后开始下令:“一连立刻去北门布防,允许动用储备武器。”
“飞虎营防守其余三门,各门兵力100人,炸药配给东门,以阻止敌人出城为首要目标。”
“二连担任预备队。”
既然敌人一心逃跑而不是列阵而战,那么一旦让这些鞑骑出了城门,对手势必会四散奔逃,人数稀少的穿越众是拦不住的,所以一定要把对手堵在城里消灭。
穿越众昨天从三屯营出发时,总数是650人。这其中有50名特战队员,200正规士兵,还有400飞虎营(有100之前押运俘虏去了)。
现在钱铁山这样一分配,就相当于把队伍彻底拆散,只留下了200人做机动队伍。
不过无所谓。拥有神器步话机的部队,在调度方面是即时反馈信息的,根本不受包括城池在内的其他环境因素所阻碍。
下一刻,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百名近卫军骑兵从西门出发,沿着顺时针方向往北门绕去。
同一时刻,另外两队飞虎营骑兵,开始沿着逆时针方向运动,在鞑子没有集结的南门留下一百人后,包括梅抚西在内的一队人,最终停在了东门外。
而钱铁山率领的200人预备队,依旧在西门处下马休整,随时准备往各处增兵。
棋局已经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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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贝勒,明军分兵了。”一个后金牛录指着城下正在奔跑的马队说到。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个牛录的用词是“明军”而不是“明狗”。
已经换上了一件扎甲,依旧站在西门城头和钱铁山他们对望的阿敏闻言点头:“嗯,看到了。”
没过多久,从其他三座城门也传来了消息:各有一个百人队堵在了门口。
“呵呵,便是枪械犀利,想靠着区区一百人就堵门,这伙明军也恁托大了吧?”
得知消息后,阿敏今天第一次脸上露出了笑容。
站在阿敏身旁的巴都礼,看着脚下数量少了一半的明军,沉声分析道:“这伙明军不晓得咱们要从北门走,又不好放任那三座门空着,只好如此了。”
巴都礼说到这里,不由得起了心思:“不如把兵马调过来,冲它一家伙?”
“不妥。”阿敏闻言摇头:“敢托大用这点人守门,必定是有依仗。那些花衣兵据说就是持连珠铳的,不好硬冲。”
说到这里,大贝勒紧了紧护腕,最后下定了决心:“还是从北门走,先派重甲骑冲一阵。倘若这些人稀松平常,咱爷们再反兜过去也不迟!”
“嗻!”
随着身旁这些牛录,大牛录(甲喇额真)齐声应是,站在西门城头的这些后金贵族纷纷转身下城,上马,往北门赶去。
与此同时,盯着地面站屏幕的钱铁山也扭头说道:“鞑子要出城了,通知北门和西门,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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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钱铁山这边发出通知后不久,永平府北门和东门的吊桥,在一串打上天的旗花指挥下,同时缓缓落了下来。
紧接着,城门大开,下一刻,鞑骑重兵云集的北门,两个并排骑士冲了出来。
永平府既然是府城,那么规制肯定是要超过普通县城的。不但城池面积大,城外的护城河同样宽广,从滦河引来的护城河水宽度达到了八米之多。这样一来,配套的吊桥宽度也不会窄,足够两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并排在其上奔跑了。
这两个武装到牙齿的骑士,是镶蓝旗内有名的白甲武士。
正在冲锋的双勇士,身上鼓鼓囊囊,不但套了皮甲和扎甲,还在胸腹部额外加挂了铁甲片——除了不是陶瓷防弹甲片之外,后金骑兵居然无师自通,COSPLAY了后世即插即用的美军防弹模式!
光有重甲自然是不够的,两个骑士的双手,还紧紧持着一面厚重的大盾,护住了自家的正面和马身上部。
由于距离很短,只需要从城门到护城河外大约一百米就能接敌,所以冲锋的骑士根本不顾惜马力。
另外,正在全力奔跑的马匹正面,同样加挂了铁甲片......虽说不是反应装甲,但这已经是妥妥的人形坦克了。
事情还没完。
和两个骑士同样装备的50组冲锋甲骑,此刻正排成两列纵队,紧跟着从城门后冲将出来,势要将对面那单薄的百人明军阵型冲垮。
所有骑士都举着厚重的大盾——他们这些人只需要冲乱对手阵型就是胜利,至于砍杀,会交给随后冲出来的大批轻甲骑兵。
在这一刻,收集了对手情报的后金骑兵,做出了针对性调整,将防弹这一要素拔高到了最高地位,充分展示了一支处于上升期军队的应变和战术执行能力。
马蹄声隆隆响起,微微颤抖的吊桥桥面上,一对对骑士正利用娴熟的骑术保持着冲锋姿态,就像一部紧密的链条传动机器,来势凶猛,杀气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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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桥正对面仅仅一百米的位置,由两列横排骑兵组成的近卫军骑阵,面对着愈来愈近的重骑,却丝毫没有波澜。所有骑兵都一手控马,一手将长枪斜靠在肩上,保持了一个随时能举枪瞄准的姿态。
下一刻,排位最前的一对冲锋骑士,他们胯下的马儿已经跑到了吊桥尽头,即将踏上城外的土地。
同一时间,对面原本静止不动的绿袄骑兵军阵,从正中间让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这条缝隙很窄,只有一匹马那么宽。
不过这已经足够。
因为缝隙正对着吊桥,和城门连成了一条直线。
这条直线很管用,因为射手不需要再左右摆动枪口,只需要捏紧右手,闭合枪尾的阻铁,就可以将M2机枪配套的12.7MM子弹,沿着直线发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