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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素罗汉     旅明txt下载     旅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节 杀王(八)

    在后世海洋局公布的资料中,福建拥有大小海岛2214个。也就是说,哪怕是福建本地人,也绝对说不全家门口的岛屿名称。这些岛屿大者如县郡,小者半亩地,如碎星一般分布在福建沿海,尤以福州至莆田之间的洋面上岛屿最多。

    1628年6月24日,三艘挂着洁白软帆,线条优美的巡洋舰,已经埋伏在了湄洲群岛的一处无名小海湾里。

    以刘哲为司令的海军特遣舰队,是和郑氏船队几乎同时出发的。两者的区别是:郑芝龙清晨从福州港出海,而与此同时,特遣舰队从大员港出海。

    眼下已经是6月下旬。从太平洋方向刮来的东南季风,使得特遣舰队横跨海峡的行动,仅仅依靠风帆,全程便得以保持了12节+的高速。当舰队从大员拉出一条斜线,来到莆田沿海的湄洲岛一带时,总共300公里的路程,只用去了14个小时的时间。

    黑夜是难不住穿越者的,舰队很快就在湄洲岛附近的无名小岛中,选择了一处面向福州方向的小海湾,下锚定泊。

    选择湄洲岛外海伏击郑氏船队是有原因的。从闽江口出福州的郑氏船队,很快就会在南下过程中,遇到以平潭岛为核心的复杂群岛地形。

    这一带属于福清外海,大小岛屿密布,航道曲折,不可控因素太多,不适合高速船队机动。整块群岛区域,要一直延伸到南日岛以南,海面才会空旷起来。

    所以特遣舰队就把伏击位置定在了湄洲岛和南日岛之间的洋面上再往南,就进入泉州地界,离郑氏大部队有点近,不保险。

    至于郑氏船队,则早在天黑前就下锚停船了,福船上可没装雷达和声纳。郑氏现在是从北往南,逆风,一个白天的时间,福船队无论如何跑不出南日岛的范围。

    事实上,穿越众现在很清楚郑氏船队的位置。

    送给我郑的那块怀表,只是用来定位他本人的怀表里的电池和发报装置太小,所以监测距离不远。至于郑氏船队......如此重要,耗费了无数资源的大型行动,穿越众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块小小的怀表上。

    就在郑家船队停泊在福州码头那几天,福州站已经通过不同的官府中人,将几件“礼物”送进了船队。这里面还包括巡抚衙门的当红赞画黄举人的一件礼物:铜佛。

    大肚铜佛是在老熊送行的当天,才最后由黄举人托付给郑芝虎的。而郑芝虎也当场做了保证:一定会把铜佛带到漳州某位黄老爷的同年那里。

    所以,特遣舰队现在很清楚郑家船队的位置:电脑的液晶屏上,清晰显示出位于南日岛北方的几个红点。

    ......

    第二天一早,湄洲岛外海。

    特遣舰队正在洋面上缓缓兜着圈子。已经接受正规训练半年多的水手们,正在颠簸的甲板上完成着一系列战前工作:操帆,洗刷甲板,维护火炮,捆扎物品......整个场面井井有条,忙而不乱,充分体现出海军众辛苦训练的成果。

    这些水手今天统一穿着靛蓝对襟短褂和贴腿7分裤。另外,他们脚上今天穿的是皮鞋:水牛皮鞋。

    随着福州城里大批物资被采购到位,纺织厂也终于有了足够的苎麻用来织布。和牛仔布类似的,由30支乘3股的苎麻线织成的斜纹仿牛仔布相当给力,一出厂就成了军人和工人通用的主力服装用料。

    除了沉重和用天然靛蓝织染后容易掉色之外,这种布几乎没有缺点,所以海军大批使用这种布料来制作服装。

    至于昂贵的皮鞋,这是没办法的事穿越众不能容忍在战场上,自己的士兵还穿着low逼的草鞋。所以,讲真,今天这次行动,某些人真的是咬牙出血了的。

    皮鞋工艺对某势力来说不值一提。200多个穿越众里,“生前”在温州干过皮鞋这一行的不下5个,包括著名的温州皮革厂都有人干过。

    皮鞋的难点在于材料。

    台湾能提供大量的鹿皮,但是没有牛皮。鹿皮这玩意用来做柔软的高档箱包那是极好的,但是用在天天搞越野训练的士兵脚上,就很不合适了。

    所以暂时只能从海对岸进口的牛皮,现在就成了紧俏商品。这些发给士兵的大头皮鞋,通常在磨合几天后,都会被细心保存起来,只有庆典和类似于今天这样的战斗,才会上脚。

    ......

    穿着灯草灰颜色的陆军士兵,这会也轮流在船舷旁练习观瞄。原本决定是每船派驻50个陆军士兵的,后来考虑到空间问题,就缩减了一部分数量。

    之所以穿有点土的灯草灰军服,原因在于这是目前最容易搞到的植物染料之一。至于今后化学染料搞定后,是走英帝大红色龙虾兵的热酷路线,还是走德二铁灰色的冷酷路线,这个目前一直有人在撕逼,还没定下来。

    现在已经是6月25日上午10点。这支集中了穿越军队精华的舰队,就像几条懒洋洋的鲨鱼一样,正缓缓游动在湄洲岛外海,等待着猎物上门。

    而一帮穿越军官,此刻正集中在旗舰301号的艉楼里,集体关注着电脑屏幕上代表郑家船队的红点位置。

    “要我是郑芝龙,见到船队的第一时间,就掉头往大陆方向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穿着一身浅色热带迷彩,身板有旁人两个宽的陆战队司令钱铁山,这时正在船舱里大放厥词。

    “那也要他知道我们的厉害才成。”海军司令刘哲这时把笔头“吧嗒”一声扔在了战术台上,然后笑呵呵地看着身旁一个留着三七分,穿着灰夹克衫的男人:“马局,老郑知不知道咱们的厉害?”

    “你们太小看郑芝龙了。以他对我们的了解程度,掉头跑是大概率事件。”

    马跃,前国安局专业人士。此人穿越时间不长,穿越后凭借着他独特的专业,很快当上了情报局副局长,一步登天。

    “大员现在每天几乎都有船进出,根据我们的观察,各路探子还是相当活跃的。所以,郑芝龙对我们的实力,尤其是武力方面,应该是有清晰判断的。”

    听完马跃的意见后,刘哲倒是没怎么惊讶:“无所谓,我们对所有情况都有充分考虑。他跑与不跑......都是一个样。现在咱们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郑芝龙会从南日岛哪一边绕过来。”

    ......

    位于特遣舰队北方的南日岛,形状就像个哑铃一般横在海面上。如果郑氏船队不久后从靠近大陆一边的南日海峡南下,那么特遣舰队就要继续在相对宽阔的湄洲湾外海候敌:冲上去的话,郑家船队就像方才所说,很可能会逃向只有5公里不到的大陆沿海。

    如果郑家船队走南日岛外海的话,那么那么特遣舰队就可以冲上去了:距离大陆20多公里的海程,足够袭击者将福船全部打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海坛岛海峡南下的郑氏船队,渐渐接近了横在前方的南日岛。就在三艘船上的穿越众密集注视之下,屏幕上的红点开始缓慢改变方向,向南日岛外海移动过去。

    “转舵,满帆北上,轮机房开始加煤预热。”当刘哲确定屏幕上的红点已经移动到南日岛东端的时候,就开始下达了全军北上的命令。

    很快,特遣舰队的三艘就排成了战列线,满帆全速北上而去。而30多公里外的郑氏船队,此时正顶着逆风,在绕过南日岛的途中。

    双方之间现在的距离是30多公里,也就是说,只需要不到1个半小时,特遣舰队就可以从湄洲岛外海杀到南日岛外海。而由于两支船队是相对而行,事实上用不了那么多时间:大概最多1个小时,双方就会相遇。那个时候,福船队应该将南日岛甩在身后10公里左右。

    海军军官们的图上作业还是比较准确的。50分钟后,当特遣舰队按计划来到鸬鹚岛附近时,望斗里的望手已经明确报告:前方发现船队。

    鸬鹚岛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岛,面积只有1.2平方公里,位于南日岛和湄洲岛之间的洋面上,是这一海域少数几块散碎小岛之一。

    而此刻距离鸬鹚岛不远的郑氏船队,也已经发现了迎面而来的特遣舰队。

    当郑芝龙闻讯从船舱里出来,拿着黄铜望远镜观察时,显示在镜头里的,是三艘线型优美,帆面鼓张,正在风驰电掣一般迎头驶来的怪异帆船。

    “是那伙髡人的船,全军上甲板,备炮。”年轻的首领在第一眼看到来敌后,立刻判断出了对手的身份,然后冷静地下了战斗命令。

    此刻的郑芝龙,没有丝毫侥幸,因为他很清楚对手的实力和意图。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他在很久之前,就往大员派去了各种职业的探子。所以,无论是穿越众的机枪和意大利炮,郑芝龙都很清楚这些武器的射程和威力。

    另外,当301号驱逐舰还在大员外海测试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关于这艘船的图案。

    所以,他在下达了第一道备战命令后,紧接着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转帆,往陆地方向走。”

第212节 杀王(九)

    海面上原本相对而行的两支船队,突然有一方改变了航向:自北而南的那支福船队,开始集体右转。

    右边是大陆。

    “跑了跑了,真跑了唉!”舷号为301,在海军内部被暂时命名为“台江”号的特遣舰队旗舰上,一群拿着望远镜的吃瓜群众同时发出了感叹。

    而舰队真正的主持者刘哲,现在没功夫搭理这帮货,他很快就根据对手的动作发出新指令:“轮机舱添煤,四分之三速度。”

    “是!四分之三速度!”刘哲身旁一个身高不足1米6,剃着板寸,名叫茅五的矮子少年,这时双脚一并,大声重复一遍命令后,转身用标准步伐走到传话器前,拿起手咪开始和轮机舱通话。

    四分之三速度,指得是18节航速:满速是24节。

    穿越势力新出品的这款驱逐舰,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速度可以跑出13节。而一旦舱尾的轮机房开始工作,螺旋桨转起来,那么船队的速度很快会从13节飙升到18节左右。

    事实上空船全速是24节。然而事实证明,木船一旦超过18节的话,船队就脱离了“四分之三速度”这道安全线,有点得不偿失了。

    ......

    历史上长64.6米,宽11米,排水量2100吨的著名飞剪船“短衬衫”号,航速也不过是17.5节而已。

    而“台江号”这种全木质小型风帆舰,天生就带有骨质疏松症,无法和19世纪的铁肋木壳飞剪船相比。它们不能承受长时间的高速航行:在18节高速下,海浪会变得和砖墙一样坚硬,没有钢铁船肋做骨架,时间一长,船只就会出现裂缝和漏水。

    另外,高速同样是麻烦。就像用普桑飚到100码一样,速度一旦高到某种程度,台江号这种风帆船的操控性和稳定性都会大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螺旋桨带给驱逐舰的好处,更多是体现在提高船只的下限:增加逆风中船只的速度,增加在复杂海况下船只的操控性,辅助船只进港等等这些方面。

    至于提高船只的速度上限......18节已经是警戒线,再高也没意义。另外,在大家同时顺风的状态下,福船队此刻的船速也不过是区区六节,根本无法逃脱舰队的追杀。

    所以犹如普桑追踏板一般,特遣舰队很快就追上了福船队。

    双方从迎头互相发现,到几乎同时转弯开向大陆,再到缓慢的福船队被舰队追上,总共只用了20分钟不到的时间。而转向跑路的福船队,连鸬鹚岛都没有越过,就被追了上来。

    一条细长的带鱼从后方追上了一条肥大的鲤鱼......比喻不恰当,但是实情就是如此:只有拥有侧舷射击能力的舰队,才会拉出战列线这种阵型。而17世纪这帮玩冷兵器跳帮厮杀的海盗团队,是没有战列线这种概念的,此刻的5艘沙船队,摆出的是一个锯齿型的传统阵法。

    至于说福船上的炮火,事实上现在起不到任何作用。

    郑氏船队中,每艘船的船头,都安装有葡萄牙人卖给郑家的舰炮。这5门炮是用各种不同的山寨捆扎方式固定在船头的炮台滑轨这些技术海盗们既没有能力掌握,也没有必要。

    ......

    将一个“v”字型船底的福船船模立在桌面上,然后从侧面吹一口气,船模就会倾倒。

    设计中用来灵活运货和吃八面风的福船,原本就不是用来打侧舷炮的。莫说这些福船连船肋都没有,即便是加装了足够的船肋,那么在侧舷发炮的同时,“v”字型的福船当场就会倾覆;最好的情况下,也会化身为公园式“海盗船”,用大幅度的横摇将水手们都甩下海去。

    历史上在20年后,国姓爷收复大员商馆的战役中,能打出侧舷排炮的船只,依旧只有郑家外购的“u”型底欧式船。

    而郑家自造的船只,哪怕是加强了船体结构的所谓“大青头”,本质上还是尖底肉搏船:船头只能安装一门火炮,然后利用纵向龙骨来消解火炮的后座力。火炮在射击时,不能左右摆头,更不能向侧舷射击,只能将船头对准敌人发射。

    现在的局面就是这种情况。

    从身后高速追上来的线列已经快要和福船阵列平行,而福船队毫无办法......他们不可能集体掉头就为了轰一发铁蛋出去,何况也轰不到:双方现在的平行距离是1000米,拥有速度优势的一方,正在自如地调整双方之间的距离。

    5分钟后,灵巧地战列线已经将双方之间的平行距离调整到500米,然后舰队开始降帆,降低煤气输送量速度太高不利发射,大家同速前进就好。

    ......看到对方居然在海战中降帆,郑芝龙此刻不再有侥幸:他现在已经很清楚虎和绵羊之间的速度差异,而且在荷兰和葡萄牙公司都上过班的他,很清楚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

    所以他只能痛苦地发出一道近似于放弃希望的命令:转向冲锋。

    同一时刻,由三艘驱逐舰上的12门海军型拿破仑炮发出的铁弹,也在白烟和轰鸣声中,齐刷刷飞向了福船队。

    炮击当然是没效果的。

    哪怕距离只有500米,但是由初次经历实战的炮手在颠簸的甲板上发出的铁球,无一例外全部打空,某几颗铁球甚至偏离了目标上百米的距离,溅起一根根无用的水柱。

    “这命中也太坑了点吧?不是说拿三炮比较精准吗?”吃瓜群众又一次开始表示震精。说这话的人是不懂行,但是懂行的那帮陆军和陆战队的同样满脸惊讶,仿佛突然间发现了海军众是人民蛀虫,穿越之耻一样。

    刘哲已经无力和这帮烂人争辩什么了,他此刻正拿着步话机在给整条舰队下命令:“左舵三,航速不变,稳定射击。”

    随着刘哲的命令,刚刚把船头调过来,艰难做出冲锋动作的郑氏海盗们,惊讶地看到了一幕漂亮地战术动作:三艘挂着白帆的战舰就像装了弹簧一般,整条战列线齐刷刷往外移动了200米距离。

    这种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对海盗们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因为就在同一时刻,他们发射出了船头的炮弹。

    郑氏船队的五门船头炮,口径是不一样的:从12磅到16磅炮都有。至于准头......这种加药靠脑估,测距靠肉眼雷达,瞄准需要把整条船调整到和对方垂直的射击方式,在700米距离上就是纯粹靠蒙,毫无作用。

    特遣舰队的第二轮炮弹和福船队的第一轮炮弹同时发射,双方炮口中发射出的铁球在空中交错而过,除了砸出一片水花外,谁也没有取得战果。

    而舰队的第三轮炮弹很快就砸了过来。

    南北战争中,熟练的拿破仑炮组是一分钟四发。而在17世纪的风帆战舰上,海军对炮组的基本要求是1分钟1发。这个数据会随着海况而做出及时变动:高海况情况下,3分钟一发也是允许的。

    今天的海况属于正常情况,风略微有点大,其他方面都还不错,所以舰队的12个炮组,是按照1分钟1发的正常训练速度打出齐射的。

    然而这个速度在对面的海盗眼里,就有点玄幻了。

    要知道,当他们发射出第一炮后,巨大的后坐力使得捆扎火炮的各种绳索垫木一飞而散,就在苦逼们一拥而上给火炮复位的过程中,对面又打过来了5轮齐射......没办法,落后就要挨打,谁让海盗们没有三轴数控机床和轴承,加工不出使火炮快速复位的定制滑轨系统呢......

    ......

    事实上当拿破仑炮射击到第四轮的时候,就已经开张了。

    一枚12磅的铁球掠过了一艘福船的船面,将甲板上密密麻麻,还在梦想着肉搏杀敌的海盗们打出了一条血胡同。

    随着第一枚炮弹的开张,接下来不断有铁球命中福船,不是在船板上砸一个洞,就是将甲板上的人群砸死一片,场面开始惨烈起来。

    而缓慢地,呈锯齿形冲锋的五条福船,打头的三条由于受到持续不断的打击,船速已经减了下来。海面上现在出现了一副奇怪的对局画面:五条整齐的中式船正齐头并进向南驶去,而三条西式船已经画出一个弧度,从福船的正面快速绕过。

    “大哥,势头不好,分开走吧。”看到对面的船只无视风向,随意在海面上高速转弯的这一刻,再迟钝的海盗也明白了问题的本质:绵羊正在被老虎戏弄。

    这种诡异的战斗模式让习惯了跳帮的海盗们无所适从。要知道,即便是前不久气焰嚣张的荷兰人,在海盗们的蚁群战术下同样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然而今天不一样,今天的蚁群事实上已经变成了绵羊。在对手无解的速度和密集的炮弹面前,海盗船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内线掉头的速度,都比不上对手在外圈绕弯的速度,纯粹是躺倒挨锤的战斗姿态......

    听到自家兄弟的话声后,站在船楼上不停观望的郑芝龙这时苦笑一声:“不想这些髡人除过铳炮犀利外,船术亦是如此了得,今日败得不冤。唉,发令,分开走吧。”

第213节 杀王(十)

    郑家的福船队,最早是自北而南行驶的。

    在发现对面来敌后,福船及时改变航向,向西边大陆方向逃去。当特遣舰队以闻所未闻的速度追上来后,发现跑不掉的郑芝龙,又将整个阵型改回自北而南的冲锋队形。

    在6月下旬这个季节,自北而南是要付出代价的:逆风。

    无论是方才的冲锋,还是现在的四散而逃,事实上福船们都处在一种不利的风向中。

    然而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人员伤亡惨重,船速由于进水而变得缓慢下来的福船队,此刻就像一只伸开的手掌,正在分成两股,试图从面前的鸬鹚岛绕过去逃命。

    已经绕到他们侧后方,正在全力开炮的特遣舰队,及时发现了对手分散跑路的企图。到这时候,狼群如果再不狠狠扑上去撕咬的话,没名声。

    于是乎,三艘驱逐舰当即通过步话机分配任务:舷号为303的“新港溪”号驱逐舰负责从鸬鹚岛东边追杀两只福船,而其余两艘驱逐舰,则去追杀郑芝龙旗舰所在的那三艘敌船。

    郑芝龙的旗舰很好认,因为上面的旗号和其他人不一样。另外,穿越众手上的跟踪仪,在双方接近到5公里范围内的时候,就已经准确标记出了怀表所在的位置。

    于是301和302号舰,便义无反顾地对准目标追了上去,并且迅速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200米的范围:福船尾部没有火炮,连杀回马枪的机会都没有。

    枪炮大作。

    在200米的范围内,驱逐舰上的陆军士兵终于开始发挥作用:排枪把海盗们像割麦子一样打落入水。另外,拿三炮在这个距离上也和顶脑门开枪没什么区别了,轰鸣声中,每一轮都有铁球命中对方的船尾。

    ......

    在今天这一场实战过后,穿越海军里原本存在的口径和射速之争,就要落下帷幕了。

    在铁球炮时代,12磅炮和24磅炮的毁伤效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差距那么大。

    12磅炮的口径是117毫米,24磅炮是148毫米。也就是说,铁球弹尽管重量增加一倍,但是直径只增加了约3厘米,同样命中敌船的话,24磅炮无非是凿个略微大点的窟窿出来。

    然而重炮的附带要求可高多了:额外加固的甲板和炮井,额外的辅助装填系统,额外的炮座和滑轨,额外的炮组人员,等等等等......

    总之,巨大的系统总重和对射击平台要求的提高,就重炮所能造成的毁伤效果而言,有点鸡肋。

    另外,如果是像今天这样打击密集人群的话,24磅炮和12磅炮的效果其实没有区别:都是凿一条血胡同出来,大3厘米的铁球,并不能多杀几个人。但是就在重炮缓慢装填的当口,12磅炮已经又打出去几轮炮弹了综合效率反而是轻炮高。

    ......在17世纪的当下,滑膛炮还有一个对重炮极其不利的缺陷:观瞄方式。铁球弹这种悲催的弹道和观瞄方式,造成的结果就是:无论是轻炮还是重炮,在1000米左右的远距离射击中,命中率都是相当的惨不忍睹。

    穿越众也没办法。

    穿越众最多也就是用各种目镜来测一测距离和角度,但是他们无法给铁球炮安装炮长激光测距瞄准镜,炮长昼夜瞄准镜、数模混合式火控计算机、目标角速度测量装置以及各种弹道修正量传感器......

    比烂的话,穿越众目前是位面第一,但是比强比远的话,大家都差不多......远距离大家都没谱,近距离的话,12磅拿破仑炮的高射速,以及由此带来的综合毁伤效果,是要超过24磅大炮的。

    “口径既正义”这句话的前提,是炮弹里要能塞进去半斤......3两炸药......铁球炮不在此列。所以,重炮党从今天开始就要偃旗息鼓了,轻炮速射流将会是未来穿越舰队的主流配置。

    ......

    回到战场。

    很快,在两艘驱逐舰密集的炮火近距离射击下,一艘落在最后的,被铁球命中多发的福船开始缓缓下沉。船上的水手们纷纷跳水,有的游向了前方的福船,有的则向鸬鹚岛游去。而看到这种场面的刘哲,拿起步话机开始大喊:“绕圈,从外圈打,允许残敌上岛,不允许从外围逃逸!”

    于是乎,三艘驱逐舰上的陆军士兵,对着试图往外海游去的海盗们一通乱枪,逼迫这些人往鸬鹚岛游去。

    而已经觉察到末日来临的福船们,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东边的两艘看到只有一艘驱逐舰追杀过来,于是两艘船分道扬镳,试图在混乱中先跑掉一艘。

    然而303号舰可不是一般的船船上有大虫。

    下一刻,303号舰降下了全帆,将这艘船变成了全煤气动力推进:螺旋桨动力能提供稳定输出,不受风力影响,而且可以精细操作。

    速度放慢的驱逐舰,很快就从一艘福船的尾部平稳滑过。这个时侯,双方之间的距离被驱逐舰刻意调整到了只有40米左右,对面船上那些海盗们,现在连胡须都清晰可见。

    然后,一个穿着迷彩长裤和二指背心的大汉,就从船舷旁站了起来。就在此人把手中一根玉溪烟屁股弹入海里的同时,脚下一个脸上有着大块胎记的士兵,麻利地从一个铝合金箱子里取出了一套rpg,递给老大。

    卫远此刻双脚不丁不八,稳稳站在有些摇晃的船板上:“嘭”的一声大响后,伴随着火箭筒尾部冒出的剧烈火光,对面福船尾部也同时轰然炸裂,火球和浓烟伴随着飞上天的木块和舵手,声势惊人,场面酷炫。

    看到和高爆燃烧弹头亲密接触后的福船开始剧烈燃烧,303号舰顿时扔下这艘死尸,开始短程提速,直奔另一艘试图跑路的家伙。

    而那艘船上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不懂什么叫rpg,但是他们只需要懂这玩意的效果就够了大批的水手开始跳海,而这艘船也成了开战以来海军缴获的第一艘战利品。

    ......

    就在303这边对着海面乱轰乱打,并且组织人手登船的同时,刘哲那边的主力也将两艘郑家船逼到了绝路。200米之内的排炮和排枪,使得郑芝龙这个一代枭雄,终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冲滩。

    鸬鹚岛是个巴掌大的小岛。

    位于莆田外海的鸬鹚岛,距大陆10海里,面积只有不到2平方公里。这座岛没有淡水,也没有什么险恶地形可以用来据守,唯一能给特遣舰队造成阻挠的,大概是一些美丽的珊瑚和海树。

    当然了,这些珊瑚造成的阻碍是有限的:鸬鹚岛有可供万吨巨船停泊的“老鹰头”天然深水湾。

    所以舰队此刻正在岛中的大海湾里组织登陆。

    登陆是需要花时间的,毕竟驱逐舰不能像那两艘业已搁浅在沙滩上的福船一样,无视礁盘和珊瑚对船底的损伤,直接冲上海滩。

    现在的局面是:两艘战舰正围绕着鸬鹚岛做环周运动,将还在海面上的海盗统统打死。而301号驱逐舰,业已在深水湾里集合了舰队全部三艘小艇,由陆战队司令钱铁山亲自主持的登陆行动正在进行中。

    第一波突击是最重要的,所以由总数22人的突击队分乘三艘小艇开始抢滩。

    人数不多的陆战队,目前是被穿越众当作特种部队来使用的,所以队员个个装备精良,身手高强。每7人组成的小组配备了各种单兵防护设备,主力装备是mk17步枪和m9手枪,而使用7.62mm北约弹的m60班用机枪,也有一挺掌握在钱铁山手中。

    当初陆战队在悄然成立以后,穿越军队是执行了一次武器调配方案的。

    有鉴于某势力的物资“进口”模式是地狱级的,所以后果就是:所有枪械类武器最终都被限定在少数几种型号和子弹口径中,以便能最大限度的互换零件,利用弹药。

    通过那次内部调配,早期由曹川购买的所有mk17型突击步枪,全部都分配给了陆战队。这个属于误打误撞:曹某人当初花高价买来的昂贵步枪,事实上就是当今最好的特战武器。美帝连海豹部队都用不起,只有第一空降特战队装备了这种先进的突击步枪。

    如此一来,陆海军常规用来镇宅的武器,就统一变成了ak47型突击步枪,它和mk17通用7.62mm子弹。

    另外,军队通用的手枪只有一种:点45英寸的m9手枪。而情报部门和一部分文职穿越众,则使用了两种型号的手枪:p226型和hkp7型。这两款昂贵的执法部门专用手枪,通用的是北约9mm手枪弹。

    ......

    提着mk17和m60机枪的登陆艇,很快就冲上了鸬鹚岛中部的沙滩。而同一时刻,已经被逼到绝路的海盗们,第一次看到了和敌人肉搏的机会这让他们热泪盈眶。

    于是,根本不用大当家鼓动一波冲锋箴言,300多个憋屈已久,上岛未久的好汉就自动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哪怕他们身上的海水未干,哪怕很多人都没了武器,但他们还是紧跟在同伴身后,期待着捡起一把钢刀,插入敌人胸膛。

第214节 杀王(十一)

    很多人把《反恐精英》中的b51,当成了m60通用机枪,实际上这是错误的。

    cs里面的b51叫做m249班用机枪。因为它发射得是5.56口径子弹,所以这把枪射速快,重量轻,所以文化贼才能抱着它到处乱跑。

    而这会被钱铁山架在船头正准备开火的,则是正宗的美军m60机枪。

    这是一款外形和m249类似,但是使用7.62mm子弹的通用机枪:17世纪的穿越军队不需要娘娘腔的5.56mm子弹,因为有无数不懂卧倒,摆出密集阵型冲锋的敌人需要用7.62mm子弹去穿透,就像现在一样。

    随着钱铁山一声令下,三艘已经冲滩的小艇上顿时射出了一片弹雨。21把mk17和1把m60机枪同时射出的弹雨,只持续了1分钟。

    1分钟后,钱铁山在步话机的怒骂中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再打下去的话,舰队总司令兼登陆总指挥刘哲同志就要昏厥了。

    为什么要昏厥?因为本次出征,大办公室划拨的子弹是存在海军名下的。也就是说,如果今天铜壳子弹用得少,那么海军事后就可以昧下来一些放进自己的小金库。

    所以钱铁山这个花别人家钱的烂人就被骂了,他现在隔着几百米的海面,都能感受到某人的怒火。不过他不后悔,能坑一点海军的子弹用来给手下实弹射击,这个...很划算。

    射击效果当然是完美的。

    区区300多个海盗的冲锋,在21+1的后世自动武器面前毫无意义。事实上没等大伙第一个弹夹打光,勇士们已经开始溃逃:一串串脑袋当面爆炸的情景,将一切勇气扫荡一空。海盗们不是冲滩诺曼底的盟军,他们没有顶着机枪冲锋的能耐。

    目送着剩下的几十个残匪往岛东逃去,钱铁山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派小艇回去拉人,同时命令手下原地警戒。现在时间是站在穿越者一方的,鸬鹚岛就这么巴掌大一点地方,带着定位器的郑芝龙能跑到哪去?

    足足一个小时后,舰队好整以暇的登陆行动才宣告结束:90名增援的陆军士兵和10来个穿越众登上了沙滩。

    而在这段时间里,轮流在外海游弋的高速机帆船,已经将试图玩长途游泳的海盗们都打死在了清澈的珊瑚海岸。

    另外,三个举着白旗跑来谈判的海盗,也被钱铁山亲手在200米外一枪爆头:穿越势力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资源,为得不就是今天这一刻吗?到这个时候,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现在才想起来谈判,不觉得晚了点吗?

    看到派出的使者被杀,以郑芝龙为首的海盗们再无二话,纷纷退入了东北角的崖岸区。

    崖岸区是由一片乱石组成。后世去过鸬鹚岛旅游的人就知道,那里的崖岸上有石洞,郑芝龙此刻就在石洞里。

    然而这没什么卵用。走到短短的石洞尽头,脚下就是大海,而且是极其清澈的珊瑚海。另外,新港溪号驱逐舰就在不到200米外的洋面上,所以,这不是生路,是死路。

    海盗们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们也读懂了穿越众之前释放出的冷酷信号,所以很多人选择从乱石中突出来做最后一搏......或者说是求死。

    90个穿着牛皮军靴的陆军士兵,此刻已经拉出散兵线,正在手提喇叭的指挥下缓缓从乱石区筛过。这些士兵手中拿着上了刺刀的二八大盖,不断将满脸绝望,怒吼着冲出来的海盗用乱枪打死。

    偶尔有几个灵活一点的海盗蹿到近前,也会迅速被分散在陆军士兵中的陆战队员用手枪点射而死陆战队员现在已经背起突击步枪,开始使用近距离搏斗专用的m9手枪。

    半小时后,弧形的搜索网已经将所有躲藏在礁石区的海盗打死,士兵开始向崖洞方向聚集。而郑氏的最后一波冲锋也如约到来:10几个最后的海盗举着刀,在狂吼中从崖洞里冲了出来。

    几十把有着漂亮红木枪身,激光雕图的二八式步枪顿时开火,硝烟弥漫中,海盗无一漏网,全数被打死在崖洞门前。

    就在这时,异变徒生。

    浓雾中,从士兵背后一块大礁石的顶部,突然跳下一个人影。这块礁石的顶部有一个天然凹槽,只有站在地势比较高的崖洞门口,才能看到。所以,郑芝虎,这个年仅22岁,却是郑家武力值最高的男人,就埋伏在这里。

    郑芝虎前脚尖刚一落地,就借着冲力长身而起,唰唰两刀,半秒不到就将两个士兵从背后砍倒在地。硝烟弥漫中,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士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雪亮的刀光闪起,伴随着若隐若现的人影,又有两个士兵被瞬间砍倒。

    就在郑芝虎打算借着最后的烟雾再干死几个仇敌的同时,身后同时响起几声大喝:“转身!有敌人!”

    双目已经通红的郑芝虎,此刻当然听到了示警声,然而他毫不在意,他甚至期盼着身后的敌人赶紧开枪烟雾弥漫中,对准纠缠在一起的人堆开枪......一定能帮他多杀几个。

    于是,郑芝虎惯常威猛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一丝狞笑。只见他举起刀,对准一个刚刚转过头看到他,一脸惊恐,吓得枪都掉了的新兵脖颈,就欲砍下。

    就在这时,郑芝虎听到背后“呛啷”一声抽刀声响起;身经百战的他,瞬间撤步扭腰,原本劈向新兵的雁翎刀,借着转身之力,以更狠的态势对着后方就劈了下去。

    “铛”的一声大响后,双刃相交。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两个武士正隔着眼前交错的钢刀,双臂发力,四目相对,审视着彼此。

    接下郑芝虎挟势一刀的是个矮子。此人豹头环眼,皮肤黝黑,矮壮敦实,手持一把曹川当初批发给屏风寨山贼们的铬钢短刃唐刀,正在和身高马大的郑芝虎较力。

    这人叫陈火丁。

    为了将来封妻萌子,跑到大员投军,现如今已经剃掉满脸胡须,露出了年仅23岁年轻面孔的陈二当家。

    下一刻,双方同时一声大喝,吐气开声,用刀刃将对手推开。过了短短一息,雪亮的刀光便紧随而至用后脚撑住退势后,两人同时进步抢身,和敌手对攻起来。

    “唰唰唰”又是几刀过后,双方的路数已经显露出来。郑芝虎身高臂长,刀法大开大阖,刀刀不离对手要害。而陈火丁身短刀短,双脚则是死死钉在地上,纹丝不动;手中一把唐刀被他用得凌厉凶猛,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

    一个是南天巨擎,统军万千的伏波猛将;另一个是叱咤绿林,天生武猛的煞星转世,两个17世纪最优秀的青年武士,就这么翻翻滚滚恶斗起来。

    ......

    突兀而来的生死搏杀,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战阵中可没有大战三百合这一说。刀刀夺命的场面,十招都嫌太多,所以郑芝虎在和陈火丁互砧十余刀后,突然间往后退了一大步。

    郑芝虎身高腿长,退一大步,就等于脱离了战圈。而一直谨守防卫反击原则的陈火丁,此刻并没有追杀过来他需要先弄清楚对手的意图。

    一身鲜血的郑芝虎,转头扫了周围一眼。不出所料,那些穿着对襟短褂,火铳前端插着短剑的士兵,这时早已在外围将他包围起来。而两个浑身花花绿绿,身高足有六尺的巨汉,则双手拿着亮银短铳,正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

    缓缓举起手中长刀,年轻的郑芝虎发现刀刃上已经布满了10几道缺口,于是他仰天长笑一声,对陈火丁说一声:“好刀!”,然后便重新举刀冲了过来。

    陈火丁自然是严阵以待。

    下一刻,冲到矮子面前的郑芝虎,突然间脚下一滑,貌似出个破绽,将自己左胸显露出来。

    而陈火丁则毫不犹豫一刀砍下。

    “好朋友一起上路吧!”郑芝虎此刻面露微笑,手臂一抖,仗着本人刀长臂长的优势,后发先至,和陈火丁同时劈在了对方左胸。

    踉跄了一下的陈火丁,很快便稳住了身形,而郑芝虎此刻已经倒在血泊里。

    “何物?”郑芝虎问到。

    “软猬甲。”陈火丁叹了一口气。

    “好甲......这回不算,来世再比过。”郑芝虎说到这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呼啦一下,没等二爷反应过来,好几个今天跑来打酱油的穿越众已经冲上来摸头的摸头,拍肩的拍肩,俨然一副粉丝的丑陋嘴脸:“涨见识了,这才是真正的搏杀技啊,二爷,酷啊......”

    还有那举着手机的“地球毁灭也阻止不了我自拍”党人,包括脖子上挂着迷你数码摄像机的媒体人也在大喊:“阵斩郑芝虎,拍下了哦,回头论坛置顶!”

    ......

    惊险的插曲已经过去,就像网游中打boss一样,穿越者和他们辛苦训练出的军队,经历了重重考验,终于来到最后一关。

    10几个穿越者这时越众而出,在崖洞前围成半圆,他们其中一人大喝道:“郑芝龙,还有花样玩吗?”

    下一刻,洞里传出一声长叹:“郑某甘愿出来束手就擒,只望临死前,各位贵人能给郑某一个明白。”

    听到这句话后,所有穿越者同时看向了总指挥刘哲。

    而刘哲在左右一看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于是大部队在手势下,略略往后退了一点,给郑芝龙和穿越者留出了一个谈话的空间。

    做完这一切后,身材修长,面容酷帅,一身蓝色长袍的郑芝龙,便从洞里走了出来。

第215节 杀王(十二)

    此刻的郑芝龙,面容祥和,眼神平静,浑身洋溢着从容气息。如果不是他的袍服下摆沾满泥土,大概没人能看出来此人不久前还在狼狈逃命。

    走到洞口后,郑芝龙,这个年仅24岁,在后世还是妥妥小鲜肉一只的闽海巨寇,先是伸出双臂,对着眼前这十余人做了个长揖:“芝龙谢各位贵人解惑。”

    终于见到这位被大伙无数次讨论,策划的历史大敌后,讲真,刘哲他们还是有点小激动的。所以接下来刘哲便示意一个脖子上挂着dv的穿越众出面答话:他知道在场的大部分军人都是那种不善言辞的类型。

    杨磊,穿越前在街道办社区居委会搞宣传工作,擅长民政和摄影摄像以及宣传新闻报道,独家绝活是画黑板报,现如今是穿越论坛总版主,内定的报社社长。

    往前跨出一步后,穿着一身水洗布外套,个头不高的杨磊先是对郑芝龙笑了笑,然后伸出三根指头:“三问三答。”

    郑芝龙略一点头,便朗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各位是如何追索到郑某的?”

    杨磊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士兵。当他确定士兵现在的距离无法听到对话后,他这才转过身回答道:“你身上那块怀表,还有船上的铜佛,里面有机关,能通传你的方位。”

    听到杨磊解释后,郑芝龙先是挑了挑眉毛,然后掏出怀中的景泰蓝怀表在手心掂了掂:“早知贵众能工善作,不意竟能造出如此奇物,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郑芝龙又摇头苦笑一声:“老贼演得一出好戏。”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说熊大.....这个略有点尴尬,因为本质上怀表的主意还是穿越众给老熊出的。

    郑芝龙吐槽一句后,很快回过神来,问出第二个问题:“各位到底是何方人士?来大明有何贵干?”

    “这是两个问题。”杨磊笑了笑:“我们来自300年后,到这里是为了建立新帝国,制霸寰宇。”

    “......郑某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虚言诓骗于我?”然而当面露不屑的郑芝龙渐渐发现对面这些人的表情不似作伪后,不由得目瞪口呆:“果真如此?”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年青人又摇了摇头:“是芝龙着相了,事已至此,真假又何须在意?”紧接着他便问道:“诸位既是300年后来人,那今趟追杀郑某,大约也是事出有因,可否再泄露些天机?”

    “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你是我们的苦手,或者说,是劫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必须杀你。”

    杨磊说到这里,正色对郑芝龙讲道:“原本你这次招安是成功的,郑家就此兴旺,你雄霸东南海疆18年,享尽富贵。但是18年后,明国灭亡,你那时锐气早失,英雄不在,于是便屈身于鞑虏,最后落得个枭首宁古塔的下场。郑芝龙,你一生六姓家奴,有大勇却无大智,空自英气勃发,守户之犬而已。”

    杨磊说到这里,随即停嘴,静静往后退去。在这同时,身材高大的行动总指挥刘哲往前踏了一步,并且掏出腰间的m9手枪。

    而此刻的郑芝龙,却早已陷入迷茫中。只见他仰起头,嘴里不停在喃喃而语,没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直至枪声响起前,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

    ......

    反派boss们这次终于让对手当了一次明白鬼,过程很顺利,没有遇到主角翻盘的狗血局面。

    从郑芝龙倒下的这一刻起,穿越众从此便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今后再也不会有我郑这样的人出现了能带给穿越众如此大压力的人,仅此一位,别无分号。

    以工业化为力量源泉的某势力,很快就会以土著无法理解的速度成长起来,将一切的阻挠和压力统统从正面砸碎。到那个时候,穿越众再也不会搞这种大费周折的暗杀行动再过几年,这些反派boss们大概就只会说一句话啦:你看,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

    打死郑芝龙后,扫尾工作正式开始。

    士兵们接下来会在崖岸区仔细搜索,将所有漏网之鱼统统打死。而郑芝龙和郑芝虎两人的尸体,也会在拍照存档以后,就地下葬。无名坟地是被记录了坐标的:如果有一天郑家的后人向新政权要尸骸,那么就会得到这个坐标。

    至于其他的扫尾工作,还有很多,至少今天剩下的时间里是做不完了。

    首先,地上这几百具尸体都要在经过简单搜检后,抛入大海。其次,那两艘搁浅的福船也需要处理。

    其中一艘由于冲滩时船底受损严重,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被穿越众决定放弃。于是这艘船上的一些贵重货物,暂时都被搬到沙滩上。

    另外一艘在经过简单修补后,同样先卸下船上的货物。第二天上午潮水最高的时候,由一艘机帆船开足马力,轮流用钢索将两艘船都强行拖曳到浅水地带后,其中一艘自然沉没,另一艘由小艇转运,岸上的贵金属和货物最终都被搬运一空。

    第二天傍晚,特遣舰队正式归航。

    本次行动共用时三天,总计消灭包括郑芝龙在内的800敌军,缴获福船两艘,财货若干。而穿越势力在锻炼军队的同时,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多,最珍贵的就是那些需要占用进口配额的铜壳子弹。

    ......

    毁尸灭迹是既定步骤。

    因为对于熊文灿和穿越众来说,郑芝龙死亡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如果事后郑芝龙之死被爆出是穿越舰队干的,接下来老熊又突兀地招抚穿越众......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啦。

    所以特遣舰队必须要在行动中尽量不留活口,从而拖延真相的传播。至于说厦门那边,当郑氏船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福州出航后,各路探子自然会同时把消息传回自家老大那里。

    所以,只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厦门那边的海盗大帮就会察觉不妙,再过几天,哪怕没有确定消息,是个人也会猜到郑芝龙出事了。

    这就是穿越众要求的效果。

    大家不要去追寻郑芝龙是怎么死的,大家只需要知道他死了就好。当然,那些表面兄弟们在卷堂大散之时,也不会无聊到去挖掘真相,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拉帮结伙,分家产,火拼,争夺老大交椅......

    所以,从郑芝龙死亡这一刻开始,直到穿越势力正式在大明亮相,然后组织人马讨伐海盗,这中间还有一个20天左右的空窗期:幕后黑手们必须要等到厦门那边先自己乱起来。到那个时候,即便真相传播开也无所谓,因为热点早已经转移,今日头条改成了五虎将决裂......至于郑芝龙......那是谁?

    “争锋”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前两个阶段已经算是圆满完成,接下来就将进入最后一个阶段:战略对持。

    这种对峙是长期的,因为要一直持续到“新任游击将军”把福建沿海的所有大小海盗都消灭或者吞并完为止,就像历史上郑芝龙做过的那样。

    ......

    由于队伍中多了两艘福船,所以特遣舰队回航的速度大降。最后经过商议,刘哲决定由他率领两艘机帆船,带着绝大部分穿越众先行回航,剩下的船就慢慢往回爬吧。

    又过一天后,301和302两艘驱逐舰,在傍晚时分驶入了大员航道。这一次迎接出征勇士的人很多:大办公室几乎全体出动,就连深居简出的曹董事长也亲自出马,在庆功宴上和刘哲他们碰了几杯黄酒。

    而同一时刻,福州那边的老熊也得知了郑逆授首的消息。

    老熊得到消息后,虽说心中暗爽,但他毕竟不好张扬。然而有一个道德修养不高,对自己要求不严,作风比较粗鲁的人就不在乎这一套了。谁?许心素许把总。

    许把总是和老熊同一时间得知老郑完蛋的。

    然后许把总就提了酒菜,非要跑去宋嘉那里不醉不休:这货被郑芝龙从漳州追杀到福州,说心里没压力那是假的。现如今坏蛋死翘翘,许把总终于可以放浪形骸了。

    当然了,酒喝完,事还是要做的。

    许把总第二天先是在福州站运作下,得以在老熊那里面谈了3分钟,并且拿到一个“事后升千总”的官方承诺。这之后许把总又从宋嘉那里拿到另一个承诺:窑区基地的好玩意,今后会有一些让他做总代理。

    于是许把总高高兴兴走了。去哪?中左所。去干什么?当还乡团......许把总这次回厦门,身边是带有一个发报机小组的,到厦门以后,他不但要及时给大员传递消息,还要负责在混乱的海盗帮里拉人头,忽悠小掌柜们去“弃暗投明”,任务量其实很重的。

    至于大员这边,最近一段时间调门自然要低一点......虽说备战工作一直没停,但是通常人们在做了坏事后,都要消停几天的,穿越众自然也不例外。

    好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城市里,现在已经不缺少头条了就在特遣舰队归航的第三天,一组简短,而又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电波,从苗粟的原始森林发射到了大员:找到石油。

第216节 瑰宝

    就在郑芝龙进入福州城的同一天,从大员港再次出发的元斗号也驶出了航道,一路沿着海岸线北上,直奔苗粟而去。

    苗粟的位置就在台湾三分之一处,距离台北不远。

    17世纪的苗粟,是一块真正的蛮荒之地:位于群山之间的这片土地上,除了原始森林之外,就是原初野人,没有任何文明痕迹。

    这里的野人比起台北和台南的远房亲戚们来,更加“纯粹”,因为他们接触不到外来人。闽商是不会来这里的,这里地势险峻,山高林密,没有硫磺,也没有半开化的土人打开村门迎接他们的到来。

    千万年来,被山峦包裹着的苗粟地区,就和台东那几块临海三角洲一样,都属于被人遗忘的角落。

    历史上哪怕是赶走了西班牙人后布武全岛的荷兰红毛,依旧无视了这片蛮荒的山地;直到清中叶时期,苗粟才会有少量汉人陆续进入这里。

    当然了,荷兰人并不知道在苗粟这块土地上是有瑰宝的。而正是因为这种黑乎乎,粘兮兮的瑰宝的存在,才引来了可怕的穿越者和他们的rpg,将当初据守商馆的荷兰人炸上了天空。

    现在,元斗号终于要进入苗粟,去寻找一切的起源,令穿越众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开局台湾的根本动力:石油。

    ......

    苗粟的地理位置是很偏僻的。

    从台南出发,沿内岛岸一路往北,在台中和新竹之间,就有一条大河:后龙溪。

    进入后龙溪之后,船只航行的方向反而又往南走了。也就是说,元斗号航行的路线,是一个“卜”字型。卜字的那一点就是曲曲折折的后龙溪,潘明忠他们的目的地苗粟,就在路尽头。

    17世纪的河流,水量是要远远超过后世的。要知道,后世由于沿途城市的工业化进程,连黄河都时不时开始断流......肆虐了华夏大地几千年的黄龙,就被这种滑稽的方式给治理了。

    后龙溪的水量是很充沛的,平均宽度都在百米以上。所以当潘明忠他们进入河口开动煤气机后,靠着低速螺旋桨的辅助,很轻松就在河面上开始了勘探之旅。

    和17世纪所有的江河一样,后龙溪的河道里同样有很多沙洲和岩石。这些位置今天都会被元斗号上的仪器记录下来,方便今后清理。

    元斗号一开始是从西往东进入后龙溪的,沿途经过了两岸的一些丘陵和小平原。这些地方直至清朝时期,才会由客家人拓荒开垦,沿海四镇竹南、后龙、通霄及苑里,主要居民都是使用台湾闽南语的族群。

    在河面上行驶了差不多10公里的路程后,元斗号就来到河道第一个大拐弯处。此处的冲积平原,就是后世苗粟市的位置所在,也是后龙溪沿岸最大的一块平原,尽管这块地事实上面积很小,总面积只有37平方公里。

    苗栗旧名猫里,到清朝才得以改名。

    现如今河岸两旁没有半点客家人的影子,密密麻麻的樟树林占据了平原和丘陵的每一寸土地。元斗号在墨绿的深山中缓缓上溯,两岸山高林密,猿啼鹿鸣,颇有进入小三峡的感觉这就是苗粟不受闽商欢迎的地方:哪怕连一点海边沙滩,茅草地都没有,除了树还是树。

    拐过苗粟市的河道大弯后,元斗号的航向就变成正南......等于是往回开了,一山之外,就是大海。

    这一段路程还是10公里。

    到了这时候,船上的某些人就开始兴奋起来了:再拐过前方的另一道大弯,当船只恢复自西而东航行后,往前不到六公里的样子,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处被发现的油田原址:出磺坑。

    清朝咸丰末年(1861年),苗栗县出磺坑地方有居民邱苟,首先在该处发现石油露头,他用人力挖了一个深度3米多的井,日产油40kg,用来点灯。

    日据时期,石油勘探队到此地实际调查,次年在出磺坑开始钻井。两年后,一号井钻探成功,1876~1946年累计产油17万吨,天然气5500万立方米。

    在真实历史上,即便是到21世纪,这里依旧在出产着石油和天然气,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油气田。

    也是最适合穿越众的油气田。

    出磺坑这一带在地质上属于背斜构造,中央部位最高,两翼向外倾斜,油气就被封闭在背斜构造里。

    背斜构造的两翼是由软硬不同的砂岩和页岩互层组成,再加上地势较高,所以此地一开始的油田,无论是土著用铲子挖的,还是之后清朝衙门请人打的井,深度都在100米左右。

    就像婴儿一样,一开始并不需要大口吃肉:既没有胃,也没有牙。以穿越众现在的工业能力,是搞不定那些深度一两千米,石油狂暴喷发的高产油井的譬如海湾那一片的油田。

    反而是苗粟这里的油田最适合:光绪三年美国技师来此打井,深度只有120米的浅井,每天产油950公升。这种不需要大型采油机械,没有喷发压力的浅井,才是窑区基地现阶段最需要的油井模式。

    ......

    拐过第二道河湾后,又前行了6公里左右,然后元斗号便按照计划,在后世出磺坑这个地名的附近找到一处小河湾,放下了锚链。

    看着眼前植被从生的溪岸,以及远处密密麻麻,完全看不出地形的密集树林,此刻站在船头的三位穿越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在潘明忠他们手头的照片上,后世这片河岸,可是有一个专门的“石油小镇”存在的。

    中油公司(此中油非彼中油)在此地的设施相当完善:储油罐,办公房舍、住家、产油设施、油井井架、电线、电杆遍布,另外,还有最重要的进山公路。

    一个瘦瘦高高,瓦刀脸,看上去很像黑老大的中年男人,这时面对着眼前的原始森林,沮丧地说道:“这地形全变了,鬼知道油坑在哪啊?”

    宁韦,原玉门油田维修工,是穿越众里唯一的油田专业人士。

    听到宁韦发牢骚后,一旁勘探队副队长雷剑反问道:“你手上不是有坐标吗?”

    “咱们要找的,是清朝时期就冒出油苗的古坑,这玩意早就泯灭在历史中了。”宁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我手上现有的坐标,都是后世中油那边打出的千米井,这个短期内没用的。”

    “别废话了,抓紧时间,先整个落脚地再说。”潘明忠这个勘探队长可没工夫去考虑油坑在哪,他现在的责任是安排人上岸,先修建营地。

    很快,二十多个拿着镐头和铁锨的工人就下了船。这些人都是从赤那边专门疏浚河道的队伍里抽调来的,技术高超,经验娴熟。

    由于已经进入丰水期,河面上涨,所以元斗号此刻停驻的河湾,距离河堤并不远。工人们下船后,一部分人就地开始在狭窄的河滩上铲石头修路,而另外几个则直接去河堤旁,开始用镐头凿出一条台阶路来。

    过了1个小时,到了下午4点,简易通道修好了。接下来就是勇猛精进的时刻:大批工人提着工具上了河堤,这里面有三个拿着电锯的主力,河堤上很快就响起了刺耳的锯木声。

    无论是灌木,野草还是粗壮的乔木,在电锯面前统统被迅速放倒。而潘明忠和雷剑两个人这时早已全副武装,带着几个同样提着ak的正式勘探队员,站在工人背后压阵。

    这同时,一些大小合适的木料也被抛下堤岸。这些新鲜的含水木料将会被塞进煤气炉里,用来给岸上提供电力,以便节省船舱里储存的优质干馏木料。

    元斗号的轮机舱是经过改造的。当岸上的电锯工作的时候,煤气炉系统和一台小发电机也同时开始启动,然后一捆电线便被甩到岸上:离开电线,充电式电锯很快就会耗尽电量,尤其是在17世纪这种遍地巨木的环境中。

    晚上6点,潘明忠及时下令收工。

    2个多小时毫不停歇的疯狂劳动,已经将所有工人的体力榨干,再干下去反而会影响明天的工作。所以在一声口令后,大队人马就撤回了元斗号,堤岸上只留下两个哨兵在那里驻守。

    这两个小时的成果还是显著的:堤岸上已经被清理出一块半亩大的空地,更远处一些茂密植被也已被放倒。只要给勘探队明天一天的时间,那么一座小小的木寨就会拔地而起。

    当然,在寨子立起来之前,大伙还是老老实实回船上过夜的好,免得被野人抓走做了烧烤。根据清代记载,苗粟这里是平埔族道卡斯人的地盘。然而谁也不敢保证附近没有高山食人族出没17世纪初的苗粟,没有任何关于山地土著的记载。

    当天傍晚,河滩边架起了几口铁锅。勘探队成员在抓紧时间吃了点鹿肉干泡米饭之后,就早早休息了。而勘探队的三个穿越众头目,则在天黑后,爬上机枪巢,带上夜视仪,开始轮流值班。

第217节 第N类接触

    匆匆一夜过后,船上的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起床做准备。

    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根据潘明忠他们的推测,附近的土人极有可能在今天,最迟不过明天,就会跑来和穿越众接触。

    至于是猪突式接触,还是试探型接触,这个没人能猜出来。元斗号上的人现在只能不变应万变,抓紧时间抢修一道墙出来再说。

    木墙的修建速度很慢。即便是再小的砦堡,三四百个平方的内部面积还是需要的,所以今天绝大部分的工时都会用在修墙上:平整土地,挖壕,砸夯原木......

    这些工作电线是帮不上忙的,因为元斗号带不了那么多工程机械,除了削尖木头外,其他的只能靠人力一点点完成。

    所以整个上午的时间,大家就在夯木头中渡过了。这些一头削尖,高度只有1.8米的原木是没有经过处理的,被捆扎成墙以后,过段时间就会因为木料中水分的蒸发,使得墙体变形。

    不过这些问题在眼下都不是事。勘探队的当务之急是在此地站住脚跟,所谓黄金三...一天。至于今后,只要能站住脚,那么砦堡自然会陆续扩建,内部这道墙很快就会拆除掉烧火。

    ......

    忙碌了一早上后,潘明忠看看砦墙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于是他知道今天是没戏了,晚上还得回船上睡。好在截至目前,哨兵还没发现射界区域内有土人出没,这让潘明忠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没准土人很少来这一带?”

    抱着喜忧参半的心情,潘明忠下令收工开饭。听到命令后,所有人当即扔下了工具,围在两口大铁锅前,乐呵呵开始等饭。

    下一刻,曹操来了。

    屁股刚坐在地上的潘明忠,在听到哨兵一声大喝:“南边有情况!”后,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ak就往南边看去。

    南边就是河堤方向。

    此刻映入潘明忠眼帘的,是大约200米外,站在河堤旁的两个身影。等他拿起望远镜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男一女。这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浑身一丝不挂,女的还是个小孩,七八九岁的样子,男的岁数大一点,应该有个十二三四岁这是潘明忠猜的,原始土著的年龄和后世人完全不一样。

    “老宁,上机枪巢!”潘明忠看到那两个小孩身影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满头大汗地拿起步话机下达命令:小的来了,老的还会远吗?

    “已经到位,over!”步话机很快传来了宁韦的回答。

    “所有人戒备,雷剑,雷剑赶紧观察!”

    “在看了!”位置就在不远处的雷剑,这时正举着一个大号的红外观察仪,对准四周的密林在细细搜索。

    潘明忠如此紧张是有原因的,现在正是营地防卫最虚弱的时候。

    元斗号所处的位置是在河岸下方的水面上,所以机枪巢里的宁韦视野很差他看不到河岸上方的动静。除非敌人从河岸上冲下河滩,他手里的重机枪才能发挥作用。

    而潘明忠他们这时的位置很尴尬:背靠河岸的营地现在就像个八卦阵一样,零零落落的几段木桩墙四处漏风,根本起不到防护作用。而且岸上没有重武器,只有几把ak和几杆二八式,如果大批野人突然冲出来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事实证明,某人多虑了。

    当雷剑用仪器详细扫一遍树林后,他明确告诉潘明忠:没有大批敌人,附近只有那两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土人小孩。

    “呼......”潘明忠先是长出一口大气,然后下令加强警戒,其余人继续吃饭。

    ......下达完一系列命令后,他先是从自己的帆布登山包里掏摸几下,然后沿着河堤往那两个小孩走去。当双方差不多距离30米的时候,潘明忠停脚......因为男孩这时已经抓住女孩的手,看模样准备闪人了。

    于是潘明忠便把手里的糖块扔了过去。

    糖块是从福州城里采购的,桂花糖和芝麻糖都有。潘明忠先是对着两个小孩亮一亮手中用红纸包裹的糖块,然后一挥手,糖块就飞了过去。

    看到一块红色的东西落在前方不远处后,这个皮肤黝黑,瘦瘦小小的男孩犹豫了一下,然后猛地往前一蹿,便从草丛里抓住了那块糖。

    下一刻,潘明忠高高举起手中的糖块,然后剥开红纸,给两个小孩示范了一遍如何吃糖。

    男孩很快就把糖果塞进自己嘴里。

    嚼几下糖块后,男孩笑了。然后他从嘴里掏出那块糖,塞进眼巴巴抬头看他的小女孩嘴里。

    ......

    孩子终归是好骗的。

    当潘明忠手里的糖只剩最后一块时,两个小孩已经被他像引小狗一样引到了自己面前。

    下一刻,潘明忠微笑着伸出手,而男孩犹豫一下后,同样缓缓伸出手,从潘明忠掌心拿走了那块糖。

    大叔在搏得小朋友信任后,就可以带他们去看金鱼...不,是看铁锅了。两个朋友随后被领到营地,坐在了铁锅旁的一段木头上,开始和满脸笑容的大叔咿呀咿呀地比划起来。

    虽说从头到尾,大叔也没弄明白这两个孩子说话的内容,但是他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孩子的名字。

    这两个明显是兄妹的土孩子组合,哥哥叫塔甘,妹妹叫塔南。

    塔甘和塔南兄妹俩,很快就尝到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碗鹿肉汤泡米饭。原始人没有铁锅,所以他们总是把猎物串起来烤,把谷物用植物叶子包起来,或者用竹筒装起来焖熟。

    翘家兄妹俩今天在营地里得到了优待。不但吃了煮肉,他们每人还混到了一件风衣......其实就是普通工人穿的靛蓝褂子,套在这二位身上,就成了风衣,至少膝盖以上都被遮住了。

    这之后潘明忠恭送二位离开的时候,还给塔甘身上挂了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小袋盐,一颗玻璃球,一个小瓷碗,一块糖。

    接下来就是忐忑的等待。

    周围有土人的村寨这一点已经确定,现在只等他们上门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已经释放出善意的穿越者一方,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不再时时刻刻处于恐惧中。

    ......

    下午四点左右,在哨兵的示警声中,大批土人终于出场。

    数量约有200,拿着梭镖的土著战士,缓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这些人和他们在台南台北的亲戚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一丝不挂,同样在脖子上挂着各种小饰品,其中一些的耳朵和嘴唇上还穿着木塞,风格实在是原始到爆。

    而见到这一幕的潘明忠同志,不由得喜上心头:土人没有猪突,而且他已经看到走在前排的塔甘兄妹。

    “很好,看样子不是来打架的。”潘明忠笑着对旁边的雷剑说一句。然后他又对着身后已经严阵以待的队员大喊道:“所有人注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当土人大部队走到距离营地只有50米距离时,终于停了下来,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古老的接触方式再一次上演:三个头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和潘明忠在场地中间相遇。

    原本应该很有历史性,很庄重的接触,事实上整个过程乏善可陈因为没有翻译。

    苗粟这里的土人属于山沟种群,是纯正的生番。他们的语言即不是大员那边的南岛语系,也和台北的亲戚说得明显不同,所以元斗号这次带来的新港社翻译,只能听懂不到10%的当地单词。

    没有翻译怎么办?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交谈。

    土人的头领是一个皮肤松弛,满脸皱纹,苍老的不像话的男人。他走过来后,先是手舞足蹈了一番,在这同时,老人家嘴里发出了咏叹调式的歌谣。

    尬舞完毕后,老头看到潘明忠学着他最后那个动作,摆了个摊手的造型后,貌似很高兴。

    接下来老头便拿出那个潘明忠送给小男孩的布包,然后掏出那一小袋盐说了句什么后,身后有个健壮的战士就把一张不大的黑熊皮扔在了潘明忠脚下。

    ......这个动作大家都懂,所以很快大家就在现场学习本地语言的翻译主持下,开始了易货贸易。

    这里的土人没有多少可以拿来贸易的东西。他们没有硫磺,而且毛皮也不是很多:大员的熟番会有意识地晾晒,存储所有的毛皮用来交易,而此地的生番,明显没有这个概念。

    不过这都无所谓。在潘明忠看来,只要这帮土人愿意交易,那就一切好说。

    傍晚之前,外来者已经用盐,布,玻璃珠,还有粗瓷碗换来了土人所有的货物:皮毛,干肉脯和小米。

    看到一部分土人战士背着盐巴和布匹打道回府后,潘明忠知道对方的戒心已经降了很多,于是他接下来又拿出了屡试不爽,通行多元宇宙的终极大招:请客吃饭。

    很少有土人在面对大铁锅时会镇定自如,尤其是当他们吃到加了足够调料的炖肉后。

    当那个苍老的头领喝完用瓷碗装着的粘稠肉汤后,重头戏终于来了:下一刻,双方开始用手势讨论起一件事来,铁锅换土地。

    就像红毛用玻璃球换曼哈顿一样。

第218节 黑土

    原始部落在有关于土地的看法上,其实和殖民者是不同的。在殖民者看来,得到土地就是得到了所有权。而世世代代在某片土地上渔猎,游耕,采摘果实的部落民,他们在意的其实是土地的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

    这就造成了原住民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表面现象:曼哈顿就是典型例子。

    当然,外来者是不会在意土著想法的只要给他们一个落脚点,土著很快就连活命的权利都没有了,谁还在乎什么所有权之类的东西。

    潘明忠他们今天面对的,就是和当初荷兰人一样的状况:工业品换土地。

    这个问题有点难。

    首先,穿越者是后来人,所以他们不会给自己挖坑。要知道,在后世,贪婪,狡诈的荷兰人用一箱玻璃球换了曼哈顿的故事,已经被老师们在全世界的小朋友那里讲了几百年,并且还会继续讲下去只要曼哈顿还是全球房价最贵的地方。

    这就是问题所在。

    后世的人不会在乎当时的曼哈顿岛一片荒凉,也不会在乎荷兰人其实是公平贸易:印第安人是在没有强迫的情况下,自愿用曼哈顿的使用权换玻璃球的。然而后世的报纸和教科书上只会大喊:看吧,这帮坏蛋用玻璃球换了一平方上万美元,总值超过一万亿美元的土地......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无论当时红毛用何种商品换来曼哈顿,后世都会招致同样的舆论攻击......荷兰人也很无奈啊。

    所以穿越众不能给自己挖坑。所以潘明忠在出发前,就得到了大办公室某人的私下告诫:今后勘探开发,不要搞成曼哈顿那种模式。至于具体怎么弄,咳...这个老潘你自己把握。

    于是老潘现在有点挠头。

    既要从生番那里换到土地,又不能用商品交换的模式导致日后被动:这就等于是承认了土著对土地的所有权。

    即将建立的穿越帝国,虽说肯定会承认土地私有,但那是针对文明世界的,比如说明人......底线就是对方要有文字,有制度,有契约。

    对于这些露着鸟,连文字都没有的种群,论坛上的主流声音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一套:迁徙和强制进城务工是这些土著的唯一出路,至于说土地......请出示地契或者合同。没有?没有你说个蔡国庆。

    这个政策其实最主要的针对目标大家都清楚:广袤的东南亚土著,广袤的太平洋岛民,广袤的北美印第安人......苗粟这里的生番属于附带伤害。

    这就是穿越众对待不同文明的思路,虽说不好启齿,但事实就是如此。

    ......

    潘明忠最终还是在和土著谈判的时候,模糊了贸易和土地之间的概念,采取了拖延战术:尽管在饭后的谈判中,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老首领在用手臂给附近的土地画圈,然后他就指向了铁锅。但是潘明忠还是以语言不通为由,暂时拒绝了老头的土地贸易方案。

    当双方约好第二天继续交易后,潘明忠顺便把那个来自新港社的翻译派去了土著村寨侦查,美其名曰:24小时强化语言培训。

    等第二天翻译归来,潘明忠算是大体搞清楚了这伙土人的规模。

    苗栗县历史上主要的族群是道卡斯族,其人下属的社群是蓬山社以及后垅社。而根据翻译今天带回来的一些零散资料,潘明忠判断,昨天跑来和他贸易的,应该是后垅社的一个分支。

    这个分支社群规模和新港社差不多。根据翻译所说,这个叫做“头苑”社的村落联盟,在附近有三四个村落。这也是土人昨天之所以能凑出200号战士的原因:只有1000+的村落人口基数,才能出现200个战士。

    今天双方的再次见面,气氛更加和缓了一些。从向导嘴里知道,昨夜的土著村落里,巫女甚至举行了一次大型的拜神仪式,用来感谢神明将食盐带给了村落。

    潘明忠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这帮人看来和福建广西那些山区人民没什么区别,都属于极度缺乏食盐的种群。

    而穿越众这边底气也更足了一些:围墙马上就要完工。所以潘明忠便按照既定政策,要求翻译告诉那个叫做“莫那”的老头首领:他需要老头派出向导带他去打猎,以便用来准备午饭。

    狩猎权是很重要的权利,但是莫那村长没有考虑多久便同意了:昨天头苑社下辖的几个村庄,事实上统一举行了拜神仪式。在老头40年的漫长人生中,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带着盐和布匹的船是什么时候来到后龙溪深处了。

    所以,这些外来者是需要照顾的客人。

    很快,潘明忠就全副武装,带着四个勘探队员准备出发,而给他们担任向导的,是七八个土著战士。

    看到老潘仔仔细细往自己两只大腿外侧绑m9手枪,石油人宁韦这时候不解了:“手枪能打猎吗?你带那么多干嘛?”

    “手枪是用来打土人的。”旁边的雷剑笑着给他解释道:“老潘的目标是人。如果土人向导有什么不轨,老潘就要杀人。”

    “明白了,示威行动。”

    “对,一定要展示肌肉先,这样才会有和平。”

    ......

    狩猎队发出的枪声,很快就在寂静的河谷中传了出来。营地里的人其实不用步话机也能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大片的飞鸟不时就会从密林中飞起来。

    潘明忠他们是早上9点出发的,而到11点的时候,狩猎队已经满载而归了。

    “这他娘的物种太丰富了啊,遍地都是。”某个累得气喘吁吁地人,一边把扛在肩头的黑熊扔在营地门前,一边说到。

    所有狩猎队的人都扛着不止一头猎物。

    水鹿,台湾黑熊,山羌,野猪,另外还有10来只黑长尾雉和蓝鹇这些是用来做叫花鸡的。

    和兴高采烈的勘探队员不同,土著向导们的眼中普遍饱含着恐惧,而且比较沉默。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开始对村长描述那种可怕的铁管为止:外来人一抬手,随着巨大的吼声和烟雾,几百米外的猎物,包括已经飞上树梢的雉鸡,就这么死了......

    其余土著在听到向导们关于火枪的描述后,对这些外来人的武力终于有了基本概念......于是乎,双方的关系更加平和:土著战士很快便收起了那份桀骜。

    武力终归是有用的。

    变得老实很多的土著们,接下来又观摩了外来者使用金属刀给动物剥皮的表演,之后他们便得到了这些皮革。

    外来者将理论上属于自己的战利品送给土著后,又请他们吃了一顿煮肉大餐。

    饭后,戏肉来了。

    潘明忠笑嘻嘻坐在一群土著对面,手拿一个ipad,开始缓缓将屏幕不停在土著面前移动。

    此刻在液晶屏上显示的,是一组组天然石油井的画面。这里面有不断冒着气泡的粘稠油坑;也有颜色对比明显,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沙地面。

    事实上,不用等潘明忠再放一遍录像,包括塔甘兄妹在内的好几个人在看到其中一副画面时,当场便有了反应:他们嘴里发出惊叫的同时,手指向了远处山峦的方向。

    ......

    勘探队和头苑社的一揽子协议,在当天晚些时候正式达成了。

    头苑社的老村长在当了背锅侠之后,喜滋滋的同意了明天带外来者去那块“黑沙地”勘探的要求。

    与此同时,老村长也答应了将河堤这一片土地的使用权转让给外来者的协议。当然,这个协议是口头的,而且是混杂在“用铁锅雇佣土人带路勘探”这个劳动雇佣条件里的。

    ......潘明忠最终还是用一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和土著达成了关于土地所有权的协议。至于将来的课本怎样装裱此事,那就不是他老人家所能管到的了。

    又过了一天后,寨墙彻底完工,而勘探队在这同时,也做好了进山的一切准备。商议好由潘明忠带队,宁韦负责勘探,雷剑守家后,一个10人的勘探小队就带着工具跟土人大队一起进了山。

    后世的苗粟山区里,绝大部分植被都是次生林:后人将原始森林砍伐以后补种的新树。事实上台湾从日据时代起,就展开了砍伐森林的大业,后世除了少数森林公园以外,大部分植被都是次生林。

    而此刻跟在步伐矫健的土著身后,穿梭在昏暗的原始树林里的潘明忠小队,讲真,要不是队员背着的电台和手中的定位仪器,他们这会已经迷失在无穷无尽的森林里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块“黑沙地”的位置,论直线距离的话其实并不远:就在营地正前方,两山之间的山坳里。

    “怎么样,是咱们要找的地方吗?”

    终于走到地头后,呼哧哧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眼前这块四周寸草不生,大约有50个平方的黑沙地,潘明忠紧张地问到。

    宁韦没有答话,而是先蹲下来抓了一把沙子仔细看了看:“有戏,挖吧。”

    简单的四个字,就是劳动的开始:队员们开始轮流用铲子在黑沙地的中心位置挖了起来。

    好在一旁还有土人。

    当某人发现土人对闪亮的铁铲很感兴趣后,接下来的挖掘工作就由兴致勃勃的土人来担任了。

第219节 修路和奴隶

    咸丰年间的那口台湾第一井,明人“坑主”当时只往下挖了3米多的深度就开始出油,日产量是40公斤。

    虽说那口井的具体位置早已泯灭在历史长河中,也不见得就是潘明忠他们脚下的这口井,但是这无所谓:处在同一个产油带,并且已经有油砂渗出地面的地方,总归是能挖出石油的。

    事实证明,3米就是这个油层压力的临界点:两个多小时后,随着一个勘探队员惊喜的喊声从坑底传出,大伙急忙冲到坑边探头一看,一股拳头大的黑色液体,正泊泊从坑底涌出来。

    从一开始塘庄定策,到今天黑金出土,穿越众们整整用掉了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才最终使梦想成真。

    而当宁韦探头看到这一幕时,急忙把几个帆布折叠桶扔了下去:“盛满,盛满拉上来。”

    一旁用双手拄着膝盖,撅着屁股往下看的潘明忠,这一刻再也止不住笑容,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土著们不理解外来者为何会大笑。在他们看来,黑色的石油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冒着黑水的土坑,每隔一些年头就会从不同的地方渗透出来,有时还会聚成一个小油坑,气味难闻,动植物都会远离此地,通常土著们在这种地方都是绕着走的:他们总觉得这是不祥之物。

    然而今天不一样。今天这片密林里充满了外来者兴高采烈地喊声,土著们先是迷茫地看着他们将粘稠的石油装满了十几个布桶,然后这些人便做起了奇怪的拜神仪式:合影。

    于是乎,一群露着鸟,提着梭镖的原始人和勘探队员围绕着黑色油坑的历史性一幕,就在“咔嚓”几声后,定格在了照片上。

    拍完照就要散伙,和毕业照一个道理。

    然而当潘明忠看到宁韦指挥大伙迅速收拾走人时,还是稍稍有点不解:“这就走了?”

    “啊,不然呢,跟这儿过夜?”

    “我的意思是......不应该再勘探勘探,化验测试什么的......感觉有点草率?”

    “狗屁,样品已经有了,坐标也记录了,还勘探什么,抓紧回家才是正事。你看看这鬼地方,上看不见太阳,下看不到山脚,不能多待,有杀气。”

    “那下一步怎么办?进设备钻井采油?”

    “噗嗤”一声,宁韦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指挥着队员和土著挑起油桶下山,宁韦一边给潘明忠讲道:“下一步什么都别干,呼叫包工头先。”

    “包工头?”

    “嗯,陈栋那帮搞基建的随便来一个。”宁韦说到这里,转头正色对潘明忠说道:“要想富,先修路不懂吗?要想采油,同样先修路,其他的别想。”

    “我去。”潘明忠听到这里有点郁闷:“这里距离营地差不多有1.8公里的直线距离,修路的话大概还要多绕一点,够麻烦的。”

    “你来前没看资料吗?当年日本人同样是修了石板路,然后靠着缆车和索道往山下运石油的。”宁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咱们还不如日本人呢,我估计前期修条便道,然后就得靠肩膀挑。”

    “不能安个管道直接往山下运油吗?”

    宁韦听到如此白痴的语句后,被迫翻个白眼,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看窑区那些正在攻坚自来水阀门的货,像是能生产出石油管道和压力阀门的样子吗?”

    “第二,要上马石油管道,那么油田的年产量至少也要万吨起吧?你不觉得咱们这个百吨级的纳米油田,上管道有点......”

    宁韦说到这里,用大拇指掐住小指尖,比划了个“小虾米”的手势。

    “明白了明白了,这就是个原始的作坊,上不了台面。”潘明忠这下懂了。

    “其实日本人在后期也修了管道的,不过那时候的井深都在500米以下,年产量也上了万吨。”

    宁韦说到这里,露出满脸感叹的表情:“咱们用不着那么苦逼,因为全世界都在咱们手里。只要咱们的石油消耗量能达到千吨级,那么开着铁甲舰去婆罗洲挖高品质的轻质石油不好吗?谁还待这里挖油,太没效率。”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说,在这儿不需要整多大的摊子,凑活着混两年就完事。回头等大部队来了,我再打几口百米井出来,产量足够窑区那帮货用了。”

    “......被你说得我都没激情了。”

    “你一个搞勘探的要什么激情?”

    “那你一个搞石油的也没见有激情啊?”

    “废话,有激情是一定要射出来的,你看今天那口井,有半点喷射的样子吗?”

    “......”

    伴随着两人的聊天声,欢快的“土洋联合矿井勘探队”开始打道回府。而不久后从元斗号上发射出的电波,则迅速引起了大员方面的关注即便是在战云密布的备战时期,发现石油的消息依旧戳中了大部分穿越众的g点,所以大办公室当即派出了第二艘增援船只。

    这一次随船而来的,不但有基建工人,还有关键人物:包工头。身为基建方面的权威人士,某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货色在两天后亲自来到苗粟:冯冠杰。

    冯冠杰的到来直接引起了苗粟现有格局的改变:潘明忠和雷剑,包括他们的勘探队员和元斗号在内,功成身退,即日返回大员另有任用。

    而冯冠杰在登岸的第一时间,就出任了油田镇的镇长,外带油田建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宁韦是总指挥。

    事情很快就随着冯冠杰的到来走上了正轨。就在他到达苗粟的第二天,150名建筑工人开始了扩建营地的行动。这些人在营地扩建完成后,就会和那些已经达成协议的土著一起,砍伐森林,按照冯冠杰实地勘探后给出的图纸,修一条直通油井的土路出来。

    而暂时没事干的宁韦,则成了保安队长。

    他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带着50名士兵巡逻和解决纠纷后龙溪上越来越多的船只,已经将附近其他村落的土著吸引了过来。宁韦现在不但要阻止地头蛇头苑社的战士和对方打群架,还要负责安排交易,并且和那些新土著谈判雇佣劳工的问题。

    ......

    冯冠杰在搞定临时营地和土路后,很快又规划出了采油小镇的设计图位置很明确,和后世地图上那个小镇是重叠的。

    元斗号当初为了方便停船,是将落脚点选在了南边一处小河湾里。事实上那里并不是安营扎寨的最佳地点:油井方向的山头有一条汇入后龙溪的支流,这条溪流和后龙溪交汇的河口地带,才是最合适土建的地方。

    当然了,17世纪的这处河口小平原,目前还处于茂密的植被,连片的水洼,恐怖的蚂蟥和蚊子军团的掌控下:这也是某些人不敢把船停在那里的原因。后世出现在地图上的那个石油小镇,在17世纪是需要拿命去开拓的。

    “来200炮灰先。”实地勘探过那块面积不到100亩的河口小平原后,冯冠杰言简意赅地向大员发出了电报。随着他话音落地,极度渴望石油的大员方面居然罕见的没有讨价还价,而是毫不犹豫地送来了200个极其珍贵的炮灰爪哇人。

    这200个奴隶到达苗粟的第一时间,就被派驻到最危险的河口地带,去清理那里的植被,水洼,蚂蟥和蚊子......

    事实上,这些奴隶此刻面对的工作环境已经相当不错了。因为在他们到来之前的两天,已经有一艘轰隆作响的沙船停在了河口。而这块小平原上的植被,都被一些穿着全身防护服的人用电锯和铲子推平了。

    所以,奴隶们现在所要做的,首先是焚烧。当大量的植物被点燃后,奴隶们就要趁着蚊子被熏跑的机会,速度将一切水洼填平,并且垫高地基:现在是雨季,未来的小镇需要将地基垫高一点。

    ......

    艰难的拓荒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这200个奴隶很快就会在残酷的环境中被消耗一空。搞定河口小平原以后,他们还要继续去清理上下游那些河岸,消灭一切蚊子和蚂蟥这项工作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全部死亡为止。

    所以,讲真,这次的油田开荒,大办公室可是确确实实下了血本的:200名活不过半年的爪哇奴隶,价格就是5万两银子,这实在不便宜。

    至于这些新奴隶的来历......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元斗号出发去苗粟寻找石油的第二天。

    事实上在元斗号出发后的当天傍晚,安装在大员商馆东南角的雷达站屏幕上,就显示出了从西南方驶来的一支船队。

    由于某个可以穿梭空间的人不愿意过多承担风险,所以穿越势力现在所用的雷达都是民用版本。这样一来,探测距离自然就会和军用版有很大差距:只有不到100公里。

    好在现在是17世纪,100公里的预警范围已经足够。

    于是当大员这边得知有一支数量不下15艘的船队自南而来后,当即派出了正在休整的2艘驱逐舰出海一探究竟。

    消息很快就通过电报传了回来。对方船队的旗帜,是voc旗荷兰人。

第220节 两手准备

    暗云密布,金光破障,天空中浓厚的云层已经将阳光彻底遮住。尽管从时间上来说,现在是下午3点,但是包括大员岛在内的周边海域,此刻却被一片风暴前的黑云遮盖,只有偶尔从云层上方劈裂下来的几道光线,才会告诉人们,现在不是黑夜。

    悬挂着红白蓝三色voc旗帜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这时已经停驻在了大员外海,距离航道口2公里的洋面上。

    “这些流亡贵族已经把航道挖开了?”收回望远镜后,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汉斯普特曼斯站在米德尔堡号的船头惊讶地说道:“上一份报告中可没有详细提到这件事,否则的话,我想我的旗舰应该是莱瓦顿号。”

    “这些人有很多奇特的技术,阁下。”穿越众的老朋友,约翰尼斯范德哈根这时在旁边恭敬地说道:“或许在毛哲尔眼中,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毕竟,报告上提到的神奇之处太多了。”

    “这些问题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我已经看到通讯艇划出航道了,毛哲尔先生会在上面的,对吗?”

    “一定是这样的,阁下。”

    ......

    荷兰人的船队是来干什么的,这还要从5个月前说起。

    当5个月前,由彼得奴易兹率领的斯洛滕号返回巴达维亚的那一天,整个巴达维亚都轰动了。

    时任巴达维亚总督的简皮特斯佐恩科恩总督,在查验完货物,看完信件,并且听取了奴易兹以及遛弯四人组的汇报后,当即召开了市议会,对所有巴达维亚高层通报了大员事件。

    而在会后,奴易兹和包括范德哈根在内的几个人,顿时变成了巴达维亚的明星人物。因为科恩总督在会议上公开出示了由“大员总督”亲笔写给他的信件和私人礼物:友善的商业承诺和漂亮到无以伦比的珍珠首饰。

    一切的质疑都在从斯洛滕号船舱里搬出来的那些生丝和瓷器面前消失一空。明星们在连续一周的时间里,每天都穿梭在各种酒会中间,不停给大人物们描述着穿越势力的每一处细节。另外,每当他们拿出那几串被后世镶嵌工艺处理过的珍珠项链时,都会得到无穷的惊叹和赞赏。

    没有人在意那点士兵和商馆的损失。联省共和国现在正处在黄金时代,这其中功不可没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无国界”商贸公司。这些随时都可以和仇敌做生意,并且顺便出卖祖国的商人们,对于那点人命毫不在意,更不用说那座连城堡都算不上的商馆了。

    科恩总督本人也是这个意思:和那个神秘势力展开贸易。

    身为东印度公司在南亚最伟大的奠基者,英雄,刽子手,种族灭绝者,一贯对待土著绝不容情的科恩,这一次从奴易兹带回来的大员货物需求清单上,第一次发现了关于解决爪哇人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1628年的巴达维亚,日子并不好过。

    历史上在科恩总督的第二次任期,也就是1628、1629这两年的任期内,爪哇岛上最强大的马打兰苏丹国曾经两度围攻巴达维亚。事实上就在奴易兹他们返回巴达维亚不久,土著王国大批集结战士的消息就已经在城里开始传播了。

    马打兰苏丹国是16-17世纪上半叶爪哇群岛最强大的土著王国,现今的国主是马斯朗桑苏丹。历史上这位苏丹几乎统一全爪哇,并将势力扩展至苏门答腊的巨港以及加里曼丹的马辰和苏卡达纳。

    而从今年(1628年)起,认为国势已达到巅峰的郎桑苏丹,便开始下令集结战士,准备拔掉爪哇岛上唯一的钉子:荷兰人的大本营巴达维亚城。

    这种围攻是很残酷的,双方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围绕着城墙展开一系列低烈度的攻防,土人被枪炮大批打死,而荷兰人也不好受:由于被围困,同样有不少人死于疾病和各种附加伤害。

    科恩总督就是最好的例子。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在明年死于土著王国的第二次围困中痢疾。围城中的人喝不到干净的水,即便是43岁的壮年总督,最终一样死于痢疾。

    所以,已经预感到和土著的战争不可避免的科恩总督,在看到穿越众购买土著的意向书后,可以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上位者的关注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科恩在乎的,是巴达维亚每年用来驱赶,屠杀土人所花出去的大笔的军费。现在如果有一个渠道能把土人变成金钱,那么毫无疑问,今后和土著的战争损失就会降到最低,甚至可以盈利黑人的榜样就在那里,谁都能看到。

    另外,由于大员这股神秘势力的胃口比较独特,所以奴隶贸易很好地弥补了对方不需要太多香料的份额......无论怎么看,奴易兹他们带回来的这份商业清单,都是极其契合巴达维亚这边的商业现状的。

    所以科恩总督很满意。

    于是乎,在奴易兹到港半个月后,他便率领着五艘贸易船北上去了孟加拉沿海和印度。孟加拉地区的土邦王公手里有硝石,而印度地区有各种毛皮和棉花,这都是大员方面急需的货物。

    当奴易兹再一次回到巴达维亚的时候,已经到了1628年4月份。

    5艘贸易船运来了满载的硝石,皮革和棉花。而这个时候,长达两个半月的巴达维亚围攻战也刚刚落下帷幕:马打兰王国前不久刚刚撤军,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在发展。

    然后,噩耗来了。

    ......

    一艘被日本幕府驱逐的快艇带来了荷兰驻日本商馆的全体雇员,以及幕府将军下令终止日荷贸易的文件。在恼怒中弄清楚事情原委后,彼得奴易兹先生当即就被巴达维亚评议会确认为导致此事发生的元凶......

    当然,奴易兹也不冤枉就是了。

    日荷之间的那一堆烂事前文已经有过介绍,这里就不再赘述。总之,奴易兹先生在担任大员长官的岁月里,并没有处理好公司和日本人之间的矛盾......不但没有处理好,而且还激化了双方之间的敌对情绪,所以,这个锅必须由他来背。

    于是乎奴易兹先生就凉凉了。

    于是乎原本预定的赴大员船队司令兼外交代表的职务,也离奴易兹先生远去了。

    历史在这里貌似又回到原来的轨迹:原本应该在下一年度赴大员商馆担任长官的汉斯普特曼斯,在这个位面,提前了一年时间,又一次接任了奴易兹先生的职位。

    汉斯普特曼斯是荷兰密德堡人。历史上此君接替奴易兹上任后,四处征讨台湾土著,发展对明贸易,发动料罗湾海战,大员商馆在此人担任长官的岁月里,不但扭亏为盈,而且打好了长足发展的基础。在历任台湾长官里,汉斯普特曼斯毫无疑问是最出色的一位。

    于是在1628年的5月初,在原本担任巴达维亚评议会主席的汉斯普特曼斯率领下,15艘大大小小的荷兰船只组成了舰队,带着货物从巴城出发,驶向了大员岛。

    然而船队用了1个半月的时间来到大员外海后,并没有下锚,而是摆出了一副随时可以机动的阵型,等待着信使的来临。

    这之后本篇开头的那一幕出现了:如普特曼斯所愿,公司驻大员的低级商务员毛哲尔,第一时间就乘着小艇来到了米德尔堡号上。

    然而当毛哲尔见到普特曼斯后,被问到的头一个问题就令他目瞪口呆了:“如果我们现在发动战争,舰队是否有机会夺回岛上的一切?”

    毛哲尔在听完普特曼斯的想法后,瞪大了双眼,然后挥舞着双手惊讶地说道:“哦,我的上帝,这一定是疯子才能想出的主意!阁下,请允许我直白的告诉您:进攻面前的岛屿是毫无机会的!”

    “商务员,你是觉得我们力量不足吗?”普特曼斯此刻紧紧盯着毛哲尔:“我们有15艘船,在我的旗舰上就有125名船员和251名士兵,整个舰队的士兵加起来超过了1000人,我们还有重炮......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完全不够!”毛哲尔此刻涨红了脸:“岛上的士兵有远射程的火枪和1磅炮,他们还有不靠风帆也能行驶的快速纵帆船,上帝,难道您来这里之前没看到那两艘船吗?”

    “我不认为那两艘船能造成太大威胁,它们数量太少,吨位太低。”普特曼斯这时不由得往舱外看了一眼两艘穿越众的驱逐舰此刻正在大员外海游弋,并没有进港。

    “至于那些步枪和1磅炮......”普特曼斯这时微微翘起了自己的胡须:“舰队总共有20门24磅炮,我想这足够压制那些奇怪的兵器了。”

    毛哲尔这时已经彻底无语,他现在只能用双手拄着桌面,沮丧地问道:“进攻大员岛是科恩总督的命令吗?我以为船队是来这里贸易的。”

    “船上有货物,也有炮弹。至于科恩总督......我现在正在执行大人的命令:确认贸易伙伴的合作资格。”

    “好吧,我想我明白了。”毛哲尔抬起头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告诉我岛上详细的兵力配置,然后回去告诉那些明国贵族们,我需要见到他们中的一员。”

    “好的,阁下。”

第221节 人质

    乘着5月份的头一股西南季风,自巴达维亚出发的荷兰舰队,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旗舰米德尔堡号排水量550吨,船上光是24磅的长身管舰炮就有4门,另外,舰队里还有4艘400吨级左右的盖伦船。其余那些快艇虽说排水量都是100200吨的小船,但是10艘的数量加起来也相当可观。

    穿越势力之前抛出的巨大诱惑,是历史上的荷兰人从没有遇到过的。在这个位面:奴隶和生丝这两种王冠贸易的叠加效应,使得荷兰人这次向大员岛派出了远超历史规模的舰队。

    秉承着大航海时代的通行做法,普特曼斯司令今天来到大员外海后,很自然就将舰队的预期目标分成三档:正常贸易,炮口下的贸易,占领下的贸易。

    雄狮只会和具有同等力量的雄狮分割地盘,弱小者是没资格参与宴会的。所以普特曼斯今天的当务之急不是贸易,而是试探对手的实力。

    ......

    看到载着商务员毛哲尔的小艇返回大员航道口,站在旗舰艉楼上的普特曼斯此刻开始下令:舰队外移至一里格处。下一刻,随着旗号的传递,荷兰舰队的船只开始纷纷挂起一部分船帆,开始将原本就没有下锚的船只往外围移动。

    一里格在海洋中通常取3海里,相当于5.556公里。

    原本荷兰舰队是自南而来,它们停泊的位置在航道口南边2公里多的位置。现在随着普特曼斯的一声令下,15艘荷兰船只又往外海走了3公里,已经和大员的航道口持平,并且隐隐有封锁的意思在内。

    而始终在航道口北方游弋的那两艘驱逐舰并没有做出什么剧烈反应:它们依旧在那里缓缓绕着圈,监视着荷兰舰队。

    很快,就在毛哲尔进入航道口不久,一艘挂着三角帆的小艇就像利箭一般从航道冲了出来,米德尔堡号刚刚调整完自己的位置,小艇已经停在船边。

    从软梯爬上来的,除了毛哲尔之外,毫无疑问还有一个荷兰人认知中的“大员贵族”。

    这些据说来自明国腹地的古老贵族通常身材高大,独特的气质令旁人一眼就能把他们和其他人分辩出来。

    普特曼斯也不例外。尽管他只是事前从报告和一些人的叙述中知道一些穿越者的独特之处,但是今天这位一登船,他立刻就把来人和他身后那两个矮小黑瘦的土著随从区分开来。

    微笑着向他走来的人身材高大,举止独特。此人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一身怪异的短上衣,长裤和黑色皮鞋,脖子上挂着一根彩色布条,领口和一只耳朵上还戴着黑白色的饰品......总得来说,和普特曼斯曾经见过的那些贵族和土王相比,这些明国贵族的装饰并不令人感到繁复。

    双方很快进行了简单的握手礼,然后客人被请入船舱。

    ......

    在船舱坐定后,来人很快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大员谈判代表唐小桥。值得注意的是,这位看上去蛮帅,而且有点自来熟风格的谈判代表,此刻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荷兰语。

    虽说有些语法方面和红毛们不一样,但这已经足够双方交流,所以接下来船舱里的气氛变得活跃了一些。

    “抱歉,虽说是短途航行,但是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漂泊后,您知道的,船上只剩下朗姆酒了。”普特曼斯司令在和唐小桥互相介绍完随从后,将一个木杯推到来客面前。

    “哦,请原谅,这是我喝过最难喝的朗姆酒。”唐小桥在礼貌性地尝了一口杯里发酸的所谓朗姆酒后,实在忍不住吐槽一句。

    “没办法,这就是航海。”

    “我相信各位很快就能喝到高品质的朗姆酒。”

    唐小桥这时一脸微笑地指了指大员方向:“为了迎接贸易季,我们不但从福建进口了甘蔗,还垫高了北线尾岛的土地,并且在上面建造了漂亮的旅馆和酒吧。相信我,各位一定能在那里喝到最正宗的朗姆酒。”

    不等眼前这些荷兰人反应过来,有点话痨性质的唐小桥这时又快速说道:“另外,酒吧名是‘海盗酒吧’,怎么样,很有感觉吧?现在就缺几个漂亮的荷兰妞招待和一个能跳上桌舞蹈的侏儒了......当然,西班牙妞也行。”

    “在酒吧和小妞之前,您不觉得有些更重要的话题需要我们交换意见吗?亲爱的唐。”

    看着这个夸夸其谈,貌似丝毫没有感觉到船舱里的气氛正在变冷的黄皮肤谈判代表,普特曼斯不得不张口打断对方的谈话。

    “好吧,你们想谈什么?”收起了玩笑形态的唐小桥这时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脸上露出一个“就知道你要这样”的笑容。

    普特曼斯脸色冰冷地缓缓说道:“关于贸易协定和大员岛主权归属的谈判。”

    唐小桥听到这里,有点不解地问道:“贸易协定?难道彼得奴易兹先生在几个月前带去巴达维亚的那份协议,最终并没有经过科恩总督的签署?”

    普特曼斯这时有点卡壳,但他的语气很快又强硬起来:“那份协议科恩总督已经签署了,但是新协议也需要讨论。”

    “代表你个人意志的新协议?”

    “是的。不合理的协议应当撕毁,我们重新签订一份。”

    唐小桥听到这里,又露出了那种满嘴扯闲篇时的促狭笑容:“汉斯,我能叫你汉斯吗?”

    “完全可以,亲爱的唐。”

    “很好,那么让我猜猜:亲爱的汉斯,您一定有权利指挥这支舰队的每一个士兵?”

    “唐,我很敬佩你那贵族般的敏感。是的,你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我现在随时可以下令这支强大的舰队向大员岛发起进攻,将你的新酒吧重新变成露天广场。”

    “明白。”唐小桥这时扬手打断了亲爱的汉斯同志后续的话语:“相信我,这里没人比我更清楚舰炮架在国门之后的那些节目。”

    唐小桥说到这里,收起二郎腿,在站起来的同时系上西装纽扣:“船舱里太闷,我们出去谈吧?”

    “当然可以。”一群人随即起身,跟着唐小桥往舱外走去。

    “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今天来谈判的不是蔡呢?”在这个过程中,大员人民的老朋友约翰尼斯范德哈根先生,对于今天的谈判代表居然不是他熟悉的蔡飞明这个问题,感到有点困惑。

    “这还用问吗?后来者资历不足,当然要承担更加危险的工作!”唐小桥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最危险的工作里面就包含了谈判,参与者都要有做人质的准备。”普特曼斯这时冷冷地在一旁插了句嘴。

    唐小桥没有回应汉斯同志咄咄逼人的语句。这时的他,已经来到米德尔堡号的船尾,正在吹着凉爽的海风,观察着荷兰人的舰队。

    “很强大的舰队。”唐小桥观察几眼后,转过身斜靠在船舷上,然后微笑着对普特曼斯说道:“你的信心之源。”

    “是的,舰队就是力量。”汉斯同志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

    唐小桥不为意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指向船舷外:“在我们讨论人质这个问题之前,亲爱的汉斯,能否告诉我,那艘船上有什么贵重货物吗?”

    被唐小桥用手指指着的,是位于旗舰右后方的一艘快艇库克肯号。

    库克肯号的排水量只有120吨,在荷兰舰队里是吨位最小的存在。

    “那艘船上只有士兵和火炮,没有装载货物。”在巴达维亚担任过法庭法官,并且兼管过当地华人事务的老司机普特曼斯,第一时间就识破了对方的诡计,所以他明确告诉唐小桥:船上没有货物,只有英勇的战士......尽管库克肯号上还是装了一些香料和兽皮的。

    “很好,那么就它了。”

    “嗯?”

    “亲爱的汉斯,您听过意大利炮吗?哦对了,这年头应该叫罗马炮?”

    就在唐小桥话音落下的同时,从5.5公里之外的大员岛上,突然“飘”过来一个红点。

    红点以所有人都无法看清的速度一头扎进了库克肯号左前方5米的水中,然后水中就发生了剧烈爆炸,和船头齐高的水柱在洋面上喷射出来......与此同时,天空中一串轰隆隆的响声姗姗来迟。

    “这是什么?”没等荷兰人反应过来,第二个红点又如约而至。这次的炮弹准确击中了库克肯号的船舷,这一刻,40mm高爆弹头瞬间起爆,炸药转化成的高压气体顿时将船舷炸裂,形成了一个不断扩散的球体。在球体范围内的荷兰士兵瞬间被炸飞出去,他们身上插满了弹片和船板碎片。

    随着第二发红点的命中,在接下来的几秒内,天空中争先恐后地又飞来另外6发炮弹,库克肯号顿时被炸得稀烂,并且燃起了熊熊大火。

    然而这不是终点。5秒钟的换弹夹时间结束后,又是连成一串的7发红点飞来这次库克肯号彻底完了,四分五裂的它开始缓缓沉入海底,从第一发炮弹算起,整个过程总用时不到一分钟......

    被200米外巨大的轰鸣和爆炸,火光震惊到呆滞的普特曼斯同志,这一刻终于反应过来。然后,惊慌失措的荷兰人就拔出了佩剑:“上帝,这是炮击!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始终微笑着的唐小桥这时依旧靠在船舷上。在给予汉斯同志两分钟的认清形势时间后,唐小桥微笑着伸出手,缓缓拨开了面前的剑刃:“亲爱的汉斯,现在,你和你的舰队都是我的人质了。所以,先生们,想不想去海盗酒吧喝一杯朗姆酒呢?”

第222节 荷兰人在大员

    有句话是这样说得:“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可怜的汉斯普特曼斯,他的理想在大员门口只持续了半天时间。

    在众目睽睽之下,库克肯号就像一个扔进鞭炮的灯笼一样被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爆炸和连串火球窜起的景象映入了舰队所有人眼帘。

    事实上,大部分船员都认为这是一种魔法。因为没有人见过能飞行1里格后还能准确命中船只的炮弹,另外,在空中一闪而过的红点,包括命中目标后的爆炸也超出了人们认知:它们更像是巫师的魔法,火球术?

    只有旗舰上的少数人明白真相。

    但他们也只明白一部分真相。当时在唐小桥身边的人都听到了他下令开炮,但是没人知道对方的炮手是如何接到命令的......

    科技代差巨大的一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全程不到一分钟。这一战虽说时间短,但是效果很好:随着库克肯号的下沉,荷兰人的野心也同时被送入海底。

    ......

    于是在库克肯号沉没半小时后,表面兄弟们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和好如初了。大家其乐融融地谈论着朗姆酒和舞娘,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除了刚才装逼太过的普特曼斯同志这会有些难堪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至于可怜的库克肯号......大概是船员自己凿沉船只,愿上帝保佑他们。

    当一切都谈妥后,时间已经是傍晚。此刻天色一片漆黑,暴雨也如期而至,所以唐小桥便匆匆告辞。至于荷兰舰队,今天只能下锚在大员港外过夜了。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荷兰舰队开始进入大员航道。

    原本以为只能在外海停泊的米德尔堡号,这次轻松进入了航道。早年间被沙洲分隔开的大员航道,现在障碍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主航道的宽度现在是30米,所以550吨的米德尔堡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接下来就是一串串惊呼声了:依旧在深挖着航道的海底捞,用亘古不变的动作和巨大的力量给外来者们上了第一课。

    第二课是领航船。

    体积不大的领航船上堆满了木块,尾部搭着雨棚。简陋的雨棚下面是圆柱形的汽化炉和煤气发动机,以及铸铁螺旋桨系统。而看到这几艘不需要船帆也能动的怪船后,荷兰人又一次确认了此地有东方魔法师的传言。

    穿过大员航道来到台江入口后,荷兰舰队便全体下帆。接下来就是领航船的表演:轰轰做响的小船很轻松就将米德尔堡号牵引到大员岛北边的北线尾岛码头上。

    ......

    北线尾岛的大规模动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年和去年可不一样,今年的大员港已经在江湖上亮出了字号,所以随着夏季南风季的来临,一定会有欧洲船只陆续来到大员岛。

    为了接待这些运载着货物和金银,同时也运载着各种传染病的欧洲佬,穿越众于是将北线尾岛好好打理了一番。

    这之前的北线尾岛很荒凉,由于地势太低,所以在涨潮时经常有一部分被海水淹没。

    后来随着海底捞的诞生,岛上一些低洼地段陆续被海砂垫高填平;再后来随着北边沙堤的陆续延伸,原本头顶就有一个弧度,和本岛离得很近的岛北端,现在彻底被挖泥船挖出的海砂连成了一条沙堤。

    有了沙堤,就有了水。

    本岛距离沙堤最近的一条溪流入海口,很快就修建了一座水站,然后窑区生产的铸铁水管就派上了用场。顺着沙堤连过来的输水管将淡水注入到岛北段的地下储水池中,外来水手在岛上的日常用水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有了这套供水系统,计划中对于大批外来者的物理隔离才具备了可操作性。这些外来者包含了各国水手和奴隶,他们今后将在北线尾岛上渡过侯船的大部分时间。

    从这方面就能看出穿越众对于各种传染病的恐惧。要知道,即便是大员岛上的日常用水,眼下还在靠着每天的水船运输,沙堤水管这些高大上的配置,领导们都没有享受到。

    有了水,还要有建筑。

    岛上最先修建的建筑自然是墩台。北线尾岛上的墩台,和大员岛上的墩台就隔着一条航道,上面同样配备了重机枪,士兵,还有铁丝网。

    接下来就是准备一所销金小镇了。这个时代的水手都是不知道明天是否有命的人渣,所以消费能力很强......穿越众不会因为这些人渣没修养,就对他们兜里的金钱产生鄙视心态。

    于是,拥有3间酒吧,5所旅馆的木头小镇就拔地而起了。小镇的计划容纳人数是2000人,包括锅炉房,澡堂在内的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另外,大员警察总局也在这里布置了警察分局,配置了大量的人手和装备,准备用来收拾醉酒闹事的水手。

    以上这些建筑主要集中在北线尾岛的东边。这边毗邻台江,风景优美,天黑后还可以欣赏到对岸美丽的夜景。

    至于岛的西边......是奴隶营和看上去更像监狱的医院。

    所有被检测到体温升高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被抓进医院,无论是水手还是奴隶。在医院里,这些人会得到简单的养护和隔离观察。

    普通的感冒病人如果能挺过来,那么就会出院。至于那些被确诊为传染病的患者无论是何种传染病,这些人都会被抛尸去外海。

    关于药品,眼下穿越众能提供的,就是一些简单的外用双氧水,医用酒精,棉纱。至于那些数量极其稀少的实验室自产阿司匹林和磺胺,北线尾岛上的水手和奴隶是没资格使用的。

    ......

    荷兰舰队就是在这种局面下进入的台江。被领航船拖到位以后,米德尔堡号首先在北线尾岛码头卸下大部分水手和底舱的奴隶。接下来它会被继续拖曳到对岸的赤码头,在那里卸下其余货物。

    身材矮小,赤身裸体的爪哇奴隶从船上下来后,很快便在大批拿着棍棒和皮鞭的看守指挥下,摇摇晃晃走进了奴隶营。

    为了避免这些饥饿的奴隶被撑死,奴隶营里已经准备好了大锅的杂菜稀粥。当这些人喝完这碗进门粥后,就会被赶到撒了石灰的水池里消毒,接下来才会轮到分发衣物,分配宿舍,检查身体这些后续程序。

    由于是第一次交易,所以心存疑惑的荷兰人这次总共只运来了800名奴隶。当然,为了保证奴隶的存活率,荷兰人当初是按照1200人的数量装船的。

    在几艘奴隶船“卸货”完毕后,令买卖双方都很欣慰的一点是:经过1个多月的海上航行,最终能走下船的奴隶数量是1050人。这个数量已经大大超过贩子们的预期,证明了穿越众提出的这条奴隶贸易线是可行的。

    得知消息后心情相当不错夏先泽,当天中午就接见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正式代表汉斯普特曼斯,接过了后者递交的贸易协议和科恩总督的信件,以及礼物。

    在这之后,普特曼斯很快就收到了一笔数额高达26万两的天地奴隶贸易专款。

    当天晚些时候,荷兰人民的老朋友蔡飞明同志也露面了。蔡飞明一行人首先来到早已盖好的花园式荷兰商馆,和普特曼斯一行人共进晚餐。

    接下来唐小桥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北线尾岛最大的一间海盗酒吧里,客人们品尝了用后世工艺酿造出来的高档朗姆酒。事后,包括普特曼斯同志在内的荷兰人全部喝醉,然后被人抬进小艇运回商馆土包子们实在喝得太多。

    ......

    荷兰船队的高层人士在大员得到了很好的招待,荷兰水手们同样也活得不错。

    当天卸货的时候,大部分人就已经在小镇下船:赤码头有煤气吊车,不需要这么多水手。而来到小镇的水手们第一时间就被当地警察赶进澡堂:没有洗过澡的人无法在旅馆登记床位。

    当骂骂咧咧的水手们进入澡堂后,很快便被从头顶的铸铁管里流出来的温热水柱惊呆了。当这些货在提着警棍,穿着大裤衩的“澡堂保安”指挥下洗完澡后,惊讶地发现澡堂居然给自己发了一套新衣,然后他们便被告知,旧衣已被拿去清洗消毒。

    新衣是强制配发的,用得是最便宜的麻布。至于新衣的款式......后世去洗过桑拿的人都懂,对,就是那种系腰带的宽松造型,外带一条大裤衩。

    注意,以上服务全部是收费项目。

    于是乎,当人渣们在旅馆登记完床位,然后走出大街后,滑稽的一幕产生了:整个小镇的街道上全是穿着拖鞋,一身褐色桑拿服的各国人渣们。

    小镇上当然不会只有荷兰人。大批身材矮小,留着月代头,对桑拿服和草拖鞋非常习惯的日本船员,正在街道的另一边冷冷地看着红毛们。另外,还有一些从福建和杭州来到此地的中国水手。

    于是乎,当天晚上不出意料地发生了多起群殴事件。

    新成立的北线尾岛警察分局当晚疲于奔命,在明亮的酒吧里和被煤气路灯照耀的街头逮捕了大批醉鬼,然后将他们统统押回了警局......

第223节 接活

    14艘荷兰帆船的同时到达令港务局有点应接不暇,这是大员开埠以来一次性涌入船只最多的一次。

    好在赤码头的两架煤气吊机比较给力,所以这些船上的普通货物,只用了一天半时间就全部卸载完毕。

    聪明点的外来人现在已经看出了一些名堂:无论是挖泥船,领航船还是吊机,这些令人不安的机械上面都安装有那种圆柱型的铁炉,区别只是铁炉的数量和大小罢了。所以,这些机械应该都是通过烧柴驱动的,这是一种神秘的转换力量方式,操作者一定是东方的魔法师......

    荷兰人这次带来的货物大部分是按照当初穿越众给出的清单来置办的。这其中最主要的货物自然是奴隶和硝石。其他的货物里印度产品占了很大一部分数量:棉花和兽皮。

    而来自巴达维亚本地的货物除了人之外,还有苏木,锡铅,稻米和各种香料。

    以上这些货物通过赤港区24小时的连续作业,在第二天中午就全部卸货完毕,于是可怜的荷兰人再一次目瞪口呆:夜间的港区灯火通明,台江上璀璨一片,粗大的光柱引导着领航船。而码头区的吊机则是彻夜不停,在一盏宛若太阳般的明灯下毫不停歇地连续工作。

    在北线尾岛上目睹这一切的荷兰人,过后无不打算着去台江对岸看一看:人类对光明的渴求是烙在基因里的,习惯了伸手不见五指的17世纪人民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然而想去对岸没那么容易。所有在北线尾岛上的人,首先必须在此地待够20天,然后每天接受红外体温测量。这些都过关后,没有犯罪纪录的人,才有资格到警察局申请去对岸旅游。

    当然,以上麻烦和荷兰高层没关系。第二天清晨,在大员岛新修的红砖花园式商馆里醒来后,商馆的新主人普特曼斯阁下和其他商务员首先感受了一番后世卫生间的神奇无论是自来水,还是光滑的水泥墙面,抑或是头顶有一个铁皮水箱的马桶,都让使用者惊叹不已。

    接下来是早餐时间。大家开始在餐厅的长桌上享用一份由煎蛋、鹿肉肠、熏鱼和米粉,福橘组成的丰盛早餐。除了没有面包这一点有些遗憾之外,其余的食物味道都相当不错,航海家们纷纷赞不绝口。

    说到面包......眼下穿越众也是束手无策。台湾的气候不适合种植小麦,少量从杭州运来的面粉,都被穿越众里爱吃牛肉面和炸酱面的北方人垄断了,所以荷兰人现在只能吃粉汤。

    农业公司那边有播种一些小麦试验田,但是没人对丰收抱有希望,因为农业公司的注意力都在大麦和黑麦上:大麦的品种主要是啤酒大麦,而黑麦是给进口的宝贝疙瘩西门塔尔胚胎牛吃的,所以面粉短缺的局面短期内无法改变。

    ......说回荷兰人。

    吃完早餐,接下来是工作时间。荷兰人一行出门后,便沿着一条短短的用水泥铺成的“商馆街”,步行去拜访蔡飞明。

    蔡飞明的新办公室就在这条街的1号楼。荷兰人进门后,首先对唐小桥表示了感谢:昨晚大家喝得都挺好。接下来就是卫生间科普专场:蔡飞明不得不费力地指着窗外那座高高的红砖水塔,开始给红毛们科普自来水的原理。

    科普完水往低处流这个真理后,老蔡又告诉他们:现在的卫生间只是一个半成品,因为压砖机的核心零件还在排队等进口。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解决:至少在荷兰人几个月后返回巴达维亚的时候,大员这边肯定能生产出光滑闪亮的瓷砖样品贴在商馆墙上,然后再卖给红毛们。

    谈完闲事后,大家便一同去了赤码头。

    在港务局局长罗教授的陪同下,大客户们用一早上时间参观了赤码头,赤大道,赤区政府,还有台江船厂。等到中午,全部15艘船的货物入库单也及时算了出来。

    既然入库单算了出来,那么穿越众这里自然又是一轮大出血:所有荷兰人带来的货物中,大部分都会被某势力直接收购,只有少部分荷兰人会自己留下销售,譬如香料。

    于是,普特曼斯手里又多出来一大摞天地......荷兰人终于要大肆购物了。

    赤大道上的工业品展厅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工业品。

    从不起眼的红砖、水泥、到漂亮的玻璃杯碗,然后到各种生丝,丝绸,瓷器,总之,某势力手头凡是能出手换钱的商品都在这里展销。

    另外,随着不久前元斗号石油勘探船的出发,展厅里也及时摆出了穿越众用来扬名立万的大杀器:煤油灯。

    只有集齐七颗龙珠才能召唤神龙。而穿越势力在来到台湾一年多后,才终于集齐了铁皮,玻璃,煤油这三大要素,生产出了天下无敌的煤油灯。

    在17世纪这个黑暗时代,光焰明亮,不怕风,没有油烟味的煤油灯是当之无愧的大杀器。这种商品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行于全球市场,砸开所有土财主的钱袋。此外,煤油灯还有最美妙的一点:煤油是穿越势力垄断的。

    穿越众现在的条件,可以说比当年的洛克菲勒还要好无数倍:穿越众不只在煤油上能发财,煤油灯同样是抢手货。要知道现在是17世纪,人类还远远没有发展到冲话费送手机的年代,所以,一盏由铁皮和玻璃罩组成的油灯,能卖多少钱?

    怎么着也要100两银子?

    100两?100两是成本,200两起!你别嫌贵还不打折。你得研究缙绅大户的购物心理,愿意掏100两银子买油灯的业主,根本不在乎再多掏100。什么叫成功人士知道吗?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

    咳......以上这种铁皮的是经济适用版,的确不贵;穿越势力将来还会推出全铜的商务款,全银的豪华款,全金的尊爵款,全琉璃的vip款,等等等等。

    荷兰人明显是懂行的。当一群人挤进小黑屋观看完煤油灯的表演后,大款普特曼斯同志当即表示,此物甚妙,来300盏先。

    300盏灯穿越众是有的,没有的话窑区加几天班也能搞定:所有铁皮零件和玻璃罩都有现成的模子,流水线模压就出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煤油不够。

    煤油只是石油副产品其中的一种。眼下苗粟那边才刚开张,连石油本身的产量都很稀少,所以供应不了这么大的市场。好在红毛们一时半会还不会走人,所以蔡飞明这边抓紧解释一番:此物是以产定销,大款现在只需要预估一点数量就好,等将来船队返航前,再根据实际煤油存量来搭配灯盏。

    ......

    事情就这样定下。荷兰人这之后又预定了大批生丝,瓷器,玻璃制品,另外还有一些水泥用来压仓。

    这其中少了一样传统的货物:松江棉。

    随着穿越势力的工业品生产能力日渐增长,从松江再进口布匹就相当不划算了。首先,穿越势力目前在江南一带的运输运力已经集中投入到了运输流民,粮食和生丝方面,布匹的运输等级被一再调低。

    其次,即便是有了空余舱位,那么也是进口棉花比较划算:窑区的小纺织厂可以生产出高品质用来当船帆和工作服的机器帆布,质量远远超过了古人的木器织物。

    这就是工业国家的特征:只进口原料,不进口成品。

    ......红毛刚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大笔天地,就这么又花了出去。

    荷兰人和穿越势力之间的这种交易,其实就是后世工业国和农业国交易的翻版:工业国的产品附加价值高,所以体积小,单价高。而农业国在这种交易格局中,只能靠增加产品数量来平衡贸易。

    于是,当商务员们晚上回到商馆后一算账,顿时感觉钱又不够了......

    红毛们悲催地发现:哪怕有着上千名奴隶来平衡贸易,但是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髡贼,这次又拿出了各种体积小价值高的好东西来勾引人。要是大伙按照今天预估的货单来进货的话,那么等到船队返航那一天,将会有三分之一的船只空船而归......

    没办法,奴隶硝石皮革稻米的总价值远远比不过煤油灯生丝瓷器的总价,但是前者的体积却庞大得多。

    于是,原本以为这次能省下点贵金属,只靠着货物就能平衡贸易的荷兰人,只能再次掏出船舱里的压箱底银币来购买大员的工业品了。

    ......

    俗话说:老天爷关了门,就会在其他地方开一扇窗。

    上帝也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

    于是,就在荷兰人已经习惯性地决定掏银子出来当凯子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先是三艘漂亮的纵帆船齐装满员,杀气腾腾地从台江杀了出去这一幕被日常遛弯的荷兰人看在了眼中。

    没过两天,当三艘纵帆船回到台江后,很快,普特曼斯同志便受到了蔡飞明紧急召见。

    双方见面后,蔡飞明的第一句话就是:“接活不?”

    “嗯?”

    “有个需要出动船队当打手的活接不接?待遇高。”

    “哦......打谁?”

    “打海盗。”

    “是一官吗?”

    “一官昨天已经死了”

    “......”。

第224节 噩耗

    普特曼斯对一官同志是相当了解的,毕竟大员的前前任长官德伟斯阁下带领着残兵败将逃回巴达维亚的那一幕才过去不久。

    现在闻听这个当初的荷兰翻译官,现在的海盗头子已经死亡,普特曼斯还是小小吃了一惊的。

    然而更吃惊的还在后面:蔡飞明在这之后明确告诉他,大员方面准备雇佣全部的14艘荷兰船只,在大约1个月后,去厦门一带消灭海盗。

    ......陷入混乱的普特曼斯不得不要求蔡飞明提供更详细的情报。他无法理解这种逻辑:已经拥有生丝进货渠道的穿越众,跑去海峡对岸打海盗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荷兰人在沿海打生打死,今天打官府,明天又和官府合作打郑芝龙,这一切都是有明确目地的:获得生丝贸易权。所以当生丝满仓的穿越势力吵吵着要去海对岸搞事情时,荷兰人就懵逼了。

    蔡飞明自然不会将这里面的曲曲绕绕讲给红毛听。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普特曼斯:盘踞在大员岛上的这支古老贵族势力,目前和明王朝还维持着君臣关系,所以消灭海盗是政治原因;另外,消灭海盗有助于今后穿越势力垄断生丝贸易。

    听蔡飞明这么一说,普特曼斯反倒是明白了。欧洲历史上国王坑大贵族,大贵族打脸国王的故事比牛毛还多,所以他很快就把局面代入进去:明国皇帝在想办法削弱穿越众的实力,所以指派他们去消灭海盗。

    想到这里,普特曼斯脸上露出一股了然的微笑:“就我本人来说,帮助尊贵的先生们去消灭海盗是一项高尚的事业。当然,这件事还需要和那些水手们商量一下,毕竟,您知道的,那些人的眼里只有金钱和啤酒。”

    “是你小子眼里只有金钱吧?”蔡飞明这时满脸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从桌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红毛:“这是几套关于雇佣荷兰船队外出作战的薪酬方案,货物和金钱我们都可以支付,拿回去和船员们商量吧。”

    “很好,这份文件很及时,我会很快给您答复的。”

    ......

    讲真,荷兰人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出手帮忙的。因为时移世易,如今既然穿越众已经有了生丝贸易权,那么作为第三方购买者,荷兰人天然就不愿意某势力更进一步,垄断生丝贸易。

    这就和历史上他们不愿帮郑芝龙打击对手是一个道理:任何商品一旦被垄断,那么购买者就将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荷兰人作为全球马车夫,这一点他们很清楚。

    然而荷兰人的意志没什么卵用。

    历史上的荷兰人既然没能阻止郑芝龙一统江山垄断沿海贸易,那么今天的穿越势力同样如此,甚至比郑芝龙更加可怕:穿越众拿出来的都是硬实力,荷兰人的任何歪脑筋在意大利炮和重机枪面前都是浮云。

    所以,明面上关于去打海盗这件事,蔡飞明是在征求荷兰人的意见,事实上这件事是不容推脱的只要想想码头仓库里的货物和今后的贸易资格,荷兰人不答应也得答应。

    而且荷兰人这一次连磨洋工都不行。德伟斯的船队在去年官匪洋三方剿灭郑芝龙的战斗中可以带头跑路,普特曼斯今天就不可以......事后回不回大员装货了?不卖力作战的话,战后不但有论功行赏,还有秋后算账呢。

    所以当天晚上红毛们在商馆里略加分析后,就知道这次是躲不过了大家除过明天去讨价还价一通,争取从穿越众这里榨出更多油水外,能做的并不多。

    于是,在第二天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后,事情最终还是定了下来:荷兰舰队将在未来某个时刻随穿越众出征,去海对岸找海盗们的麻烦。

    这个时间点眼下是不确定的。因为郑芝龙刚死,大员这边还在等待厦门群盗的反应。根据穿越众的预测,那边最快也要15天左右才会有初步消息传过来,而真正动手的时机,一个月后也不稀奇反正时间是站在穿越势力这边的,拖得越久,乌合们就越混乱。

    ......

    就在大员这边明松实紧,紧密注视着海对岸情况的同时,1628年的第一场台风刮了过来。

    17世纪的台风是没有详细记录的,至少在台湾就是这样。所以当风圈从菲律宾海方向刮过来时,没有卫星和超级计算机的穿越势力只能做到提前半天预警。

    半天时间明显有些紧张。好在自从进入5月份以后,穿越势力麾下的所有工矿企业就已经陆续开始了防灾准备,所以当风暴刮过来时,绝大部分的工厂都已经按照预案停止了运行,工人们也开始给建筑物紧急加固。

    然而初到宝地的某些人终归还是低估了台风的威力。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台风毫不留情地从正面碾过,当12级的中心风力刮过台南平原后,赤地区大批的木制宿舍被刮飞了房顶,一部分房屋倒塌,沿台江一线的码头和船厂也遭受了重创。

    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随台风而来的洪水和暴雨才是大杀器。

    由于经过了拓荒者们不遗余力地改造,这之前包括新港溪在内的大小河道一度是非常安静地:河中的沙洲和巨石已被清理干净,航道也经过了疏浚,水流非常平缓。

    然而当台风来临后,暴雨引起的山洪从中央山脉直冲而下,台南所有的水道顿时水位大涨,很多小一点的溪河很快就承受不住流量,下一刻,洪水开始漫溢。

    然后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时刻:当天夜潮时分,台江水位暴涨,原本从平原流入泄湖的溪河遭遇海水倒灌,赤新区和北线尾岛在暴雨和倒灌的海水夹攻下,顿时变成水泽。

    ......以上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无论是穿越众还是他们麾下的沿海子民,包括那些北线尾岛上的外国水手,都对这种灾害有充分的经验和心理准备。

    然而大家唯一没预料到的是:有人死了。

    一个穿越众死于风暴中。

第225节 葬礼和反思

    死掉的穿越众名叫陈有光,今年37岁,是船厂几名总工之一。

    陈有光负责的是眼下船厂最重要的项目:400吨机帆炮舰的建造。而正因为项目重要,所以晚上原本待在砖混楼里的陈有光有点不放心船坞情况,于是他便出门站在过道里往船坞方向张望。

    然后事情就悲剧了:楼旁的一颗小树突然被狂风吹断,树枝正好甩在他头上,造成本人当场死亡......

    第二天风暴过境后,大批的穿越众纷纷赶到大员岛上的医院,去吊唁这位第一个为穿越大业献出生命的老哥。

    而当两天后曹川归来,闻听噩耗后也同样很惊讶。要知道,一直以来穿越众对自己的防护工作还是到位的:稍微危险一点的工作都由学徒,工人,或者奴隶去干了;哪怕是公认风险最大的军队,截至目前受伤的有,死亡的穿越众一个都没有。

    另外,坐落在大员岛上的内部医院也不是吃素的。看上去面积不大的医院里设备齐全,冰柜里保存的是各种不在医保名录里的高级药品,譬如格列卫(非印度产)。

    这么说吧,如果曹川今天有能耐弄一个胸外科专家来,那么医院明天就能开张心脏搭桥手术设备都是现成的。

    然而陈有光是当场死亡......什么样的医院没用。

    ......

    死者在医院的冷库停放三天后,就准备下葬了。

    而关于事故讨论,论坛上这次居然出人意料地没有发生争吵,谩骂和甩锅。要知道,平日里可是遇到屁大点事都会有人diss一波当道诸公的。

    这次事故,将会在大家心中留下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

    墓地是临时开辟的,就在已经基本完工的皇城背后。按曹川的意思,大员岛既然是所有人奋斗的起点,那么大家将来就都葬在这里好了。

    出殡那天人来得很齐。总数已经增加到210人的穿越众,当天除了身在外地的,其余全部参加了追悼仪式。

    上午10点整,一副厚重的楠木棺材开始在皇城公墓第一口墓穴中下葬。与此同时,包括奴隶在内的所有穿越众下属,都在岗位上原地静默三分钟时间。

    关于老陈的身后事,大办公室事后除了把即将舾装的那艘400吨机帆船命名为“有光”号外,其实也拿不出更多的补偿办法因为老陈没后代。

    陈有光生前是有一个女朋友的。然而这个从杭州买来,才和陈有光一起待了两个月,没有怀孕的土著女孩,大办公室自然不可能让她继承老陈的政治遗产。

    事实上包括一切老陈从后世带来的物品,女孩都无权过问。

    大办公室最后的解决方案,只能是给女孩发一笔钱,然后将她安排在机关里干点轻松工作,最后在赤新区再给她免费分一套独栋小屋。

    这种小屋通常都是给家庭完整的移民分配的,数量比较少,而且这一家移民需要用今后的工资来偿还房贷......咳,利息也不算太高,还有房产税。

    以上就是全部了......女孩需要搬出穿越众住的高档小区。

    这件事不但对其他人产生了强烈刺激,而且影响深远。

    要知道,如果女孩现在是怀孕状态,那么毫无疑问她会享受到所有穿越众能享受的日常待遇。另外,当18年后孩子长大,他/她肯定会第一时间继承老陈在贵族议院的席位,并且拥有一个穿越众“首轮”后代应有的基础财富份额。

    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

    ......

    由于当初受挑选条件所限,这些来到新位面的穿越者,绝大部分都是独身人士。而随着1年多来穿越众内部不断地感触,探讨和磨合,如今在绝大部分关于意识形态的问题上,大家其实已经达成了共识。

    这里面就包括继承权:未来的贵族议院是不会给养子们留下位置的。

    第一代穿越众是极端特殊的一代人,而且无法复制,因为这是一个处于绝对垄断地位的小团体。这种垄断地位不光是对外,对于内部也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互相垄断的内部关系,造成了第一代穿越众的密不可分属性:谁也离不开谁。

    举个例子:如果有人打算离开这个团体,发明点肥皂镜子去私自给自己挣家产。那么他将来就会面临一颗消炎药1亿的价格。没钱?没钱就去死好了医生没功夫去忽悠古人,但是医生的技能和药物同样是垄断的。

    这个道理也适用于军队:单干的人如果需要军队保护,那么1发子弹1亿。

    脱离了这个互相提供保障的团体,无所不能的穿越者顿时会发现,自己在这个蛮荒时代活不过三天。

    所以,继承人是关键。

    穿越众这一代是没无法分割的,无论是财富还是政治地位,这是一种无法复制的特殊“大锅饭”形态。

    ......从某种程度来讲,穿越众统统不是正常人,而他们现今所做的一切,全部属于不正常的范围。

    所以要分配未来的江山红利,只能由大家在本位面产生的“正常”继承人,来用一个正常的国家体系来接盘。到那个时候,所有专属于穿越众的独特政治结构和秘密,都会逐渐消失在岁月中,再也不留痕迹。

    所以,终究还是需要一个继承人集团的。

    陈有光就是惨痛的教训......

    于是乎,在这场葬礼之后,穿越众内部有一个不便启齿的改变就是:很多人因此而加快了日常“造人”的节奏。一些以厂为家的工作狂也默默增加了回家频率。

    没办法,看看老陈的结局就知道,自己还是早点有个继承人才能安心啊。再说了,大部分穿越众现在的岁数都在2035岁之间,正是年富力强方便造人的时候,此事不能再拖!

    ......

    在举办陈有光葬礼的同时,还有一些葬礼也在办理。

    灾难不光是造成了一位穿越众的死亡,在这场持续一天一夜的狂风大雨中,整个台南社会都遭受了巨大损失。事后统计的结果是:累计有80多人死于各种各样的事故,受伤者翻倍,还有大批的房屋和设备被风暴和山洪损毁。

    救灾工作的第一步就是处理死亡人员。在现有条件下,如果不及时处理尸体,很快就会产生病疫。

    赤码头虽说有煤气冷库用来保存鱼获,但是赤总院里并没有后世里常见的停尸间。在这里所有的死者很快都会被火化下葬,不需要停尸间这是一直以来都在执行的规定。

    死亡的工人自然不会葬在大员岛上:新港溪上游的丘陵区有一块专门的公墓,就是用来安置骨灰盒的。如果死亡的是奴隶,尸体就会被丢弃到外海,不会有骨灰盒。

    至于反对的声音?一开始是没有的。大员早期的移民全部是杭州来的乞丐,这些人即便是在大明,死亡之后同样逃不过化人场一游,所以没人说三道四。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从各地汇聚来的“各种成份”的流民越来越多,有些闲言碎语就冒了出来......地方这么大,为何不让人入土为安?

    于是所有说话的人,听话的人,附和的人,统统都被调去了伐木场,于是一夜间所有闲言都消失了。

    穿越众跑到这个位面的终极目的,是用这200多号人去同化所有土著,而不是被土著同化。

    所谓的“认同感”,这里面有个关键的主次问题,谁认同谁?如果掌握着天顶星科技和历史教训的穿越众,为了所谓的认同感去迁就土著,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穿越众不需要所谓的狗屁统治合法性,也不需要地主阶级和贫民的认同一切的规矩都要在这里从新定制,掌握着化肥和火帽枪的势力,在中古时代需要的是别人的认同,是格式化这个世界,而不是反过来被土著同化。

    至于那些不配合的人?满清的做法是从北杀到南。屠的城多了,辫子发型自然就留出来了,你看,土著还是懂得认同的,不懂的都死了。

    穿越众的做法虽说没有满清那么野蛮,但是本质上是一样的。在这个蛮荒的世界上,200多号人想要把自己的思想传承下去,不下重手是不行的。

    所以台南人民目前在穿越者治下,可以说社会气氛是相当和谐的:小偷小摸?去伐木。打架斗殴?去伐木。不想自己被火化?去伐木。

    总之,移民们一切的陋习,包括火葬,包括放鞭炮,包括那些想恢复宗族大权的礼教达人们,在伐木面前,统统都是渣。

    这就是穿越众治下社会安定,路不拾遗的秘密:去伐木。

    当然了,穿越众的做法,实际上和朱八八同志将文武百官的脑袋当瓜切是一个道理:第一代亲手打江山的人,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而后代就不行。建文帝就做不到想砍哪一个,就砍哪一个......一句话,于国无功。

    然后换成朱棣就敢。所谓破仑不难拿,然项羽能拿,大概说得就是这种情况了。

    至于穿越众,他们毫不怀疑等大家将来都翘辫子以后,后代管理的社会一定会进化到“我要见我的私人律师”那一步。但那时候的社会,和他们已经没关系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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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明介绍:
曹川原本一个人在明末和后世之间倒腾土产。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原来活人也可以倒腾!是时候召集一票兵王,学霸,总裁,医圣同去明末制霸了!之后,一帮废柴,无业游民,包工头,还有卖拖鞋的,陆续被送走。没办法,只有这些人好忽悠,价格便宜量又足。总之,这是一个众人在明末,建设伟大的星辰帝国的故事。Q群:794998628旅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旅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旅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