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买方时代
在宋代江南,人粪大多是直接在田地施用。但是到了元代,农民已普遍使用腐熟的方法,“于田头置砖槛,窖熟而后用之”。
然而自然腐熟法太费时间,通常要半年以上。
明代江南开始使用“蒸粪法”。在冬天地气回暖时挖深潭聚粪,封闭沤熟,以土覆盖,关闭门户,使之在屋内发热腐熟。所得熟粪,又称“蒸粪”。
另外包括明清时期一些“煮粪法”“煨粪法”和“窖粪法”,都是民间为了加速肥料腐化而自发研究出的二次加工技术。然而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散乱和毫无技术标准的手工作业,质量和产量都无法保证。
现如今丐帮一统杭州城内的粪土业,又整合了原材料输送渠道,那么城外的韦陀粪场,就可以发挥工业化生产农家肥的威力啦。
大批的粪便和城市垃圾土首先被堆积在粪场。
各种人畜粪便和秸秆之类的绿肥会按比例堆积在一起,这里面最重要的调整好碳氮比:一般来说是30:1,既每一份氮要有30份碳源。
人畜粪含氮较多,作物秸秆含碳较多,所以通常来说,每吨粪肥要加入40%左右的秸秆。
各种秸秆通过粉碎和浸泡工序后,就可以和粪便开始层叠。这中间为了保存养分,每层中再撒入一些磨细的垃圾土。材料一边堆积一边撒水,直至形成2.5米的圆锥体,就算完工。
接下来就是关键的“倒堆”环节。
肥堆堆好后,一般在5至10天内,内部温度就可以达到60c70c。
这里就需要穿越神器出场了:测温杆。
几个专门培训出来的识字流民,在重点保护和监视下,每天的任务就是拿着测温杆在圆锥体上插来插去。
一旦粪堆内的温度合格,并且保持10小时后,立即翻倒粪堆,把大块打碎,粪草混匀,补水,再照原样堆好。
10天左右,堆温再次升到60c左右,再翻倒1次,堆制完成。
在穿越神器的指引下,韦陀场每过20天左右,就会有一批质量合格,肥效稳定的农家肥出产。一排排整齐的粪堆如林,几百名吃饱喝足的流民在这里忙碌。
新品种的肥效很快就在城外的油菜地里体现出来,城郊大批的菜农开始自发划着小船来韦陀场买肥,没用多久,连远一点的海宁,湖州都有粪船划过来,做以粪换肥的买卖。
新型的肥料产业,仅在杭州城内,就安置了上千名掏粪工和船工,而且还有不下500人的公厕修建队伍......这些人还负责一点点地清理城市里积年的垃圾堆,清掏各处的阴沟淤泥。总之,一切能成为肥料的东西,都不会放过。
轰轰烈烈的城市环境改造,使得原本历史上评价只会吟词作画,被张岱写文讽刺的杭州知府刘梦谦,一夜之间成了“能员”,被各路缙绅们交口称赞。
而始做蛹者周通周大帮主,现在已经能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进入府县衙门不但是官员,杭州城里凡是关心此事的缙绅大户,在弄明白周通这一套肥料产业是如何良性循环后,无不啧啧称奇。
当然,周帮主出门归出门,千呼后拥之余,贴身穿着的“软猬甲”可是从未脱掉过。没办法,仇敌实在太多,老周还要留着性命活到当政协委员的那天呢。
......
鲁成身为杭州站站长,这段时间也是忙得飞起。
不但要时刻站在丐帮背后指点江山,还要兼顾杭州站的全面工作,保持和各方的联络,另外,还要帮某些人擦屁股......
某个发布自拍小视频,引起观看者严重不适的举人已经跑路了,这货留下的那些操持到一半的项目,都需要鲁成去打理。
首先是田地。
黄老爷中举后,各路跑来“投献”田土的小地主,富农不要太多。这种本质上是属于挂靠:田地还是人家的,大家合伙利用举人的免税额度来得利。
然而穿越众不需要这种挂靠,穿越众需要的,是完全处于自己掌控之下,没有佃户,可以安插流民来做临时工的自有田。
这种田地在江南地区很难买到:缙绅和富户太多,田地经过几百年来的变迁,早已被分散成无数块私田,上面驻扎着自耕农和佃户,想购买大批连在一起的土地,难于登天。
当然,如果黄举人混到徐阶徐阁老那种地步,也可以大肆圈地徐地王由首辅到乡绅,其田地经历年侵吞,有二十四万亩之多,佃户几万人。
所以,像黄平这种小举人,想在江南地区买到成片的良田,基本不可能。
不过眼下出现了机会。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小冰河时期虽说纵贯明末,然而从崇祯元年起,江南地区的自然灾害却突然进入高潮阶段:以旱,涝,蝗为代表的各种大范围灾难,终崇祯一朝,年年不息,明帝国灭亡的原因固然很多,然而无休止的自然灾害,才是最粗的那一根棺材钉。
就在今年7月,江南地区先是大旱,然后连降暴雨,23日,飓风大作,海潮冲破钱塘两岸堤坝,杭嘉湖三府沿海地区全部遭灾,仅萧山一地,不算老幼,丁壮死亡数目就达1万人,上虞,会稽等地死亡人数只多不少。
水灾过后紧接着就是瘟疫,然后产生大批的失地农民,这之后田地由于被海潮淹过,会出现盐碱化。
......好吧,大批失去主人的田地,大批破产的自耕农和佃农,这些都将在7月后到来。鲁成最近频频往杭州以东几个沿海县份跑,就是在调查统计各处田地资料。
原计划中,这些工作都应该由黄老爷来完成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如今鲁成只能匆匆开办了一家“租栈”,打着帮黄举人代管代购田亩的幌子,四处走访调查。
为了应付几个月后就会到来的潮灾,鲁成这边不但要加紧运走大批“现存”的流民,还要提前调查,规划好灾田,另外还要向大员申请一位专职农业人士带着某些作物的种子来杭州水旱涝频发的地方,水稻就别想了,土豆红薯这些块根作物才是王道。
......
即便是这种百忙之间,鲁成还要抽空去参加一些应酬,譬如说,黄举人家的钱庄开张典礼。
身为一个举人,开一两家钱铺茶楼之类的生意很正常。黄志诚在出发福建之前,就已经在钱业公会办好了入会手续,并且盘下了米市巷口的一家钱庄。
这家专业兑换银钱的钱庄,名义上是黄老爷家的产业,实际上还是由鲁成这边主持,主要功能就是为大员提供工业金属:黄金,铜,铅,锡等等。
黄金不用说,大明和日本的金银比价是1:8左右,同时期欧洲要超过1:12,所以殖民者一直在套购明朝和日本的黄金。现如今穿越众也加入了进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再过一些年头,黄金的比价就会被拉平。
至于其它的铜,铅和锡,这些都是大员急缺的工业金属,尤其是铜。黄记钱庄平时最重要任务就是用白银兑换各类铜钱:哪怕是掉在地上就成八瓣的劣钱,黄记一样会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兑,当然,这种的话,1两换1贯那是别想了,3贯都不成。
这在本质上,其实就是穿越众用淡水养殖珍珠来兑换高品位的铜铅锡金属矿,谁赚谁亏,谁也说不清楚。
......
随着前段时间,大员方面第一船工业品到埠,塘庄,这个17世纪的货运集散站,终于结束了一直以来只买不卖的尴尬操作,开始步入正轨。
工业化有一个标配的特征:廉价。无论是什么商品,小到缝衣针,大到油灯油漆枪炮牛仔裤汽车,只要生产线启动,那么即便是远渡重洋,这些商品也一样能砸跨农业国的市场。
清末那一票在后世看来极其简陋的蒸汽国,就是靠着呼哧呼哧的蒸汽生产线,货运七海,五洲称霸,国富民强,将无数古老帝国的市场轰开,签订了无数殖民条约,洋火,洋烟,洋油,洋布......
而在穿越众这个时代,随着第一船经过工业化干燥,切割完毕的商品木料运到塘庄,本位面一个划时代的进程就此开始全球贸易比历史提前了300年,进入到买方市场。
哪怕穿越众可能还需要再花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让世界人民感受到什么叫做买一赠一,但是这一船木材的到埠,就和瓦特那台蒸汽机一样,它们吹响了工业革命的号角,代表着新贸易格局的来临。
......
现如今被沙船队运到塘庄的货物,品种已经逐渐开始丰富起来,精美的工业品很快就在杭州打开了销路。
“苟爷,苟大爷,您老可是柜上的老主顾了,我赵大的手艺您老还信不过吗?这杭州城里外十八家泥作,我赵大说第二,哪个敢称第一?”
塘庄北边的河滩地上,一排排浅红色,如刀裁般的红砖垛中间,一伙泥匠正围着管家模样的人在拉生意,方才说话的赵大黑瘦精小,满手老茧,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工匠气质。
“王母娘娘也给你日了算逑!看把你能的!”还没等苟管家回话,一旁早有那郭匠人开始仗义执言。高大貌丑的郭匠人这边怒目骂完,瞬间又变回秋田犬嘴脸:“苟爷,这抹洋灰的手艺,俺可是实实在在交银子在塘庄学出来的,不信您老请看......”
郭匠人说话就亮出了一张鎏金裱花,毛笔字写就,盖着两三个红泥大印的“一级水泥施工证”。
第167节 木料和水泥
穿越势力早期的“二二”船队,现如今已经扩张到“三四”船队:一共三组沙船队,每组四艘,塘庄和大员各自休整一组,路上永远有一组在航行中。
眼下这个局面,已经到了塘庄容纳的极限。在期限范围内搞定4艘沙船的吞吐和休整,占用了塘庄全部接待能力:这里是杭州城郊,三一重工的吊臂没办法安装。
除非是继续大肆扩建码头,拓宽深挖塘河,修建其余配套设施,否则的话,这就到顶了。而上述这些工程,用在塘河就很不划算:这里本来就不具备中型港口的地理条件,水浅不说,还没有天然港湾。
所以觅地重建一所完全在穿越众控制下的港口,就成了下一步杭州站的重点任务。
......
塘庄门口的小河湾里,一排四艘大沙船正在卸货。光着上身,肩膀上只有一块垫布的苦力们,正在像虾米一样弯着腰,从船上扛下一包包红砖,以及一些大木箱。
体积最大的木料已经先期卸载完毕,正堆放在那里等着主人拉走。
而塘庄货运站副总管,曾经的山贼,屏风寨三当家褚茂盛同志,此刻正在长长的竹棚下,站在整齐的木垛旁,咳...和人吵架。
“褚三,老夫听闻你当年也是一诺千金的好汉,怎地,这下了山,一进杭州城,就改行行骗了?”一个穿着元宝绸,浑身吊翠挂翡的消瘦老头,正斜瞥着一双三角眼,一脸不屑的嘲讽着褚三爷。
“刁行首此言在理!”
“切中肯綮!”
“须不能教此辈言而无信!”
老头说完后,旁边几个同伙也是纷纷点头,大家都是一脸鄙视的样子在瞪着褚茂盛,仿佛某人刚刚跑来重金求子一样。
自从下山以来身形富态很多的褚茂盛同志,这时背靠木垛,翻着白眼,一脸苦笑地在给老头解释:“刁老爷,当日讲好的货份那是按三船算的,现下这第四船货,当是塘庄自销,何骗之有?”
“好嘴术!”老头此刻怒目圆睁,须发乍起:“当日里何曾定过船数...大谬...荒唐......”
......
这一切还是得从第一船木料说起。
塘庄里面是一伙外路来的海商,这个本地商人都知道。所以熊道他们想要在杭州做生意,某些行业就不能沾,譬如钱庄黄举人做得,熊道就做不得。
粮食布匹丝绸这些生意同样如此。熊道可以花银子来买,大家都是好朋友,但是如果他想插手自己搞,那么超饱和打击马上就会到来,熊道不可能把缙绅掌柜和衙役们全突突掉。
所以一直以来,塘庄都是拿出白花花的银子买粮食,买杂货,熊道在杭州城许多商人的眼中,形象维持的还不错:一个有钱,讲信誉的海商。
当第一船大员木料到埠后,熊道很聪明的把货物全部批发给了以刁老爷为首的木行商人们。
如果当时熊道把木料摆在塘庄门口开卖,那么本地木商的打击一定会到来。还是那句话,熊道不可能把木行那么多商人全部干掉,这是商业,不是黑社会抢地盘。
刁老爷是木行行首,当时得知塘庄有几船木料,并且熊道愿意用行业内部价趸售给他之后,自然就笑纳了这批货行会内部稍稍一分派,轻松搞定。
这之后“明事理,懂行规”的熊老爷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木行。
事情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首先是珍贵。
台湾是全世界樟树和樟脑产量最大的地方,后世“樟脑王国”这个称号不是白叫的。17世纪的台湾遍地都是千年古树,穿越众的第一批木料中就有过半气味浓烈的樟木大梁,还有香气内敛,质地厚实的肖楠大梁,坚硬的青冈木大梁,黑檀大梁......
总之,这些本应该细细切开,分别做成家俱的珍贵木料,就这样被某势力蛮横的切削成了大梁。
自明后期以来,各地大木资源耗尽,江南地区采用的木料,大多是贵州清水江流域的衫,楠,桐,松,以及福建延,汀,邵,建四府出产的衫柏。
像穿越众拉来的这些品种独特的“奢侈品”大梁,一些入行年头浅的木商,连见都没见过。
再者,这些木料都是烘干好的。
明代木料运输有两条路线:川湘鄂这几省,是通过木排一路走河湖长江航道,然后经扬州折运河北上京师。
而云贵福建几省,则是江海联运,木排最终会在福建集结,再通过福船近海运输到宁波一带发售。
以上无论哪种方式,木料最终到达地头后,凡是大料,都需要至少一年以上的时间来风干,在南方湿润地带,这个时间还要加长。
而塘庄出品的木料不同。塘庄的海船不可能挂着一串木排在大浪翻滚的海峡里走之字形,所以这些木料是装进船舱运来的,而且烘干完毕扛回家就能用。
木商们很快就发现其中奥妙:早上进的货,中午就能卖出去,这就相当于节省下了大笔的堆场,护院,还有维护防火等等这一系列成本。
窑区基地生产的木料,还有另一桩好处:由于要改装一部分舱室堆木料,所以窑区出品的木料,全是切削好的长方形或者正方形。
明代南方地区的房梁,横截面多数是圆型:省工省料。这个趋势要到清代才会慢慢扭转过来。当然了,豪门大户是不会在意那几个银子的。
......
工业木料品种珍贵,品相上等,已经烘干完毕,而且几何形状更加稳定。再加上这些木料整体都是用木杂酚油涂刷过的,防腐防潮,所以第一批货在几天内就销售一空,连苏州都没去,杭州府内自己就消化掉了。
这之后面对蜂拥而至的大小木商,熊老爷自然而然就抖了起来。先是扣下一成货自销,然后是扣下两成自销......总有些老朋友和惹不起的缙绅管家直接跑来塘庄拿货,这都是关系,都是资源,熊老爷自然不会放过。
当塘庄自销的木料比例达到三成后,木行在刁行首的带领下,开始和欺压良善的熊老爷做斗争。是的,现在局面已经倒转过来,木行成了弱势群体:销路已经打开,口碑已经传开,塘庄的船队今后完全可以卸木料到宁波,这边客户交完钱,然后去宁波自提就好,杭州木行毫无办法。
这就是开头一幕,刁老爷一伙人围攻褚茂盛的原因:买方市场的号角虽然已经吹起,但是起码十年八年内,穿越众生产出的工业品,还满足不了市场,所以手中有货的人,依旧那么牛逼。
刁老爷这一伙木商现在档次已经不够了,他们只能和塘庄副总管褚茂盛扯皮要货熊老爷现在很忙,每天要应付很多行首。
当沙船上层的木料卸完后,中层的水泥和底舱的红砖也会陆续被苦力搬运出来。
水泥会被搬进熊老爷在塘河边新建的红砖大仓库里,至于红砖......露天码放在那里就好,反正很快就会卖掉。
眼下由于没有合适的包装,所以水泥是先装在草包里,然后再放进大樟木箱里运到杭州的......17世纪这样运输,不亏。
窑区出品的香樟木箱,用料要比普通的明代木箱厚半分。这些木箱都是“素器”,也就是没有经过上漆雕花安装铜把手这一系列后续工艺的半成品。
所以眼下在塘庄门前的货场上,还聚集着不少木器店的老板:他们只要把樟木箱买回去,再让自家匠人漂漂亮亮装修一番后,这种用料厚实的香樟木箱就会变成高档家俱,里面装满绸锦,成为大户人家小姐陪嫁的必备器物。
......
至于木箱里的水泥......当初这玩意蒲一出现在杭州,各路本地建筑业大拿就注意到了这种神奇的商品,等到徽商刘耀祖刘大老爷把自家门前的青石板撬开,铺成离地二十公分高,平滑如镜,浑然一体的小道后,那几天跑到刘家门前拖着脚走路的人摩肩擦踵,晚上还有不少在水泥路面上打地铺的......
水泥一下火起来了。
各路建筑业人士蜂拥而来,这就是熊老爷每天要应付很多行首,柜首,大匠的原因。
塘庄为了维护自家商品的信誉,及时推出了水泥施工培训班,按人头收培训费80两银子/人,毕业发证书;并且未来的铺地砖,铺木地板(这些眼下生产不出来)培训班,学员还会凭证书打95折。
不培训是不行的:水泥要想变成合格的混凝土,这中间程序不少:清水和其他骨料的配比要合理,搅拌要均匀,施工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而且水泥施工完的养护也很重要,这些技术必须要通过培训和实践才能学会。
80两银子的学费没有吓倒那些柜首和大匠们中古时代的匠人学技术,那都是从小被师傅压榨打骂倒马桶换来的,现如今交80两银子就能学几组混凝土配方和施工秘法,这个不亏。
塘庄新建的红砖大仓库,就是这样靠着学员们修起来的。这些学员自带干粮,自带小工,任劳任怨,而且记性都很好很多人不识字,水泥配方这些数据,这帮人都是靠死记硬背搞定的。
当然,塘庄也不会白赚他们银子:来塘庄选购水泥的管家们,都会得到一份学员名册,上面罗列了目前有资格用水泥铺路砌墙的匠人名单。
第168节 主次分明
红砖这种商品,在古中国真正是生不逢时,尬活几千年。
按道理红砖比青砖工艺简单,成本低,应该更加普及才对,然而历代帝王却在此处说出:no。
正黄(明黄)和正红(朱砂)这两种颜色,是皇宫大内,皇亲国戚专用色,就像女王的黑色劳斯莱斯一样,都是皇室专属。
明末由于朝廷的控制力下降,山高皇帝远的福建人民曾经玩出了一波民间修筑红砖建筑的风潮,这期间荷兰人还跑到漳州买过不少红砖去修热兰遮城。
除此以外,一直到清末王权崩塌,工业品涌入,整个中古社会才开始大批使用起红砖来。
穿越众在砖头方面也是一波三折。一开始运到杭州的红砖销路并不火爆:并不是所有人都敢用这玩意,墙壁房屋这些一砌就要用很多年,哪天应起景来这就是谋反的证据。
接下来大员方面很快根据塘庄发回去的电报,调整了一部分95红砖的配料比,使得产品变成了浅红,于是2.0版的红砖,销售情况便有所好转。
很快大员产的3.0版砖头就会上市:随着窑区基地实力的增强,专门用来烧制外销青砖的砖窑就要上马,到时候无论从几何形状,还是强度都完爆传统青砖的工业版青砖,肯定会成为外埠市场上的俏货。要知道,古代有个词叫“磨砖对缝”,这已经很清楚的反映出原始手工艺产品的质量。
......
随着大批采购商人的到来,原本就已经不算冷清的塘庄附近,一夜间变得混乱嘈杂。
大批水手和苦力来往于仓库河湾之间,鲜衣怒马的豪奴陪着管家模样的人在货堆里转悠,泥瓦匠,木匠,石匠们扎堆蹲在一起,面前放着吃饭的家伙标明职业,眼巴巴等着客户过来领人。
沿着门前的小河湾一路往北,塘河里停泊着一溜出租小船,塘庄门前现在时刻都聚集着一些大小商人们在吵吵嚷嚷,每当船队入港,各种倒买倒卖坐地起价的短期生意就开始在人群中泛滥,大概原始的交易所就是这么来的?
没过多久,附近划着小划子的乡民也跑来了卖荷叶糯米糍的。人堆里钻来钻去的货色也多了起来贼。穿着官袍的税吏也跑来了抽分竹木局的。
熊道最近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这种突然爆发的火爆局面,从而被捆住了手脚。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塘庄不需要把门口搞成建材家装市场,这个货运站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晚上运输某种特殊的“货物”,其他生意都是附带的,再这样下去,过不多久就会有人在附近搭棚子摆摊,就地过夜......这不能忍,主次要分明。
于是熊道开始整顿。
卖糍粑的货物被收购,然后淳朴的汉子被塘庄的恶霸一脚踹进河里:“滚!再来烧船!”
偷东西的小贼被大汉左右挟起走向远方:“二里外有片野荷塘,哥带你去看荷花。”
至于抽分竹木局的,熊道这边则放出了刁行首......这帮人是工部下辖,一帮关司长,大使,内革每天都在盯着世面上的竹木雁过拔毛,和老刁都是老朋友,大家一起吃顿饭,商量个定数出来后,这帮瘟神也就摆平了。
这还算是给面子的,明后期的商人势力其实已经十分强大,尤其是背后有缙绅,或者皇亲国戚撑腰的那种。
此处有一个万历《东官记事》的小故事可供参考:有徽州木商王天俊等人广挟金钱,买木十六万根......逃税三万两千余银......亏国课五六万两,公(工部侍郎)乃呼徽州数十人跪于庭......各商知公不可夺,向东厂倒赃矣。
是的,你没看错,几十个红顶商人大肆逃税,被抓后无法抵赖,竟然一起栽赃东厂......
是不是三观崩塌?历来都是和军统克格勃fbi并列,在电视小说里属于残暴机关总代表的东厂,就这样被商人在工部大堂上栽赃了。
......
不相干的人消失后,熊道接下来开始整顿关系户:今后每一伙匠人,只允许留一个拿着证书的客服在搭好的竹棚下整齐接客,就像后世广场上做活动的联通妹子们一样,其余大小工匠统统赶回杭州城。
至于商人们,塘庄只好专门划分出一间红砖仓库供此辈折腾,里面准备了椅子和茶水,褚茂盛出任沙龙经理。
所有饭菜食水,现在都由塘庄统一提供,外来小贩货郎统统赶走。
最重要的一点是:每天下午四点,塘庄这边就开始闭馆,所有生意停做,外来人口必须搭小船回城,这边留下的,只有穿着号褂的自己人。
“终于像那么回事了......”熊道此刻站在塘庄门口的石台上,看着陆续坐船收工回家的外来户们,满意地点点头。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什么都没干,每天就泡在这里维持秩序,焦头烂额的规范了十来天,才把场面整理清静。
“还好没耽误事。”熊道继续观察周边,看到值班的人手陆陆续续开始在空荡的市场里巡逻,他转身回了塘庄。
塘庄还是以前那副模样,不同的是后园。当初被穿越者改造过的后园,后来随着穿越众主力和大部分设备的撤走,这里已经对明人属下开放了。
现如今熊道和他的两个小妾兼秘书兼发报员独占一栋小楼,楼顶是几块光伏板和天线,其余几栋普通小楼已经拨给了“护院”们居住。
塘庄和摩云观现在共用同一批看守,这些人里面大部分是屏风寨老人。当初分流的时候,年轻的山贼去了大员岛和船队,中年山贼们则留下来变成护院和丐帮的小头目。
看守们后来和一部分丐帮人士组成了混编护卫队,成员们开始轮流在摩云观里接受穿越众的格斗,夜间巡逻,以及弓弩射击培训;在穿越众大部队走后,这些人就担负起了守卫摩云观和塘庄的重任。
熊道回到后园小楼里,看看表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他先是让妹子端来晚饭抓紧吃了完,然后在6点整的时候,打开车载电台,开始和摩云观那边的鲁成通话。
不久后,通话完毕,熊道开始将等在外间的几个护卫队大小队长都叫过来一一布置任务。
布置完成后,众打手得令而去,熊老爷这时走进卧房,开始和两个妹子一起脱下衣服......咳,换起装来。直到夕阳西下,孤星渐起,天色开始发暗的时候,楼门才缓缓打开......熊老爷一马当先从楼里走了出来。
此时的熊老爷一改富商形象,只见他身穿仿cqb夜间作战服,头戴奔尼帽,长发从脑后落入兜帽中;熊老爷手持scar17战术突击步枪,腰间插着m9手枪,胸前挂着微光夜视仪,后腰别着步话机,一副特警出更的拽模样。
熊老爷身后是两个特警妹子。妹子们脚穿黑色坡跟小皮鞋,下身是黑色紧身水洗布长裤,大腿上别着战术匕首,腰间挂着美国巴力手弩,胸前晃动着的,是红外望远镜和夜视仪,脑后面马尾巴一甩一甩,线条曲折,英姿飒爽。
一王二后小分队杀气腾腾的出门后,熊老爷淫笑着拍了拍一个妹子的屁股,妹子轻叫一声后跑了......一路跑进了墙角的望楼里。
“黄河报告长江,现在视野良好,无异常情况。over”
“长江收到,注意观察,注意观察over。”熊老爷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妹子测试步话机,出后园不远后,另一个妹子也离他而去两个妹子要在望楼里监视塘庄的西面和北面,那是杭州城方向。
随着熊庄主不停往外走,两旁也不断有人跟上来。
“苦力们都安顿好了?”
“禀庄主,都关好了!”
“再查一遍锁,派人门口守着。”
“喏!”
......
到了这时候,熊某人今天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也就很清楚了:今晚有“货”到。
每一个从摩云观“发货”的夜晚,塘庄这边同样是如临大敌,苦力们会被锁在屋里,其余人手要全部出动,保障“货物”交接顺利进行。
熊道出了塘庄大门后,看到手下已经准备完毕,所有四条船的上的水手也已经准备就绪,于是他径直走向河边的那一排砖混仓库
见到庄主过来,两个守卫这时拉开了仓库大门。熊道穿过仓库里堆叠着的米袋,打开角落里的一道暗门,然后从一道很窄的石阶上爬上了仓库屋顶。
屋顶在建房的时候是自己人建的,正中是一处凹陷的机枪巢,头顶有木板遮蔽。这是一处重要的制高点,包括塘庄和河湾码头在内的所有地段,屋顶都能直接观察。
熊道爬上屋顶后,先是用夜视仪观察了一圈周围动静,确定周围没有异常状况后,他开始从容不迫架好突击步枪,然后拿出步话机,开始和转动频道,和对方一一联络起来。
步话机现在最重要的有四个频道:塘庄望楼上两个妹子,摩云观里的鲁成,还有就是即将到来的摩云观运输船队的首领:胡闲同志。
第169节 转运
胡闲,字透顶,浓眉大眼,肩宽背厚,额角上有个指肚大的痦子。此人是当初第一个拥立周通的丐帮小头目,事后在摩云观一直负责看管流民。
胡闲同志在摩云观期间,为了保住自己新贵的身份,用心管教流民,卖力拍马上司,对穿越势力忠心不二,不知不觉间,这货已经混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船队押班。
从摩云观出发的四艘中型船,是在晚上9点开始“装货”的。这个时代没有路灯,只有鬼火,出城三里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人踪全无,全靠头顶的星光照明。
剃着光头,一身短褂的流民们,在黑夜中排着队被押送上船。到处都是拿着弩弓,胸前挂着夜视仪的寺院看守,不论流民们是否愿意,奔向光明的航程这一刻已经开始启动,且不可逆。
等摩云观的船队装完人,然后顺流来到塘庄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以穿越众最早购买的狗眼号为首,四艘大海船这时早已沿河一字排开,船甲板上整齐地亮起了蓄电池大灯,后来者在灯光和步话机指引下,缓缓停靠在大船边,两两并组。
宽大的坡板从大船上放下,这是特制的阶梯型跳板,便于攀爬。下一刻,舱门打开,里面的人从漆黑的船舱里一个接一个被放了出来。乍一出来,这帮货便被头顶大灯照得头晕眼花,然而这是故意的:以往总有一些“聪明人”出舱后就打算跳水跑路,这些人不是被弩弓射死,就是被抓回来暴打一顿,所以现在改良后的转运流程,根本就不给这帮人机会。
昏头昏脑,睁不开眼的假和尚蒲一出舱,就被人一把搡到跳板上,耳旁传来的喝令声,使得在摩云观训练了一段时间的他们,下意识就开始往上爬,接下来头顶的挠钩也到了,从肩后顺势一拉,人就上了大船。
经过多次改进后的“货物”转运流程,短小精悍,简单快捷,简约而不简单。水手们此刻配合默契,流程熟练,一个个从舱底爬上来的流民,用不了1分钟时间,就又回到了漆黑的船舱中。
整个转运过程中,处于最佳观察位置的熊道,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红外望远镜观察着远方漆黑一片的旷野。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外来者身上,比如一些跑来塘庄偷东西的蟊贼,船队那边有穿越众担任的司令和胡闲负责,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总数为600的流民全部换船后,已经过去了1个半小时。这时候四艘中型船开始在灯光指引下进入河湾,然后缓缓掉头返回摩云观。
所有人这时都略略送了口气,纷纷调整状态,等待着第二批“货物”的到来。
通常情况下,在沙船队出航大员前的那个夜晚,摩云观总是会送来数量不等的流民,有时一波,有时两波:这个要取决于沙船上其余杂货的数量。
而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7月份就要来临的潮灾,会在杭嘉湖周边制造大批饥民,所以目前杭州站要加大流民运输量。
包括滞留在摩云观内的流民,还有“存储”在周通手里的那些破庙青壮,掏粪工,这些人统统都在名单上,杭州站要在7月来临之前,尽可能腾空所有的“安置岗位”,用来接纳新人。
当然,这样一来,就要多少冒点险了。
等船队从摩云观再次抵达塘庄,已经是深夜3点,这个时间要比往常迟不少船甲板上这次也冒险坐满了“货物”,这些人10个一组,是被人用麻绳捆到此地的。
这次就麻烦许多,被捆绑的人跌跌撞撞爬到沙船上之后,多了一道解开麻绳的程序,这不但耽误时间,还增加了嘈杂和混乱一个“聪明人”终于找到缝隙,从船帮鱼跃跳下了塘河。
......永远有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大概认为穿越众花银子辛苦养肥他们,是用来做人肉包子,今天就是上笼屉的日子,所以他们总要找机会要跳河。然而这些在拿着红外弓弩,早有准备的守卫面前,什么都不是跳河者还没有落水,就在空中被两支碳纤维弩箭射穿,一声未哼的死在了河底。
杀鸡儆猴的把戏永远是有效的,虽然这并非持刀者所愿。接下来转运人员的速度骤然加快,最终在天边浮现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最后一个流民被送下了船舱。
“呼......”忙碌一夜的人们,这下终于可以松口气。
昨晚的行动,是穿越船队有史以来转运人数最多的一次,总数高达1400的流民被塞进了船舱,沙船里现在除了少部分稻米外,只有人,其他杂货一概未装。
“辛苦了,老熊,房顶喝了一夜风。”沙船队司令兼狗眼号船长王博这时站在船头,笑呵呵地对赶来送别的熊道同志说到。
“我回去躺倒就睡,你们还要轮班开船,这才辛苦!”熊道笑着点点头,和王博紧紧一握手:“路上小心,一路保重!”
“保重!”
革命战友就这样挥手做别了。几小时后,等那些从杭州城出来的人们来到塘庄建材市场,会发现停在河湾里的四艘大沙船已经悄然消失。
......
熊老爷送走船队后,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打着哈欠就回屋补觉,嗯,吹一夜冷风真的很辛苦。等老爷起床,已经是午饭时间,龙凤特攻队已然变回明商模板......蝙蝠侠时刻结束。
用过午饭后,熊道坐在书房一边喝茶,一边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回顾了一遍:情况总体还是不错的,市场终于规范下来,大数量转移人口昨晚也实验成功,是时候把前段时间暂停的工作捡起来了......
熊道想到这里,起身从书柜上拿下厚厚一叠信件和名帖,开始仔细翻看起来。
之前熊道曾出面和海商林家兄弟签过合约,这之后林氏往大员运输铁料的结果很不错,双方都很满意。原本熊道是要再接再厉的,谁曾想这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搞得他不得不将计划暂停,现如今有了时间,他便打算把功课续接起来。
当天下午,一个下人就从塘庄出发,分别到杭州城里的几户人家投帖,两天后的清晨,熊老爷带着几个随从,从塘庄出发,进城去也。
熊道一行人从清泰门下船,然后就地雇了一顶四抬轿,一路直奔漳州会馆。
漳州会馆就在淳佑桥口的街面上,距离清泰门不远,熊老爷一行人没用多久便到了会馆门口,随从进去通报后不久,会馆里便迎出两位身穿红色漳纱的商人来。
双方先是客气两句,之后熊老爷便命随从提着四色水礼,大伙一同进了会馆。漳州会馆占地面积不小,里面花厅酒座客房会堂这些功能性建筑配置很齐,熊老爷一行人进去后便开了间包厢,三人坐定看茶。
这两位商人都姓谢,古铜脸膛,四十余岁的这位叫谢福清,另一位三十来岁,黑脸硬眉的叫谢出水。
谢氏是漳州海商,财雄势大,船帮亦匪亦商,生意规模比之前跑去大员的林家兄弟可大了许多。谢家坐镇漳州的家主名叫谢福北,而今天在商馆的这两位,年纪大点的谢福清算是谢家在江南分公司的经理,和家主同辈,而旁边黑脸膛的这位谢出水,则是谢家家主的“义子”。
“义子”就是“养子”。
明清时期的福建海商有认义子的习俗,海商买贫家男孩为契子,养大后派去出海,这种情况很多。
......
“不才日前方知,原来占了大员岛的,竟是熊老爷大帮,在下有眼无珠,今日见到英雄好汉,失敬失敬!”双方蒲一坐定,谢福清便满脸堆笑地拱起手对熊老爷说到。
“看来消息终于传到杭州了。”熊道这边倒是没有惊讶:“哪里哪里,弟兄们也是钻了‘和兰人’守备不严的空子,偷袭得手,当不得好汉一说。”
如此一寒暄,包间内的气氛马上就有点不同:现在彼此的身份已经挑明,双方都是海商(海盗)团伙安排在杭州的代理人。
明白了彼此身份,那么客套话就可以省略了:“不知兄台今日来,是何目的?”谢福清这时正色问到。
熊道见谈到正题,于是点头说道:“现如今大员岛人气不旺,兄弟打听到谢家有船近日便要归航,不知贵船可愿顺路去大员一游?呵呵,耽搁几日功夫,再带些大员岛上的域外奇货回漳州,想必贵主也是乐意的。”
“哈哈,兄台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谢福清听到这里仰头一笑:“不瞒熊老爷,谢家这一船货,是要赶着北风尾去吕宋的,契由在去岁就已定好,实在不好再跑一趟大员。”
“哦......原来如此,那确是兄弟唐突了,赎罪赎罪。”熊道听到这里,心知不好强求:现在已经是北风季末,谢家的船要是赶着去马尼拉的话,那么时间的确已经很紧张,中途如果拐去大员,很可能遇到逆风耽误航程。
想通这一点后,熊道也只能说一句:“如此还请转告贵家主,日后大员欢迎谢家船往来贸易。”说完这句后,他就打算再客气两句后走人。
然而坐在一旁的谢出水,此时却讲出一句令熊道挑眉的话语:“若是生丝之类就算了,谢家近年来多与一官大帮交易,怕是没有多的货再去大员贸易。”
第170节 敌我矛盾
“若是生丝之类就算了,谢家近年来多与一官大帮交易,怕是没有多的货再去大员贸易。”
......
谢出水说出这句话后,熊道的眉毛禁不住往上一挑,下一刻他马上堆起满脸笑容:“不妨事不妨事,眼下大员岛贫瘠,便是一把麻绳,一捆瓷碗能运去,也是好的,不挑拣,不挑拣,哈哈。”说到这里,熊老爷抬头大声尬笑起来。
而谢福清此时也附和着一同尬笑两声,顺便严厉地扫了族侄一眼。接下来双方再客套几句,熊老爷便起身告辞,谢氏急忙起身相送。一伙人其乐融融的来到会馆门前,熊老爷道别了老练的谢福清和莫名对自己有点敌意的谢出水,回身上轿。
......
“出水,你来杭州时日不长,地盘还没摸清,岂能当着此人的面说那种胡话?!”送走客人之后,刚回到包间,谢福清阴沉着脸,瞪着谢出水问到。
谢出水听族叔问罪,黑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四叔,有些消息您老还不晓得,这伙人在大员岛上给日人趸卖生丝,不合犯了郑一官的忌,怕是时日无多,四叔无需在意。”
谢福清眨巴着眼睛回味一番后,先是扶着椅背坐定,然后他盯着谢出水的眼睛,缓缓问道:“郑一官为何不早早剿平此辈?”
“四叔您知道的,郑氏近日正以铜山为营,和官军往还,腾不出手。”
“嗯,那早先郑氏有暇时,为何不去大员抄红毛人老窝?”
“哦...这个,大约是...红毛人铳炮犀利......”
“红毛人怎生去的大员岛,别个不知,你当年是带着两艘船去过澎湖助拳的,你怎能不知?”
谢福清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皱起眉头继续说道:“官军和郑氏当日多少人船?红毛才多少人船?郑氏但凡有一丝办法,能礼送红毛去大员?”
“你大约是听了谁家的迷魂汤儿,真个以为那熊道一伙人是偷袭大员得手?红毛人尸横遍野,城墙炸裂,这怎生能是偷袭?”谢福清说到这里,一脸无奈:“那伙人是大虫!......郑氏再清楚不过,一官果真有那个能耐,早就平了大员,还用待在铜山喝风?!”
谢福清此时越说越气,越说越怕。他以一个四十年老海商的经验,方才敏锐地觉察出一丝风险,这会再这么一分析,谢福清算是彻底搞清楚一件事:自家这莽撞族侄,把那大员岛上的人看成土鸡瓦狗,方才一句话就替谢家站了队......
鼻尖似乎有一股莫名的焦糊味儿飘过,谢福清这时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有些消息我不晓得?混账!那塘庄二掌柜是杭州丐帮大龙头的结义兄弟,手下八千弟兄,这等消息你又晓得几个?”。
回头看着张大嘴的族侄,谢福清再不嗦,直接问道:“船货都齐备没有?”
“齐备了。”谢出水点点头。
“我这就给家主写信,你拿到信就去乍浦,后日和老十三的船一起回漳州。”
“老十三?”谢出水惊讶道:“老十三的船尚未备齐货?”
谢福清已经不想和这个脑残族侄再说什么了,他这时扯过一旁案几上的笔墨,就地开始写起信来。写完后,信封拿火漆封好,然后谢福清把信交给族侄:“老迈也好,昏聩也罢,江南的事眼下还是我说了算。你这就走,最迟后日,就要和老十三双船同归,缘由都在信中,家主看完自有说法。”
就在谢出水拿起信,拉开包间门的时候,谢福清背对着他,冷冷地补了一句:“出水,须记得你姓谢,不姓郑,莫要听错了话,使错了力!”
......看着谢出水心事重重的走出门外,谢福清一张古铜色的脸上依旧挂满了寒霜,他起身回到在会馆长租的小院里,思虑良久以后,又回到堂屋写起信来。
这次信件的内容很详细,谢福清写完后,一边封口,一边喊门外的长随进屋:“石头,这封信你拿好,我再支20两银子给你。明日一早你便去乍浦,不要搭自家的船,只管搭别家的船,尽快回府,把信交给大老爷。”
“石头晓得了。”
打发走信使后,谢福清又喊来另一个长随,命他拿着自己的名刺去塘庄投帖,定个时间后,他要回访熊老爷。
老谢在会馆里这一溜操作,已经走远的熊道熊老爷是不知道的。讲真,熊老爷出会馆门以后,就已经把谢家叔侄忘了......
不属于自己工作范畴内的东西,记那么详细做什么?
从谢出水暴露出谢家是郑氏的生丝供应商那一刻起,这件事的性质,就已经从人民内部矛盾,上升到了敌我矛盾的层次。而敌我矛盾这种事,不归熊道管,归鲁成管。
......
明代福建丝织业发达,尤其是贸易兴盛的漳,泉等地,民间手工业者生产出的丝织品相当有名,漳纱泉锦畅销中外。
然而丝织业和桑茧业是两回事......事实上,福建并不产生丝。
由于地理和气候的原因,福建桑茧业很不发达。《八闽通志》说:“此地蚕桑差薄,所产者多,民间所须织纱帛,皆资于吴航所至。”
同样的记载亦见于《兴化府志》:“本地蚕叶差薄,丝多颓,民间所织纱帛,皆资于吴中。”
也就是说,福建其实是个两头在外的贸易模式:一边从苏州吴县大批进口江南生丝,一边通过本地加工业出口成品绸缎和生丝。
绢,用湖州头蚕丝为上,柘蚕次之,有素织、花织、云织、金线织......
纱,亦用湖丝,好者有素纱、花纱、金线纱......
丝布,用湖丝,今织者少......
以上。
......
包括郑芝龙每年贩运去日本的生丝,包括荷兰人从老郑手里硬买来的生丝,这些货9成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苏州吴县......17世纪全球最大的丝绸批发市场。
而切断敌方财源,打击对手运输线,则是敌对势力间最基础的操作。早已被列为穿越政权1628年头号劲敌的郑芝龙郑大帅哥,恐怕这会还不知道,早在杭州站成立之初,从根源上打击他的生丝运输渠道,就已经是规划中重点任务之一了。
好吧,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面对茫茫多的大小海商,原本杭州站还腾不出精力去调查谁是郑家供应商,没想到今天居然自己跳出来一个......
......
当天晚些时候,一道电波从塘庄发向了摩云观。
不久之后,摩云观也发出了两道电波,其中一道的目的地是大员,另一道则穿入虚空深处,不知所向。
第二天下午,乍浦镇外的私港。
乍浦位于杭州湾北岸,依山傍海,地理位置优越,是进入杭州湾的必经之地。
而从福建驶来的尖底福船,一般是不会深入杭州湾的水文情况复杂,有搁浅的危险。所以位于杭州湾口的乍浦,金山等地,就成了一些闽粤商船的驻泊地。
归属于谢家的两艘福船,此刻正停泊在乍浦镇外的一处叫牛头港的私港里。
昨日从杭州出发后,谢出水乘着一艘小划子不停赶路,半日功夫就已经赶到50余里外的乍浦镇。同族的船长谢十三当时得到通知后,未敢怠慢,今日一早便从乍浦镇胡乱进了些杂货将剩余的船舱填满,谢家的两艘船此刻已是整装待发,只等明日一早,就要上路。
就在船上的水手们百无聊赖晒太阳的时候,私港外走进来两个差役,身后跟着一个家仆模样的人。
这三位仁兄一路沿着港内的各式大小船只打听走动,不多时就来到了谢家船前。
“纲首可在?出来回话!”衙役三两脚从跳板爬上船后,操着一口本地土话,张口就喊。
正在艉舱里说话的谢出水和谢十三两个人闻声出舱,见是两个乍浦县的差役,急忙上前行礼:“不才就是船纲,敢问二位差爷有何贵干?”
总得来说,私港中的这些闽粤船商,和乍浦县衙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船商的孝敬及时缴纳,县衙对此地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差役见正主出来,将身子一让,翘起大拇指往肩后一指:“带家书的差事。”
一个圆脸,青衣软帽,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这时从差役身后走了出来。
“俺是东湖镇鲁老爷家的,家中有书信要带到漳州府,方才打听到贵船是往福建去的,所以嘛......”年轻人说到这里,笑眯眯的住了嘴。
谢出水听到这里,已知原委,当下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捎家信乃是常事,小事一桩,几位且随我来。”
......虽然不知道这位劳什子东湖鲁老爷是何方神圣,但是谢出水知道,能劳动乍浦县差役前来打问送信,这位老爷必定是当地大户,这个错不了。
心情很不错的谢某人,这时候已经决定不收快递费了,没准今后还能搭个关系不是?
年轻人来到艉舱后,将一直背在后背的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厚实的黑漆木匣,几封信,还有两双缎面细布底新鞋。
第171节 德邦
“小兄弟叫什么名啊?”
“回纲首话,小的旺财。”
“旺财啊,不错不错,好名。”
......
福船的艉舱里,谢出水和谢十三两人,还有乍浦县的两位差役,此刻正围着名叫旺财的伙计,看他打包快递。
从进门就笑眯眯的旺财,不但手脚麻利,而且嘴巴伶俐,一边打包,一边回话,两不耽搁。
只见他把几封家书轻轻裹进包袱皮,然后将布包垫入黑木匣中,随后两双苏坊的缎面布鞋,也被压在包袱皮上。接下来旺财合上木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副精巧的小铜锁,上完锁后,旺财把钥匙一收,然后把黑木匣推到谢出水面前,笑眯眯地说道:“等纲首到了地头,便能见到拿钥匙开箱的。”
“嗯,好说好说,只是这鲁老爷家的包裹,要送到漳州何人府上啊?”
“哦,回纲首,是漳州城东,板子巷,刘御史府上。”
“板子巷?知道知道......嗯,刘御史府上,定是大门槛了。”
“不瞒二位说,我家大夫人正是那刘御史的胞妹,每岁里都要寻人寄家书回去呢。”
“噢,原来如此,小兄弟放心,包裹准定能送到。”
“旺财代我家大夫人谢过纲首。”
“小兄弟客气。”
......
旺财最终还是在互相谦让中,给谢纲首留下了5两银子的快递费,并且笑眯眯地亲眼看着黑木匣子被放进艉舱的木柜里。
如此就算事毕。旺财和两个差役,随后告辞下船,三人走出牛头港后,又继续前行了三里多地,然后钻入河汊里停泊的一艘小船中。
小船一路顺着江南地区四通八达的水网钻来钻去,等回到摩云观前的河码头,已是月上中天。取下挂在船头的两盏灯笼,三个早已换回普通人装扮的船客,沿着青石阶缓缓而行,不久后,便看到摩云观紧闭的山门。
举起灯笼照亮自己的脸庞,三个人推开貌似没人看守的小门,一路径直来到观后的方丈室,打头的旺财轻轻敲几下门:“师傅,我们回来了。”
“进来吧。”
房间里很明亮,一盏太阳能仿古马灯照亮了屋内每一处角落。披着袈裟,袒露着肚皮的鲁成坐在书桌旁,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师傅。”
“嗯,回来得不算晚,看来任务还算顺利?”
“是,按时完成。”
“嗯,明天记得把报告交上来。”
“知道了。”
“唉,还是布局太单薄,资源都押在这儿了。”鲁成说到这里,用手指指脚下,然后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轻叹一声:“像今天这种行动,理论上嘉兴方面就该有人就近出动才合适。你们几个看似顺利,实际上就是冒险......时间紧,又要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做局,风险很大。”
鲁成分析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不行,再难步子也要迈开。嗯,回头你们几个都做好准备,最近轮流去大员培训。”
旺财他们当然知道传说中大员是什么地方,此刻见师傅已经下定决心,于是三人同时点点头,不过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忐忑来。
“呵呵,去了好好学,情报局走一遭出来,就算是出师啦。到时候等你们回来,咱们就开分站!”鲁成一边说,一边鼓励性地拍拍旺财的肩膀:“刘旺啊,我看好你,到那边一定要去窑区好好看看,看完后,你就知道咱们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了!”
......
旺财的真名叫做刘旺。
当初穿越众在谋夺丐帮之前,时任茗香楼伙计的刘旺,首先被某些人设计,最后在威逼利诱下刘旺被迫出手,用蓖麻毒素害死了仁和县的吏员朱正,使得穿越众谋夺丐帮的计划从侧面得到了保障。
刘旺在事后得了赏银,同时也从茗香馆辞了职:穿越众自然不会放任一个知道幕后真凶是谁的人在街上闲逛,于是刘旺便被安排到塘庄打杂。
近距离见识到穿越人士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后,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反倒来了兴趣,每天在塘庄里乱窜,有两次还差点被他跑进后园。
好吧,有兴趣就好,于是小同志最终被安排到摩云观,当上了第一任江南站站长鲁成的徒弟,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年青,日渐成长为一个坚定的反贼。
以上,就是刘旺的故事。
......
漆黑的船舱里闷热,逼仄,一个身影正趟在吊床上呼呼大睡。伴随着体内生物钟的提醒,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令昏睡者呼声渐轻,下一刻,他醒了过来。
右手轻轻在床边一摸,须臾不离身的短刃唐刀便被握在掌心,陈火丁缓缓睁开双眼。
举起左手腕上的劳力士游艇,蓝色的夜光表盘显示已经到了正午,陈火丁于是翻身轻轻下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披上一件打了补丁的冲锋衣,赤着脚走出船舱。
猛然间从舱下走上甲板,正午热辣的阳光使得他眯起了眼睛,手搭凉棚四下一望,陈二爷便向艉舱走去。
“德邦”号沙船,此刻正在舟山岛上的一处小海湾里驻泊。
舟山岛在百余年前,也就是嘉靖年间,还是挺红火的。位于舟山岛西,面朝宁波的双屿港,当时是十六世纪亚洲最大的海上走私贸易基地。以海商汪直为首的走私集团,联合葡人和日人,大肆以双屿港为基地和大陆展开贸易,场面火爆。
这之后就是朝廷经典的“禁海”项目开张。
剧本很老套:官府诱杀汪直,禁海,然后以沿海华商为主力,倭人当白手套的“倭乱”正式开始,朝廷接下来开始迁界禁海,组织军队东征西讨......
这中间自然少不了可歌可泣的戚爷爷抗倭故事。
然而讽刺的却是,最终在战略层面平息倭乱的,并不是戚继光在万里海疆经年累月的砍杀无数坏蛋,而是轻飘飘四个字:隆庆开海。
不需要殖民者2.0用排炮砸开海关,冷兵器时代某个喜欢禁海的政权,在强行切断国家对外贸易之后,自己也遭不住了。
巨大的社会财富损失,高昂的军费,沿海省份的凋敝......于是朝廷上下借着隆庆帝上台之际,又玩了一出大讨论,于是当初主张禁海的人们,突然间大彻大悟,在付出了东南沿海战乱八年的代价后,福建月港开放了......倭乱平息了......
随着福建月港的开放,大陆沿海贸易的重心也随之往南方移动,而曾经火爆一时的舟山岛,也因为官府对双屿港的填堵,彻底玩完。
时间来到1628年,现在的舟山岛,按后世的话来说,已经退化成十八线小城了一些渔民,一些农夫,再加上卫所城,就是舟山的全部。
“德邦”号在舟山驻泊的这处小海湾,名叫“烂肠子湾”,位置就在后世的舟山文化公园一带。
这个位置和大陆隔海相望,10公里外就是宁波府。此处洋面狭窄,南北两边全是星罗棋布的舟山散碎小岛,海道弥乱,海况复杂,是南下船只的必经之地,当然,也是打家劫舍的风水宝地。
......
原屏风寨二当家陈火丁,现如今的“德邦”号船长,方才睡醒后正往艉舱走去。正午是放饭时间,三三两两的水手都聚在船上拿着木碗吃饭,见到当家的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陈火丁这边招呼还未打完,就听到船外高亢的公鸭声响起:“二爷,二爷!”。陈火丁这边探头到船帮一看,只见一个手长腿长,驴脸,身体和四肢比例极不协调的人,正从几块鹅卵石搭就的灶火上端起一快铁板,一溜烟就跑上了船。
来人虽说身材不协调,但是平衡性却极好,大概是常年在海船上练就的身手,此人从岸边跳板一路跑上船,如履平地,手中那块用破布垫着的铁板却纹丝未动,铁板上的大黄鱼片,鱿鱼片,石斑鱼片这些喷香四溢的菜肴,正在吱吱作响。
看到一脸堆笑的驴脸汉子端着好菜冲自己跑来,理论上应该豪迈一笑的陈二爷此时却冷笑一声,转身就像没看到这厮一般,扭头往艉舱走去。
而驴脸汉子却是毫不在意,端着盘子跟在二爷身后,满脸堆笑,一边得意地听着水手们“副纲烤的好鱼”这种恭维话,一边亮起公鸭嗓开始恭维老大:“二爷不愧是行伍出身啊,值完夜正午准定起床,好本事!不过俺马六本事也不差,瞧瞧这一盘鱼!正在火候上,二爷你委实太有口福了!”
陈火丁一路走一路翻着白眼,来到艉舱门口后,他停住脚想了想,然后一脸无奈的转过身来,指指脚下:“候着!”,说完后就掀门帘进屋了。
过一会,二爷从艉舱出来,盘腿坐在了门前甲板上。坐好后他低头看看面前的海鲜铁板烧,再抬头看看对面这个叫马六的驴脸汉子,摇摇头,一边嘴里嘟囔着:“老子家底要空!”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瓶子。
这两个瓶子一高一矮,矮点的瓶身上依稀能看见“娃哈哈果奶”的字样,接下来二爷倒置瓶体,将里面的红色粉末撒到了铁盘中的大黄鱼身上。
下一刻,两个早已口水直流的货开始上手抢鱼吃,一边吃,一边拧开依稀带有“营养快线”的高瓶子,往嘴里灌着黄酒。
第172节 遮了天
“德邦”这个船名,不用说就知道是穿越众的作品。
作为穿越势力派驻在浙海一带的暗子,德邦号的任务很简单:招募,筛选水手,这同时接受穿越者指令,以海盗船的身份四处游走,打击敌对势力的船只。
德邦号在体系内的电文代码,是具有浓郁穿越风格的“打野”。
德邦号这艘海盗船,在江湖上扯出的旗号是“遮了天”。好吧,这个脑残名子其实也是某情报局的穿越众随手起的,和明末某一股草头王同款。
......
“遮了天”匪帮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在你争我抢中消灭了铁板烤鱼。完事后陈二爷摇一摇小瓶,看看里面所剩不多的辣椒粉,心痛得又嘟囔几句,然后赶紧把两个破旧的塑料瓶揣进怀里。
被二爷防贼一般防着的马六,也是当年屏风寨中的老人。此人少年时在乐清沿海做渔民,成年后流落到屏风寨,和陈火丁遭遇类似,走得都是海民转职山贼的稀有升级路线。
当初分流的时候,穿越众考虑到陈火丁和马六是屏风寨里少数加了航海技能点的人,就留下二人在浙海沿岸打野,顺便利用他们地面熟的优势,在各地卫所渔村拉人头招工。
德邦号就这样每天在舟山一带乱窜,时不时再打个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沙船队路过接头,这边送些人上船,那边留补给给他们。
补给通常来说是盐。有了细滑的精盐,无论德邦号停在哪一处犄角旮旯,总会有附近的渔民和卫所农户送来稻米,蔬菜和海鲜。
所以说,陈马二人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
......
烤鱼吃完,就该干正事了。
首先当然是查阅最新的情报,于是二人进了艉舱。
艉舱里有一个相貌斯斯文文,30岁不到的男人,正在一台按键式电报机前滴滴答答收发着电文。
这个男人姓韩,叫韩祖德。
韩祖德是摩云观最早的一批学霸之一,和已经去了大员的姜尚同学是算同届生。不过和姜尚这种全面发展的三道杠不同,已经年届30,之前只是个落难纸坊伙计的韩祖德,学业有点偏科:他做文章很差劲,但是数学知识学得很快,简单说,他长了一个理科生的脑袋。
考虑到他岁数已经不小,而且偏科,今后成长潜力不大,所以当时鲁成一接到杭州站站长任命,便把韩祖德调入麾下。
这之后韩祖德就开始一边学习基础知识,一边接受包括收发电报在内的情报员培训课程。现如今在德邦号上的工作,已经是韩祖德轮换的第三处岗位。
......
陈火丁耐心等了一会,看到韩祖德发完电文后,这才探过身问道:“书生,有信了?”
书生这时转过脸,轻轻摇一摇头:“没消息。”说完,他起身来到艉舱正中的工作台旁,台面上摆放着海图和一些尺规工具,最珍贵的,是一盏充电台灯。
陈二爷和马六也跟着来到桌前。两人开始安静地看着书生在台案上测量,计算。
“今日就能见分晓。”
韩祖德测算完毕后,直起身,拿着一把塑料尺开始在海图上比划起来:“福佬的船昨夜歇在四平头岛一带,嗯,基地消息,今晨福佬的船按时起行,倘若不出意外的话,福佬现下应在这一带。”
说到这里,书生用尺子在后世的宁波金塘岛附近划了个圈:“就在这方圆百里之内。”
“那为何消息板儿还不报信?”马六这时张嘴问到。
“呵呵,咱们的消息板儿太小。”韩书生这时阳光一笑,然后用指尖比划出“一点点”这个动作:“福佬船上的耳报神话声太小,基地耳朵大能听到,咱们船上耳朵小,福佬要走近了才能听到。嗯,快了,按我推算,几个时辰内就该有消息。”
......
后世在某宝上,正室只要花个八十一百,就可以轻松买到一块饼干大小,带全球gps定位功能的磁铁跟踪仪,嗯,只要贴在车底下,就可以跟踪死鬼抓小三。
然而眼下是17世纪,大明朝的天空,只有北斗七星,没有北斗卫星一切带有gps功能的仪器,统统无效。
所以,想要在17世纪玩跟踪定位和信息通讯,人类只能依靠最原始,也是最靠谱的电报,莫尔斯密码,fm波段这些已经被淘汰的东东。
不要小看这些老旧的通讯手段,事实上人类目前主流的通讯手段是很脆弱的:2017年,飓风“哈维”席卷德州,沿海地区一夜间断电,断网,断信号。这时候唯一不受影响的,反而是老头们手中的fm信号收音机......救援队后来就是靠着fm广播来互相联络的。
......
旺财同学交给谢出水的那个黑木匣子,底部安装的,就是一套饼干大小fm信号组件。这套系统由锂电池和fm芯片组成,每隔10分钟会向外界发出一个特定信号。安装在塘庄后园的天线陆续收到信号后,熊老爷的小妾便能勾勒出目标的大体移动线路,然后再将信息发电报给德邦号。
随着福船离杭州越来越远,塘庄收到的信号就越衰弱,定位范围也越来越模糊。但是这无所谓,很快福船就会进入德邦号的信号接受范围,德邦号上的配备的,是简易手持定位仪。这种仪器的原理和收音机类似,只不过由于天线太短,只能在信号源进入50公里范围内,才有可能接收到信号。
这就是卡在这个宽度不足10公里的海上咽喉地段的好处:德邦号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下一步计划只要接收到信号。
或许是风向不合,当“滴滴”的电子报警音从定位仪上传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钟。
韩祖德这时看着手掌机大小的定位仪上传来的画面,急忙跑到海图前开始计算,可怜陈二爷看不懂那块液晶屏上不断变动着的km数字,小黑点,波纹圈,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穿鼻岛。”几分钟后,韩祖德扔下铅笔,肯定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船速?”二爷张口问出了关键问题。
“最多4节。”
德邦号的两位当家闻声后,不约而同地趴在海图上,开始笨拙的用手指比划着距离:“这是要走螺头水道?”
“对,天黑前最多到桃花岛......”
“起帆,去桃花岛!”
10分钟后,陈火丁正式下达命令,于是德邦号上的水手很快便升帆起锚,直冲西南方而去。
......
谢家的福船,在下午3点这个时间段,正在宁波近海的穿鼻岛一带航行。而得知福船大体位置和航速的德邦号,很容易就能算出福船在接下来4个小时的最大航行范围:每小时4节左右,天黑前福船最远也只能南下到桃花岛一带。
这就简单了,位于福船和桃花岛中间的德邦号,现在可以轻松赶去桃花岛睡大觉无论福船在周边什么位置过夜,德邦号都可以在第二天清晨出发,守株待兔,堵截之,猎杀之!
17世纪所有沿大陆海岸线南下北上的中式船,天黑后都要找地方避风过夜。所谓的“针路”里,也包含有航线上适合过夜的港湾资料。
德邦号上只有一台需要定时更换电池的发报机,并没有配备导航雷达,所以在暗礁密布的舟山群岛,德邦号一样不敢夜间航行,这样一来,战斗就必须在白日发生。
......事实证明,陈火丁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当天晚上,兔子和猎人就分别歇在了桃花岛上。只不过猎人在岛南,兔子在岛北猎人有充足的时间赶路,所以抢在了前面。
......
谢出水的感觉很不好。
船队清晨后,起初是沿着桃花岛和虾峙岛之间的水道平稳南行,沿途无事。
然而当船队驶出虾峙水道后,情况隐隐变得有些不妙:骤然开朗的海面前方,突然出现一艘沙船。
理论上说,舟山群岛附近出现一艘沙船,也很符合逻辑。
然而当望斗里的伙计高声告诉谢出水,前方的沙船只升着半帆的时候,十五岁就出海搏命,历经风雨的谢出水,知道麻烦来了。
果不其然,当谢出水试探着命令船队降半帆之后,前方的沙船干脆将主帆也降了下来,只留下两面副帆在那里半死不活的带动船只前行。
双方船只此刻风向是相同的,这样一来,就像慢吞吞的板车挂一档在前方滑行一样身后两辆重卡尽管载货多,速度慢,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依旧在缓缓接近。
谢出水这时已经镇定下来:既然躲不过,那只有迎上去。他倒想看看,对方一艘大不过500料的沙船,如何吃下自己两艘800料的大福船。
下一刻,两艘福船升满帆,转舵,试图从沙船侧面绕过;在这同时,两艘船上超过一百号水手,此刻都已集结到甲板,各种刀斧挠钩齐备,杀气腾腾。
打头的福船上,一门矮小的虎蹲炮也被架在船头,参加过当年澎湖战争的谢家伙长,正在往虎蹲炮里装填黑火药和碎石。
当一切准备完毕,双方此时已经相距不到500米距离,福船队正在从沙船的侧后方缓缓接近,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沙船上的海盗并没有靠过来跳帮血战,而是升起了半帆,保持着和福船队渐渐平行的姿态直线前行,双方此刻的平行距离,已经慢慢接近到300米这个数字。
至于福船上的人是怎样确定对方是海盗的,很简单,沙船上已经挂出了白底黑字的认旗遮了天。
第173节 买椟还珠
就在福船队从身后缓缓接近德邦号的时候,德邦号上却发生了严重的内讧......
坐标:德邦号艉舱。
艉舱里有一处壁柜,钥匙只有陈火丁有,里面放着只有德邦号船长才有权利使用的一把ak,一把m9手枪,还有一排弹夹。
陈二爷此刻正在一脸满足感的取枪,检查,然后往一个小竹篓里塞弹夹。
而旁边站着的马六同志,则是满脸怒容,双目圆睁:“二爷,讲好这次该我出手的!”
“嗯?何时讲好的?”某个满脸络腮胡的黑矮子这时貌似得了失忆症。
“二爷,莫要混赖,没得让弟兄们嗤笑!”
“都是自家弟兄,笑便笑了。”陈火丁这时已经检查完枪械,背起ak就准备出舱大干一场,浑没有把一旁眼巴巴盯着ak的马六当会事。
“黑厮!”已经出离愤怒的马六,这时脸拉得更长,平日里虚伪的面具也摘了下来,二爷这种尊称被远远扔掉:“今日不给我使枪,爷以后不伺候了!”
“不伺候就不伺候,爷还能省些子辣椒面。”
......看看就要出门的陈二爷,再扫一眼坐在船舱里看热闹的韩书生,马六满脸通红,说不得只好使出大招之见他紧紧跟在二爷身后,弯下腰对着二爷的耳朵小声说道:“莫要以为爷不知你的心思,你这黑厮得是想去入伙?哼哼,丢下大爷和老弟兄们,去大员入伙!”
陈火丁听到这里,突然间停住了脚。
“嘿嘿!”见这黑厮被自己说中了心思,马六赶紧趁热打铁:“本就说好今次实操的,你莫要混赖。待我练熟了手,你去入伙,弟兄们也有个托付不是?”
马六这时满脸堆笑,一边轻轻从有些呆滞的二爷手中取下ak,然后再拽走竹篓,这时候尊称又回来了:“二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再不理会还在那里发愣的黑厮,马六这时左手ak,右手竹篓,蹭蹭几步,就如履平地般登上了艉楼屋顶。
站在艉楼顶,手长腿长的马六此刻意气风发,侧头看看已经几乎和德邦号平行的福船队,马六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冲着甲板上的兄弟们大喊一声:“二百步,并行!”
......对本船独特的战斗模式再清楚不过的水手们,闻声开始熟练的操帆摆舵,在有点心不在焉的陈二爷指挥下,德邦号下一刻缓缓向福船靠拢。正当福船上的人以为海盗们终于要来跳帮厮杀的时候,双方在200米左右的距离上,又开始平行了......
“这帮贱人到底要闹哪样?”福船上的人又一次陷入迷惑中。
当然,他们不用迷惑很久,按照平日里被黑厮无数次踢打臭骂后学来的动作要领,马六同志此刻已经处于标准的卧姿瞄准中,下一刻,ak的枪火闪起。
......
后世的人们是很幸福的,因为大家都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托各国电影评级委员会的福,后世的民众,对枪战的理解是这样的:歹徒用小手枪在近距离射击,然后演员穿着漂亮的,连弹孔都没有的西装缓缓倒下敬业点的会用手捂一捂胸前,别提鲜血,不存在的。
更加经典的是帅哥主角大战匪徒:先是远在“几十米”外的蒙面匪徒用ak一顿狂扫,然后帅哥们瞬间缩回车门后,窗户后,墙角后......“哒哒哒”,镜头中一排弹孔出现,下一刻,帅哥们露头,举起手枪开始还击......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400米内,标准ak步枪射出的7.62毫米子弹,会轻松写意的穿透车门,窗户,墙角,然后将这些障碍背后的人打成零件。
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就知道,每100个被ak打死的人,能完整保留尸体的,不超过50%。手臂和大腿乱飞,背后被子弹动能冲出碗口大的洞,鲜血和内脏喷涌而出,这才是ak兄的真实威力。
所以福船上的人开始倒霉了:第一波命中就将整齐的人墙打出了豁口。ak前两轮短点射是放空的,然而整齐排在船帮后的水手们并没有原地卧倒拨打911明人压根没这个意识。
从第三波开始,已经适应了枪口起伏节奏的马六,开始命中200多米外的福船。正如前文所说,木制的舷墙根本阻挡不住7.62毫米子弹的侵蚀,反而成为帮凶;弹头和木板碎片此刻在甲板中四处乱飞,残肢飞舞,血液喷溅,水手排出的人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崩塌。
到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人们才开始现场练习匍匐前进,然而这没什么卵用,动能强大的弹头依旧在不停穿透木板,夺取生命。
“轰隆”一声炮响,福船终于发起了反击。
在已经陷入疯狂的谢出水强令下,炮手冒着弹雨点燃了虎蹲炮引线。
然而这没什么卵用:虎蹲炮是用来在接舷战开始那一刻,近距离用散弹扫射敌方水手的。也就是说,射程控制在二十米内,虎蹲炮才能达到有效杀伤。而且这是一锤子买卖,因为放完这一炮,敌人就已经开始跳帮,不会留给炮手二次装填的机会。
现如今在起伏的船头,隔着200多米的距离对着沙船放炮,效果可想而知碎石天女散花般落在了双方之间的海面上,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谢出水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条该死的沙船为何要在洋面上并排行驶。
然而搞明白这一点的代价是如此惨重,惨重到谢出水本人也没能逃过中弹的命运:弹头随后打到虎蹲炮上,反射进了他的腹腔。
强忍住腹部的剧痛,谢出水一边捂紧伤口,一边靠在舷墙上晃晃脑袋他在努力克服大量失血后带来的眩晕感。
下一刻,喘着粗气,谢出水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残肢,还有随着甲板摇晃而不停流动的血波,他猛然间拉过来一个水手,艰难地张口说道:“打,打旗,让老十三快走,弃...弃船,各自逃命!”
说完这句话后,谢出水松开手,开始踉踉跄跄地扶着船舷往艉舱走去那里还有一把手铳,已知今日必无幸理的他,打算用手铳赚一个之后再上路。
......
从第一颗子弹出膛到福船上残余的水手纷纷跳海,整个过程看似热闹,实际上连10分钟都没有。
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福船队,已经开启了逃命模式。打头一艘福船,这时已经失去控制,就像醉驾的卡车一样,航向开始渐渐偏斜。
残余的水手正从船尾陆续跳海,纷纷游向身后那艘完好无损的福船。而后船的船主谢十三,这时正在下令转舵,命令福船往大陆方向逃命。
然而这注定是无用功:只有100名水手和一些补给的德邦号,现在实际上就是一艘空船,就像在戈壁上奔跑的suv一样。而福船就像装满砂石的两辆重卡,无论怎么机动,都会轻易被suv追上,并且保持住200米距离的平行站位。
第二场战斗也很快结束了。
这次德邦号上的水手们英勇地展开了跳帮战术......人都死差不多了,跳帮过去30人收拾残局。
......
谢出水正在努力大口呼吸着空气。他此刻斜靠在艉舱墙下,面色苍白,浑身鲜血,双眼紧盯着门口。
舱门外嘈杂的喊叫声已经传来,他知道海盗们就在门口,很快就会有人冲进艉舱。然而他现在已经无力还击:身下大片的鲜血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没过多久,果真有个提着短刀的海盗冲了进来。俯身看了看还在喘气的谢出水,海盗嘿嘿一笑,然后扭头冲着门外大吼一声:“二爷,还有个喘气的!”
......门外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滴滴”声。一个满脸胡须的矮汉子这时走进了艉舱,此人手中拿着一块怪模怪样的黑砖,诡异的“滴滴”声就是从黑砖中传出。
矮汉子进门后,并没有搭理谢出水,而是低头紧盯着手中物事,像个风水堪舆一般在船舱里寻来寻去。没用多久,矮汉子来到壁柜前,只见他一把拉开柜门,在谢出水鄙视的眼神中,抓出了柜中的银锭......不是,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个黑匣子。
下一刻,谢出水无神的眼睛猛然大睁:只见黑矮子把黑匣子放在桌面上,然后从后腰取下一串铜钥匙,挑了其中一枚出来,“吧嗒”一声后,那块精巧的小铜锁就被打开了。
陈火丁打开木匣后,顺手把两双缎面布鞋扔给了舱门口的伙计们,然后又顺手把那几封家信扔出窗户,任由海风吹走。接下来二爷抱起木匣,一边乱摸,一边嘴里“啧啧”有声:“好宝贝,须得速速送回塘庄,福佬出海还要用!”
......
谢出水听到这句后,濒死的他这一刻福至心灵,眼前闪过了一幕幕连续的画面:
族叔谢福清一脸无奈地说道:“红毛人尸横遍野,城墙炸裂,这怎生能是偷袭?”
族叔谢福清恼怒地说道:“那塘庄二掌柜是杭州丐帮大龙头的结义兄弟......你现在就走......后日双船同回漳州!”
圆脸的家丁旺财笑眯眯地说道:“等纲首到了地头,便能见到拿钥匙开箱的。”
谢出水恍然大悟,紧盯着黑木匣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174节 看片
坐标:岱山岛鹰嘴湾。
时间:猎杀福船行动后的第15天傍晚。
岱山岛位于舟山群岛的北部,面积大,但是极其荒凉。鹰嘴湾在岱山岛东,面朝太平洋方向,因为一道型似鹰嘴的海岬而得名。
往日荒芜的鹰嘴湾里,此刻驻泊着7艘大大小小的中式船。这其中有两艘原本属于谢家的福船,四艘穿越势力的沙船队,最后一艘,自然是德邦号了。
德邦号当日将福船抢劫到手后,三一三十一,船上100号水手被分成三组,先是草草把尸首都扔进大海,然后船队就开回了鹰嘴湾。在鹰嘴湾休整半个月后,遮了天匪伙才等到沙船运输队前来接头。
“二爷,手到擒来啊,不错不错,辛苦辛苦!”一身蓝色作训服,胖乎乎的船队轮值司令王晓辉,此刻正站在德邦号船头,大力拍着二爷的肩膀,用穿越者独有的动作表示喜悦之情。
......这两艘福船对于眼下正在抢运人口的穿越势力,可以说是雪中送碳。王晓辉这一组船队,本次回航,船舱里又塞满了人,根本没地方再装杂货进去。而福船里的生丝,绸缎,还有诸多苏杭杂货,正是目前大员方面急需的贸易物资。
“大人过奖。此战全仗上界法器灵妙,兄弟们出力,陈二不敢居功。”
“哈哈,还谦虚上了,二爷,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王晓辉笑呵呵地开起了陈二爷的玩笑。要说穿越众接触到的明人里,陈二爷算得上最有人缘的土著之一了:夸张的造型,豪爽的性格,率直的行事作风,二爷实在是符合了很多人心目中对古代江湖好汉的印象,堪称一代好汉代言人。
这也是二爷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现如今“二爷”这个尊称,甚至在穿越众这里已经变成了单纯的外号。
然而今天二爷一改风格,似乎打定主意要谦虚一把:马六同志及时被推上前台。介绍完某个驴脸同志的功劳后,二爷就让马六提着弹壳,去找王司令换弹夹了这玩意要一颗颗数的,少一颗都不行。
......
交接动作是很快速的。沙船队傍晚时分到的鹰嘴湾,而德邦号在这之前,早已把福船上一些粗盐转移过来,除此之外,全部两艘福船包括货物,现在已经统统交给了沙船队接手。
德邦号不但交出了福船,而且还搭上了自家的一些人手:十几个考核合格的年轻人被送上了沙船,这些人未来会在大员接受培训,成为水手,工人,或者海军。
夜幕很快降临,鹰嘴湾里除了两艘福船还有人提着油灯在检查船况之外,其余几艘船已经安静下来。
港湾中最大的一艘沙船上,陈火丁正坐在满是仪器的艉舱里,和王晓辉饭后闲谈。
“给,帮你装满了。”散发着明亮的白色太阳能灯光辉的船舱里,王晓辉一边剔牙,一边把一个娃哈哈瓶子放在陈火丁面前:“省着点用,现在辣椒产量少,下半年应该能好点。”
“多谢王兄!”陈二爷这时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一个系统的弟兄,谢什么谢?别忘了,德邦号现在属于海军和情报局共管,你也算是咱海军的人。”王晓辉这时掏出一盒黑兰州,有点肉痛得给二爷让了让,见二爷摆手,赶紧把烟盒收起来,只给自己点上一根,美美吸起来。
“最近还有什么困难没有?有的话就直说。”
“都好,都好。”
“嗯?怎么感觉你今天有蔫啊?”王晓辉终于发现二爷今天态度不对头了:从见面起就没有大嗓门,也没有嚷嚷着要玩枪玩刀,反而是像个小姑娘一样腼腆起来了?
“就是......就是想再看些影戏。”陈火丁这时讪笑着说到。
“影戏?呵呵,原来是想看片子了,早说啊,弄得神秘兮兮的。”王晓辉说到这里,起身打开桌上的笔记本,鼠标点了一通后,转过笔记本屏幕:“那,都是你喜欢的,十碟连放,慢慢看吧。”
说完后,王晓辉拍拍陈二爷的肩,转身出了舱门。
陈火丁开始聚精会神的看起视频来。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片”,但是每当坐在屏幕前,后世发达的电子视听技术所传递出来的影像,依旧在深深震撼着这个17世纪的男人。
一排巨大如城峦的钢铁战舰行驶在波涛翻滚的海面上,穿着白色对襟短褂的军人在钢城上就如蚂蚁一般。紧接着便是粗大的炮管射出炮弹,火焰在炮口喷涌,镜头跟随着炮弹飞出,远方的城市在屏幕中迅速拉大,下一刻,炮弹爆炸,火光,轰鸣,飞起的房屋......烟尘散尽后留下的巨大弹坑。
陈火丁知道屏幕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昆仑仙宫属国之间的战争。
他还知道,包括王晓辉在内的所有穿越众,都来自这些属国,他们被仙人拣选出来,派到下界来辅佐曹真人。
屏幕画面一转,这次出现的是陆战。无数泛着青光的大炮在轰鸣,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呐喊中开始冲锋。而陈火丁垂涎已久,却从没能打过一发子弹的重机枪,此刻布满了整个屏幕,它们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将英勇的士兵们成片扫倒。
尽管早就知道结局,但是他每当看到此景,还是紧紧攥住了掌心。
画面又是一转。
这一次不是战争了,而是阅操:上界的行伍阅操。
二爷是有丰富阅操经验的。
身为定海卫的世袭军户,陈二爷从15岁起,就成为了卫所“操军”的一员。也就是说,二爷当年在卫所的日子里,隔三差五还是要操练一番的,偶尔遇到上官阅操,二爷也会持着矛斧去校场,和一帮同样穿着破破烂烂的军户一起站个钟,以便事后能领几个赏钱。
然而仙界的阅操完全颠覆了二爷的概念。
穿着漂亮衣服,蹬着闪亮皮靴的士兵,刀裁一般齐整的队列,银亮的枪刺齐刷刷劈下,一个个方阵气势雄武的从屏幕里一一走过......
二爷知道,所有他在屏幕里看到的这些,未来终将在大明一一出现:曹真人以及下界辅佐他的那些天罡地煞们,正在从大员岛那个弹丸之地开始,一点点复制这些可怕的武器和士兵,待有朝一日诸事齐备后,就会出兵抢夺江山。
......
陈火丁当天晚上一直在看片,直到天明。
第175节 前程
第二天一早,在鹰嘴湾休整一夜的沙船队便匆匆。这次的队列里,多出两条福船。
德邦号在和船队分道扬镳后,某个通宵看片的人只是闷声闷气的说了句:“回港。”然后就回舱睡大觉去了。
剩下的人扬帆起锚,沿着舟山径直往西。收起了海盗认旗的德邦号,只是一艘很不起眼的沙船,第二天中午,木船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杭州湾。
海盗船自然不可能毫无顾忌停在塘庄门口,所以德邦号的驻泊地是海宁县的一处私港。这处私港距离塘庄只有二三十里的水路,是德邦号惯用的落脚地。
停船落脚后,犒赏银子一发,当即就有一半人跑去海宁县城做大保健。而陈火丁和马六两人,则乘着一艘小船去了摩云观,找到鲁大师后,双方当即交割了黑木匣子,然后二爷留下马六单独向领导汇报工作,而他本人,忽忽悠悠四处闲逛,一不小心就逛到了塘庄。
在塘庄里转来转去,一直磨蹭到市场下班,二爷这才慢吞吞的搭了一艘乌蓬船,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杭州城外的五显寺。
闻知二弟到来,周通大喜过望,急忙从后殿迎出来,一把拉住神色明显有异的陈二爷的手,哈哈大笑:“杀鸡,切肉,今日你我兄弟要一醉方休!”
......
待到酒菜布齐时,天色早已黑透。周通这时已经发现某人有些不对头,于是挥手赶走陪客,关上房门后,帮主便和声问道:“二弟,可是有甚心事?”
陈火丁满脸纠结之色,一双虎目中浓浓都是歉意,听到大哥问话,二爷这时再也无法隐藏,“噗通”一声后,二爷跪在了周通面前:“大哥,陈火丁不忠不义,今日要弃大哥而去了!”
“火丁你这是做甚?”周通闻言大吃一惊。
“大哥,火丁想去大员投军,一刀一枪搏个富贵出来!”
“哎呀!”周通听到这里一拍大腿:“我早知会有今日!”
“你天生就是个安份不得的性子,谁人不知?”周通这时蹲身挽住陈火丁臂膀:“好兄弟,退伙便退了,这是好事,大哥岂能阻你前程?”
“大哥,总是火丁猪狗不如!”
“唉,屏风寨自咱们下山之日起,便已是星散了。好在现如今弟兄们都有了出路,火丁,你去搏前程,大哥心中只有欢喜,莫要再做那小儿女姿态!”
周通说到这里,扶起陈火丁,然后想了想又说道:“现如今不比往日,咱们一举一动都有那上界规矩在身,此事须张扬不得。”
“嗯,你且随我去老寨主灵位前磕头则个。火丁,你当年是他老人家做主收留的,总归要打声招呼。”
陈火丁听到这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
第二天一早,大批丐帮好手便护送着周通和陈火丁二人去了摩云观。
见到鲁大师后,周通向大师说明了原委,然后郑重向大师作证:陈火丁此人,昨夜已正式从山寨劳务公司辞职,嗯,双方属于友好分手,工资奖金社保医保一概缴纳清楚,没有任何合同纠纷。
现在,这货请大师接手。
鲁成听完后,一开始也是惊讶不已,直到详细盘问完陈二,这才搞清楚前因后果。
好吧,鲁大师这回也没辙了,人家都已经决绝到斩断退路,从原公司辞职了,穿越集团自然不能把人材拒之门外不是?17世纪什么最贵?......人材!
于是乎陈二爷就这样暂时留在了摩云观。身份呢,从外聘的高级船长,变成了公司里面最低一等的传达室收发员没办法,谁让你非要跳槽呢,新公司人人平等,从头干起吧......
而长着一张驴脸的马六同志,此事之后,也如愿接过了德邦号船长的宝座。
至于陈二爷最终的归宿......在参考他本人意见后,鲁成经过和大员方面的电报往还,几天后告诉了陈火丁一个好消息:考虑到陈火丁同志以往立下的功勋,军方已经同意接受陈火丁参加新兵训练,并且给予了二爷一个特权:他可以自由选择兵种。
大员现在的参军模式,是不存在自由报名一说的:所有进入大员的人口,都会根据在摩云观时就建立的档案,被强制安插到某一处工作岗位上。除非此人在今后表现出某方面的特长,否则不会改变工种。
至于陈二爷这种特殊人材,鲁大师在告诉他好消息的同时,还隐晦的给陈二爷推荐了一番海军陆战队:一个小小的行政性暗示。
......大办公室从陆战队成立那天起,就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在扶持亲儿子,而鲁成所在的情报系统,身为大办公室下辖的头号狗腿子部门,自然会在一些不便明说的地方,做一些“小小”的额外工作。
陈火丁就这样进入了穿越势力的军政体系,成为了一颗懵懵懂懂的棋子。这之后二爷在摩云观待了下来,为了表示“脱胎换骨”,二爷还剃掉了长发和络腮胡以往沧桑的造型掩盖了二爷的真实年龄,直到这一刻露出本来面貌,人们才看出来,陈火丁只是个25岁的年轻人。
不久后,陈火丁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登上了去大员的沙船队。
在海上漂泊半个多月后,陈火丁于1628年5月10日,随船来到了传说中的大员岛。
......
蒲一进入大员航道,和船队擦肩而过,正在举着大铁铲挖泥的“海底捞一号”,就把二爷震撼了一下。
好在二爷好歹也是通宵看过片的男人,对于大型机械多少还是有一点免疫力的,这让早早就站在一旁等着看二爷笑话的前山寨小弟们没得意起来......
大员航道经过几个月的清淤,现在的通航条件已经大为改观:原本供船只进出的南水道,水深已达到5.5米,这个深度可以保证满载的大型福船和中型盖伦船通过。
现如今海底捞一号正在清理南北航道之间的沙洲,完工后,就可以把航道从单车道变成双车道。
二爷一路上贪婪地看着大员岛上的风景:巨大的,红砖砌成的墩台,远方正在施工中红色的城堡,一些挂着白色软帆的流线型小艇像利箭一般从船队旁掠过。
船队深入台江,能看到对岸的赤新区里,一片片红色围墙越来越进,露出了小区里成排的竹木屋顶。一颗颗粗若脸盆的香樟树正矗立在道旁,这些被移植过来的植物已经渡过了适应期,正在顺着小区的道路不断延伸。
船队很快驶过了宽度只有5公里的台江。
随着混凝土工艺的成熟,台江上第一条混凝土重力码头,不久前刚刚在赤码头区投入使用。
这之前囿于原材料的缺乏,大员所有的码头都是木制的桩式结构承载力低,构件易损,损坏后很难修理。
而在窑区产出足够的土水泥后,一条配备木煤气吊车,专门用来停靠货船的重力式码头就正式开工了。大批工人在台江岸边忙碌了整整两个月:先是挖出围堰,接下来整理地基,然后用混凝土在围堰内砌出外层厚墙,最后再用巨石填塞内部空间由于缺乏钢筋,所以整座码头都是用混凝土和石块填成。
今天没有货船来到赤,所以深入台江内整整100米的梯形码头,轻松接纳了四艘沙船。
早已对移民工作熟练无比的港务和各小区接收人员,这时已经大批聚集在了码头上,只等新人下船了。
当摇摇晃晃,萎靡不振的移民们从船舱里爬出来时,迎接他们的首先是亚热带岛屿的炙热阳光,接下来便是热闹喧嚣的赤码头;左右两旁驻泊着的沙船和福船,还有头顶大咧咧停在桁架上的水鸟......这帮货偶尔嘴里会掉下一条台江里的小鱼,多数情况会掉下一陀翔落在人们头壳上......
1000多名新人陆续踩着石阶走上码头。在摩云观已经学会排队的他们,很快就在拿着短棍,吹着哨子的人带领下,一队队向小区群落走去。他们将在那里接受休整和调配,根据身体恢复情况,通常来说,37天后,所有人都会在新岗位上开始工作。
陈火丁自然不会跟这帮人一起去小区等待分配,他的接收单位和这帮人不同大员商馆里的新兵营。
1个多小时后,4艘沙船上最主要的“货物”已经卸载完毕,陈火丁最后也登上了一艘小船,再次渡过台江,来到了他方才仔细看过的那个有着大型红色墩台的岛屿上。
大员岛的木码头上,这时已经有几个老朋友在等候二爷了。
最令二爷熟悉的,就是身高1米9+,佣兵出身,曾经摩云观的野方丈卫远。要知道,当初卫远刚穿越的那段日子里,是被拘在塘庄后园不让出门的,而那段无聊的日子里,卫远每天只能玩枪兼做穿越众们的枪械教练。
陈二爷就是那个时候天天赖在塘庄不走的天天挨打挨骂,为了学懂三点成一线,为了打一颗手枪子弹,矮子二爷不知道被巨人揣了多少脚,说出来都是泪......
第176节 大敌郑芝龙
来到码头接人的,不光有隶属于陆军的卫远,还有陆战队副司令杜德威。
杜德威这个南美游击队余孽,穿越的时间比较迟,所以他并不认识陈火丁。不过这无所谓,心中早已有了逼数的杜德威,此刻只是面带微笑的和陈二爷握握手,介绍两句就完事。
陈二爷对军队内部的兵种划分是一头雾水。好在从杭州出发前,他是经过鲁成暗示和提点的,所以他现在大概知道,杜德威是统管“探马,夜不收”这些精锐的头头,是宰执亲军。
无奈的陈二爷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头兵还没当上就被迫参与这些内部的派系斗争,实非他本人所愿。接下来自然是谁也逃不过的新兵集训:剔着板寸的二爷很快被分配到大员岛上新建的兵营里,默默地收拾起床铺,身边是大声宣读着条例的新兵教官屏风寨的老伙计,二爷现在的顶头上司。
......
当天跑到大员码头接船的,还包括了两位海军人士。当然了,如此多的军人来到码头,自然不会是因为陈火丁这个新兵......二爷只是大伙附带一见,顺便调笑两句的开心果。这些人来到码头的真正意图,是来见王晓辉的:三天前,当此君还在海上漂浮的时候,就已经被任命为“争锋”计划的海军代表。
所以说,今天这种场合,是略略有些压抑的,事实上,大员岛的气氛最近一直都比较紧张。当然,陈二爷这种初次来到大员的局外人是感觉不到的。
现在是1628年的5月份。穿越势力今年最重要的对外工作:消灭郑芝龙匪帮,已经处于正式实施阶段。
自熊文灿入闽以来,一直密切关注着闽海局势的穿越众,已经根据外派人员传回来的情报,召开了2次扩大会议,1次专题会议。这个数量在穿越势力短短的历史上,属于绝无仅有。
当下的局势是:派驻到福州的大员岛代表,已经多次成功面见熊文灿。代表在送上大批财宝之余,顺便表达了一番化外野人们精忠报国的迫切心情。
以上这些动作,再加上巡抚衙门某个当红赞画“出于公心”的“参谋筹划”,已经成功令熊文灿做出了一个战略判断:优先接见大员匪帮头目:曹川。如果这之后一切顺利的话,熊文灿就打算正式招抚大员势力,并给予曹川官府方面的支持,平灭包括郑芝龙在内的大小海盗。
尽管老熊目前还处于某种观望状态,并没有完全倒向大员方面,但是这个成果,已经足够令大办公室诸公兴奋一把了这是正常的,历史上老熊没得选择,现在多出一个大员帮来,老熊自然会待价而沽。
要知道,历史上的熊文灿,可是带着朝堂上下对招抚郑芝龙的默许出京的。老熊到福建后不久,便既着手招抚了郑芝龙,这中间过程很顺,没有出现历朝官府招抚贼匪的必备项目:反复来去,讨价还价,伏击诱杀此处便可一窥老熊诚意,还有明帝国那强大外表下的虚弱不堪。
穿越势力如今能取得这样的卡位优先度,这是先知先觉+长期布局的结果,相当不容易。
熊文灿的消息是在陈火丁到埠大员的三天前,从福州情报站的电台中发过来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夏先泽当即召开了紧急会议。
在会议上首先确定下来的,是正式成立旨在消灭郑芝龙的“争锋”计划执行小组。组长由情报局局长戴云担任,包括海军陆军和陆战队在内都有派人参与。
会议上其次定下来的,是迅速回应老熊的主张:近日内派出“曹总”去福州和老熊会面,争取早日得到正式招抚。
会议的最后,大办公室责成新出炉的“争锋”小组,根据先前的预案和最新情报,尽快拿出消灭郑芝龙具体计划。
......
早在熊文灿经停杭州,熊道找上门投诚的那一刻,大员方面就对今日的局面有了推演。
穿越势力期盼达到的最好结果是:由熊文灿招抚一员穿越势力隆重推出的“猛将”,授予此人游击将军的官职,然后双方联军在猛将兄指挥下东征西讨,平灭各路海盗势力。
这种模式,有利于将来某势力得了天下后甩锅:是xx受的招抚,不是曹川受的招抚......虽说这是掩耳盗铃,但好歹也能略略在史书上涂脂抹粉一番。
次一档的结果大家也早有预案:老熊不搭理所谓的猛将兄提议,而是直奔主题,要招抚大员海匪头领曹川。
现如今穿越众面对的,就是这个次一档的结果。
西贝货是很容易找的,毕竟熊文灿又不知道曹川长啥样。
至于说曹川本人,去福州那就是搞笑的。作为穿越势力的最核心竞争力,一切力量的源泉,莫说是招抚了,即便是有一天穿越众打下了某个沿海大城,没有大舰队护航,曹总也是不可能从大员挪窝的这尼玛太重要了,不能轻动啊!
......综上所述,西贝货张冬东就出场了。
张冬东,河北人,穿越前是某广告公司的客户经理。
张冬东既不帅,长得和曹总也不是很像,也不英明神武,也不会海战陆战谍报战,那么他是如何当上曹总替身的呢?
很简单,排除法。
首先排除掉的是异端。
什么是异端?抨击夏先泽右倾投降主义路线的那帮人就是异端。简单说就是:皇汉们。
跑去接受招抚的人,未来很多时间都不会待在大员。所以大员目前的领导层和所有的技术人员,包括炼钢造船的在内,也被排除在外。
剩下的人本身已经不多,这里面还要刨除大部分不愿意跑去给明国官儿下跪的人。
历史上熊文灿在招抚郑芝龙时,给出的这个“五虎游击将军”,不但在大明体制内位阶很低,即便是在穿越体制内,同样不是个好差事。
要权利没权利,一举一动都有人在背后指点,打仗什么的有军方的专业人士,时不时还要被皇汉们喷几句......这就是个傀儡。
讲真,这个位置的竞争者实在不算多,于是广告经理张冬东就顺利上任了。张老兄眼下正在紧急培训中:打着曹川的名号,蓄着半长的头发,兜里揣着假发髻,每天都在练习如何跪拜磕头......
......
明确了招抚责任人和计划负责人后,以戴云为首的小组,经过几天讨论,很快便拿出了消灭郑芝龙的计划:伏击。
正面对刚是不可能的。大员岛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船和水手去海对岸找老郑的麻烦。指望老郑突然间变成脑残,全军杀过来也不现实,所以算来算去,还是要发挥某势力独有的高科技优势:伏杀。
关于如何伏杀,总之要郑芝龙露头才行。现如今敌在明我在暗,戴云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系列预案,只要老郑还想着招抚,就不愁他不上钩搞定老郑,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至于郑芝龙死亡之后的局面,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历史上郑芝龙被满清软禁后,手下那帮人瞬间四分五裂,一个服众的都没有。
在这个时间段,那些所谓的大海主,包括郑芝龙手下那些族兄族弟,没有任何人拥有老郑合纵连横的天赋能力。表面兄弟们在得知老郑翘辫子的第一时间,就会互相厮杀起来。
如果把老郑放进光荣三国志里,那么毫无疑问,老郑的统率力会在90+。青年时期的郑芝龙,有一个所有伟大统帅共有的天赋:组建统一战线。
纵观古往今来的成事者,似刘汉,李唐,乃至朱八八,后朝太祖,这些人总能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清晰明辨敌我在某一个时间点,联合老二斗老大,接下来散伙,翻脸,继续联合老三斗老二......直至所有对手消亡。
郑芝龙同样具备这个能力。
历史上的郑芝龙,先是联合一群貌合形离的海盗四下劫掠,以红利为诱饵,忽悠大伙和官府作对。然而在某人成功接受招安后,掉过头就把老兄弟一一干掉。
这中间有一段史实可以做出极其明显的对比:郑芝龙初受招安后不久,遭到表面兄弟李魁奇反叛。当时李魁奇已经煽动了大部分郑氏的原班人马,占据厦门,并将郑芝龙和他的几个族兄弟赶回福州。
在这个时候,荷兰人出场了。
荷兰人的船队是应郑芝龙的邀请,来到漳州湾的。当时的郑芝龙,一改之前对荷兰人爱搭不理的姿态,不但组织了少量生丝给荷兰人送货,而且写了多封信件大肆承诺:只要帮我搞定李魁奇,今后生丝的买卖,好说......
荷兰人不傻,荷兰人潜意识里就不想让郑芝龙得势,于是荷兰人在漳州湾的日子里,多次派船联络李魁奇,提出要求:只要李魁奇承诺日后的生丝贸易,荷兰人就会调头打击郑芝龙。
以上这种两头要价的行为,荷兰人是明目张胆在做,而且郑芝龙的使者当时就住在荷兰人船上。
然而李魁奇就是不愿与荷兰人合作......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骄横的李魁奇就是不愿给荷兰人运去生丝......当时李魁奇占据了厦门,手头有大批生丝。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郑芝龙率领官府支援给他的船队赶来汇合的前一天晚上,荷兰人最后一次联络了李魁奇......荷兰人终于绝望,第二天,荷兰人的炮舰当先冲进了李魁奇的船队,郑芝龙以少量兵力,笑到了最后。
以上史实,在荷兰人的《热兰遮日记》中,都有详细记载。
所以说,审时度势,尤其是在信息不畅的中古时代,抛却一切好恶联合敌人的能力,真的是少数人才具有的特质。
所以,能让穿越众忌惮的,只有郑芝龙本人这个只要不死,就能粘合起力量和穿越众作对的帅哥。
第177节 船厂
1628年的台江内海,宽度是5公里,长度是12公里。大批美丽的泄湖沿着台江南北两端分布开来,这种情况会一直延续到后世,泄湖群最终变成了供游客取景的湿地公园和渔场。
而今在穿越众治下的台江,已经有了后世港口的风范。
首先是航路。
早期的台江由于泥沙淤积,很多地方水深只有13米,是不能通行货船的。而穿越众自从有了挖泥船以后,首先就是清理出了一条从赤码头直通大员航道口的主航路,然后沿途布置上浮标。
至于其他地段,眼下挖泥船正在拓宽航道,暂时还顾不上清理。尽管如此,但是港务局依旧用各种外观不同的浮标,给台江海面规划出了功能区块包括近海货运,以及短途客运在内的浅吃水小船,现在都有了专用航道。
而这些整齐划一,线条流畅的专用小艇,则是台江船厂成立以来的主力作品。
坐落在台江东北角的船厂,自成立以来,有鉴于各方对船只的需求大增,所以一直处于满负荷状态中。人手增加,厂区陆续向北方延伸,规模越来越大:长达几百米的的各式船台上,蚂蚁般的船厂工人每天都在围着一些船架忙碌,机器轰鸣,嘈杂繁闹,场面热烈。
当然了,规模大不代表技术含量高,目前占据了船厂大部分地段的,依旧是小艇工作段。
这些制造小艇的工段相当简陋,其实就是在沙地上挖了个浅坑。新手通常要造两三艘小艇后,才能谈得上入行,然后再专精修炼某一项技能。
而被穿越众称之为项目经理的大匠,则是稀缺物品,通常一个人要负责两三个小艇工段。
明嘉靖以后,传统的“轮班”制由于匠户逃亡太多,已经事实上破产,改成了官府收取工役银的折算制度。而到了崇祯年间,真正有手艺的工匠,包括船匠在内,这些人虽说社会地位低下,但实际上都是中产阶层,是很难变成流民的。
摩云观里收罗的工匠,很多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或雇,或买,还有就是从牢里赎出来的在押罪犯,赌徒之类的货色。
这些人被收罗来后,首先要做的,是学习语文和数学。
传统工匠有个极度令穿越众头痛的问题:这些人大多都不识字,搞生产全靠死记硬背下的几样固定模版,生搬硬套,毫无创造力。
在摩云观里学习一段时间的基础语数后,这些人来到大员还要继续深造边生产边学习。学习内容会渐渐侧重于一些单位换算,简单几何,测量方面,船匠和木匠们则会接触到木材的膨胀系数表这些专科内容。
一部分善于学习的人,很快就变成了工匠里面的佼佼者。这些被理论知识武装起来的人,现如今在台江船厂都当上了“项目经理”。这个职务不是白给的,最起码的要求:他们要能看懂穿越众给出的船舶图纸,并且指导工人把实物造出来。
......
“台江货运一型”和“台江客运一型”这两种建造数量最多的小艇,是台江船厂自行研制开发的基础船型。
说是自行研制,其实船厂只是提供了要求和各种环境参数。两种船体的详细图纸,是曹总从后世找专业的船舶设计公司,经过各种计算机技术设计测算并且检测后,用硬盘带回大员的。
当前穿越众简陋的工业能力,根本谈不上“设计”这一说。无论是窑区的设备,还是船厂的船舶,实际上都是“拿来主义”直接进口成套设备,或者进口关键零件,然后再粗陋的仿制出其他部位。
以乔正泰为首的船厂诸公,也面临着同样问题:他们可以拿出上百种已有的小艇图纸和数据,但是关键的是,哪一种最适合眼下的条件?或者全部造出来挨个实验?
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历史上那些经典船型,小到木帆船,大到钢铁战舰,这些图纸和数据,如果用21世纪的工业设计标准过一遍的话,一定有很多可以改良的地方。
穿越众这点简单的人手和设备,根本不可能完成船舶设计工作。设计不是那么简单的,各种图纸的定稿,都需要有经验的设计团队,辅以大量的计算,模拟设备才能搞定。
在不远的未来,某势力会陆续建造出各种木质风帆战舰,运输船,铁肋木壳战舰,铁甲舰,战列舰......
以上这些品种繁多,功能各异的船只,曹川都已经在后世的船舶设计公司下了订单。这些经过全方位改良后的船舶,会以最高的航行效率,最佳的结构布局,最优美的线型,在穿越位面驰骋七海,布武全球。
......
说回小艇。跑货运的“台货一型”,是根据当前的台江运输环境而设计制造的。
该型船平底,使用中式硬帆,用滑轮组升降帆面,载重2吨,23人就可以轻松操作。
作为专门在赤窑区基地之间跑运输的小艇,这款船吃水浅,速度快,载货稳,相当实用。用滑轮组升降的中式硬帆,既节省了人力,又能保证船只在大多数风向下都可以正常工作。
良好的操控性,使得一些老船工在涨潮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从北线尾岛外围绕进新港溪。这些人驾驶着卸完货的空船,从赤码头直接冲进台江北面的泄湖区,仗着路熟,一路惹起万千水鸟,就这么抄近路钻进了新港溪。
......和宽扁的小货船不同,10艘专门用来载人的客运型小艇,用的是洁白的帆布纵帆。这种小艇船体修长,线条优美,航速飞快,每天都会在台江来回载运人员。
不过这种小艇眼下有个缺点:数量不能造太多。
原因很简单:缺乏帆布。
尽管窑区用进口零件diy出了织布机和用来弥合大型帆布块的熔接机,但是原材料始终跟不上消耗。
穿越众没有足够的运力从江南进口棉花,台湾也不适宜种棉,而农业部门大批种植的亚麻,苎麻这些纤维作物,还没有到成熟期,有限的帆布要优先保障乘风号这样的主力风帆舰使用,所以只能跑近海的小艇,暂时不会造太多。
......
台江船厂除了数量最多的小艇工段之外,技术含量高一点的单桅和双桅帆船也在建造中。
这两种船都是脱胎于荷兰人在16世纪就出现的双桅纵帆船。速度飞快,上缘斜桁帆,标志性的长艏斜桅是这种船的特征。
在18世纪的北美,纵帆船开始广泛用于需要速度和抢风航行能力的场合,例如贩奴和海盗船。而这种帆装也常见于渔船,探险船,到19世纪后期,有超过2000艘双桅纵帆船在五大湖区运送货物。
所以说,纵帆船是一种全能型船只。除了在载货量方面比不过慢吞吞的大肚货船外,其他方面堪称完美,是真正的多面手。
现如今正在船台上建造着的,就是两艘经过后世设计改良后的纵帆船,一艘单桅,一艘双桅。
单桅船船长22米,双桅长30米,两艘船外型大同小异。未来这两艘船建成后,会配备上火炮和士兵,海军会测试船只在海峡内的巡航,战斗和运输能力,一旦测试完毕,这两种船型都会大批量建造,作为海军的主力舰种来使用。
由于这两艘船是船厂第一次建造长度超过20米的中型船,所以船厂里的穿越众高层也相当重视,最近一段时间,船台上聚集了大量的熟练工和四个项目经理,而且每天都会有两名穿越众高层参与工程建造。
......
在船厂最北端,是目前穿越众仅有的一座干船坞。
这座船坞新建成不久,之前用来维护乘风号这种加装了电子仪器和动力设备的特殊船只。
而最近一段时间,包括厂长乔正泰和几个机械部门的穿越众在内的,船厂真正的技术力量,都聚集在了船坞里。
船坞正中间停放着的,是一艘大福船。
这艘名叫“瑞安”号的800料福船,是从福州买回来的。
前段时间派去福州布局的福州站同仁,到福州的第一时间,就采购了瑞安号和一船铁料,迅速驶回了大员。
在大员把货物卸空后,瑞安号就被关进了船坞,开始了一系列改造。
西贝货“曹川”,在不久后就要去福州面见熊文灿,而届时瑞安号正好可以改造完毕,担任使船。
无论是老熊本人,还是穿越势力,都不希望在正式招抚之前就泄露出消息。而且本次出使,说不得使节团还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由张冬东扮演的“曹川”这次去福州,实质上是一次秘密行动。
既然是秘密行动,那么停在福州城外码头上的,自然不会是沙船广船夹板船,唯一不引人注目的,只能是福船。
所以瑞安号这艘用料还算不错,8成新的福船,就被摆上了穿越众的改造台。
瑞安号需要改造的项目还是很不少的。
船体结构需要加强,船舱需要重新分割,还要安装电子仪器,动力系统,包括机枪巢在内的一些隐蔽部位,也要留出位置。
第178节 备战工作
“瑞安”号的改造工程,现在已经接近尾声:包括加固船体,调整隔舱,安装电子仪器这些改装工作已经完工,现在只剩动力系统。
传统的福船,沙船这些,是很少用船肋的。工匠们发展出这些船型,本就是冲着货船去的,福船最主要的功用,是在大陆沿海地区运载货物。
设计者并没有指望福船在风暴中横渡太平洋,也没有考虑给舱壁安装上密密麻麻的船肋用来打排炮从“v”字型船底就能看出来。要想在侧舷打排炮,船型必须是底大上小的“u”字型,而且底舱必须装满压舱物,将整船的重心降到水线以下,就像不倒翁一样。
既然只是沿海货运,有风暴随时都可以近岸避风,所以省略船肋这道昂贵的工序就是很明智的做法:事实证明,福船现有的结构强度,足以胜任几百年来民间的海贸所需。
然而正在被穿越众改造的“瑞安”号不同。
需要执行特殊任务的福船,薄薄一层外板肯定不行即便是动力系统运转起来,也有可能产生渗漏,更遑论这艘船未来还有可能发生各种无法预测的战斗。
所以瑞安号就被全面加强了结构。
经过各种支撑,加强筋,以及更换上好的木料舱板后,瑞安号最终为了结实,从而付出了货舱容积减少20%的代价。没办法,船型早已固定,不可能从龙骨上再加装船肋,所以只能这样了。
牢固性问题解决后,其他通讯方面反而是最简单的:艉舱里安放电报机,电台,雷达屏,后桅安装天线和雷达罩,这都属于熟练工序,轻松搞定。
......和其他所有被改造过的船一样,“瑞安号”这艘福船的改装工程,难度最高的一环,必定是动力系统。
早期以狗眼号为代表的沙船,动力系统是在船尾安装的柴油舷外机。
舷外机的优点很多:即插即用,隐蔽安全高效,不用在舱内安装复杂的动力系统,不用考虑密封,渗漏等等这些麻烦,舷外机只需要在船尾安装一条外置滑轨,就一切ok了。
然而一黑顶十粉:舷外机要吃柴油,吃柴,吃......
尽管运输船队消耗的柴油量很少,通常只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才启用,然而随着船队的不断增加,柴油的消耗量是始终处于增加状态的,小伙伴们终于遭不住了,这尼玛是无底洞啊!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大办公室已经下令提前组建石油勘探队,但是舷外机还是在多个部门的强烈呼声中,暂时全部停用了。
现如今所有领航船和诸如“乘风”号这种特殊船只上的动力系统,都已经改成了木煤气+螺旋桨动力。
这个比较坑爹。
木煤气动力:启动慢,功率低,而且整套系统比起舷外机来,要复杂不少。从汽化炉到各种连接件,气体输送管道,专用的煤气发动机,再到主轴和螺旋桨,这一系列工程搞下来,同样让窑区的工业人士腹诽不已。
首先,运行和维护这套系统就是大麻烦:窑区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一些工人,现在又要被船队分走一部分。
其次,当前窑区自产工件的能力还很低。以上这几套系统,除了几个傻乎乎的铸铁汽化炉之外,其余部分,包括润滑油和金属密封圈在内的备件,依旧要全部进口......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似是阻止了无底洞一般的进口柴油消耗,然而一次性的基础投资量,就足够老少爷们喝一壶了。
......唯一能聊以***的,大概就是煤气系统的体积。
整套系统的占地面积很小,不需要像蒸汽机一样安装庞大的锅炉和配备净化水系统。虽说煤气动力的功率不足,但是穿越众也不需要福船像战列舰一样飙到20节高速同等情况下,只要比土著的船只高出23节的航速,海军就已经很满意了。
以乔正泰为首的“瑞安”号改造团队,最终还是在期限来临前,安装好了所有设备,并且试车成功。
情报局的“使团”人马第二天就接手了瑞安号。戴着假发髻的“曹总”随即上船,大员外海溜达一圈后,发现船只情况良好,在木煤气动力全开的情况下,福船在降帆情况下可以达到4节的高速,这就足够了。
使节团很快就将准备完毕,然后出发福州去秘密会见老熊。
而盘踞在大员岛上的穿越众,也因此开始而调整政策,以便应对不久后将会到来的战争。
......
既然要应对战争,那么首先要开放的,就是枪禁。
说起来惭愧,某个炸天的势力在占领了大员如此长的时间后,迄今为止,都没有生产出一杆枪,一门炮,用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一直以来,穿越众们的战斗方式,除了用后世的武器弹药消灭敌人之外,就是发给手下一些刀斧长矛,让他们去肉搏......
先进和落后混杂在一起,这中间没有任何过渡,风格极其的诡异......然而某个势力就这么毫无违和感的混到了今天。
现如今朝堂诸公终于绷不住了。
“一切资源都应该优先用来发展基础工业”这个烂口号,在日益严峻的局势面前,喊不下去啦!
就在陈火丁同志来到大员后的第三天,大办公室下达了正式文件:窑区基地即日起开设专门的武器车间,用来生产自造枪炮。
......
来不及吐槽当道诸公这种临阵找刀的脑残作风,论坛上的武器子版块,一夜间变得热闹无比。各式资料充斥屏幕,从青铜炮到身管火炮,从褐贝斯到ak,各种武器背后的拥趸此刻全都跳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在为自己心目中最佳的杀人凶器站台,期间混杂着无数辩论,谩骂和嘲讽。
于是乎武器专家出场了穿越众里唯一的枪械修理员,已经被任命为新开张的国有武器公司总经理马泽楷同志正式宣布:明天开会。
开什么会?枪械定型会。
至于火炮?
后天再说。
第179节 淘汰赛
会场里一片嗡嗡声。
自从大员电信公司成立以来,领导们通过论坛,语音软件,以及小范围碰头会这些形势,很好地维持了整个穿越势力的运转。而这间改装自荷兰人餐厅的大会议室,已经很久没启用过了。
今天这场“枪械定型会”,实在是因为这两天吵吵嚷嚷的货色太多,懂枪帝们谁也不服谁,各种意见尖锐对立,论坛上已经说不清楚......所以新鲜出炉的武器公司总经理马泽楷就召开了这么一个会议,准备一吵定乾坤,迅速把今后穿越军的主力枪型定下来。
草草打扫完的旧餐厅里,空气中飘扬着细碎的灰尘,三五成群分布着的穿越众们,坐在破旧的木凳子上,凌乱地聚成一些小群落,脑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而坐在主席台一张破桌子后面,翘着二郎腿,正在抽烟的马泽楷,则时不时看一看腕表,准备整点一到,就宣布开会。
......
“我实在搞不明白,用什么武器,难道不应该由军队的人说了算吗?”身穿07式蓝色海军将官服,皮鞋擦得锃亮,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的海军将领穆龙城,这时正坐在餐厅角落,一脸愤愤地给旁边人耳语。
“理论上是这样。”穆龙城身旁,一声迷彩作训服的陆军司令韩小波这时晒笑一声:“不过实际上嘛,武器都是由军火商和议员老爷在酒桌上决定的,军人只能拿着规定的拨款,采购规定的品种......这叫双规。”
“就这还军火商呢,切,本末倒置!”
韩小波听到穆龙城的牢骚,微笑着努了努嘴:“那,这屋子里军火商没有,议员老爷可是坐了一堆......”
说起来有点可怜,除过这两位穿着军装,坐在墙根的海陆军代表之外,这间屋子里再没有一个军人。
就连本应该来露个脸的陆战队司令钱某,在看到这幅懂枪帝群聚的滑稽场面后,都找借口闪人了陆战队现在没有规模,是当特种部队用的,所有武器都是“进口”的高级货,钱司令人家有底气,所以不来趟浑水。
几十号各行各业的懂枪帝们,在餐厅里硬生生坐出了战国七雄的态势。
而角落里的穆龙城同志,终于无聊到开始侦查起敌情来了:“陶正那伙人是56半党徒?”
“不是,是ak帮的。”韩小波对这帮人门清。
“嗯?不是说顶56半的人最多吗,咋都进ak帮啦?”
“那都是网上瞎起哄的,谁不知道ak用着带劲?”
“切,能造得出来吗?”穆龙城一脸鄙视。
“人家ak党在论坛上已经论证过了。”韩小波这时一脸的玩味:“阿富汗的老伯们在作坊里能造,咱们一样能造!”
“我去,那就是些个组装作坊,枪管全是进口的。”穆龙城翻了个白眼。
“枪管咱们也可以进口嘛......”
“枪管可以进口,那......”
就在这时,两人的谈话被敲着破桌子的马泽楷给打断了:“大家静一静啊,开会时间到了,咱们这就开始。”
马泽楷的岁数在普遍30岁以下的穿越众里算是比较高的:36岁。老马之前在私人武器公司当过枪械维修员,是穿越众里唯一一个有实战造枪经验的人。
“咱们今天还是老办法啊:各组轮流派人上台,每人有10分钟的说话时间,之后就是投票,末尾淘汰制。”
......马泽楷很清楚自己这个新出炉的武器公司就是个干活的,压根没有话语权,所以老马现在一脸事不关己的淡定表情:吵吧,吵出来六管雷神老子都无所谓,你敢给材料,老子就敢造。
然而台下的懂枪帝们可不这么想,尤其是人数最多的ak,56半这两大枪系的拥趸。同志们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貌似都有足够的信心将对手斩落马下,从而让今后穿越国的万千英勇战士,手持自己心目中的枪械上阵杀敌。
......
就在马泽楷准备开始抽签,排出选手上台次序的时候,餐厅门外走进来三个人。
打头一个是穿越集团当前的ceo,夏先泽夏中堂。
夏总身后跟着的,是大办公室诸公之一,统管工业的邹国庆邹阁老。
最后一位穿着西服,有点早白头,35岁左右的穿越者名叫吕胜。
吕胜是前武警消防支队队长,最近开始在大办公室行走,统管军队后勤,新兵训练,军队物资采购。
见到这三位进门,餐厅里原本热烈的气氛突然间一滞......同志们正在迅速评估这几个货出现后对自己团队的影响,所以场面略有点冷清。
然而这时坐在角落里的韩小波却微微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丰富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今天应该能有一场好戏看!
见到中堂进门,马泽楷急忙快步迎出,拉住一身休闲装的夏总的手,就摇个不停,谄媚之色溢于言表。
而夏先泽三个人,笑嘻嘻地一边和各位脸色变幻的懂枪帝们打着招呼,一边走上了主席台。
......咳嗽两声后,站在台上的夏先泽,先是用中指敲了敲面前的破桌子,然后微笑着开口说道:“不耽误大家时间,我讲几句就走。”
老夏这句话倒是没人怀疑穿越众现在拢共还不到200号人,官僚习气还远远没有养成。像夏先泽这种位置的人,成天事务繁忙,说讲几句话就走,那肯定不会超过3分钟,绝不会像后世单位里的头儿,一个“我补充几句”,就能说到下班......
“今天来呢,首先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夏先泽这时满脸笑容:“经过和曹总协商,我现在郑重向大家表态:无论咱们选定何种枪型,曹总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口200把最高质量的样枪,用来装备咱们最早的军校生连队!”
稀稀拉拉的几下掌声和零散的几声叫好,从台下传了出来。早已经习惯这种局面的夏先泽,正张口欲说下一条,这时他的袖口却突然被吕胜扯了一下,然后这个中年白发的前武警就在老夏耳边小声说了个单词。
“枪托,哦对,枪托忘了。”夏先泽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啊,枪炮这些我不太懂,那个,枪托咱们要自产。”
......
台下这时早就没人说话了,寂静一片。
即便是嗅觉不太灵敏的那号人,这时也感觉出了不对头,大伙现在就等着中堂大人说“但是”了。
“但是,嗯,大家都知道,咱们这个势力,现在极端缺乏各种工业原料,所以......”
夏先泽说到这里,扭头和站在身旁的邹国庆互相点点头:“所以啊,经过我们研究决定:今后一段时期内,所有的自产枪炮,都不得使用金属弹壳,尤其是铜弹壳。这条限令,在我们掌握足够数量的铜矿之前,一直有效!我的话完了。”
......
言出必践,实乃信人也。
夏先泽三人组,从进门到出门,拢共也没用到3分钟。
留下一脸懵逼的懂枪帝们坐在那里大眼瞪着小眼。
令人窒息的5分钟过去后,一个人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陶正,大员电信副总,ak系列步枪的爱好者。
只见他狠狠吸了两口手指间快要燃尽的长嘴利群,然后狠狠把烟蒂扔在脚下,再狠狠碾压一番,下一刻,陶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走出了餐厅大门,就像一条有尊严的狗。
......
“哈哈哈,”早已憋得满脸通红的穆龙城,这时开始放肆的大笑起来。随着穆龙城的笑声,一大波ak和56半党人,纷纷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人。
不能用铜弹壳,那就代表着只能走黑火药,纸包弹路线,所有半自动和自动枪械,这一刻全部被无声淘汰ak和56半这种精度的枪械,用残渣乱飞的黑火药,几枪就会炸膛。
“很好。”穆龙城笑完后,脸色一正,扫一眼屋里剩下的这些货色,他站起身起来说道:“我先说清楚啊,弟兄们上战场,是去生死搏杀,老子和手下弟兄们的命,不是用来给你们玩情怀的。所以,吵吵着给军队装备滑膛枪的,现在也可以滚了,要不然你们就自己带队上阵,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活几天?”
......看着穆龙城鄙视的眼神和一旁韩小波板着的脸庞,几个褐贝斯党人也灰溜溜的走人了。
“很好,玩票的都走了,终于能说点正事了。”马泽楷这时从台上走过来,随便拉一张破板凳坐下,然后扫一眼屋里寥寥无几的残存者,微笑着说到。
......轰轰烈烈的枪械定型大会,就这样戏剧性的变成了只有不到10个人参与的小型碰头会。
现在,经历了各种奇葩淘汰过程后,依旧坚持在岗位上的候选步枪,只剩下了三款:米尼枪,夏普斯,夏塞波。
这个原理很简单:既然不能用铜壳子弹,那就只能按着枪械发展史从后往前推,哪一款枪离着装备铜壳子弹步枪的年代最近,哪一款枪肯定就是最有力的候选者。
所以,米尼枪也很快被淘汰了。
1866年普奥战争,装备米尼枪的奥军,在战场上被装备了后膛击针式德莱赛步枪的普鲁士军队击败......大名鼎鼎的前装米尼枪,从这一刻起,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而过渡型的后膛德莱赛步枪,也很快被法军优秀的夏塞波步枪所淘汰。
所以,现在穿越众面临的问题就是:在处于同一时代的两款优秀步枪中,选择一款。
夏普斯和夏塞波,二选一。
第180节 新枪原型
19世纪上半叶,后膛枪这个名词,早已不是什么神秘代码,而是逐渐走入列强眼中的,一种能改变国运的强力武器。
尽管早期的后膛枪非常原始,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但是依仗射速和精度两方面的巨大优势,后膛枪还是很快就将前膛枪赶出历史舞台。普奥战争中,巅峰前膛米尼枪被原始的德莱赛步枪淘汰,就是经典例子。
而穿越众现在面临的局面,就是要在最接近金属子弹步枪的年代,选一款枪作为原型,经过改进后,装备部队。
这个时间段就在19世纪中叶。
当时的法国和美国,几乎同时诞生了两款优秀的后装步枪:夏塞波和夏普斯。
这两款枪都是后膛装填纸包定装弹,射程都超过了800米+,而且精度都很高,是金属弹普及之前的后膛枪典范,很适合如今的穿越势力所需。
而在玩票的被统统赶走之后,依旧留在会议室现场的少数派们,基本上都是在事前考虑过穿越势力的实际情况,主张部队装备后膛纸包弹步枪的理智人士。
所以,马泽楷这下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得和大家讨论这两款步枪的优劣了。
首先是夏普斯。
夏普斯步枪是美国人克里斯丁夏普斯在1848年设计出第一款雏形的,这里我们叫它“美国枪”。
美国枪是机械中下降式结构:这个说起来绕口,其实就是参考了火炮的闭锁原理,枪机是沿着容纳壁上的凹槽垂直上下滑动,竖楔式闭锁。
这款枪的扳机护圈和枪机是连动的,也就是说,当射手拉开扳机下方的金属护圈时,枪机也同时下滑,这时枪膛就露了出来,可以开始装填子弹。
枪的击发方式是火帽配合鸟嘴钩击发。火帽和纸包弹分开装填,闭锁后,射手扣动扳机,鸟嘴钩落下,引爆火帽,然后引燃纸包弹中的黑火药。
值得一提的是,这款枪的闭锁块上设计有锋利的半圆形切面,可以在闭锁时,顺便切开纸包弹的尾部,从而露出黑火药:这就省却了射手用牙齿咬开子弹的步骤。
无论以什么标准,夏普斯枪都是前金属弹壳时期最好的步枪之一,安全可靠,精度高威力大。
这款枪,精通枪械的马泽楷本人也比较中意:对于17世纪穿越众的低素质部队来说,这款枪简单的结构是大大的加分项:枪机只有三个部件:闭锁块、闭气圈、联结插销,非常容易清洗,不用任何工具就能拆解。
......
说回夏塞波。
夏塞波是法国人安东尼夏塞波于1857年左右设计出的一款步枪,这里我们叫它法国枪。
美国枪和法国枪不同的是,法国枪是旋转后拉枪机,击针击发,闭锁方式有点类似于原始的拉大栓。而美国枪是上下垂直闭锁,两种枪在这里显露出了根本性不同。
法国枪之所以不被马泽楷看好,原因就在这里:比起美国枪来,这种原始的拉大栓结构,气密性太差。
法国枪原本是有一个独特的设计来解决闭气问题的:橡胶环。
然而橡胶环这玩意吧,开几枪后就会因为火药燃气产生的高温,从而硬化,失去闭锁能力,所以需要士兵携带橡胶环随时替换。
这一招就点中某个势力的软肋了:橡胶。
法国枪需要橡胶环或者替代品来保证发射,美国枪却是靠着设计取胜,不需要额外的附件,这中间的区别一目了然。
另外,法国枪需要额外增添的弹簧和击针,这又给工业部门增加了原本不必要的压力。
......经过马泽楷前后这么一分析,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到了问题:法国枪不适合现在的穿越势力。
“但是夏塞波的射速是无与伦比的!”法国枪的支持者,木器厂厂长曾荣,这时候也差不多放弃抵抗了,但是他依旧在讨论最后,点出了法国枪最大的优点。
“呵呵,射速高是有代价的。”马泽楷听到这里,点点头说道:“因为弹头,黑火药和火帽是一体纸包弹,所以夏塞波的击针可以直接穿透纸壳尾部,引发射击,这是最简洁的方式,所以夏塞波的射速在当时那个年代,是最快的。”
“但是高射速带来的是高故障率。”马泽楷顿了顿后说道:“夏塞波的原始击针,要首先穿透纸壳才能引爆火帽。而原始的弹簧和击针,由于行程,烧蚀和质量的原因,经常会出现纸壳断裂,而火帽受击力度不够,不能正常发火的情况。这时候就蛋疼了断掉的纸壳弹用手抠不出来。”
“而美国枪就不同。”马泽楷等大家消化完信息后,才缓缓说道:“美国枪的火帽和纸壳弹是分装的,即便火帽哑火,换个就是了。而且鸟嘴钩设计不需要像击针一样长程穿透纸壳纸壳尾部在闭锁时,就被闭锁环切开,黑火药已经暴露出来,这个设计很经典。”
“法国枪是每分钟1214发左右,而美国枪的射速是每分钟8-10发,这个速度已经足够使用。”
马泽楷点了一根黑兰州后,悠悠地说道:“我们的敌人是拿着火绳枪和刀斧长矛的17世纪军队。在黑火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每分钟8-10发的射速其实已经有点多余。士兵需要在平稳观察后射击,事实上,每分钟5发就可以扫平你们所有的假想敌别忘了,龙虾兵可是用褐贝斯打天下的,褐贝斯什么射速?”
“嗯,这个确实没必要,每分钟10发根本用不完。”一旁听了半天的韩小波点头说到。
“那点无用的射速提升,维持的代价是橡胶环,弹簧,击针,还有高故障率,这是毫无必要的。”
马泽楷说完后,最后环视一遍四周,然后总结:“嗯,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上报今天会议结果,咱们的最终选择,就是以美式夏普斯为原型的黑火药步枪喽?”
等了1分钟后,见没人反对,马泽楷点点头,长出一口气:“ok,那就散伙吃饭,我去汇报,咱们下午继续,看看新枪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
......
下午2点半,小会议室。
有鉴于之前跑来参与的票友们,大部分已经退散,甚至上午有几个最后留下来参与会议的人,在确定新枪已经定型后,下午也没有来继续参加讨论细节的研讨会,所以马泽楷下午就把研讨会安排在了小会议室拢共就剩5个与会人士了,还跑餐厅干嘛?小会议室多方便,还有电脑和投影可以用来放幻灯片。
......
“好吧,咱们一样样说,先从射程开始。谁先来?”看到人来齐以后,马泽楷没有耽搁时间,直接开始。
“我先来吧。”中午查过资料的穆龙城这时发话了:“根据资料,夏普斯的有效射程是460米,最大射程900米+,而且威力巨大,能在916米的距离上,射杀北美野牛,这玩意是不是火力溢出了?”
“是有点溢出。”穆龙城身边的韩小波,张口补充道:“我们的士兵不需要在900米开外放倒野牛,事实上,无论什么枪械,人眼的最佳瞄准距离都不会超过400米,所以我们建议,应该适当削弱新枪型的威力,增加枪支的携带性。”
马泽楷噼里啪啦在笔记本上打一通字后,抬起头想了想,然后张口说道:“意见我都记下了。但是有一点不知你们考虑过没有,未来我们的军队,会遇到大量阵列而战的敌人现在是17世纪,成千上万人组成整齐的军阵是所有强军的标志,到那个时候,900米+的射程就能用得上了。”
“还是太强。”韩小波听完后摇摇头:“800米距离上能打死人,400米距离可以瞄准射击,这就足够了。”
“嗯,那我们就来看看吧。”马泽楷调出笔记本里的资料看了看后说道:“咱们刚才说的夏普斯,指的是南北战争中的0.52英寸口径的夏普斯m1859步枪,这款子弹装有9g的黑火药,枪口初速达到431m/s,足以让猎手在914m内猎杀一头体重900kg的北美野牛,呵呵,是有点凶猛。”
“要想减威力,有现成的。”马泽楷把笔记本转了过来:“喏,南北战争后,夏普斯公司推出的0.45英寸的型号,还有卡宾型,这些应该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韩小波看了看电脑屏幕后,点点头:“点45卡宾型应该差不多,就在这个基础上修改吧。总之,1米2的枪管太长,4.3公斤的总重也要削减,要知道,咱们好多士兵的个头只有1米5几,拿这种枪太滑稽,后坐力也太大。”
......
新枪最重要的火力方面确定标准后,其余的细节就好说了。
下一步是枪机。
早期的夏普斯步枪,枪机有个问题:枪机起落滑动的方向不与枪管轴线垂直,所以闭锁后,枪管与枪机之间仍有缝隙,射击时火药燃气泄出较多。
后期经过改进的垂直起落枪机,使这个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从而令夏普斯步枪在南北战争中大放光彩。
......枪机这方面是穿越众的强项:要知道,和夏普斯步枪类似的竖楔式闭锁,在后世的火炮中经常能见到,而后世火炮的闭锁间隙是多少?0.02毫米......
窑区将来无论是用数控机床切削,还是用机械冲压,总之,穿越众造出来的枪机,包括最重要的闭气间隙,即便达不到0.02毫米那么变态,也一定会把19世纪的美国枪机甩出九条街去。
这也是以韩小波为首的军方敢于要求削减枪支威力的底气所在闭气环节好,浪费的火药就少,哪怕截短枪管,减少装药量,威力也不会减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