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猫和老鼠(1)
中午11点半,大户室里三人一边谈论盘口情况,一边开始吃盒饭。
这时期是香港人夜生活节奏的最好写照:上午盘到10点才开始,然后持续到12点半;下午盘从2点半开始,然后持续到4点。十多年后,香港交易时间才逐步与内地接轨。
十二点半收午盘对所有金融从业者的肠胃都是严峻考验,那基本上意味着1点钟才能正儿八经用餐。为顶住饥饿的攻击,早茶文化在香港金融体系内非常发达,但身处内地的新世纪就没这么讲究,直接盒饭吃起,毕竟不能每天都去天香楼下馆子。
吃盒饭时常天浩想起了程程,不知她今天会不会继续去书店看书,更担心她的午餐,打算利用午盘休息时间去书店打转,陪不了看书,说几句话也行。
到书店门口张望了下,发现程程果然还在原来惯例的地方看书,正准备过去打招呼,对方仿佛心灵感应般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时,她一边露出高兴的笑容,一边奇怪地朝他摆手,示意不要过来。
这什么情况?
目光再顺着对方手指往旁边一扫,常天浩乐了:不远处赫然坐着的不正是沈飞么。
这家伙居然追到书店来了?
抑或是程程知道他今天不过来,转而约沈飞来看书?
按脑残电视剧的写法,常天浩目睹这场面该怒气冲冲转头就走,然后是双方越来越深的误会。不过他没有,收住脚步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对程程用右手比划了个吃饭的动作。
对方摇头。
他转身就走。
程雨诗今天真差点被气死:昨天晚上被母亲一问,转辗反侧了半夜,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个敏感的孩子,听母亲的口气知道反对自己和常天浩交往;听父亲的口气,却是默许。
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夜心乱如麻,早上起来精神都不太好。
想着给常天浩打传呼诉苦,可一想到他公司有事便放弃了,既然他今天不能来,本打算在家里呆着哪也不去,没想到沈飞阴魂不散打电话过来,还要来家里玩,她有心拒绝,但又不能说得太生硬:昨天明摆着是宋莉告状,没准还说了常天浩坏话,所以程母才这态度。
她既怕纠缠,又怕宋母继续告状,便编了个理由说要出门看书。
本以为这就算摆脱了,没想到到书店不到半小时,沈飞也到了通风报信的还是自己母亲。
程雨诗不高兴的表情明显写在脸上,沈飞知趣地没敢坐在近旁,只隔开3-4米的地方坐下,他看不了程雨诗爱看的书,但新华书店这么大,至少也拿一本自己喜欢的书阅读。
程雨诗想离开,沈飞又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气得她一上午都在生闷气。不过沈飞也撞邪了,不管程雨诗给她什么脸色,就是不走。不仅不走,还跑前跑后献殷勤,给她买水、买饮料、买零食,中饭点到了还跑过来问他吃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吃。
程雨诗有心气他,便说不饿,沈飞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吃,于是两人在书店硬撑着,明明到12点半都饿得不行,还在那装出埋头苦学的劲头比高考复习还认真。
本来常天浩可直接冲进去把人拉走,但这免不了要和沈飞起冲突,他现在吃不准程程的态度,灵机一动便想其他办法。
到对面新丰小吃先打包了一碗虾肉馄饨,随便抓了张纸写了个条子塞进去,要求店员帮他送到对面新华书店交给程雨诗。
对方一脸为难:“我们没外送的啊,再说就对面,你自己拿下过去就行?”
“我这不是不方便么,诺,给你50元跑腿费!”
如果后世美团、饿了么外卖员看见这种单子,那非抢疯不可:来回不过100米路就能拿50元配送费这可是1998年的50元!
常天浩叮嘱对方:“别说我送的,就说她自己点的。”
“我懂,我懂……”对面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会玩!
看着店员屁颠屁颠过来送馄饨,沈飞纳闷不已:“居然有人给你送午餐?”
“我定好的,懒得跑,每天有人送。”
“给我吃一点呗。”
“去去去,一碗馄饨还好意思和我抢,害臊不害臊?”程雨诗走到楼梯外的拐角处,不顾斯文形象开始用餐……
沈飞无奈,再加确实饿了,只好自己出门去买。他前脚刚走,后脚程雨诗就打开常天浩塞进去的纸条:4楼医学书专柜。
程程大喜,回头看沈飞已不在,直接把馄饨塞进垃圾桶,一溜小跑去了4楼。她就知道这馄饨肯定是常天浩弄来的,电脑城两人已“配合”过两次了。
见了她的面,常天浩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程雨诗三下五除二把情况讲了一遍,愤愤不平道:“这人越来越过分了,跟个癞皮狗似的不说,居然还和我妈告状。”
常天浩笑笑:沈飞这功夫劲就完全用错地方了,这是逼得女孩子更反感他。不过也不得不佩服这股毅力,换他还干不出这种事来果然文理有别。
其实沈飞也是被逼得无可奈何:和沈丽丽请教,对方说他没陪同,让他学着点;想去程家,程雨诗又不让他去,万般无奈下只好跑书店来人盯人。他也不敢用强程雨诗当然害怕他和母亲告状,可如果她和沈鸿瑞告状,那场面就更惨。把堂堂市长公子逼成这样,程雨诗还是头一个。
想是这么想,常天浩有心逗女孩子:“我还以为是我不在,你怕孤单又约了他呢。”
程程脸色大变,小嘴一噘,差点委屈得要哭出来:这指责的含义再听不出来就真傻了。
“好了好了。”常天浩上前一把搂住她,“和你开玩笑的。”
“人家没约他,是他自己贴上来的。”程程生气地挣脱。
常天浩追上去又搂住:“我知道,说了和你开玩笑的……不然我刚才扭头就走了,还想什么办法呢?”
程程这才脸色好看一些,没再挣脱。
“咳咳!”旁边有营业员不满地咳嗽起来:公共场合,你们俩拉拉扯扯、打情骂俏的注意影响!
程程耳朵根都羞红了,常天浩也大窘,拉着对方下楼:“走……”
“去哪儿?”
“知味观吃饭去,然后送你回家。回头若是盘问,你就说肚子不舒服先回去了,女孩子嘛,一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
程雨诗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拍归拍,很顺从地跟他上出租车走了,可怜的沈飞就走开那么几分钟,盯梢一上午的女孩子就跑了。
知味观里,程雨诗一边狼吞虎咽着鸭血粉丝,一边问:“你这办法怎么想出来的,我可从未见过新丰给人送餐。”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再说,午餐高峰也过了。”
“就这么几步路50块钱?”
“送馄饨不值钱,值钱的是通传信息,地下党为了传递信息把命搭上都有。”
程雨诗对此相当满意:觉得他既有办法又不至于和沈飞直接起冲突,最关键的是气度也大,一般小男生对这场面肯定要犯嘀咕。
“你昨天不是说忙项目么,怎么今天又溜号了?”
常天浩神棍道:“我心血来潮、屈指一算你今天诸事不顺,赶紧来了。”
“又哄我……”
“对了,你刚说昨晚上?”
程雨诗红着脸把场面重复了一下,常天浩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我有这么帅?没有吧?果然老话说的不错,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程程美若天仙,程程看我帅得不行……”
“贫嘴!”
经过这两天相处,再加上昨天心一横把话说了,程程也不像以前那么害羞,伸手就在常天浩腰间一拧手法不如小琴娴熟,但这无师自通的本事却一样,他只能呲牙裂嘴“讨饶”。
第十九章:猫和老鼠(2)
“我大概中午能有一个多小时空,但可能不是天天有空,只要有空就来看你,陪不了你看书,和你说几句话也好。”
“忙就不要来了。”程程心里甜蜜,转头又发愁,“他继续缠着我怎么办,又不能赶他,赶也不走,我从来不知道他脸皮能厚到这程度。”
“继续出来。”
“还看书?都追到书店了!”
“不见得只有新华书店能看书。还有图书馆呢。”
“可他还是会问我妈,今天书店就是我妈和他说的。”
“不要紧,周一去市图,周二省图,周三区图,周四书店,你可以轮着来,也可以随意挑着来,想去哪看就去哪看,到地方发传呼告诉我一声就行。”
他拍拍腰间的摩托罗拉,笑道,“我是中文机,不用回电直接就能直接收到位置消息。甚至也不一定要图书馆,只要你能找得到安静、有冷气能待的地方,哪怕电影院也行,我都会过来。至于你妈这里,你随便说个地方就行了,难道你妈还会因为你说了去省图,实际去市图而怪你?”
小布尔乔亚常给的猫和老鼠游戏战术算是把敌进我退的兵法活学活用了,他倒想看看届时候屡屡扑空的沈飞还有什么招数,如果这样还躲不开,那沈飞就不该学土木,该去学侦查了。
“这办法好!”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听上去挺刺激,地下党接头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争风吃醋打起来?我为你和他打一架?都是大学生了,要有涵养,我又不是黑社会。你应该不喜欢这么暴力的男生吧?”
“嗯。”
“明天周六我办谢师宴,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安排;周日一起出来玩吧,我让丽丽往你家打电话约你。”常天浩笑笑,“沈飞这人蛮有意思,看他能坚持多久。”
沈飞如果不是这么搞,常天浩也不见得会每天中午跑出来,但对方想要这么玩,那就陪这位市长公子好好玩玩。
下午时分,恒指期货继续下挫,7100点直接告破,连7000都没能守住,收盘时定格在6980上。换言之,常天浩7205开的淡仓,到此刻已有225点、合计11万多港币的浮盈了。
“师弟,我服了!”
“运气好罢了,其实超哥早上也看出来了,他不方便下手罢了。”
超哥摇头:“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就算看出来,我也不敢这么下。”
“师弟,下周三晚营业部在黄龙会场开小型推介会,大概有30多位意向客户到场,无论如何你要帮我撑下场面。”
“我合适么?我都还没毕业啊,再说也不是员工。”
“就因为不是员工才方便,我想请你当客户代表发言。”高洋满脸恳切道,“要不是师弟还在读书,就你这水平,来公司当投资总监绰绰有余。”
“师兄过奖了,那需要我讲什么?”
“就把你一个月多的投资经历分享一下,那个……”高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讲浅显点,不要提示太多风险这我会让风控部经理讲一讲,重点说明我们配套好、服务得力、理念先进……这个,广告效应……”
“哦哦……懂了……懂了。”
高洋连连拱手:“难为情,难为情。”
常天浩不假思索答应下来:一则高洋这段时间一直对自己颇为照顾,无论是客户还是师弟的身份,这点忙不可能不帮;二则他的账户利润能不能兑现,还掌握在高洋手里;三则,能现在被高洋拉拢参加推介会的多少也是有钱的主,将来如果自己要成立投资公司、发展基金,都可以是潜在意向客户。
反正推介会嘛,商业胡吹,大家都懂的,大不了用“当然”**。
周六谢师宴是几个要好同学聚在一起办的,场面很隆重,放档次最高的西山宾馆摆了好几桌,主要是方便老师们不要跑来跑去,班主任和所有任课老师都出场了,几个同学家长也全出席了,唯独田瑜的父亲田副部长没出面。
对外理由说是去党校培训,但实际上常天浩知道他马上就要转正,现在门厅热络,不来是为了避嫌。
不过他等了半天最后没见米校长来,可他明明是发了请帖的,差不多开场前,他问田瑜:“米校长怎么没来?你不是也请了?”
“请了,她说学校老师们都在这里,她来不方便……而且她惯例除自己带的班,其他学生谢师宴都不出席。如果有选择出席,免不了背后被人说厚此薄彼……都去的话,那也实在忙不过来,全校有十多个毕业班呢。”
常天浩点点头,这也有道理,班主任才管了一个班,每个学生的谢师宴都参加也忙得晕头转向,如果所有人都去请副校长出席,那天天吃都忙不过来。
理解是理解,问题在于他对校长还有话要说啊。
田瑜看他流露出失望之色,笑了笑,掏出一个礼盒递给他:“米校长专门送给你的……她很宠你啊,不仅帮你改作文,王胖子那事还是她帮你摆平的,现在又送你礼物。”
常天浩接过礼盒笑笑:“哪有,你们肯定都有。”
“那可不一样,明显你的礼物最小。”
“最小岂不是说明我待遇最低?”
田瑜摇头:“骗鬼呢?别人不懂,我还不知道?越小说明越精致,敢不敢拆开给我看看?”
常天浩心虚:“校长的礼物哪有当众拆的,太不尊重人了。”
他是送过米校长香水的,哪敢现场拆。
“我就知道米老师偏心!”田瑜朝他扮鬼脸,“当初也是这样,其他人进文学社都自己申请、现场笔试再录取的,只有你进文学社是她特批的,还是踩在我头上进去。我这笔账我一直记着。”
“不不不,你们是正途出身的科举命官,我就一中途受招安的,若干年后,你们还是朝廷栋梁,我却免不了一杯毒酒去蓼儿洼……”
“瞎扯,不理你了!”
下午回到家,拆开礼物发现是支精致的派克金笔,上面有张写了赠语的贺卡,勉励他到沪江后好好学习。
常天浩叹了口气:米校长的事看来只有到上海再说了,到时候写封信吧……唉,这事情整的。
同样是周六,程母看着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的程雨诗“关切”地问道:““诗诗,你怎么不出去和同学玩啊?老躲在家里看书。”
“没啥好玩的。”
“沈飞刚才还打电话来说约你出去,你怎么就说身体不舒服呢?我看你明明没事啊。”
“看见他就不太舒服……”
程母想发作,想想丈夫昨天的话就不吭声了。
程父进了翻了翻程雨诗目前看的这几本书,指着她手里那本刘军宁编写的《保守主义》问:“诗诗,你现在开始买这种书看了?里面讲了什么?”
“嗯,有人送我的。”程雨诗道,“他告诉我,保守主义是对欧洲启蒙以来,关于理性主义激进倾向的回应,是一种中立的政治态度,但在我们这,30年前保守是革命的批判对象,现在保守是教条的批判对象……很不时髦!但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一种只看名头、不求甚解、望文生义的误解。”
听她讲了这一大通,程父愣了下,轻轻道:“送你?小常?”
程雨诗脸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程父把手指放在嘴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用手指指了指外面的妻子:“别告诉你妈,就说你自己买的,我给你的零花钱……”
程雨诗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忙不迭点头。
第二十章:猫和老鼠(3)
第二天上午,程家电话铃又响了,程母以为沈飞继续锲而不舍地约人,结果却是沈丽丽打来的。
“什么事啊?”看着一旁竖起耳朵努力旁听的母亲,程雨诗干脆直接用了免提,听得后者也无奈。
“雨诗,等会出去玩啊。”
“玩什么?”
“溜旱冰去不去?”
“我不会啊。”
“学下很快的,去的话我来找你,初学别穿裙子,不太方便。”
“好!”
程母无奈摇头:女儿不是不想出去玩,只单纯不想和沈飞玩。但一想到沈丽丽,她就想起常天浩,忙在旁边问:“就你们两个去?”
“是啊,阿姨……”
“一起回来吃中饭?”
“不了,我们外面吃点就行。”
这还能说啥?难道能说你们把沈飞带上?那估计沈丽丽都要觉得不对劲,程母叹了口气不再吭声。
旱冰场里,常天浩已等在那边,当着沈丽丽的面,程雨诗不好意思表现太亲昵,只平静地打了个招呼,仿佛才认识不久的朋友,常天浩也一脸淡然,随意打了个招呼。
装!
你们俩使劲装!
沈丽丽恶狠狠瞪了常天浩一眼,后者会意,忙从兜里掏出张小纸条:“东西给你放外面存包柜了,等会自己凭条去拿。”
“这还差不多。”
这可真是当上地下党了:沈丽丽出面帮常天浩约人,后者送东西也神秘兮兮地通过存包柜转移。
但不神秘又不行,如果常天浩打电话过去约人,估计程母要翻天了;而摩尔烟和打火机若直接拿出来,估计程雨诗看了就得摇头得照顾好丽魔头的光辉形象。
换好旱冰鞋后,常天浩道:“程程,你不会是吧,我带你就是了。”
程雨诗不好意思看了沈丽丽一眼,后者一脸无所谓地挥挥手:“去吧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天太热了。”
程雨诗是真没玩过,一开始小心翼翼连动都不敢动,常天浩拉着他的手,带她缓缓起步、走路、蹬腿,即便这样,她还是左摇右摆,晃晃悠悠,每次都感觉自己快要摔到。不过又没倒下去,她身形不稳时,常天浩会眼疾手快她住她,光扶着还不算,有几次动作比较大,还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服稳,当然抱起就放手,沈丽丽还在后面看着呢。
为什么20多年前学旱冰在高中生群体中风靡一时?
当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在风气还没很开放的时候,可以正大光明牵女生的手……
学了两首曲子,常天浩还没活动开,程雨诗已觉得累得不行,其实主要是紧张导致的疲惫,她躲在旁边道:“你和丽丽去玩吧,我先休息一下。”
常天浩看了眼沈丽丽:“她自己会玩……”
对面嘴一撇:“我也不会,我也要常夫子教我!”
“你存心气我啊!”
程雨诗笑笑:“你就带下丽丽,又不要紧。”
常天浩心想:沈丽丽还要我带?她玩得比我还好!想是这么想,却不戳穿,只笑着点头:“好好好,带就带,丽丽,来来来,我们一起溜溜……”
他拉起沈丽丽的手,看似拉着对方一起走,但倏忽间脚底就划了半个弧度,直接闪到对方背后,托住她的腰:“走吧……”
说罢,猛地一推!
程雨诗以为沈丽丽在这一推之下估计要摔个大跟头,差点没叫出声来,没想到后者只晃了一下,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滑行起来,常天浩跟在她身后,两人刷地游荡开去。
现在她才明白:沈丽丽不仅会玩,技术还是刚刚的。一开始她和常天浩一前一后追逐,后来是并行,随后两人速度越来越快,不断交叉换位,像两只纷飞起舞的蝴蝶在旱冰场上翩然舞动。
滑过三个半圈后,两人又交换了方式,一个前进,一个倒退,看上去像会撞到,实际配合得很整齐。5圈以后,两人已彻底热身开,常天浩用左手牵着沈丽丽的右手,左右各自横向把腿伸直,摆出双鹤飞翔的造型来,一时间吸引了很多目光。
到一曲差不多终了时,沈丽丽由常天浩牵着手,如探戈般地在原地转了三圈,然后微微一个欠身,朝四周致意后才由后者扶起来,围观群众一阵呐喊和口哨声,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荡回来。
程雨诗咬了咬嘴唇,微微有点嫉妒:从场上表现来看,常天浩和沈丽丽倒像一对儿。不过稍一瞬间就把念头压下去了,沈丽丽上次就和自己说过与常天浩一起玩过旱冰,正常!
“丽丽你玩的不错啊。”她抿嘴笑道,“你和他配合得很不错呢,刚才全场都看着你们。”
沈丽丽恨恨道:“我当然会玩,我就见不得他那见色忘友的德性!”
常天浩笑道:“丽丽此言差矣,你也是色。”
沈丽丽当然长得没程雨诗好看,但话不能挑明说,这多伤人心?哪怕和沈丽丽混得已很熟、私下已不介意互相评价长相,也不能在公开场合谈论,那太伤人了。正如几个兄弟喝醉了可以扯:“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当着家里太太的面也说这种话?不想混了?
不过好看不好看得看和谁比,放程程边上,沈丽丽的样貌确实逊色几分,放清华大学女生堆里比,这容貌足够中上水平,当然只能和正儿八经考进去的高考生比,和靠健美操特招进去的艺术生肯定比不了,他常天浩又不脸盲。
“就你油嘴滑舌!”沈丽丽不满道,“雨诗,我告诉你,常夫子轮滑怎么学会的?”
“哎哎,不要说……”
“我偏要说!”
“不行!给我点面子。”
“好,封口费加倍。”沈丽丽伸出一只手来。
“你!”
常天浩恨得牙痒痒,真是冤家:这是封口费加倍就能解决的问题么?当着程雨诗的面说这话摆明了有故事!
程雨诗笑了:“丽丽,你告诉我嘛,常夫子这轮滑怎么学会的?”
沈丽丽故意咳嗽一声:“我怕说了他会追杀我……”
“没有的事!”常天浩强作镇定道,“不过我要不学,估计我那数学还能多几分。”
“得了吧,如果不学,数学或许能能多几分,文科那几门绝对滑坡更多。”沈丽丽嘲讽道,“心情不畅,成绩能好得起来才怪!”
程雨诗看看她,又看看常天浩,明显感觉两人话中有话,更加好奇了:“丽丽,你说来我听听。”
“让他自己说……”
程雨诗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常天浩。
“算了算了,让丽丽说吧。”常天浩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这是你要求我说的啊。”
“你!”
“从前西山中学有个男生,他本不会轮滑,笨拙得要死,但有一天忽然因为一个女生,因为对方喜欢这个,就疯狂地去学习这个玩意,苦练3月,总有小成……”
常天浩不吭声了:能怪谁呢?怪自己当初酒后嘴巴大?
程雨诗本以为这女生指的是沈丽丽,后来觉得不像,如果是这样,两人目前就不会是这表情,沈丽丽更不会拿这种话开涮常天浩。
她盯着常天浩问:“这人是你?”
常天浩尴尬地点头。
她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又轻声问:“为了芳芳?”
常天浩挠挠头皮,不吭声了:这他妈还能说啥?承认也不是,否认更不行,只能保持沉默。
沈丽丽在旁边起哄:“常夫子,这是雨诗自己猜的,可不关我事!”
常天浩恶狠狠地朝她瞪了一眼,没好气道:“你封口费没了!”
“没了就没了,下次我帮沈飞约雨诗……”
“你!”
“哦,这样有点不太尊重雨诗。那我换个方式,等会我去广播台喊一声:今天全场的消费由常公子买单……”
这可真是得罪不起的冤家!
让小布尔乔亚常买单没问题,别说今天买单,连买三天单都能做到,可真这样就太傻了。
程程转过头来,那张精致的小脸笑意盈盈:“过去就过去吧,谁都有过去。把我教会不难吧?不用三个月吧?”
“不用,不用,程程这么聪明,3天就会。”
“喂,你们俩太肉麻了!我先走了,不当电灯泡了。”
“别啊,再玩一会。”
“走了走了。”沈丽丽摇了摇常天浩给的纸条,坏笑着离场。
“丽丽就是爱给人添堵。”
“我觉得挺好的,讲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情况。”沈丽丽刚走,程雨诗的手掐在常天浩腰间使劲,“很多东西我不知道啊,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常天浩呲牙裂嘴:“没有没有。”
他是后悔让沈丽丽帮自己约人了,可不通过沈丽丽又没法约,真是……不过他很快找了个话题把这件事掩饰过去:“程程,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
“周三公司开会要我做个ppt,需要用几个经济数据,能不能帮我在图书馆找找?需要什么我都写好了。”
“好,我帮你!”程雨诗笑笑,“不过不一定要去图书馆,去我爸这就行,他那全……”
常天浩这才反应起来:计委有全套年鉴和统计数据。
这时代就这点不好,没互联网环境,找东西费劲……
第二十一章:常预言(1)
“最后,我们请今天的特邀嘉宾,本公司最优秀的客户代表、来自西山的常天浩先生为诸位分享投资理念。”高洋满脸红光介绍道,“常先生虽然年轻,却是了不起的投资俊杰,在本公司开户到今天还不满5周,账户资产已增长了近5倍!更难得的是,这种增长是内外盘一起操作情况下实现的……有请!”
台下一片哗然,5周5倍?怎么可能!
但投影仪放出来的曲线图却不由让他们不信:全部实盘交割单,太真实了。
上周五香港账户的浮盈,果然按约定于周日下午打入了常天浩的托管账户,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贷款方收取了3天合计21厘的日息,以50万规模计1050港币,账户浮盈结算的11万余,按1港币:1.05人民币比例划转汇入他个人户头,账面资产从45万多增加到56万余,再加上购买电脑、前期为置办传呼与报刊等提走的3万余元,总资产将近60万人民币。
周一开盘后,恒生指数虽有挣扎,但依义无反顾往下走,最低点都摸了6700点,周三虽有反弹,收盘价也不过6840点,这意味着继周五按6980点结算后又获得了140点、累计7万港币的浮盈,实际资产总额已达67万余元。
对比12.48万元的起始资金,增幅为437%,十分惊人。5倍确实不到,4倍绰绰有余。不过5周5倍听上去比5周4倍强多了,所以高洋在介绍时适度进行了夸张,还很巧妙地用“倍”和一路向东北方向的折线图进行了渲染。
“很荣幸出席今天的推介会并与诸位交流,在座都是钱塘投资界的老前辈,无论眼光还是手法,无论阅历还是资历,都是我这样的后生晚辈需仰望的对象。今天与其说是分享,不如说是我班门弄斧向各位前辈请教……”
一走到讲台中央,小布尔乔亚常就挂上了职业化笑容,多年金融分析师履历掩盖下的气势完全绽放出来,但今天的气势不是凌厉,而是谦虚,将姿态放的很低。
他用极短暂的时间快速解读了新世纪的优势,肯定了其服务和交易环境,并以亲身经验赞赏了外盘项目的创新与运作顺畅,这是高洋让他重点讲述的内容,但他只用1分钟就讲完了前面8张ppt。
接下去他完全在讲最后一张片子中关于恒生指数和金融市场的操作感悟,高洋以为他会一带而过,没想却一口气讲了5分钟。
“……最近大家都清楚,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投机资金正狙击香港金融,东南亚金融危机就是这个投机行为的生动写照,但我想提醒诸位一点,相比其他东南亚国家,香港有其特殊性,她的特殊性是什么呢?”
常天浩目光炯炯地扫视台下众人一眼,慨然道:“香港不光是600万香港人的香港,也是13亿中国人的香港。香港如果倒了,对中国是个巨大打击,是13亿人民的耻辱。
作为投资界前辈,大家想必都很清楚在大陆搞投资事业,一定要讲政治、讲党性,党要求做什么、提倡做什么,你就要顺着思路走,坚定不移跟党走是投资的第一条铁律和基本法跟党走有饭吃,党让你发财,你就能发财!”
台下一片笑声。
“在香港搞投资,同样也要讲基本法。但我觉得外资没理解这个内涵,更没讲基本法:香港去年刚刚回归,就撞上了金融危机的进攻;回归一周年庆典刚结束,国际财团又发动了针对香港的第二次金融进攻……这种进攻本质上是向党进攻、对党发起挑战!”
常天浩加重语气道:“如果一个繁荣昌盛的香港在中国恢复行使主权后,忽然经济一落千丈、金融千疮百孔、人民生活困苦、社会文明倒退,600万香港人民会怎么看中央政府,怎么看党?他们会不会觉得还是英国殖民统治好?是不是还是不要回归好?
再过1年澳门要回归,如果香港局面稳定不了,澳门怎么办?再往后的台湾局面就更不用想。
倘若香港在这次金融风暴中倒下,什么一国两制、香港明天更好、东方明珠的承诺就全保不住了,香港经济固然要破产,党的形象、国家信誉就会全面破产,这在政治上是不可饶恕的!
局面和当初朝鲜战争时几乎一样,那时候志愿军出兵条件也很不利,单纯从经济角度算账,国家百废待兴就打仗很不合算,即便这样,我们还是出兵了。因为在中国,从来不能只算经济账,还要讲政治账。
那些幻想把香港股市彻底打垮,认为恒生指数会跌破6000点、5000点的预测,我认为完全是幼稚的,根本不懂政治、不懂政策、更不懂党的历史和逻辑……”
台下又一通大笑。
高洋脸色发青:原以为常天浩会单纯讲讲个人投资思路,可谁知道他扯一大通经济与政治?扯政治也就算了,你不要说这么信誓旦旦啊,你又不是政府官员?你要是高官,不,哪怕是个机关副处长,甚至是个党校老师,你今天讲这些都没问题,你不过一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对台下这批大佬讲政治,真的好么?也不怕笑掉大牙?
他忽然有些后悔让常天浩作为客户代表发言了,这没起到商业互吹的效果,反而可能还有反效果。
可讲都讲了,还能把他拽下来?那不是更丢脸?
下面大佬们开心坏了,难得听到不是一本正经的发言,纷纷交头接耳:
“这小鬼蛮有意思。”
“不是托!”
“也不知这小开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运气好啊。”
“听这口气,估计家里大人当官的,官话一套一套的……”
“老子英雄儿好汉嘛。”
讲到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举手道:“常先生,你说了这么多,但忽视了一点,香港是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就算中央政府想干涉,也不能直接插手。”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常天浩笑笑:“1929年以前,所有经济学家都认为国家不应干涉经济,然后就有了大危机,接着有了罗斯福新政和凯恩斯主义……”
又有人问:“你对后市怎么看?”
常天浩略一思索道:“6500点差不多了吧,从图形上看,6500点左右有很强支撑,退一步说,6000绝对是强支撑,6000点都守不住,还谈什么呢?”
“你下一步什么打算?”
“6500多点平了就是,反正我7200点开的淡仓,哪怕6600点平,也有3万一张的利润,足够了。我准备适当时间找个点数空翻多,我个人还是很言行一致的唱多做空这种黑嘴行为干不出来!不过是不是一定6500点空翻多,那是个技术问题,也许是6400点,也许是6200点,总而言之,我认为底部差不多了。”
常天浩笑笑,补了句:“当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搞投机尤其期货投机不能机械,要随机应变。”
结束时,台下一阵热烈鼓掌,不是因为认为他讲得好,而是觉得最后几句蛮有意思年轻人嘛!
高洋送客户走时,他们都笑着讲:“高总,你们公司这小鬼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哈哈哈哈!”
都是有涵养的大佬,哪怕不认可也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可以不给常天浩面子,高洋面子总要给一点。
无奈的高洋还能说什么,只能和他们打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见笑了,见笑了……”
第二十二章:常预言(2)
ps:感谢书友我就是我的坚持、为君迷、你们讲话又好听、七彩皮皮虾我们走、邪人君子、无奈的灵魂、江陵153624、最后的华彩等诸君的打赏……
特别恭贺书友“江苏泰州兴化”成为本书盟主,将加更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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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到公司,超哥就打趣常天浩:“昨天你可真敢说,炮仗放得震天响!我在台下都为你捏把汗,深怕你被人轰下台,亏大佬们心态好,不和你计较。”
“不算放炮吧,师兄叫我讲讲想法,前面该宣传和推介的我也讲了,规定动作没走形啊……”常天浩挠挠头皮,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后面是自选动作,自我感觉还是有创新的。”
“创新?期货投机讲政治是创新?”
“你要相信党啊!”
超哥哭笑不得:“你倒是真金白银拿出来相信党了,他们怎么敢信?新华社和新闻联播发话了么?亏你是客户又是师弟,如果员工敢这么讲,昨天非被高洋死不可!”
常天浩笑笑:如果高洋指定说什么就讲什么,那多没意思?做人一点乐趣都没了。
就像沈丽丽说的,如果当时不学那3个月轮滑,或许常天浩个别科目上能多这么几分,但永远会落下心结:为什么当初不努力下?努力后是不是就可以表白成功?
这种心结往小处说会影响当时的学习状态,往大处说会让他在信心和勇气上受挫!
努力不成功没啥了不起,常天浩有句座右铭:“世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那次班级足球赛踢了0:5够糟心吧?事后很快释然,可如果只敢嘴上叫而不敢下场踢,那会是一辈子的耻辱!
表白失败过段时间就能过去了,可连表白都不敢,那信心就没了连表白都不敢,还敢说你喜欢人家?
男人如果连信心都没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工作也一样。
前世他作为员工,涉及专业问题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最多不吭声,才不会看人脸色乱说话,更不会为丁点利益而违心说话。这是他孤高的本质根源,他不是不知道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见风使舵、拉帮结派的好处,常夫子口才好得很,文章也一流,为什么不干?就因为做不出来这种事!
对!
迂腐!
重生前都不会,重生后就更不会了。
常天浩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不管别人是不是认为自己不够人情练达,他只有一个信念:可以说错、可以不说,但违心话尤其涉及知识领域的违心话决不能说,说了容易道心不稳!
这才是他的原则。
如果他肯低头,裁员还会轮到他么?那么大一个公司,其他部门多个名额也不要紧啊!
“超哥,说实话,昨天发言我事先准备了两个稿子。”
“两个?还有个说啥?”
“还有个就是详细的数据、逻辑,整理了一堆表格和曲线,侧重基本面宏观分析。”
“那应该讲这个啊,不管对不对,至少有数据支持。”
“最初我也这么想,但临时改了。”
“改了?”超哥眼睛瞪得滚圆,“高洋他知道么?”
“师兄不知道我有两稿子,前面8张ppt是他给我的,只有后面2张是我自己的,他说讲5-6分钟差不多了,后面随我自由发挥。”
“你们年轻人可真能耐!不过也没事,你又不是他手下,也不从他手里拿工资,更没几个人认识你,爱咋讲咋讲。但为什么要临时改?”
常天浩本来想用程程搜集的数据作为骨干,不过开场前临时打听了一下,发现出席会议的都是大佬:要么是期货界显赫一时的人物,要么是证券界的中坚,还有中大系、南门派的几位骨干也来了,所以火速在台下现场修改ppt亏得他最后一个发言,临时调整两张片子还有时间……
“在大佬面前们讲技术分析不是班门弄斧么?公司那几个期货策略师讲的行业分析你会去听么?”常天浩笑笑,“他们听你讲还差不多。”
超哥摇头:“但这也不代表听你扯政治啊,如果你爸是部长,你说这些还差不多。”
“我爸真要是部长就不能说这种话,那不是泄露国家机密了么?”
“也对!”
为什么这样讲,常天浩有自己的考虑:正如他以前当金融分析师时强调的那样,如果下面围一圈小白,那就要讲高深的专业知识,越复杂越好小白们听不懂才会乖乖把钱拿出来;如果下面围了大佬,那要讲大道至简、玄而又玄的道理,越是精粹,大佬们越深信不疑他们会自行脑补场面,只要相信你,说服大佬掏钱就不难。
他当然要配合高洋推介,但难道就不利用这场合来推介自己了?现在离充当基金经理还差些,但几年后就不一样了,要未雨绸缪抓紧每次亮相机会,尤其这还是他重生后的debut(首秀),更要抓住机会。
倒是小琴什么也不懂,只觉得他昨天讲的很好,一脸崇拜:她是见过公司策略分析员们讲什么的,说来说去就是行业、上下游,了不起加点宏观政策,螺蛳壳里做道场思路太狭窄!像常天浩这样高屋建瓴直接从政治逻辑切入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自然新鲜不已。
她插话道:“超哥,为什么你说浩公子讲的不行啊,我觉得讲得蛮好……格局首先就不一样。”
超哥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水喷出来:“格局?他怎么讲格局?他说中央政府干涉就干涉?香港政府出面就出面?这种脑洞作为客户代表私下聊聊天、吹吹牛可以,怎么摆上场子去讲?这不成了出租车政治家?人家要看笑话的!他们可不会觉得新鲜,只会认为公司专业度不够。好在小常年轻,大佬们也不当回事,看笑话调剂下气氛挺好……印象深刻嘛。”
“可我真觉得浩公子讲的有道理。”
“小琴,我知道小常有钱又帅会说话还温柔,所以讨女孩子喜欢,可做人要讲基本法啊……你不能因为喜欢他连起码的原则是非都不管了。”超哥调侃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没问题,情人眼里出专家就太吓人了!”
小琴满脸通红:“超哥你胡说啥呢?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就说句话而已,起码昨天我也听完了,总不能我连说句有道理的话都不对吧?”
“哦,原来你不喜欢小常……只单纯觉得有道理而已。”
小琴羞得耳朵都红了,跺脚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在说工作的事!”
常天浩扭头朝她笑:“琴姐姐,别和他一般见识,相信我就对了,女人的直觉通常比任何理性分析都准!”
“啧啧啧!”超哥不吭声了:和女人、尤其是犯了花痴的女孩子讲什么道理?那不是自找没趣么?再说他又不是公司老总,项目成不成关他什么事!
正玩笑间,高洋来了,看常天浩一脸无语。
今天早上他打了几个电话,除个别客户说考虑一下来开户外,其他都说要观望观望。正常是正常,他也没指望靠推介会一下子就打开局面,但总免不了想:倘若常天浩昨天最后不是那么说,场面会不会更好些?今天的客户反映是不是会更理想些?
不过他没指责常天浩什么:师弟毕竟年轻,又是客户,如果话讲得滴水不漏就太妖孽了。昨天才符合一个正常大学生的表现,他高洋难道就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第二十三章:常预言(3,为盟主江苏泰州兴化加更1/3)
“师兄,昨天是不是给你帮倒忙了?”
“没有没有。”高洋道,“交流嘛,自由讲,自由讲,没有对错之分。”
说没有对错之分,其实潜台词说他昨天还是讲错了,常天浩笑笑不吭声,他明白昨天自己在说什么。
他只对小琴投去赞许的目光:盲目相信老板,已具备了当一个好秘书的条件!手下人没有信任甚至盲从,怎么能追随领袖?卡里斯玛(charisma)型领袖才是地位最稳固的领袖,国家如此,公司也如此。
他挺反对偶像崇拜,但不反对别人崇拜自己这就是悖论!
他想把小琴挖走的愿望更迫切了。
看他目光扫过来,小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还真对常天浩有几分盲信,因为他多次开腔,她才每天去阅读《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半月谈》、《望》等报刊,不然一个读会计电算化的女孩子怎么会对政治感兴趣?
她的盲信不仅建立在常天浩目前战绩辉煌的基础上,更重要的是好感,是不是男女间感情不好说,但她看常天浩和看超哥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一听超哥攻击常天浩,就自觉跳出来站同一战壕了。
看她笑得可爱,小布尔乔亚常的劣根性又犯了,隐蔽地伸手过去,挠了挠她的手心逗她,后者轻轻咬了咬嘴唇,反手就拍了他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眼看高洋来了,超哥怕常天浩为昨天的事尴尬,嘀咕道:“恒生指数又跌了,刚开盘还是涨的。”
众人忙把视线汇聚到屏幕上,只见恒生期货勉强以6880点开盘,维持不到2分钟就露出颓势下跌,随后随时间推移,跌势越来越猛烈。到现在别说6800点,就连6750点都快保不住了。
不管常天浩昨天怎么说,人家至少赚钱了,投机界赚钱才是硬道理。看着他账户上不断增长的数字,高洋满脸堆笑:“师弟,你今天要平仓么?”
常天浩点头。
“不会真空翻多吧?”他忧心忡忡,“盘面不到翻转时候啊!落袋为安、锁定盈利我没什么意见,反手做多我觉得稍微有点冒险,太激进了。”
常天浩含含糊糊道:“破6600我会考虑择机平仓,是不是反手再看看。”
“你小心点啊,我先上去开会,准备筹备第二次推介会。”这次高洋不再开口让常天浩作为客户代表发言的事了。
中午休息时分,常天浩跑去市图和程程见面,这两天她都在计委查资料,中午不方便碰面,今天才第一次接头。沈飞倒是问到了程雨诗在哪里,可他怎么敢去计委?
“你昨天讲得怎样?那些数据都用上了么?”
常天浩笑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程程瞪了他一眼:“当然听真话,不许拿假话搪塞,我可忙了两天呢!”
“真话就是……”常天浩卖了个关子,“不说了。”
“必须说!”
“没用!”
女孩子楞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这也太真实了吧?这傻子怎么就不知道哄我一下?
眼看对方面色不虞,常天浩笑道:“不想听我解释么?”
小姑娘气鼓鼓道:“你说,要没有合理解释,下次人家再也不帮你干了!”
“要没有合理解释,是不是也不理我了?”
“那没有,我还没这么小气。”
“我就知道程程对我好。”
“不许转移话题,告诉我为什么不用?”
“是这样的,昨天人来的不多,只有30多个,我觉得你搜集到的资料很丰富、很全面,比我想得还要多,只讲给这30多人听太可惜了……一定要挑人多时候讲,怎么也得有1-2百人捧场吧?不然怎么对得起程程的努力?好在下次推介会人会更多……”
女孩子转怒为喜,嘴上却道:“又哄我。”
“我说的是真心话,这次课题会稍微扩大一点:对中国经济未来10年长周期的预测。”常天浩掏出一张纸,“我又补了些科目,需要你再帮我找找。”
虽然高洋没就第二次推介会找自己,但常天浩笃信自己还会有机会开口:高洋不说,客户都会这么要求。
“好吧。”程雨诗手一伸:“跑腿费拿来。”
“跑腿费?”常天浩愕然。
“丽丽帮你约下我就有封口费,人家帮你干这么多没好处啊?我去我爸那整整坐了2天呢,他都取笑我,说我以前从不翻这些资料的……”
程雨诗这么说还轻描淡写了,其实程父调侃的是:“你为小常够拼啊,这朋友关系不简单了……”
调侃归调侃,常天浩要什么数据他还是费心帮女儿张罗了:年轻人搞学问研究没什么不好,这么认真的孩子不多了。
“瞧我这记性。”常天浩变戏法地从兜里掏出礼盒递过去,“送你这个……”
“是什么?”
“迪奥的la dolce vita(快乐之源)香水……”他打开包装,露出里面精致的小玻璃瓶,“还记得这东西么?”
程程下意识地摇头,忽然又瞪大眼睛点头,她记起来了:这不就是《第一次亲密接触》里轻舞飞扬用的那香水么!脸一下就红了。
“记起来了就好。”常天浩笑笑,“这香水最近很火,柜台只剩下最后一瓶,连试用装都没有,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搞来了。”
她轻声道:“很贵吧?”
“不贵,送程程正好,额,比送丽丽的要贵点。”他笑笑,“你们俩在一起,都是色;只有你一个人时,你是色她是友。”
这变相在说重色轻友,程程心里高兴,手上害羞地拍了他一下:“又贫嘴。”
眼看她手伸过来,常天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轻轻把包装打开,小心地帮她把香水喷到手腕上,帮她把两只手腕处的香水抹匀,然后道:“转过身去,帮你耳背后喷一点。”
“不要,我怕痒……”
“别闹,马上就好了。”常天浩不由分说,火速帮她喷好。
当他的手指轻轻掠过耳背、耳垂后面,把香水耐心划开时,程程一动也不敢动,整个身体变得极其僵硬,就像那天常天浩刚把手搂着自己一样,只感觉有一种酥痒从后面传来。
好在他的手很规矩,除了抹匀,什么也没干。
完事后,常天浩满意地交代道:“……手腕、耳垂后是动脉所在,相对有利于散发,同时刺激又不会太大,最重要的是这位置出汗少,不会与汗液混合。最好不要直接喷在脖子、手臂等大面积地方,尤其要避开腋下,那里虽然更热,但会有汗。头发上因油分会比较大,也不能喷。
要注意尽可能不要喷衣服上,不仅难洗,对某些织物还会有腐蚀作用。当然,还有种用法是学轻舞飞扬这样用:把香水喷向空中,然后整个人从香氛雾中走过去,不过这喷法就太奢侈了,一瓶30毫升没几天就干完了。”
程程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你对香水很熟悉啊,这手法比我妈还熟练,你给几个女孩子涂过香水?”
糟糕!
又暴露了!
常夫子悔得差点想拍脑门:重生前他谈过两任女朋友,又结过婚有过家庭,当然熟悉,问题重生后变成高三毕业,这问话场面就太尴尬了。
只能急中生智:“闲来无事翻了几本时尚杂志,比如《elle》之类的,看到过使用手法和香水的完整介绍,刚给你背的那段还流畅不?你知道我是理论派,记性又好,其实没实践过,今天拿你第一次实践……是我第一次给女孩子涂香水呢。”
他强调了两遍第一次。
当然是重生后的第一次,重生前不算都重新做人了!
第二十四章:常预言(4)
对这解释,程雨诗点头接受了。
常天浩确实很懂女孩子,为人温柔体贴说话又好听,虽然沈丽丽总和他拌嘴,但再怎么吵,说来说去就一个结论常夫子可爱。
沈丽丽其实没说:她那次喝醉酒在溜冰场又哭又闹,其他两男生束手无策,是喝醉、吐完又清醒的常夫子把她抱出来的,不仅抱出来,还安慰她,帮她把脸上的泪痕、鼻涕都仔仔细细擦干净再送上回去的车。
在沈丽丽看来,常夫子大概是个暖男,和女同学们处得都还不错,做朋友是很舒服的,讲义气肯帮忙又懂得多,做女朋友就会辛苦些,她不想和程雨诗多讲,这些只能自己慢慢体会。
其实程雨诗也没往心里去,常夫子为追女孩子苦练3个月轮滑都能干得出来,学点香水乃至时尚知识有什么了不起?她已不止一次体会到常天浩如百科全书般的博学,不管和他谈什么,都能接得上话,区区化妆品当然难不倒她。
他为什么买这牌子?肯定不是因为这牌子最便宜,恰恰相反,只有这牌子最近才卖断货,里面蕴含的意思她瞬间体会到了。
至于帮女孩子喷香水是不是真是第一次,她相信常天浩不会骗自己:芳芳都坦白了,还揪着过去不放?那显得自己太小心眼。
重生本就是件不容易解释的事,藏拙更难,常天浩已多次露马脚了,在程雨诗和在高洋面前都暴露过,只不过掩饰得好混过去了。
香水很快就发挥出了效力,由百合、木兰和玫瑰混合而成的前调在十多分钟后转为由杏桃、桃与肉桂混合的中调,其实这香型并不适合在夏天使用,味道稍重了点,春秋两季用会比较合适,薄荷、柠檬、佛手柑等清新型植物香调在夏天更适合。好在图书馆冷气很充足,这缺陷相对就不明显。
他叮嘱道:“下午打车回去,别挤公交车了,一身汗搭配香水会很奇怪。”
女孩子害羞道:“我得早点回去,先洗澡,把这味道赶紧洗掉,不然我妈闻到要怪死了。”
“我闻闻看,是不是真好香?”常天浩看了看四下无人,忽然把头朝女孩子脸上凑过去。
程程慌忙用手想抵挡,不过他的脸已贴了上来,嘴唇也亲过来了在脸颊位置轻轻一碰就走。
“你过分了,过分了!”她连连用手拍在他身上。
“果然好香……”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知道在评价香水,还是在说人。
亲在脸颊上,又只稍微碰下就走,程雨诗拍了几下就算了,也没太夸张地激烈反对。
亲女孩子当然有技巧,哪能一上来就亲嘴?这不得吓死人家?尤其程程这样害羞的女孩子。在这种场合,常天浩亲昵地贴下脸、吻下脸颊才是正确的策略既有亲密,又不失风度,还不会将彼此关系搞得很尴尬。
万一女孩子实在不高兴也有退路:我只闻闻,不小心碰到了。再逼急了还可以说西方人还有贴面礼,很正常啊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四目相对下,程程脸上一阵窘迫,有心说他几句又舍不得开口:毕竟没很过分,只轻轻碰了下,那种亲密、羞涩的感觉都没完全体会就结束了。真要追究,这坏蛋肯定说无意的!就像那天在溜冰场,沈丽丽走后他继续带着自己学。好几次明明可轻松扶住,他却很夸张地整个人抱住,还搂着自己的腰,松开是很快松开,那一瞬间感觉绝对不一样。
她又不傻!
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真不喜欢直接就走人了,还犯得着在溜冰场耗到中午再两人一起共进午餐?
再细细体会又觉得有点小甜蜜,觉得真好。
为什么厌恶沈飞而愿意和常天浩在一起?除了个性,还因为这样巧妙试探、步步为营、带点小刺激的感觉比沈飞那一嗓子捅到底好得多!不然,沈飞家是副市长,两家也很早就熟悉了,她为什么不选沈飞?难道她不知道副市长的权势?
常天浩安安静静陪她看了会书,然后两人一起离开图书馆:对程雨诗来说,她本就是为见常天浩一面,他走了,她自然也可回家了。
下午开盘后,港股继续往下跌,盘面上抛盘如潮,指数惨不忍睹。当中既有故意砸盘的国际炒家,又有见势不妙、手忙脚乱斩仓的散户和机构投资者。3点钟,恒指期货跌破6700点,3点一刻,直线逼近6600点。
“浩公子,真破6600了!”小琴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本以为6600点至少能维持到下周。
常天浩点头:“差不多了,该考虑平仓了。”
“真反手?”
“看看吧。”他毫不犹豫挂单:6570平5张。
刚挂出去半分钟,软件就“滴滴滴”就汇报成交实际大盘在他挂单时就跌到这点位了,因为延时才缓了几步,盘面上人气涣散。
随后,6550平5张的指令很快也成交了。
这样一来,常天浩整体平仓点位控制在6560点上,相对7205点的开仓位,单张盈利645点,10张合计盈利32.25万港币,扣除1000元手续费和每天350港币的利息后有32万港币净利润。整个香港账户拥有82万总资产,扣除本金盈利32万,11万盈利上周五已打入国内托管账户,剩余部分按规矩要本周五收盘后才能结算。
不过他没心情思考这些,扫一眼账户数字直接打入新指令:
6540,做多买入好仓10张!
迅速成交!
6530,做多继续好仓10张!
又成交!
不到3分钟,手中就有20张好仓,平均点位6535,按照8%保证金计算,合计占用保证金52.28万,扣除1000元手续费后,风险度高达近64%。
超哥一开始只专心致志地给天胶复盘,最近这些日子天胶还算活跃,势头也很好,听到旁边滴滴滴声音不停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转过头发现常天浩的盘面,惊得目瞪口呆。
“真反手了?”看着他笔记本账户上的资产和风险度,超哥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冲动了,就算再看好也不要这样重仓杀进去,先轻仓试验下多好?本来做左侧交易就很危险,你这样搞,万一再往下掉就全完了。你放2张试探下,设300点止损我觉得差不多。”
超哥的话当然不错,正常股市抄底就是这节奏。但常天浩知道,8月14日的逆转不能用正常的市场逻辑来应对,等右侧出信号就追不上了。
“没事,我设了200点止损!”
“你这200点很容易被打掉,打掉一张就损失1万,20张就是20万啊。”
“赚了32万,打掉20万还有12万……”常天浩笑笑,“没事,弄不死我!”
“好吧,你可比我年轻时猛多了,敢死队啊!”
闻讯赶来的高洋目瞪口呆:“师弟,你?不是我唠叨,这太危险了,很容易被人打穿!”
“我设了200点止损!”
“200点?”高洋看了看账户和风险度,沉吟道,“一打掉,20万就没了,你辛辛苦苦才搞了32万。”
“富贵险中求吧,博个反弹再说,跌这么久该反弹了。”
高洋叹了口气不再吭声:账户是客户自己的,他还能多说什么?该劝的都劝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不听有啥办法?
这师弟还是年轻气盛!昨天晚上已可见一斑,今天的操作更如此!
他认为常天浩前面走太顺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养成了骄狂个性,这脾气只有吃些苦头才能改过来。
看着年轻的常天浩,高洋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初他也这样!老话说得好,历史总在惊人重复中……
第二十五章:大逆转日(1)
眼看场面有点尴尬,常天浩开口道:“师兄,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下周把我账户上的贷款资金提一提,从50万提到100万,降些风险度……”
高洋想了想便点头同意:常天浩本来有50万资产,这把操作下来,账面上是82万,增加50万后对公司而言风险增加不多,但会给账户增加不小的保障,风险度也能降下来,更重要的是公司可以多赚钱:50万是一天350港币的利息,100万一天就是700港币的利息什么手续费能比得过这种高利息?
“那就下周一开始执行吧,过了周末容易结算。”他指了指盘口6505的显示这意味着常天浩现在已有30点浮亏了,劝道,“师弟,下次反手可不要太急了,慢慢来啊,左侧一定要轻仓试探,我吃过好几次亏的。”
“好的好的,下次我一定注意。”
收盘时,指数勉强触底回升到了6610点,虽然有几十点浮盈,但从场面来看,依然是哀鸿遍野,少许的浮盈并不算什么。
“浩公子,不会真的很危险吧?”小琴一脸关切。
“确实有一点,不过能承受……”常天浩逗她,“承受不了我跳楼你陪我一起啊?”
“别胡说!”小琴直接伸手把他嘴捂住了,“不许胡说八道,赶紧说呸呸呸……”
常天浩哭笑不得,抓住她的手放下来:“你把我当3岁小孩了。”
说是这么说,但对小琴这样关心自己还是很感动:“琴姐姐放心吧,我有你陪着,运气比他们好!”
小琴这才发现他还拉着自己手,连忙慌里慌张地缩回去,嗔怪道:“真到了止损位一定要平仓啊,千万别赌气死扛,就算亏20万,你还赚12万呢……听姐姐的话,不要赌气!你那天晚上说政治什么的,没人会在意的,不要太放心上,为别人赌气不值得。”
常天浩一语双关:“你在意就行。”
一抹红晕飞上小琴的脸颊:“乱说……明天早点来,看紧点盘,别大意了。”
“好,谢谢。”
回去时的常天浩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一直在考虑问题。
按照历史,明天就该是港股绝地反杀的大逆转日,但这只是历史,万一出现波折呢?比如晚几天或点位更低时港府才切入怎么办?
所以他准备了200点止损,同时又问高洋要50万资金的后续支援。实际他账户里现在就有82万港币,到100万也就是增加18万而已,但听起来完全不一样。
不要以为历史线就不会发生变动,蝴蝶效应听着玄乎,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已有多次了:
他现在赚了60多万元,前世没有,谁损失了这60多万?
他进了沪江,前世没有,谁被自己挤掉了?
前世虽然认识沈丽丽,但并不认识程雨诗,也不认识小琴,那他又顶替了谁的位置?
历史的变与不变,总是相对的,他不能不予以提防,所以在一瞬间甚至还想着明天开盘后买一些恒指涡轮,适度对冲手上的股指重仓。但想了想又觉得不现实:就他那延时1分半的速度,操作涡轮有点儿不靠谱,更何况涡轮一直是归属于证券行的,他还需要另外再找机构开户,这难度就不是简简单单能应付的。
在涡轮对冲不得的情况下,选择200点止损作为对冲,实在是一种必要的保护。
对冲的好处就在于永远不要赌一边,要给自己留丝退路!就像重生前常天浩不但充当金融分析师,偶尔业务还写点网络小说,发财没指望,换点汽油费总好。200点止损要亏20万,但至少还保住了12万。
至于为什么设200点止损而不是300点或者100点,常天浩有额外考虑:
如果明天依然按历史一样实现将近10%的大逆转,那他今天部署的好仓一天就能赚60万港币,再加上还没结算的那20多万,账面待结算的利润就会超过80万了。在1998年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数字了,万一对方耍赖不肯履行这么办?
赌球时有风险,现在搞这个同样有风险。不然为什么上个月赌球他都要在钱塘城里不断分散?
由于现在他找不到第二家,所以他把止损点设在了200点上,亏掉这些,等于他手里那12万原来的本金可以保住!
同时,多问高洋要50万贷款,也可以为对方额外带来350港币/天的收益,而且他如此凌厉的操作也会提示对方让他常天浩继续操作,后续好处是源源不断的,犯不着露出黑手。
赚点钱实在不容易啊。在市场上勾心斗角、四处博弈已够难了,还要考虑钱能不能到账、对方会不会耍赖、中途有没有风险等场外因素……他倒是羡慕那些无脑商战网络小说的情节:嘴巴一张,昨天人在内地,今天就操作欧美外盘了;再嘴巴一合,几百上千万甚至过亿美元就能自由出入、自由交流、自由汇兑。
学不来啊!
当天晚上,常天浩转辗反侧,一直在费心思考。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打开电脑刷了几把《三国志英杰传》,只有在卡通头人物的不断移动和聚精会神的计算中才能忘记烦恼,说来也快,本来有些难打的“长板桥之战”居然很快就过关了。
当天晚上,和常天浩一样心事重重的人还有很多。
港府高层经过商议,决定破除以往政府不干涉证券市场的做法,明天以外汇基金公开入市,特首掷地有声地表示:“不能让600万香港人民几十年的心血化为国际投机资本的巨额利润。”
可惜,这么有想法、有作为、愿意为打破地产霸权而努力的特首,最后被目光短浅的香港人民抛弃了抛弃了他,等于也抛弃了香港最后一丝转型升级的机会。看似保住了房地产局面的稳定,实际扼杀了香港向新经济转型的希望。
不过眼下,他的使命还在于最大限度地保护香港稳定。为尽可能保密,他们在晚上才展开行动,秘密通知包括中银国际、鹰达、和和获多利4家券商,让他们在第二天一早赶到金管局出席早餐会。
除了中银国际,后面3家券商老实说在香港规模都不算大,和老牌的高盛、摩根斯坦利、美林、瑞银、德银、大福、新鸿基等券商相比,只能算小弟,但却是港府认定的,与境外纠葛少、与香港关系重大、能为政府所用的可靠券商。
用不用你、怎么用你,很多时候与能力和规模无关,忠心才是第一重要的因素。
之所以不交给本地其他大型券商,就因为知道他们已被国际投机势力渗透得千疮百孔了,怎么保密?
为什么会有中银国际,因为这家伙是中字头啊,港府管不了的公司内部事务和人员,党委会一个文件就行了。
工农兵学商、东西南北中,党是核心,党领导一切的优越性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常天浩周三晚鼓吹讲政治,认为跟党走才能发财,实际就在于提醒这一点,没有中字头参与,大陆的外汇资本怎么才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给香港呢?
8月14日清晨,金管局早餐会如期举行,香港股市开门晚的优越性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金管局总裁、被人号称任一招的任志刚并未多言,直接切入正题:“我等一下就要入市,叫你们来是配合政府工作,你们做不做?”
4大券商老总面面相觑,金管局不仅买港币托市,现在还准备买股票托市了?
第二十六章:大逆转日(2,为盟主江苏泰州兴化加更2/3)
ps:本日第三更预计在23点以后……
由于从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四大券商老总都愣了几秒,等任志刚再次皱着眉头开口询问时,他们如梦初醒一般地答应下来,“做!”
碰上政府这么好的大客户,谁有理由拒绝?不说将来的政治地位,后面佣金收入都不得了。而且任志刚只强调了安全、保密和可靠,丝毫没就手续费讨价,这意味着可以按照普通大客户的水平收钱,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收入。
政府托市,那就不是几亿、几十亿的买单,最起码也得几百亿,甚至1-2千亿都有可能,毕竟现在8月恒指持仓量高达9万多张,哪怕1张只按33万计算,也有300多亿,而且不可能只买恒指期货,更重要的是买股票现货,那样数量级就更可观。
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北京已给香港做了承诺,表示会全力成为后盾,券商们还以为只是港府的手笔。
港府的钱哪里来?
前面说过,香港是联系汇率制度,有1美元进入才能发行7.85港币,港府拥有巨额外汇基金形成的储备,任志刚要购买股票,就是用这笔资金下手。
严格意义上说,这么做不仅违背了自由经济和市场体制的原则,本身也削弱了港币的公信力,因为外汇基金虽然形成了庞大的资产,但本质上是港币的抵押物和发行锚,现在你把发行锚和抵押物拿去买股票,岂不是把港币的根子给抽走了么?
金本位体制下,有多少金银储备才能发行多少货币,南京国民政府为什么金圆券会失败?不外乎就是把原本用于货币发行的金银挪作他用,同时又滥印纸币,导致经济全面崩盘。任志刚的动作比金圆券好一点:没有滥发纸币,也没有挪作他用,只是把外汇变成了香港股票本质上是用香港本地资产取代外汇作为港币抵押物和锚的过程。
这当然是冒风险的,可现在要挽回局面只能这么干,所以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地讨论,只能有特首、财政司、金管局少数人物决断。就连直接负责指挥的金管局总裁助理叶约德,也压根没用接到任何商讨的通知,是在12号那天晚上才得知的任务。
本来港府还不想这么快行动,13号的大跌尤其是外界不断传言的“必破6000点”刺激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动手。
早餐会只开了半个小时便匆忙结束,众人赶紧回去准备。四位大佬被要求新开一个手机号专线专用,中银国际雷厉风行,率先按照要求一口气腾出10台终端机用于帮政府购买,并交代手下重点买进汇丰、新鸿基地产等4只对恒生指数具有举足轻重影响的重磅蓝筹股,至于其他单子和委托暂时就顾不上了中字头当然要算经济账,但首先要算政治账!
至于买家是谁,券商们都不约而同采取了保密措施。
幸亏恒生指数只是一个反映50只大型蓝筹股的指数,所以在还没有实现全面电子撮合的局面下,操作比较简单,如果是覆盖1-2千只股票的整体指数,那花钱买都能累死!
14日上午,常天浩提前守在电脑前,惴惴不安地等待命运宣判,小琴站在他旁边,同样也满脸紧张。
港股一开盘,照例是继承昨日惯性的猛烈下跌,以6550跳空低开,没几分钟就杀到了6510,距昨天创下的6505只有半步之遥,再创新低几乎已是毫无悬念了,昨天部分抄底盘也开始涌出。
但就在所有人都一致看衰的当口,仿佛晴天响起了霹雳,风云突变,金管局“动手”的指令下达了。
十几秒钟后,常天浩就亲眼目睹了以往只在新闻报道和媒体采访中才见过的场面:天量买单杀入市场,盘面上堆积的股票买单被大口吞噬,以往成交队列中很少见到的鹰达、和和获多利三家券商,忽然一夜间站在所有经纪商队列的前面,疯狂吸纳从各大外资、本地券商处涌出来的股票抛单。甚至连价格也不斤斤计较,直接高开3-4档价位,用数千手的大单横扫。
政府托市时,一定要有一往无前的大无畏气势,在市场还没反应过来前就直接拉上一个台阶,如果像普通操盘手那样斤斤计较 1-2档位,试图节约资金,会被迅速增加的抛单打垮或者拖住。
由于这股力量的突然涌入,恒生指数如二踢脚一般拔地而起,从逼近6500点大关开始反弹,6600,6700,一直到攻破6800点时,才过去了不到1小时。
整个香港市场都沸腾了,平时一天才2万多张的恒生股指交易量,一个小时就干掉了近8000张。所有不知情的金融交易员们全部懵逼了,一个个在交头接耳地打听:哪个国际大鳄杀到抄底了?这手法也忒凶狠了点吧?
“涨了,涨了,暴涨了,冲6900点了!”
常天浩还能比较心平气和地看着盘面狂飙突进,小琴却在旁边大呼小叫,那场面仿佛比她自己赚钱还高兴。
超哥本来一早上在关注其他品种,现在听到小琴失态般地大呼小叫,忍不住调头过来看,看了一眼也傻了:冲天绿柱、低位放量、甚至连像样的调整都没有,直接就把昨天的大阴线给吞掉了。
“这这……这是要岛形反转?”
“超哥,我觉得你说得对,看来真要岛形反转了……”
“反转了?”高洋从外面闻风而入,“我在楼上都听到你们大呼小叫了……”
“师兄,反转了,你看!”
高洋定睛一看,可不是么,指数都快要飙到7000点去了……常天浩昨天建立的20张6535的好仓,现在有了450点,合计45万港币的浮盈了!
“天哪……师弟,爆发了啊……”
“浩公子平仓不?”小琴在旁边提醒道。
常天浩摇了摇头:“我觉得还能再涨涨……”
超哥也是这意思:“根本没有像样的调整,7000点肯定会超过……但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这样?这没道理啊,到底谁在抄底呢?”
高洋看了看图形,又仔细想了想,问常天浩:“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常天浩本来想说“没有”,但抬起头看到高洋眼里的闪烁,他略微改了下口径,“稍微有一点点,其实我周三都说了,那也不完全是我个人的想法。”
听他这么说,高洋便没有多问,只道:“那你们好好盯着,我给深圳方面打电话问下到底怎么回事,这也太奇怪了……”
中午休盘时,兴奋不已的香港交易员们、幕后大佬们疯狂打听,终于隐隐约约得到了一些风声,更重要的是,香港媒体向政府尤其是财政司和金管局提出采访要求时,被统一告知:“不必着急,傍晚收市后会召开新闻发布会”
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基本上已说明了坊间猜测是合理的,而高洋打听到的消息,大致也是如此,唯一不清楚的是力度有多大、决心有多大。
中午休息时分,反正这两天程程都在计委找资料,常天浩没再去图书馆,而是熟门熟路地去了香港几个论坛此时香港的互联网发展程度要超过内地,上面谣言满天飞,但基本上可以肯定他们也猜到了缘由。
中午也是国际炒家们紧急商议的时间,他们迅速调整手法,打算在下午开盘后一鼓作气用更多抛盘把场面压下去,但这种想法只维持了不到20分钟,就被联手托市的4大券商给全面增压了,恒生期货继续顽强攀升……
第二十七章:大逆转日(3)
“哇,将近700点……”
“确切地说是675点,琴姐姐,你笑得好夸张!”
“怎么夸张了,一点都不夸张!”小琴指着账户上合计67.5万港币的浮盈,兴奋不已道,“快70万了,你一天就赚了近70万!不是7000,也不是7万!”
说这句话时,极度高兴的她动作幅度很大,不仅腿牢牢贴在常天浩腿边,就连因为过于关注屏幕,半个身子也和常天浩凑得非常拢,他只要轻轻一动,立即就能感受到压在左手臂上饱满的事业线,**腾地一下子就上来了。
下午小琴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甚至中途有一波反向时,她还紧紧抓住常天浩的胳膊,嘴里虽然没有催他平仓,但动作显得很紧张。
面对程程,他总觉得对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就算搂着抱着,也没这么多**;但面对小琴就不一样,他总觉得自己在下午忍得有些辛苦,又不敢大动干戈,只能偶尔悄悄转动下身体,尽可能缓一缓情绪冲击,否则支起帐篷来就太难看了。
人之所以和动物有区别,就在于能控制,他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做动不动就精虫上脑的种马,做人做事都要克制。
“主要是有你在,我运气比较好,昨天就这么说了。”
“不不不,你一定有依据……不能单说运气好。”
“运气好也得有人信啊。”常天浩朝她笑笑,凑在她耳边轻轻说,“只有你信我!”
说这句话时,小琴明显感觉到他的热气吹在耳朵上的那种酥痒,脸一下子就红了,但又舍不得离开……如果是超哥赚这么多钱,她估计也会高兴,但不会表现得如此兴奋,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样,喜欢粘着常天浩、和他说话明明自己比对方大2岁。
要不然怎么不坐在超哥旁边粘着他呢?
“合作愉快!”
常天浩伸出手去,本来只想和小琴握下手表示庆祝,没想到对方不但把整只左手伸了过来,还调皮地用小拇指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嘶!”
他一下子没绷住,手直接就放在了对方大腿上,停顿了3秒,足足感受了那抹细腻,回过神来赶紧慌里慌张抽走,然后还忍不住低头看看她的脸色,小琴只微微噘了下嘴,随后投过来一个妩媚且意味深长的笑容停顿时间如果再长1秒,她的手就要拍过来了。
超哥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只对常天浩的运气感到不可思议:果然运气好的时候挡不住,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不过他还是由衷赞叹道:“估计你是钱塘,乃至中国第一个这么快赚到100万的人……以后得叫你常百万了!”
“别啊,超哥,你这是损我,没准哪天就被打回原形了。”常天浩连连谦虚,“我这是运气好,运气好罢了……”
奇怪的是,中午高洋还过来了,这会儿高洋却没有露脸。
常天浩在盘面上看到是沸腾一片,在香港其实暗流涌动。
政府外汇基金入市的小道消息在中午不胫而走,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批评声音很多:一部分是屁股问题他们站在香港内外投机势力一边;一部分是习惯问题他们已习惯了香港政府对经济体制不干预的作风,他们担心政府伸手会破坏香港高度自由的经济环境,影响香港的长期发展;还有部分是体制问题他们认为干预股市在技术上是可以讨论的,但不应该少数人偷偷摸摸决策,这破坏了香港的民主机制。
最后一批人占了主流,他们担心政府现在打着造福香港人民的旗号就直接动用外汇、破坏民主体制,那将来也可能打着类似的旗号进一步破坏民主。
按照香港外汇基金管理法的规定,香港外汇管理咨询委员会是政府在动用外汇基金时最重要的咨询对象,动用外汇捍卫港币汇率当然是法定义务,但突破法定义务履行其他义务难道不需要事先征求意见么?就算不需要委员会同意,至少听取一下专家意见吧?
你什么意见也没听取,直接就下令去做了,成功了你说维护香港,失败了你担责?你下台就算是担责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这是论坛上的主流观点,那种坚定不移支持港府,认为只要对香港有利,什么办法都可以用,颇有黑猫白猫气势的观点,在香港论坛上不是主流香港人此时还是相当讲究程序正义的,与内地大异其趣。
下午两点多重新开市时,包括东亚银行主席兼行政总裁李国宝在内的香港外汇管理咨询委员会委员终于接到了任志刚请他去金管局商议的电话,但等委员们抵达金管局后,他们并没有召开电话,而是被变相软禁了2个小时:任志刚既不和他们交流,也不让他们打电话出去,更不允许他们出门离开。当然态度还是很客气,香烟、冷饮、茶点样样不缺,报纸杂志电视收音机也全面供应,金管局变成了大型的下午茶中心。
四点钟收市后,任志刚终于露面,向各位委员解释了政府动用外汇基金入市的缘由,并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同时为整个事态表示道歉:一方面是为了保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必要的争议。
委员们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大体上还是顾大局、讲道理的,认为非常时间政府入市也有充分依据:1929年美国股市崩盘,美国当局先是严禁做空,后来又执行罗斯福新政,说明事急从权。
只有少数人询问:如果外汇储备耗光、救市仍不成功怎么办?可有其他预案?
因为香港储备不过500亿美元,还要保证联系汇率制度和日常进出口,所以委员们比较担心。
任志刚沉默一下后道:“北京已经表态,他们还有近1500亿美元储备,可全力交给我们使用,我们需要多少,就可以动用多少。中央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
委员们全部傻眼了,良久才有人问:“确实么?”
“特首和总理打过电话,有明确承诺!”
有这样的底气和承诺,大家就都放心了,明确表示支持政府的决策算是贯彻了先上车后补票的程序节奏。
常天浩深知,这件事的深远影响不仅在于现在,更在于未来:
特首上台时信誓旦旦号称的八万五公屋计划因为民众强烈抵制而失效,后来又爆发连任“钦定”风波,在2003年7月1日,这个庆祝回归6周年的纪念日上,香港爆发50万人大游行,抗议房价下跌,要求港府救市、特首滚蛋你当初能救股票,为什么就不能救房价?只救股市不救房市?说明你当初动机并不单纯的言论充满舆论。
从逻辑上讲,这里确实说不清:股票跌成渣,香港绝大部分中产阶级不会有破产风险,因为股票大家是用闲钱买的;房子跌成渣,大部分中产阶级全完蛋了,因为大家都背着累累房贷。
常天浩从这些事里就得出结论:杀一人而利天下,大多数人会赞同;杀自己而利天下,没几个人会同意……如果需要一代香港有房人士以自身破产换取香港经济转型升级,大家是不会干的!香港房产成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八万五公屋计划破产后,再也没有一任特首敢于重新尝试,而香港经济也慢慢窒息。
但在1998年,大家还远看不清前路……
第二十八章:结算(1)
ps:感谢书友markdad的万点打赏,也感谢我就是我的坚持、武疯子、major-eson、幽feng、书友20181006211139148、杨石北1712、梓恒、大马猴aabb、带雨梨花1957、文明奇迹小齐、闲来听鸟鸣等诸君的打赏……
当天下午,香港政府举行记者招待会,为能掌握最后主动,特首没出席,出席的是财经线三人:担任财政司司长的曾荫权居中,金管局总裁任志刚居左,财经事务局局长许仕仁居右。
三人宣布政府进入股市和期市的消息,并表示会动用一切手段,在股票、期指及股票借货渠道【注:指借出做空】上全面迎击国际炒家,尤其是会托住股市,绝不会让国际投机资本通过看跌期指赚钱。
这话一出笼,现场“嗡”地议论声大起。
面对随后众多记者的诘难,曾荫权掷地有声:“这场仗没有办法避,一定要打。救香港比某些惯例重要,香港都不在了,惯例还有用么?”
该发言语惊四座,后来外界才明白:当时最积极主张干预的技术官僚其实并不是任志刚,而是曾荫权。三驾马车中曾的表态最积极,任相对积极但偏中性,许的态度更趋于中立,但不反对同僚的意见。曾甚至认为,就算中央没有支持,港府也应该有所作为。因其这番表态,后来仕途上突飞猛进,2005年前任特首以身体健康原因辞职后其继任特首并连任。
记者招待会很快就结束了,但反对声随后铺天盖地响了起来:
民主党认为国际炒家之所以攻击政府,根本问题在于联系汇率制本身,而不在股市和期市,这实际上是在暗示放弃联系汇率制度这等于是步东南亚其他国家后尘。
另有一批研究经济的学者,如科技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雷鼎鸣、香港城市大学金融教授张仁良则认为,香港一向奉行自由市场经济,这次行动开了坏的先例。
他们的逻辑不在于这次救市,而在于这次行动后的影响:政府居然可以救市,那大家就可以放心炒,反正崩盘了政府会托底!股市能救,那房市应该也能救,不救?那民众就要抗议、示威、游行经济面尤其房地产面就变成只能涨不能跌的局面,整个房地产经济把全香港都绑架了。
这些话在1998年看上去有些书生意气,后来却一语成箴不然6年后港人游行怎么来的?
由此,汲取教训的港府在10年后的全球金融危机中不管怎么跌,再也不救市了,那时担任特首的正是目前极力主张救市的曾司长。
所以,人性这东西,很多时候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不过从策略上说,港府入市时机经过精心选择:接下来2天,8月15-16是双休日,8月17日为香港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注:安排在8月第三个周一,该日假期是1996年全国人大香港特区筹委会以单行条例明确规定,但香港正式回归后不列入公共假期】,香港市场一连关闭3天,政府相对有更多时间调集头寸,同时对各方做好解释工作,缓冲和消解部分反作用力。
但对常天浩来说,他关心的并不是休市期间香港的应对,而是关心自己账面上的资产。在周五收盘时高洋未在大户室出现起,他就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周六、周日两天,他虽然在图书馆思考、整理那篇关于10年中长期预测的文章,但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有问题。
所以周日下午时分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去银行刷自己的存折,看看钱账户了没有:按照结算管理,应该把上次20多万未结算的港币和周五那笔67.5万的港币结算进来,同时扣除他的手续费和利息。
但等3点半刷了存折之后,发现上面根本没有进账记录,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上次结算是中午就打入的,这次都下午3点半了,怎么没有?
有心去新世纪看看,结果没发现有人工作,他更觉得蹊跷。平心静气想了2分钟,他概括了3个可能:
第一,南方公司没把钱打过来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第二,钱已到新世纪,公司还未来得及打款;
第三,公司不想打款。
第二种可能无所谓,只要等待一下就好,但如果是第一或者第三,那意味着自己有麻烦了。
本想直接给高洋打电话,但想起高洋中午时隐约闪烁的眼神和下午未出面的诡异,他硬生生忍住了冲动,拨通了小琴的电话:“琴姐姐,能找你问件事么?”
“怎么了?”
“南方公司没把钱打到我账户上,这笔钱到公司了么?”
“这个……我不太清楚。”小琴楞了下,“我明天上班帮你问下财务,照例今天下午该转入的。”
常天浩没告诉对方自己已去过新世纪,压根就没发现财务有人,当然双休日公司关门,他也进不去。
他犹豫一番后道:“你前次是不是说你有同学在公司开户行上班当柜员,能不能帮我打听下?”
小琴点头应允:“那你等我下,过20分钟我给你回电话。”
银行专科毕业的同学绝大多数都进了各银行当柜员,小琴要不是临时被人顶了位置,她本来也该是柜员的一员。
15分钟后,小琴电话回来了,语气很奇怪也很凝重:“同学告诉我,今天上午确实有笔将近90万的款子从南方公司打过来,也入了公司账,但随后中午就转走了……会不会他们转错了?”
小琴打听时很小心,没透露常天浩的关系,也没问为什么没转入他的账户,只说公司有没有款项入账。结算流程先由南方公司划到新世纪公司上,然后再划入常天浩托管账户。同学知道她在该公司工作,问的又是公账,便把情况说了,只奇怪为什么不是财务来问,她编了个理由才搪塞过去。
“你觉得像转错了么?”
小琴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转错是不可能转错的,90万对公账目如果转错,那是不得了的大问题了,但她也不能继续催问转入哪里。询问有没有款子到账就已突破常规,这亏得是同学又还是网银没发展的时代,偶尔打听一下公账还有理解解释,如果是网银时代,柜员根本鸟都不鸟你,要想知道,自己去查公司网银啊……
“这样吧,你现在有没有空过来下,晚上我请你吃饭?”
“好,我到哪里找你?”
“就公司吧。”
半小时后,小琴到了公司开门,脸色也很着急。
公司上下空无一人,不过常天浩直觉中午应该有人来过,他敲敲高洋的办公室,没人回应,又顺手开了一下,发现门没锁……
高洋办公室里其他没什么异常,但仔细一看,常天浩的眼睛像被针扎了一下眯了起来: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不用细数,至少15个出头!
小琴也看到了这场面,默不作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周五下班,保洁至少会把老总和会议室的卫生搞干净,如果是周五留下来的烟头,绝不可能堆成这样。
这些烟头,要么是周六抽的,要么是今天抽的……
常天浩知道高洋烟酒都来,但平时香烟抽得不算凶,这次为什么会在办公室里留下这么多烟头?
“高总他?”小琴脸色有些慌张,她也看出不对劲了。
常天浩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先吃饭去……”
第二十九章:结算(2,为盟主江苏泰州兴化加更3/3)
傍晚时分,湖滨海丰西餐社里,面对新鲜上桌的菲力牛排,小琴愁肠百转,不知该怎么下刀。
正如上海当年最好、最出名的西餐厅是红房子、天鹅阁和凯司令一样,在钱塘城,最出名、最老牌的西餐厅是海丰西餐社。这家饭店早在1984年就花费巨款整整30万美元从香港请来专业团队,进行彻底改造。
此时的海丰分上下三层,一层卖蛋糕冰淇淋冷饮,二层卖西餐,三层卖中餐,洋派、大气,青年男女如果谈恋爱时能到海丰用餐,那基本上关系已跑不了。
到1998年,随着越来越多的新餐厅开业,海丰已过了自己的巅峰期,很快就要衰落下去,这不是承包或转制能解救的,因为风格老了,味道虽然没变,但情怀已不一样了。正如当年如日中天的友好饭店、华侨饭店因为年代久远,在市场竞争力上已开始力不从心。
但对怀旧的常天浩来说,来海丰吃几顿颇有纪念意义。
“琴姐姐,你怎么不吃?要不要我帮你切?”
“我吃不下,我在想这件事……”小琴蹬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快90万没了,居然还能吃得这么欢。”
“你紧张我?”
“你自己不紧张?你不紧张我走了……又不是我的钱!”
看她作势要站起来,常天浩赶紧拉住她的手:“别走啊,我这不是也紧张?”
“你紧张啥呀,我一点都看不出你紧张!我都看这呢,就刚才这么点功夫,你吃了一块牛排、一份香蕉船、2个布丁、3个鱿鱼卷、4个咖喱虾,半份芝士培根,还喝了罗宋汤,刚才又管服务员要水果沙拉,还说要上草莓冰淇淋和沙冰……”小琴压低声音道,“你……你属猪啊?”
“额……你都看见了?”常天浩道,“其实吧,我属羊。”
“你闷头闷脑只顾着吃,饿死鬼投胎一样。”
常天浩点点头:“其实我平时不吃这么多的,今天真是比较紧张……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化悲愤为食欲?”
“没听过。”
“所以你胖不起来。”
“切,我才不要胖呢?胖了多难看?”
中年油腻,头发变少、肚子变大、存款不变……那真是悲伤的时刻。
常夫子想了想自己20年后长在身上的小肚子,叹了口气:“人总是会胖的,现在不胖,将来也会胖。不过你放心,你瘦了漂亮,胖了也漂亮……杨贵妃就是胖美人。”
“信你个大头鬼!”
“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紧张时估计会吃不下饭,难怪这么瘦,是不是一紧张就只想逛街买衣服?”
“也不是……”小琴摇摇头,“不说这了,这钱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大吃大喝。”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要不然我为什么闷头吃?吃归吃,脑袋一刻不停地在转动。”
“好吧,你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说,如果是你,你有什么法子?”
“去找高总啊……他是老板,又是你师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常天浩摇头:“不能说,那会把你暴露了,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那我明天一早去问财务,只问为什么钱没到账。”
常天浩也摇头:“钱到账了,但又被转走了,我猜可能连财务都不一定清楚。”
“那……”小琴没辙了,“让超哥出面问问高总吧,他们是好朋友,多年交情……超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身价上千万的时候都有过,应该比较有经验。”
常天浩叹了口气:他和超哥的交情也不深,问或者不问,这件事都不可能办下来。
小琴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这90万就眼睁睁没有吧?这不是90块啊,90万呐!”
“师兄家里人你见过没?夫妻关系好不好?”
“他太太我见过两次,好像是个医生,比较忙的那种,有个儿子在上幼儿园……再怎么样我说不出来了。”她小声补了句,“但我没听说高总和其他女人的事,他太太长得还挺漂亮的。”
“师兄平时交际厉害不?赌钱么?”
“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高总偶尔会去夜总会招待客户,办公室主任安排的,具体不了解,我就是小职员而已。”小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进了公司,拉我去陪客人吃饭唱歌过两次,后来我都说喝酒会头晕就逃掉了……至于他们最后怎么收场,我不知道了。”
常天浩松了口气:如果高洋外面不包养女人,又没有赌债缠身,看上去也不像是吸毒的人,那多半不会是拿走填了窟窿这就还有点挽回余地。
“他一年能有多少收入?”
“5-6万,可能还有奖金……我听财务说老总可能一年七七八八下来能有8万块钱,但具体是不是我不确定。”小琴不好意思道,“领导的薪水不是我们能打听的,也就是财务偶尔背后议论一下,羡慕领导薪水高。”
常天浩点点头,心里脉络逐渐清晰起来:妻子俱在,且还是体制内的知识分子,本人又无太多恶习,既不需要给小三塞钱,又不需要偿还赌债,再加工作收入还可以,应该不太至于为这90万而跑路。
当然这些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当面这样,谁知道背后会怎么?像米校长这样作为妻子都不太知道丈夫的事,让一个小职员完整掌握老总的私生活怎么可能。
如果高洋不跑路,那这笔钱可能就是被他挪用了整个新世纪只有他有这个权力挪用。
挪用客户资产通常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自己投资的项目出现了窟窿,需要找冤大头补仓;第二,公司自营盘出现了问题,而且是违规操作出现问题,需要找冤大头填坑。
至于为什么盯上这笔90万,理由很好解释:
第一,这笔款子数目比较大且集中,挪用起来方便;
第二,这笔款子不是正规的国内期货保证金,是营业部私下操作,换言之,出事了不受保护,容易黑吃黑;
第三,常天浩家里没背景,本人也是学生一个,在业内没有影响力,相对而言容易对付。
“高总这么做不对啊……他在违法啊。”小琴小声道,“这……这……90万你去告他,他至少一个无期!”
常天浩摇摇头。
这事情没法告:一告上去,新世纪总公司肯定不会认外盘期货这项目,必然推得一干二净,了不起承认有高洋这个“害群之马”这比后世说是临时工厚道多了,他要的是钱,不是要把高洋送进去。
走法律途径?
别傻了!虽然他和营业部有合同,但合同内容本身约定事项就不受法律保护,走了有用?
正如后世那么多非法集资案,一旦被查处,投资人的钱基本就打了水漂;就算是偶尔公安机关发善心还返还你一些,那也顶多是本金,你还想要收益?
现在高洋恰恰没动自己的本金本金还在托管账户上呢,只是把收益,而且是通过秘密渠道过来的收益给截胡了。
所以告是不顶用的,就算能把高洋搞倒,钱也回不来。
告还有个后遗症:他参与外盘期货的事也会被大张旗鼓地抖露出去,父母知道免不了一顿折腾,如果学校知道了,怎么看自己这学生?还没报到啊……
“你不告他?”小琴惊愕地张大嘴,“90万呐?就这样算了?”
“那不可能这么算了,我的钱也不是大凤刮来的,周五形势多紧张……”常天浩拍拍左手胳膊,“你一个旁观的人都这么紧张,掐得我手好疼,你觉得我心里紧张不?”
小琴不好意思地笑了:周五她确实有段时间掐得常天浩好紧,当时自己都没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一脸害羞怎么就这样呢?
“我有个办法,明天试试看吧……”
“什么办法?”
常天浩走了过去,凑在她耳边上讲述一番。
“这样有用?”
“有用没用先试试看吧。”常天浩仰天长叹,“幸好上周五还结算了一笔……”
第三十章:结算(3)
这天晚上,常天浩想了很多。
当初参与项目时他就考虑过风险,想方设法提了修正意见,以境内托管、账户对冲、每周结算等制约,事实证明这些考虑很有必要,最起码本金部分依然安全。
上次结算他拿到了部分盈利,说明南方公司确实是实盘而不是模拟盘或对赌盘,这就让他放一大半心。
现在出问题是盈利部分,还在新世纪这边,让他稍微松口气:比起被高洋挪用,他更担心被深圳或香港黑吃黑,现在看来南方公司有实力,看不上这区区90万,剩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摆平高洋。
要摆平高洋,首先就要摸清楚为什么会挪用。
常天浩判断:不到万不得已,沪江出身、已有足够社会地位的高洋不至于铤而走险,一年收入就7-8万,至于为这区区90万就抛弃一切?就算逃避法律制裁,有这污点在,金融口这碗饭将来就吃不成了。
所以他没急着和高洋撕破脸皮,更不会单刀直入地打破砂锅问到底,要再调查下。
周一虽然港股不开盘,但国内期货依然正常运作,常天浩知道高洋会召开例会,如果他来,可以找个合适机会好好谈谈。到公司后小琴悄悄告诉他:“高总来了,看样子精神不太好。”
他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只要高洋肯露面,说明他还没跑路的想法。
9点半,匆匆忙忙开完例会的高洋到了大户室,常天浩一看他脸色和眼睛中通红的血丝就明白了:高洋压力不小。
他试探地问道:“有件事和师兄汇报下,本来说好今天中午请你们吃饭,结果我查了下,上周五结算好像还没到。”
对方脸色很不自然地说道:“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上周五你知道的,政府入市、交易量暴增,结算复杂度和难度增加很多,再加上今天周一也是休息日,所以太和公司动作慢了点,我会帮你催一下,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上次结算款不就到了么?他们都是大公司,信誉有保证的……”
“那就好!那等收到钱请你们好好搓一顿,这次去天香楼经理介绍的那个野味馆吃饭……我打个招呼,让他多弄点野味,野兔、山鸡、野猪肉管饱,其他野味现场再选……”
高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师弟有心了,不要太破费就好。”
“哪里哪里,应该的。你和超哥想喝什么酒,我让小琴去买,茅台、五粮液、状元红都行,人头马xo也可以,不过先说好,不能让我喝,我一喝就犯糊涂,只能喝点椰汁。”
正说话间,小琴捧着一大堆资料过来了,面露难色道:“浩公子,这么多资料都要整理啊?5天我怕不够啊。”
“时间是紧了点,主要这些都是省计委内部资料,不能长期流落在外。”常天浩笑笑,“不过真要来不及,咱把他复印下来慢慢看。”
高洋本要离开,听到“省计委”三字,忽然收住脚步,问:“这些内部资料干啥用?”
“差点忘了说,上次推介会我不是发言扯了堆政治么?回头被超哥批评了,说搞行业研究怎么能不讲数字?我知道公司月底还要再开一次推介会,这次我不扯政治了,老老实实把功课做好,写关于中国经济未来10年发展的中长期预测,有理有据,有数字有图表、中外对照、前后反照,展现一下我们沪江学子的风采。这些材料是我托关系从省计委弄出来的,外面不太搞得到。”
高洋眼神闪烁:“你在省计委有关系?”
“我认识省计委体改处的程卓然处长,程叔叔父亲和我爷爷当年曾是钱塘烟厂工人,不过后来调到其他厂去了,我二叔和程叔叔是同部队战友,小2岁,我二叔刚进去,程叔叔差不多快复员,不过同地方战友,关系很熟。”常天浩笑笑,“他们一家我都熟,他夫人孟秀丽孟阿姨是市中院民庭法官……”
听到这背景,高洋脸色一僵,不自觉点点头。
“师兄想必也知道,这县官不如现管,比程叔叔级别高的官僚不是没有,但省计委才掌握全省乃至上头发下来的最新数据和经济口精神,尤其体制改革处更是风口浪尖,所有衙门的小道消息,除了人事都从他们这出来。”
常天浩不经意道:“其他官员就没这么方便了。比如咱们钱塘的沈市长我也认识,不过他只分管科教文卫,经济口消息只限于市内通报,他夫人宋阿姨是市检察院的检察官;西山其实我也去问过几位领导,新任宣传部田部长,现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马上要调去滨海市担任副部长的唐部长我都认识,我和田部长女儿、唐部长儿子是同班同学,熟得很,但他们也不是财经口,拿不到更多材料。比来比去,还是省计委资料更多、更丰富……师兄,我知道我上次讲的不好,你是看校友面子才没批评我,这次我会努力写干货,绝不给你丢脸,你放心吧。”
省计委、市中院、副市长、市检察院、西山宣传部长、滨海组织部长等一溜名单报下来,高洋脸色剧变,尤其中院和检察院这两名词提及时,常天浩明显能感觉到他面部表情的迟疑和凝重。
停顿几秒,高洋苦涩地说道:“师弟既然认识这么多领导,当初怎么不说?还说你家是经商的。”
“我家确实经商啊,经商才能认识更多领导。师兄想必也懂,虽然我家不直接做政府工程,但很多时候没关系打不开局面,虽然这些领导直接管项目的几乎没有,但没准哪天调其他地方去呢?”
高洋微微点头,仿佛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那天讲政治,讲中央政府对香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话,是不是也是程处长和你说的?”
“听程叔叔说过,中央对全国金融稳定很上心,香港刚刚回归,又是对外窗口,当然不能砍旗。说来惭愧,他告诉我说这些消息其实已公布过了,大家不注意而已……”
高洋浑身剧震,失声道:“公布过了?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师兄不知道?”常天浩满脸狐疑,转头道,“琴姐姐,把笔记本拿来给师兄看下,再把那天……总理答记者问那天是几号来着?”
“3月19日开招待会,第二天报纸刊登了全文!”小琴一边回答,一边很快拿来笔记本和当天的《人民日报》。现在不但高洋,连超哥都凑拢来看。
笔记本是常天浩要求整理的,为什么他总想把小琴挖过去,就因为她能非常认真地在本职工作外整理有关内容,还用娟秀的会计标准字体誊写得一清二楚,小琴的灵性和智商不一定最好,但效率和执行性绝对一流,更难的是自觉把这些看做学习而不是强加给于人的负担,至于有没有更复杂的感情因素渗透其中,那就不好说了。
翻开笔记本,高洋翻阅上面对今年以来重大新闻进行梳理和点评的记录,然后对照报纸新闻,一目了然:
香港凤凰卫视中文台记者问:去年亚洲爆发金融危机,香港的危机也开始显现。现在香港经济回升,股市指数又创新高。请问香港如果出现困难,中央政府会采取什么措施帮助支持?人们称您为“经济沙皇”等,您对此有何感想?
总理答:去年发生亚洲金融危机,10月份香港也发生了股灾。但由于香港经济结构比较完善,经济实力较强,有98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特区政府领导有方,采取措施得力,已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中央政府高度评价特区政府采取的对策,也不认为香港今后会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但如果在特定情况下,万一特区需要中央帮助,只要特区政府向中央提出要求,中央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香港的繁荣稳定,保护它的联系汇率制度。
对外界称我为“中国的戈尔巴乔夫”、“经济沙皇”等,我都不高兴……
高洋看得清清楚楚:常天浩在报纸“不惜一切代价”这6个字上加了醒目的着重号!
小琴的笔记本上写着批注:“……这当然是经济问题,但首先要讲政治、讲大局、讲国际形象!”
第三十一章:结算(4)
看到这样的报道和笔记,高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超哥在旁“啧啧”连声:“难怪琴丫头那天对小常发言一脸信服和认可,原来早就解读过了,哎呀呀,我老糊涂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高洋又翻阅了一下笔记,看到了其他更多东西,心里感慨万千,原以为那天发言只是常天浩个人胡吹,没想到是经过高人点拨并有扎实工作的,原来还以为是年轻人浮躁,没想到是自己的盲目与视而不见。
自己这是有多久没看《人民日报》了?一个月?三个月?
高洋苦笑了一下,恐怕至少半年没看了,营业部单纯把报刊订阅当成政治任务,要不是国有体制,谁订这东西?大多数人或许觉得看晚报也比看《人民日报》强……
他不明白很多记录实际是常天浩感悟后口述并由小琴记载下来的,之所以要这么搞,是因为常天浩虽然记忆力惊人,但他明白随着时间推移,记忆力终将衰退,所以必须有个可靠载体,报纸上的只言片语,很可能就能勾起一长串隐藏背后的东西。
上面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完全就体现出来,但常天浩有重生印象,他能知道哪些消息有用,哪些消息是烟雾弹,哪些消息后来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好比解数学题,看过答案再看解析和提示,看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对他的解读小琴也深信不疑,打走私后天胶上涨,周三夜里发言,周五港股就暴涨,这还不明显么?
高洋合上笔记本,又粗略翻阅了省计委那些材料,深深吸了口气道:“师弟,这笔记本能让我学习下么?”
“当然可以,还请师兄批评指正呢。”
高洋点点头,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地说道:“师弟有没有空现在去来我办公室坐下?我和你沟通下第二次推介会的事。”
常天浩当即点头上楼,一边走,一边在背后用手指对小琴比划了一个v型手势,后者心领神会、一脸笑意。
这套路当然是常天浩和她昨天晚上吃饭时商量好的,由小琴引出话头,便于常天浩扯虎皮拉大旗进行狐假虎威。
听他说了这么多领导名字,高洋心里已相信几分:别管常天浩熟悉不熟悉,至少常家和领导家是认识的,能从省计委拿出材料来,那说明关系绝不简单了。如果单纯假冒,为什么不报更大来头的书记和市长呢?
常天浩提到的检察院和市中院也让高洋胆战心惊:他只是想挪用,并不是要吞钱,他清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玩火搞不好就能把自己吞噬了,但如果不是逼到这个份上,他怎么会出此下策呢?
现在他更相信常天浩家里经商的说法:不是生意做得很大,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孩子掌握这么大笔金钱,来开户那12.48万他是知情的,现在除去盈利账户上也有几十万,更了不得。假如常天浩只是公务员家庭,就算他爸是处长,也不会给他掌握这么多钱。
他在权衡,常天浩也在赌,赌心虚的高洋不可能真一一去调查他和这些官僚的关系。
说起来,沈飞家他压根就不认识,情况还是程雨诗介绍的,就他目前和沈飞这尴尬的关系以及宋莉上次添油加醋的挤兑,怎么用?田、唐两位部长虽然知道,但没直接打过交道,尤其是他还拿了人唐家一万元钱,根本是不敢见面的。
唯一还算有点关系的大概算程家,问题这层关系里除了和程雨诗关系算是货真价实地熟悉外,其余也是瞎掰:孟秀丽还无法接受他;什么爷爷和程程爷爷是工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二叔和程卓然确实都当过兵,两人压根就不在一部队,也不认识。
概而言之,常天浩这些泡泡都是虚的,是一戳就破的肥皂泡,看着挺大、用来唬人挺不错,真刀真枪是派不上用场的。不过这样也够了,他就是想告诉高洋:你如果敢黑吃黑弄我的钱,我有的是办法折腾你。
高洋挪用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产生更大的问题:挪用客户资产相当于监守自盗,90万足够高洋在监狱里牢底坐穿了。
他认为高洋不敢赌,因为高洋本质上还是国有体制中的人物,又有社会地位,对权力地位有自己的认知,会妥善解决这个问题,他不是混黑社会的小流氓处长、市长对他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见了派出所民警会拔腿就跑……
到了高洋办公室,常天浩看了下对方的烟灰缸,发现里面又聚集了5-6个烟头,屋子面一股浓重的烟味,在空调的加成下,让他感觉头疼。看得出来高洋精神压力真的很大,这5-6个烟头明显就是早晨才重新抽出来的。
常天浩想开门通风,高洋却把门关死了,看他难受的样子,想了想又把窗户开了,一边空调一边开窗放入8月的热风,那酸爽……
坐下来沉默好久,高洋都没开口,常天浩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等对方开口扯什么第二次推介会,这架势明显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2分钟后,高洋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
“师兄怎么了?还在为推介会发愁?”
高洋摇摇头,仿佛下定最后决心道:“师弟,推介会是小事,不过为兄确实有件大事想和你请教……对港股接下去走势,你怎么看?”
“既然政府托市,那肯定涨啊……涨到什么位置不好说,7200点绝对打不住,当然明天可能会有些震荡,毕竟政府入市,前面部署了大量头寸的国际炒家肯定会反扑一下,但我觉得他们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你真相信香港能保住?当初印尼、马来西亚、泰国可都是这么表态的,最后还不是失败了?”
“师兄,情况不一样啊。东南亚那些国家后面没有中国站队啊,香港是有北京站队的,这是政治任务啊,你见过咱们国家政治任务有失败的么?失败了,有人要下台的,总理今年才刚刚上任呢!”
高洋面色难看地点点头,长吁短叹了一会,忽然低声道:“我遇到麻烦了。”
“什么?”
高洋打开电脑,调出港股账户对常天浩道:“很后悔没听师弟当时的话……我……我周五下了空单!”
“啊!”常天浩大吃一惊,“不会吧?有多大?”
高洋垂头丧气道:“我觉得早上这波涨幅过快,不可能维持,所以中午下了空单……没想到收盘套牢了这么多。”
常天浩点头表示理解,他现在在屏幕上也看到了:高洋手里有整整100张淡仓,平均做空点位是6915,按照7210收盘价,他差不多亏了295点,将近150万港币!
“哇!师兄,你拿了这么多钱在操作啊……”
高洋压低声音:“这其实是公司自营盘上的钱,我把钱抽出来通过另外渠道注册了账户,本想捞一把给公司员工谋点福利、做些业绩,现在……”
常天浩终于明白自己那笔90万款子的去向了,原来被高洋挪用到了这里。如果高洋不挪用,周二开盘,只要恒生股指再涨个几十点,高洋他就要崩盘了。这损失的不是个人的钱,而是违规套取的公司自营盘资金!
常天浩眼睛眯了起来,现在基本把前因后果摸清楚了:
一方面,新世纪总部有约束不能用自营盘操作外盘,内盘输赢只是领导责任问题,犯不着挪用,违规搞外盘亏钱,那性质完全不一样;
另一方面,高洋之所以要单独弄账户,与其说要为营业部谋其好处,不如说他自己心动了。
第三十二章:挪用(1)
事实上常天浩的猜测一点不错。
他做空港股2天就获取30多万利润后,高洋确实眼红了。在他看来,港股这次行情这么大,常天浩作为后辈都能赚这么多钱,自己没理由不如对方。不过高洋自己没那么多积蓄,所以偷偷摸摸从自营盘里抽取了资金出来开户。为掩人耳目,他甚至没通过本营业部的外盘窗口,而是找了一家上海的期货公司反正他在上海圈子里还有熟人。
所以才发生南方公司打入90万浮盈,他马上抽走并转入其他银行账户的举动,假如通过本公司走,那南方公司直接就把账给冲平了。
周五中午时分,眼看港股从低位反弹400点,他心急火燎下了空单,打算博个差价,所以头寸下得很大,一下就100张。对常天浩说还会涨的判断压根不信,实际两人做了对手盘,这是常天浩见他眼神闪烁的根源。
结果下午港股继续暴涨,高洋整个人变得精神恍惚,收盘后没露面既是懊悔,又是惭愧。
他抱有侥幸心理,以为中午有关消息是小道传言,眼睁睁看着暴涨而没及时止损,等最后想止损时,损失已达到150万港币,压根挽回不了。后来平仓,那已不是止损,差不多等于砍自己一刀这是件多么难的事!
当天晚上,高洋骗妻子在单位加班,其实一直在江边瞎转悠,一根接一根抽烟,熬到12点才回家。
在江边瞎逛不是考虑自杀,而是考虑这件事如何摆平,他想了很多办法,但发现都不是完全之策,最后把目光投射到挪用客户保证金上来。
挪用客户保证金显而易见是违规行为,就他这150万港币的窟窿,挪少了不顶用,挪多了客户马上就发现,只要一报警,他的前途就完蛋了。
要下这决心并不简单。
周五想到了这办法,周六高洋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了一天烟,疯狂考虑怎么操作最方便、隐蔽,反反复复权衡后把主意打到这90万上来,常天浩和小琴目睹的那20多个烟头,就是高洋周六留下的。
他用一天一夜想通了挪用细节和风险:普通客户的银行托管账户不能动,动要大费周折,唯独那笔90万资金是南方公司打过来的结算盈利,还没进常天浩托管账户,从程序来说有漏洞可钻。
高洋心里很明白,这笔钱作为外盘期货的浮盈结算款,本质上不属于国内法律保护范畴,挪用后常天浩并不见得会大肆宣扬,只会盯着自己要钱,只要拖几天时间,把窟窿填上或缩小到自己用其他手段能腾挪、承受的程度,他就会把有关挪用款项还给常天浩。
常天浩既是师弟又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个人客户,但凡有退路,他也不想这么干。不过人到被逼急时怎么考虑行为性质已不重要,只一门心思想怎么样尽快把事情处理完。
就如某些案件中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小三吵闹威胁要曝光,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的男人恶向胆边生选择杀人抛尸一样,实际包小三的罪名了不起一个通奸罪,甚至都不一定会有坐牢风险,但杀人性质完全就变样了。
绝大多数人都能明白这道理,可人到逼急时脑子容易短路,哪还管重不重,后果是不是能控制,只想先干完再说,通常真把人干死并抛尸体时才知道害怕,但那已不可挽回了。
高洋由此截胡了常天浩那笔盈利款,挪用后充实了自己账户的保证金并准备用于翻盘。
小琴目睹他精神状态不佳,就是这个来龙去脉的真实写照既担心挪用被发现,又担心翻不了盘。
所以常天浩提检察院、法院这些机构时他分外敏感现在副市长都没公检法对他威慑大!
他倒不是一定要吞掉这90万,目前只是希望能用90万把窟窿填满,等翻本再还给常天浩。但如果继续赔,那他也找不出其他办法了,欠公司钱也是欠,欠常天浩的钱也是钱,那时债多不愁,大不了跳楼一死了之……
看完这账户和操作痕迹,常天浩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重生前没听过高洋这号名字,感情这位师兄就载在这件事里。就算不栽在这,迟早也会栽在类似坑里当一个营业部老总胆子大到考虑挪用公款和客户资金时,任何制裁机制都会失效。
常天浩腹谤不已:你嘴上口口声声说左侧抄底要轻仓、要观望、要试探、要止损,轮到自己时直接重仓100张砸下去,言行不一怎么能成功?难怪你在上海干了2年操盘手灰溜溜的回来,你这心态就不适合干这个。
可现在不是指责高洋的时候,他是来要钱的,不是来审判、评价高洋的,所以想了想低声道:“师兄,你这样不行啊,要学我啊,反手还有救。再拖下去,就不是亏150万了,整个保证金都会被吸干强平!”
“就地反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常天浩劝道,“反手我可以和你打赌,你能翻本救回来!”
“你能保证?”
常天浩讪笑:“我说话比较直,让师兄笑话了,不过真的很有把握……”
高洋想了想:“这账户让你来操作怎么样?只要能翻本,多余利润你可以拿一半,不,给你6成。”
常天浩下意识点点头:“那好哈。不对,这是自营盘啊,我拿60%不太好吧?”
“没关系,这笔款子不是公账,现在私人账户上,我可以做主把款子用公司名义借给你,你按利息给公司算钱就好。这样你就是借,不算挪用,非要说挪用也是我的责任。”
常天浩点点头:“那行。”
高洋直勾勾看着他:“可如果继续亏呢?”
“亏?”常天浩挠挠头皮,“师兄,这咱们要先说好,如果这账户只是借钱给我,我可以出利息,那样盈亏全我承担;如果盈利你要分4成,那亏损我也只能承担6成,咱们责权利还是要对等。”
高洋道:“用借你的名义,实际上由你负责操盘,64分账!”
“如果我来操盘,现在浮亏150万。以150万为基数,超过这数字的亏损部分我可以承担6成;但150万内亏损不能我承担吧?那对我而言就太坑了,这我还不如找银行贷款呢。”
高洋点点头,神情黯然。
“这样吧,师兄平时对我也颇为照顾,这150万亏损到最后不管能不能填平,我不会承担,总公司估计会按比例扣师兄个人的工资和奖金,这部分小弟可以帮你补上,区区几万还是帮得起的……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这句话意思很深刻,隐隐约约告诉高洋,亏损的数字糊弄成自营盘最后多想点办法还能对付,可如果你要真挪用客户资产,尤其是挪用我的90万,那青山可就没了。
高洋听懂了,下意识点点头算是默认。
其实这件事他已占了常天浩的便宜:先挪用资金填窟窿暂且不说,150万亏损要弥补完后常天浩才能分到钱,哪怕64分账也是个很不利的场面。
换是正常情况下,常天浩绝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问题现在高洋挪用了他的90万,如果他不接、不帮,最后肯定没办法把自己的90万弄回来,看在这90万份上,只能忍了。
“师弟,周二开始就麻烦你辛苦下,帮我把这盘子带一带,尽可能帮着减亏、扭亏,师兄走投无路,只有靠你了……你的款子放心,我一定尽快帮你催到位。”
常天浩心里不爽,嘴上只能稳住对方:“师兄言重了,互相帮助应该的,当年师兄不也帮了超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