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斗智斗勇（3）
一放下电话，白丽娟就立即拨通唐爱国办公室的电话，不巧秘书小于告诉她：“唐部长开会去了，有什么事我替您转达？”
“让老唐马上给我回个电话，我在办公室里等着。”
夫人的要求就是命令，哪怕可能得罪部长，也得把夫人的话传达到位，将来追求“进步”时，夫人吹句枕边风可比其他手段都好使。所以小于立即溜进会议室找到唐爱国，后者眉头一皱：“我正开会走不出，你和白主任说下，我开完会就给他回。”
小于一溜小跑回到办公室，用最快速度回电：“这个，白主任……实在不好意思，唐部长正在发言暂时走不开，一休会马上给您回。”
“发言要讲多久？5分钟？10分钟？说家里有要紧事，让他无论如何想办法马上给我回电话！”
小于只好再进去转达，唐爱国也有点不高兴：“告诉她等等，今天会议很要紧，我实在走不开，大概过一小时后给她回，有什么要紧事不能回家说么？”
没想到这次转达的话让白丽娟直接炸毛了，她劈头盖脸呵斥小于：“告诉唐爱国，我的事就是这么要紧，限他5分钟给我回电话，不然我要和他离婚！”
小于听得眼珠子都瞪圆了，连声道：“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一定把唐部长喊出来，别生气，别生气……”
“离婚”都吼出来了，谁知道会有什么事？虽然唐部长不是妻管严，但秘书很清楚白主任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要没协调好，说不定他们今天夫妻吵架，明天就怪罪到自己头上，平白无故被骂一顿是小事，阻碍今后“进步”可怎么办？
于是再回会议室找唐爱国，后者脸一沉：“小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今天是人事讨论会，明天要给书记办公会上方案，很要紧的会，不然为什么不让你们旁听？你进进出出干扰到工作了。”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但是……”小于马上低头，他知道不能多说，又怕说不清楚，直接把写好的纸条塞给唐爱国，“白主任发火了，您务必劝劝，说不定家里真有急事。”
看到纸条上写的“5分钟不回电话就离婚”的威胁话，唐爱国不禁挠头：夫人脾气他知道，虽然泼辣，但大多数时还是顾大局讲道理的，让她今天这么不顾一切甚至当着秘书面说出这种话，肯定有重大原因。
他敢保证：如果自己再不出去接电话，用不了20分钟白丽娟就敢来堵组织部的门影响多恶劣？如果再公开说“离婚”，不知内情的别人还以为他作风不端正，那可真要命。
离婚？
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和白丽娟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山市人，但两人出身完全不同。唐爱国家里是远郊农民，家里一共3兄弟，日子从小就很苦。
白丽娟出生于人民公社大炼钢铁那一年，母亲当初是县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会计，父亲老白是县农技站站长，算不折不扣的城里人。白丽娟初中毕业后家里先安排学了2年会计，然后弄到县委财政办公室帮忙工作（临时无编制），按当时行情过几年可通过顶职接母亲的班，当时有不少人员都这么安排进了体制。但老白想法完全不一样，他认为打倒四人帮后迟早要发展经济，去农村信用社比等着顶职要可靠，不顾家庭阻力安排女儿去乡信用社营业所工作。
不到一年功夫，老白的判断便应验了，顶职的路还没这么好走，信用社却变得重要起来，隐隐约约成了好单位，甚至因为还有点奖金，比县里正式工还好，
20岁的白丽娟不但顺理成章地吃上皇粮，还因为长得漂亮、身材标致，公认为西山信用社一枝花，当初拍宣传照都有她的身影。这种情况下，前来说亲的人都快踏断了白家门槛。
在挑女婿这件事上，老白再次出人意料：没把女儿嫁给某领导、某校长的儿子，而主张许配给年长白丽娟4岁，当时还在农技站工作的农技员唐爱国。理由是小伙子踏实、稳重有上进心。那时唐爱国又黑又瘦，其貌不扬，家里又穷，甚至连正式工编制也没有，怎么看都不是好选择，白丽娟和她母亲都不肯接受，奈何老白在家里一言九鼎，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就连结婚礼金、用品都是老白出面张罗的，很多人惋惜，谓“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老白很快证明自己眼光高明，高考恢复后唐爱国直接去报名，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终于考上了高中中专，虽然20年后看这学历不怎么样，但当时就意味着跳出农门有了干部身份还是大学生。入学第二年，白丽娟给唐爱国生了儿子，外孙的名字也是老白给取的民康听起来就很有气势。当时国富民康连着说，叫国富人很多，称民康相对不常见。
等唐爱国毕业回来进了体制，从县农办干事做起，老白尽可能利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关系帮他铺路，然后就看着女婿一步步走上去，等唐爱国省委党校函授班毕业后已妥妥是一方领导，由于组织部长兼任市委常委，排行第一的副部长唐爱国是正局长级，据说很快要进一步外调升官。
从这段经历来说，于公于私唐爱国都绝不会离婚，这字眼传都不能传出去。
一传出去，不管谁是谁非，人家首先说他唐爱国忘恩负义：白家培养你读大学，培养你当干部，帮你仕途铺路，还把县信用社一枝花嫁给你，给你生了儿子，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还想怎样？居然要离婚？一发迹就想换老婆？人品卑劣！
所以他只好站起身来抱歉地和众人告假：“这个……我出去趟接个电话啊……家里岳父生病了，可能情况不太好，爱人急着往我这挂了三个电话了。”
其他人早就看到他秘书进进出出、嘀嘀咕咕，猜他有事又不能打听，一听他岳父生病，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豪爽地一挥手：“没事，你先接电话去，我们过会烟瘾，等你回来接着开！今天一鼓作气把方案定下来明天上会，然后你抓紧去医院看老丈人。自古忠孝难两全，不是我不肯放你走，而是开会实在离不开你，让我们白主任多担待点啊，就说我表示抱歉。”
唐爱国神色正常地离开会场，一走进办公室关上门脸色刷地就阴沉下来，小于很知趣地躲得远远地，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这是做秘书的基本要求。虽然他很八卦想知道白丽娟今天为什么如此失态，但好奇害死猫，还是不要打听为妙。
唐爱国拿起电话拨回去，接通后也不等白丽娟开口直接就骂：“你今天有毛病啊？我在开人事会议，决定下一步全市科级干部任命调整，多重要的会，怎么能随便离场？说休会就给你回电话，为什么不听？”
没想到刚说了两句，白丽娟就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你就知道给别人讨论任命，规划前途，你儿子的前途要保不住了你知道不知道？这儿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到底管不管？”
“别哭别哭，又怎么了？”唐爱国被弄得莫名其妙、心烦意乱，本来满腔火气，一听夫人哭了，有天大的火也发不出来这是过去20年宠老婆的惯性，只道，“慢慢说，你慢慢说，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第十七章：斗智斗勇（4）
白丽娟啜泣着把事情经过完整讲述一遍，抱怨道：“陈老师就是个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赶紧给王校长打电话，施加压力，要求……如果他不听，你再给教育局马局长打电话，就说……”
她讲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要唐爱国马上出面，利用权力直接把名额拿过来，甚至连让常天浩政审不过关的话都讲了一通，毕竟时间不等人，17号上报、18号公示，公示后再操作就来不及了。
保送这件事唐爱国当然知情，因为这名额本就是他去钱塘市和省教委争取回来的，别人不了解背后含义，他却清楚这专业压根就是给外交部定向培养的，毕业后只要没什么问题就会直接进外交部并进而外派罗马尼亚。
苏东剧变后，中国与原社会主义国家罗马尼亚的关系变得平淡，但这只是暂时的局面，随着和平演变后几年罗马尼亚经济困难，中国经济蓬勃发展，中罗交情又开始密切。在中国传统观念里，原罗马尼亚最高领袖齐奥塞斯库在中美邦交正常化中帮过中国大忙，中苏论战时罗马尼亚虽也站在苏联一方，但口气、语调比较温和，故对罗马尼亚抱有充分好感，将罗马尼亚当成原社会主义阵营中的重要国家。
换言之，如从外交角度出发，罗马尼亚是仅次于欧美发达国家后比较理想的二线驻外机构，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可以不会罗马尼亚语，但其他工作人员，尤其是常驻工作人员不会罗马尼亚语怎么行？原社会主义时期培养的罗马尼亚语外交人员年纪已经大了，苏东剧变后人才断层又没有培养，所以这次一口气招募3-4个，还特意要求男性，对身高、外貌、学习成绩都有特别要求，摆明了就是外交萝卜坑。
亏也只是罗马尼亚，如是法德这种热门，凭唐爱国一个县级市组织部副部长还够不到保送名额，罗马尼亚语相比之下就稍微偏了点，还要长期驻外，更高级别的二代们看不上。那就他级别刚好，不然全国那么多老牌重高，为什么西山中学有保送名额？西山中学有三个文科班，为什么偏落在文科12班？这全是他唐爱国为儿子精心打造好的路子，白丽娟也明白。
打造好不等于可以暗箱操作，更不等于连流程也不用走，该走的流程一样也不能少，他的宝贝儿子唐民康其他没问题，唯独排名稍微低了点，所以必须在三次模拟考试中拉起来，指望儿子通过正常复习实现成绩突飞猛进显然不可能，只能采取超常规手段。正好班主任有事相托、唐家也需要安排，双方一拍即合，达成默契。
默契归默契，为避嫌，唐爱国不会亲自出面，所有事务都由白丽娟一手操办，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横空出世的常天浩半途截胡，且是最后一把截胡，连反转空间也没有，好比一棵精心培养的果树到了快收获时节却被人一夜间弄走，白丽娟岂能不气得暴跳如雷？当然在她心目中对常天浩怨气不大，她恼火的是班主任办事不力，现在白丽娟自己的路子砸了，短时间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让唐爱国赶紧救场。
唐爱国耐心听完后道：“讲完了么？”
“讲完了，你快打电话啊……”
“用不着打电话。”
“你……你就这么狠心不管儿子？我……我要和你离婚……”
“你！！”唐爱国一口气憋着差点回不过来，想骂又不知道骂谁，悻悻然道，“好了好了，这点事用不着打电话，我会摆平的，不就是17号上报，18号公示嘛，今天才15号，还有时间，足够了。晚上回来我和你说怎么解决。”
“真的？别忽悠我。”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唐爱国恼火道，“为这点小事就要和我离婚，你外头有人了吧？”
“你才外头有人了呢！”白丽娟毫不客气反驳道。
“行了行了，不多说了，我还开会呢。你早点下班买菜去给我烧几个好吃的，晚上等我回来吃饭，可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啊，真在开人事会议，多少人盯着这件事。你大小也是个领导，说话要注意影响、注意场合！”
“把儿子接回来么？”
“不要！”唐爱国直接否定，“让他在学校安心复习，大人的事他少掺和……”
“老唐你晚上想吃啥？”听说事情有了着落，白丽娟一改刚才哭哭啼啼要离婚的调子，立即讨好起丈夫来。
她也想通了：唐爱国说的不错，还有时间，不就是做个“思想工作”嘛，自己关心则乱，有点失态了。
“天气热起来了，不要大鱼大肉搞得很油腻，弄点清口的，有黄岘来点尝尝，弄个丝瓜蛋花鞭笋汤，再来点木耳菜炒炒，其他你看着办吧……”
“行，4点半我买菜去，你可早点回来啊，我给你整点冰啤酒。”
花5分钟安抚完妻子，唐爱国又神色自若地回去开会，秘书见状心里敬佩不已：领导就是高明，天塌下来的场面这么快就云淡风轻摆平了，果然领导的水平够自己学一辈子啊。
说起来白丽娟虽然和唐爱国结婚20多年，但做菜也是近10年的事，10年前这些活基本都是唐爱国干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当白丽娟还是娇滴滴大小姐时，唐爱国已承担起家里的重任了，婚前两人严重不匹配的地位更是让他必须多付出。不过随着唐爱国位置逐步上升，工作越来越忙，家庭地位便开始扭转了，白丽娟更多负责家庭、带孩子，就连信用社那个副主任的位置也是因为唐爱国的关系而得来的，否则就白丽娟那只有初中的文凭和泼辣性格，很难进步。
当然副主任也够了，头上顶着唐夫人名头，别说正主任对他恭恭敬敬，就连信用社领导也客客气气呵护着。信用社归金融口管不假，组织部却管着“进步”啊，党管一切就是通过人事来体现的，不然怎么体现“工农兵学商，东西南北中，党是核心，党领导一切……”的地位？
晚饭时白丽娟虽然心情已完全平静，但还忍不住抱怨：“我就说吧，当初5个老师应该全打招呼，你非说不用，要不然……”
唐爱国摇头：“真不用。”
“为啥？”
“知道人越多，传播和议论的人就越多，出事概率也越大。”
“他们敢乱嚼你的舌头？”
唐爱国叹了口气：“我的舌头他们多半不敢乱嚼，但其他就说不好了。”
“你的意思是？”
“常天浩是不是英语分数考了极高？”
“对，陈老师说他另外4科分数正常，唯独英语超高，他表示了怀疑，还突击让常天浩做了钱塘二中模拟卷，实在没找到破绽才给我打电话。”
“短期提高分数很难，尤其高考分，多不容易？”唐爱国慢条斯理道，“常天浩的分数一定有蹊跷，但这蹊跷不在陈老师上，可能在学校其他人上。”
“为什么？”
“你以为学校就不明争暗斗了？就不用为争取先进、评选教坛新秀、晋升职称甚至争取年级组长而打个头破血流了？笑话！学校就是个小社会。社会外面该有的里面一切都有，尤其这种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下手都暗落落的，不会明目张胆出来打擂台，他们不敢打我的主意，难道就没人拆陈老师的台？说不定他的动作已被其他人知道了模拟卷又不是只有他一人能接触到。把陈老师踩下去，他们才能出头。常天浩的分数多半就是这么来的，甚至他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第十八章：斗智斗勇（5）
“所以，要解决问题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什么王校长、马局长，知道人越多，出事可能性越大。”唐爱国顿了顿道，“再说，你觉得我给他们打电话是举手之劳，但打了电话就要欠人情，人情债还不起啊。现在科级干部调整，我每天要收到多少条子，你倒好，还要我打电话，如果打了电话，王校长说他小舅子要照顾下，马局长说他侄儿要动一动，我怎么办？接还是不接？”
“这……”白丽娟咬了咬牙，“那就让这个常天浩政审通不过，你不是管着组织人事口嘛，这总不要托人了吧？”
“你的话越来越傻了。”唐爱国抿了口啤酒，笑话自己老婆，“一个高三的孩子，还是重高学生，能有什么劣迹让政审都过不了关？至于家庭背景，也没什么问题。现在不是10年前了，那会大学生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打上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现在怎么打？”
“那就查他家里人，不是说外交口很严么？祖宗三代、旁系都要清白？”
唐爱国点头：“话不错，偏偏常天浩家里很清白。他父亲是党员，焊工出身，原来是西山化工厂机修车间副主任，下岗后当了个体户，他母亲是知识青年下乡，当过一阵子赤脚医生，因为工作突出还受过《西山日报》表扬，后来进了供销社，转制后承包了商店，也是个体户；他爷爷是钱塘烟厂老工人，也是党员，而且是51年入党的老党员，党龄比我年龄还大；常天浩的二叔，当兵回来进了钱塘水泥厂当保卫干事，其他几个叔叔也都没任何问题……这是最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家庭，我敢给这种家庭出身政审不过关？”
“你怎么这么清楚？都查过了？”
“废话，当然查了！你老公在西山工作20多年，真要打听点事还不清楚？”
“那……那就给他家里施加压力，一个下岗个体户还不得乖乖就范？”
“你这话比刚才那句还傻。”唐爱国摇头，“人家本来国有企业干部好端端的可干到退休，结果说下岗就下岗，最后国家干部变自谋出路的个体户，这已够满腹牢骚了吧？你再施加压力，砸了工人阶级的饭碗再砸他儿子前途？传出去你信不信人家和你拼了！还有，常天浩爷爷是个老党员，不可小看。”
“一个退休工人而已？”
“退休工人？你知道退休前他干什么工种？”
“不知道……”
“食堂大师傅。”
“哈，伙夫嘛……”
唐爱国叹了口气：“丽娟啊，你这人其他都还不错，就是有时候缺乏一点政治敏感性……单位里谁能经常见到大领导？”
“办公室和驾驶员？”
“没错。除此之外呢？是不是就是食堂大师傅？”唐爱国笑道，“一个解放前工作、51年入党的老党员，在钱塘烟厂食堂干了那么多年，认识多少领导？不用他和领导有交情，只要能找到门路去上访，我的麻烦事就来了……8分钱毁掉一个人前途的事可不少啊。特别是我马上要调动了，正是组织高度关注的时刻，多少人看着，一点点岔子都不能出，怎么能逼得人家铤而走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儿子把名额让给别人不成？这可是你运作回来的，他们凭什么拿好处？我不甘心！”
“让是不能让的。”唐爱国慢条斯理道，“且不说儿子已相中了这名额，单就说到眼前突然再放弃，对他打击多大？马上要高考了，学识分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状态和心里因素比拼，儿子如果受了这个挫折，只怕正常高考会发挥不好啊。”
白丽娟不高兴了，拉下脸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行的方案啊！你不是在电话里说能摆平么？还让我给你买菜烧饭，结果又说这些，你消遣我？”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唐爱国一点不恼，继续不愠不火道，“刚才和你说了不行的路子，接下去和你说行的路子。”
“快说快说……”
“人家怎么到你这里走通我的关系？”
“嗯？”白丽娟沉思起来。
既然唐爱国掌握着重要的人事大权，那自然有无数人要来请托送礼，送钱送物不在话下。对这些动作，唐爱国一概拒之门外。但唐部长就真不收礼，不办事了？非也。
唐爱国的门道在白丽娟这里。
想打点？
要么去白主任这里存钱大笔的资金，最长的期限，却只拿明文规定最低的活期利息；
要么去白主任这里贷款通常是内部的最高贷款利息和手续费。
差额白主任自己吃？
当然不是，那样犯法！
不过信用社有业绩考核，这都可以算提成和奖金，每年年底按照指标计算，白主任的奖金在信用社永远一马当先，单纯论数额超过唐部长的全年薪水。至于贷款单位给信用社资金部送点礼、买些内部折价处理的商品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样一来，唐部长是坚持原则、廉洁奉公、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白主任是交际广泛、业务扎实、绩效突出的金融能手，而她亲手经办的坏账率格外低其他地方再拖欠也不能少了信用社白主任的贷款！
就凭白丽娟这业绩，三年拿两次先进最正常不过了，给点“三八红旗手”、“巾帼英雄”荣誉也不在话下。要不是她学历偏低，再加上本人不愿意冲得太上面，别说资金部副主任，就是信用社副主任也够业绩了。
两口子可问心无愧地说没有一分钱灰色收入都是单位发的钱嘛，一笔一划都有规章呢，夫妻俩一唱一和、相得益彰，搭配很好，白丽娟说离婚完全就是气话，当不得真。
现在唐爱国突然说这些，那不是摆自己功劳，而是提醒白丽娟：对付常天浩可以走金元路线。
白丽娟是聪明人，马上懂了，但还有点迟疑：“这……这管用么？不说他家是个体户，应该不缺钱吧？”
“家里或许不缺，但孩子缺不缺呢？不是给他家里，是直接给常天浩！”唐爱国笑笑，“高三的小鬼，各方面都要花钱，都有喜欢的玩意，家里不可能都满足，你把钱砸下去，再说几句软话，事情就办成了。咱们不恃强凌弱欺负他，而是让这孩子觉得有利可图，乖乖地签字放弃……”
白丽娟是风风火火的人，想通了就不含糊。家里大事都是唐爱国做主，他说用钱砸，那就砸下去！
“准备多少？”
唐爱国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马上去包1000块红包。”
唐爱国摇摇头：“别小气，再加个0。”
“啥？1万？老唐，你没喝醉吧？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1万块？”
“怎么，心疼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一千块这孩子估计见过，一万块，而且是他家里不知道、可自由支配的一万块，你觉得诱惑大不大？”唐爱国道，“要做思想工作，那就一定得是人家心甘情愿放弃而不要变成我们逼他放弃，不然这孩子往家里一捅就坏事了。”
“可1万不是小数目啊，咱们两工资一个月加起来都没1万。”
“刚才你还担心儿子前途，现在花1万就舍不得了？我在市里、省教委欠下的人情值多少钱？别说1万，花5万如果能买断，我都不会皱下眉头！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可不要倒在49年……”
“行，我这就准备去！”
第十九章：斗智斗勇（6）
白丽娟是风风火火的人，想通了就不含糊，家里大事都是唐爱国做主，他说用钱砸，那就砸下去！
“准备多少？”
唐爱国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马上去包1000块红包。”
唐爱国摇摇头：“别小气，再加个0。”
“啥？1万？老唐，你没喝醉吧？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1万块钱？”
“心疼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一千块这孩子估计见过，一万块，而且是他家里不知道、可自由支配的一万块，你觉得诱惑大不大？”唐爱国笑笑，“要做思想工作，那就一定得是人家心甘情愿放弃而不要变成逼他放弃，不然这孩子往家里一捅就坏事了。”
“可1万不是小数目啊，咱们两工资一个月加起来都没1万。”
“刚才你还担心儿子前途，现在花1万就舍不得了？我在市里、省教委欠下的人情值多少钱？别说1万，花5万如果能买断，我都不会皱下眉头！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可不要倒在49年……”
“那行，一万就一万，你说得对，和儿子的前途相比，一万不算什么。”
“学校晚自习10点钟下课，那孩子肯定也在复习，你先给陈老师打个电话，就说晚上找常天浩单独谈谈、做做思想工作，让他帮你约好。”
“我马上打！”很快白丽娟就打通电话把时间约在9点钟，那时候学校老师差不多都走完了，学生们还在上最后一节自习课，关注到的人最少。
“你单独和小鬼谈，不要通过老师，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懂么？”唐爱国提醒道，“除了给钱还要说几句好话。小鬼这次不是考得不错嘛，就恭维他前途远大，一定能考上比北外更好的学校，放弃保送对他其实也有利。现在时髦的词叫什么？哦，对了！叫共赢！年轻人嘛，爱听软话，你又是长辈，哄哄就过去了……亲爱的夫人能办到么？”
“知道了，知道了，这还用你教？你慢慢吃，我赶紧准备去。”
姜到底是老的辣！
如果常天浩有特异功能能听到唐、白夫妻的对话和操作，一定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唐爱国不通过任何中间人，直接找常天浩单刀直入地解决问题，既避免了事态扩大，又避免了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和弊端，更重要的是还不用欠中间人情。网络小说总有写官员凭借权势无理取闹最后被反杀的典型，实际这种人少之又少能在官场上厮混的哪个不是人精？
能走流程办完的事，就不要傻兮兮搞特权；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通过关系；
能直接解决的事，就不要通过中间人；
能用少数关系解决的事，就不要牵连更多人。
一万块钱虽然有点多，但这对唐家不算什么，更何况钱多更说明了唐家的厚道和诚意。
至于这一万块钱是不是就这么损失了？白丽娟有疑问，唐爱国也有说法：“一万的事别放在心上，将来这小鬼大学毕业，如果留在其他城市我管不着，就算了；如果落在我管得着的地方，他要想进步，那就得翻倍拿回来……我们白主任这一万块钱这么好拿？从来只有别人孝敬白主任，没有白主任巴结别人的，是不是呀？”
“你又取笑我……我得赶紧准备钱。”
“现在7点刚过，急啥！钱不就在柜子里，分分钟就能拿到？儿子的事摆平了，你的账我得给你好好算算！”略有三分醉意的唐爱国手一伸，把白丽娟搂在自己大腿上，“今天你任性了啊，私下和我耍小性子也就罢了，怎么能把离婚这种气话在秘书面前说？让他看我笑话？”
“我这不是着急么，人一着急就慌乱，再说我是为了儿子，儿子可跟你姓唐！”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罚酒一杯……”
白丽娟接过唐爱国喝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对了，老唐，要这样和这孩子还说不通该怎么办？”
“说不通？”唐爱国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说不通明天我请假去和他父亲说！他父亲我其实有过一面之缘。”
白丽娟神情古怪：“你们认识？”
“认识谈不上，接触过一次：七八年前县里技术比武，他父亲代表西山化工厂带着一批青工来参赛，那时我刚刚当人事局副局长，负责比赛主办，就见过这么一次。”
“你记性真好！”
“干组织工作记性不好能行么？”
“你厉害！对了，这陈老师这么不中用，他的事不用给他办了！”看得出来，白丽娟话里话外对班主任有些不满。
唐爱国摇头：“要办！”
“为啥？弄最后还不是我们自己出面又花钱，凭什么给他办事？”
“就凭他给了民康三次试卷！这事如果不办，排民康前面不一定只有一个常天浩，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再说，如果我不办，他必定心怀怨恨，民康一毕业他管不着了，可万一说漏嘴被别人抓到把柄，对你我不利。更可怕的是如果消息走漏捅到北外，校方来查，我要花多少精力去解释？就我刚才说的那样，不要因小失大！1万块钱、调动个人算什么，举手之劳，和儿子的前途比起来都无足挂齿。风言风语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利，蔡书记已找我谈话了，要调我去滨海市委组织部。”
“滨海市委组织部部长？能升这么快？”
“想啥呢，正部长那是地级市委常委，和西山市高官同级，怎么可能一步登天？我去做副部长，排名第三，级别和这差不多，但路子打开了，到时候还能再动动。”
“还不如留在西山想办法升上去当正部长呢，我听说宣传部老田有可能要扶正。”
“留不了啊……”唐爱国叹气，“组织口和宣传口不一样，宣传口尽可能用本地人，熟悉情况，便于迅速开展工作；组织口却要打破山头，西山市委组织部长多年来都是外来人担任，我在这里工作20多年，关系网早已形成，再让我当组织部长，上头不会放心，所以这次科级人事会议才这么重要，这是我最后一次对后备干部施加影响了，这么紧张的当口你还把我从会上弄出来，还说要离婚，我心都凉了。”
白丽娟马上站起来走到唐爱国身后，搂着他脖子，一边用事业线使劲蹭对方的胳膊，一边用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撒娇：“老唐，我这不是认识到自己错了嘛，罚酒也喝了，为了儿子关心则乱啊，你可不能跟我一般见识。”
老唐一边感受着温柔，一边趁势摸着白丽娟光溜溜的大长腿：“好了好了，20年的夫妻了，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早去早回，把那小鬼赶紧搞定，让他领略一下咱们西山信用社一枝花的风采，注意不要让儿子看到。”
“为什么？”
“年轻人争强好胜，如果民康知道这名额是这样操作出来的会影响他信心。儿子还年轻，还不成熟，需要我们多关心，多帮助，路当然是靠自己走，但有些事现在不说比说更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唐爱国和白丽娟算是为宝贝儿子操碎了心，一万块钱就准备甩出去了！当然这儿子表现还不错，读书也争气，让两夫妻都满意，如果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职高水平，他们也懒得花这心思，直接安排工作、早点赚钱就是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到底是组织部出来的。”白丽娟朝他抛了个媚眼，“那我先洗澡换衣服去了，晚上会会这小鬼，看我怎么把他拿下！”
“哎呀，我们一枝花要对少年使出美人计了！”
“小鬼懂什么，老鬼才厉害。”白丽娟凑在唐爱国耳边，用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早点洗澡，把空调调好，等我回来睡觉啊……”
确实也到了该唐部长交公粮的时候了。
第二十章：斗智斗勇（7）
晚上9点钟，正沉浸于数学题海中的常天浩又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他有点不耐烦起来，心想都做了一遍钱塘二中模拟卷了，你还有完没完？
出人意料的是，班主任压根没说考试分数，而是介绍起了白丽娟：“这是唐民康的妈妈白主任，她找你打听一下唐民康同学的表现……你们慢慢聊，你们慢慢聊啊，我去班里看看情况……”说罢就自顾自就推门走了，只留下白丽娟和常天浩。
“小常你好，快坐，快坐……”白丽娟一边热情招呼常天浩，一边就把手伸过来要握手。
此时出现在常天浩面前的白丽娟已精心打扮过了，一袭天蓝色连衣裙加高跟鞋，甚至还很时髦地喷了些香水。虽已年届40，但这打扮出去依然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论魅力指数超过学校里不少才30出头的年轻女老师。
年纪固然要紧，但保养和穿着打扮大多数时候显得更为重要，何况既然人称一枝花，那白丽娟的容貌当然有过人之处，看儿子唐民康的卖相就能知道母亲基因不差。
如是一般男生遇到这场面只怕会手足无措，但常天浩可是40岁的灵魂，又在金融圈里看过不少白领精英，自然有免疫力，更何况重生前他见过几次白丽娟，隐隐约约有点数，所以迅速用双手握了下白丽娟的手，笑道：“白阿姨好！白阿姨真年轻，要不是陈老师介绍，我看到准以为是民康的姐姐来了。”
白丽娟笑得花枝乱颤，本来心里对常天浩有点不爽，现在一下子改观很多：“你这孩子真会说话，阿姨老了，看你们朝气蓬勃、认真学习的样子很高兴。对了，我找你了解下民康的表现。”
“民康的表现？”常天浩挠挠头皮，知道戏份来了，故作诧异道，“您是他妈妈，照理说比我更了解啊。”
“我和他爸爸平时工作太忙，很少关心他，有些情况你也知道，孩子都对家里报喜不报忧，民康也不例外，多听听其他人说总是好的。”
“这个……我觉得挺好，我原来和民康不是一个班，高三文理分班后他转过来，所以以前情况我不是很清楚，高三嘛还是学习为主，其他活动也少了……就学习来说民康一直都不错，成绩排名感觉和我也差不多，一模二模他排名都比我好，这次三模我突然有个科目超常发挥，所以总分比他高了几分，不过只是模拟考，当不得真，关键还看高考。民康进步很明显，几次模拟考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在提升，老师都表扬了。”常天浩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猜测肯定和这次模考有关，也不想兜圈子他还等着复习数学呢，直截了当地挑破：你儿子不错，不过和我一直不相上下，谁高谁低都正常！
白丽娟点点头，她就是要和常天浩谈这个，现在对方主动说也省得她绕圈子。
“既然这样，那阿姨就直说了，我们家在北京有个亲戚，民康也一直想去北京上学，听说这次有北外的保送名额他就想去，我和他爸也支持他去……当然陈老师说民康排名可能比你还低一点，不知你怎么看这件事？听说你还没想好？”
“这个嘛……其实我真没想好。”常天浩迟疑道，“当然我想不想不管用，毕竟排在我前面还有好几个同学，保送得他们先挑……”
“我找陈老师了解过了，排在你前面的同学基本都说放弃，因为他们觉得可考上比北外更好的学校或专业；排在民康前面的就只有你，至于你嘛……”白丽娟顿了顿，努力用最循循善诱的口吻道，“陈老师认为你也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和专业。”
懂了，这是劝自己放弃来了。
在常天浩内心深处，他既然已打定主意要学经济或金融，便不可能去北外学罗马尼亚语，所以多半是要放弃。但放弃归放弃，他看不惯唐民康和班主任为了这名额处心积虑耍手段，他可以不去揭露，但不代表就不想给对方添堵。
所以每次班主任问常天浩时，他都说自己也想去，至少说“还没想好”，就是存心要恶心他们，把时间拖下去。
这种事常天浩重生前也干过一次：研究生毕业就业时，常天浩以最高分考上了某大学校务秘书岗，本来很高兴想去报到，结果人家说要暑假实习先适应。实习也没什么大不了，一问又说不安排住宿，需自己安顿，他有点不太高兴，便问“能不能给我安排学生宿舍，也不用一人一间，同住都行”，结果被冷冰冰拒绝了。
他立即觉得有蹊跷，侧面打听了下才知道这岗位是萝卜招聘给某公子的，但因为要统一考试，常天浩排名最高，硬生生把人家位置挤掉了，校方现在就用这种手段逼迫他放弃从而让后面人替补。
常天浩也不恼火，只道：“那我7月1日准时来报道。”
结果到6月30日，常天浩给校方人事处去电说他不去了，可把对方气得半死，质问他不来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
常天浩不疾不徐道：“我经过几星期的反复考虑、综合权衡才有这个决定，你们招聘很慎重，我就业同样也很慎重！如果我不慎重，我直接不来报到就是，为什么还给你们打电话汇报呢？”
对方气急败坏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知道，因为他最后一刻才放弃，等不及的某公子又找了关系安顿了其他岗位，而其他替补人选也在期间找好了工作，按事业单位人事考试要求又不能随便找人替补，结果这个公认为最好的岗位硬生生空缺一年，第二年才招到。
由于他是主动放弃，没有报到，连档案都不用调过去，也让对方无法打击报复。更重要的是常天浩利用空档重新找了其他工作，什么事没耽误就把怨气给出了。
常天浩有两句名言：
第一句：“大丈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以德报怨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第二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有了这思路他就打定主意：前面怎么说都不会放弃，真到要填表时才会干脆利落放弃。甚至还有更绝的办法，同意保送填表，但故意在体检时不合格比如色盲、高度近视，又比如故意造成血压过高，或故意在抽血前吃东西造成血常规不正常等等，有病的人装成正常人困难，正常人想给自己找点毛病还不容易？
对这种斗智斗勇的过程他能坐得住，却不相信唐民康能坐得住，更不相信对方敢赌。他一个赤脚的怕什么穿鞋的？
只是没想到唐家如此雷厉风行，上午刚出成绩，晚上就来找自己聊天。
眼看常天浩陷入沉思，白丽娟趁热打铁道：“小常，民康呢是很想要这个名额，其他同学也都放弃了，现在排他前面的就只有你。阿姨明人不说暗话，想听听你怎么想。”
“白阿姨，我真没想好，太突然了，能不能我明天和您说？”说这话时常天浩脸上一脸犹豫全是装的！
实际心里在喊：来啊，来啊，收买我啊，收买我就放手了……
第二十一章：斗智斗勇（完）
对常天浩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始终没明确说法的态度，白丽娟也不恼，如果一说对方就放弃，反而证明班主任确实无能，居然连这点“思想工作”都做不好。她是有备而来，目标就是要拿下，太没有挑战性也不行。
现在这个局面说明她白丽娟的劝说已起到效果，对方发生了动摇，接下去就该趁热打铁。
于是她继续一如既往的满面春风，用充满魅惑的声音开口：“小常，阿姨和你说心里话：一来你成绩很好，高考完全有更好的学校选择；二来如果你愿意放弃，阿姨也不会让你白白付出，会给你补偿。”
听到“补偿”二字，常天浩适时地两眼放光，轻轻配合说了声“真的”？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面上半是犹豫半是心动，心里却想：我今天的演技是不是够资格报表演系？
白丽娟心中暗喜：唐爱国到底搞组织人事有经验，诊断效果很好，把脉准了，对症下药就容易，这小鬼已差不多了。
连忙开口道：“当然是真的，阿姨这么大人了难道还骗你？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阿姨送你一个，祝你将来一帆风顺！”
她想：如果常天浩很容易就打发，那也不必把1万块钱拿出来，能省则省嘛。
常天浩吞吞吐吐道：“这……这个……白阿姨，我知道……唐……唐叔叔是单位领导，他那里有没有单位淘汰的、不要的二手笔记本……我……比较喜欢玩电脑……”
这话讲的很有分寸：1998年时代的笔记本挺贵，说明他常天浩胃口不小，休想随便用三瓜两枣就打发；但又不直接说要一个新笔记本，而是用单位淘汰不要的旧货，这看上去又不值钱，避免了狮子大开口刺激到对方，毕竟他还不清楚对方的诚意，更不知晓对方到底是打算给胡萝卜呢还是给大棒呢？
不管常天浩是多少岁的灵魂，毕竟现在是高三学生，行为不能太出格。
白丽娟先一愣，随后一惊：现在的孩子真了不得，读了高三居然这么狡诈，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商贩之子把父母那点市侩全学会了。不过这也说明唐爱国看人果然比自己高明，真要包1000块红包只怕还拿不下这小鬼。
她掩饰的很好，稍微一愣很快就“咯咯”笑起来：“小常，单位确实有电脑，但没有笔记本。就算是淘汰的东西，那也是国有资产，不能随便拿出来，给了你，你唐叔叔就要犯错误了。”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了，不要了……”常天浩急得连忙摆手，头垂得更低。
“不过阿姨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们马上要上大学，将来课业会更重，特意给你买了卡西欧计算器。”说罢就掏出一个精装纸盒子，露出里面一台卡西欧牌的函数计算器，只不过盒子足有计算器三倍大小，上下夹层、塑料薄膜封装，一看就是包装过剩。
还没等常天浩反应过来，她又从皮包里掏出个未封口的信封，露出一叠崭新的百元钞票，当着常天浩的面亲自动手塞到盒子里用硬纸板卡住、盖好，如果只是拿走计算器、不特意分解盒子还看不到这一万块钱会计出身的白主任干这活还作挺细心。常天浩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用这么大的盒子来装计算器，原来果真有奥秘。
白丽娟把盒子推到常天浩面前，低声道：“小常，只要你签字放弃，这就是你的。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这是咱们俩的秘密，你不是想要个电脑？一万块钱可以买个很不错的新电脑……”
如果是40岁的常天浩，估计稍微推脱一下就直接收下走人本来他就想要点好处，但现在他才高三，又是1998年，1万块钱确实有点大比普通工薪阶层3个月薪水还多。所以他不敢直接接，反而像看到了一条毒蛇似地跳了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惊恐”道：“白阿姨，太多了，太多了，我不能收，不能收，没其他事的话我回教室看书了啊……”
白丽娟在心里骂：“小兔崽子，你要是真不敢收，就把字给我签掉啊……东西不拿、字不签，老娘岂不是白折腾了？”
想是这么想，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眼看常天浩要“拉开门走人”，她快速走过来直接一把拉住常天浩，把盒子硬塞过来：“阿姨和你有缘……听民康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好朋友送点东西不算什么……来来来，拿着拿着，别客气，就当阿姨提前送给你考上大学的礼物，你自己去挑个喜欢的电脑吧。”
为办成事，白丽娟也不管了，只把话拼命砸过去，什么有缘，什么最好的朋友，什么送礼物，全是瞎扯淡！
一个想开门，一个不给开，一个不要拿，一个要硬塞，常天浩来来回回“挣扎”了三次，见火候差不多了，再下去白丽娟可能会翻脸，便小心翼翼道：“我……我真的可以拿？”
白丽娟本来确实想发火了，一听这话，知道有戏，连声道：“拿着拿着，我和你唐叔叔不是外人，唐叔叔和你家原来认识，你不知道而已。你爸原来在西山化工厂当车间副主任，你妈妈承包开店，你爷爷是钱塘烟厂的退休老党员……”
她巴拉巴拉了一阵，将刚才唐爱国的话重复了一遍，听的常天浩目瞪口呆：还有这操作？这糖衣炮弹打得也忒准了。
于是就很为难地说道：“那……那……既然这样，我就先拿了啊……回头我和家里说，如果他们觉得不合适，我再请我爸给唐叔叔送去，他们毕竟认识。”
“不用不用，你拿着就好……”白丽娟赶紧把盒子塞给常天浩。
后者很识相，主动道：“既然唐叔叔是我爸朋友，阿姨也这么说，民康又想这个名额，那就让给他吧，我自己考算了，让他如愿以偿也好。”
“谢谢谢谢！”白丽娟深怕夜长梦多，直接把保送表格递过来，常天浩刷刷刷地在放弃栏里写下自己名字并勾选了“希望报考其他学校”的理由，然后朝白丽娟一鞠躬：“谢谢阿姨，谢谢唐叔叔。”
“应该的，应该的，暑假有空多来玩啊……”
走出门外没多少路，常天浩发现班主任居然一直在教室外坐着，人虽然坐着，目光始终关注着办公室。他吸了口气，迅速转换了表情，快速走过去并用苦大仇深且不太情愿的样子对班主任道：“阿sir，白阿姨和我聊了很多，还送我一个卡西欧计算器，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北外那个保送我就放弃了。”
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让班主任知道他拿了这一万块钱，同时他认为唐家应该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否则为什么刚才谈话不让班主任旁听？之所以故意把计算器拿来说事，无疑显得他“光明磊落”。
班主任之前就注意到这个卡西欧计算器盒子，当下不以为意，只笑容可掬地点点头：“也好也好，你认真考，我觉得能考个很不错的学校，绝不会比北外差，还能自己挑专业，多好！”
卡西欧计算器不算什么太贵重的东西，班主任确实没多想，他从常天浩刚才不太高兴的表情来看，认为对方应该受到了唐家的压力：白丽娟的官职无所谓，组织部副部长的官却不小，可能还给常天浩许愿说将来大学毕业回来照顾他的话……他想了不少，做梦也想不到堂堂唐部长居然会拿1万块钱“贿赂”这个学生。
第二十二章：新问题（1）
常天浩走后，按捺不住喜悦的白丽娟地将表格交回班主任：“陈老师，思想工作做好了，小常也自愿签字放弃了，您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班主任一看上面果真是常天浩日常签名的字样，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常天浩刚才也说放弃，但口说无凭，得有签字才算，如果签名不是常天浩亲笔书写，到时候闹起官司来，他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伪造、涂改学生志愿轻则开除，重则入刑，这是校长在内部会议上多次强调过的，所以他的神经绷得很紧，他不希望有人拿这个来做文章。
为妻子调动他已做了手脚，如果再在报名表上出漏子，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没问题，那我明天直接报上去走流程，这是给我民康的推荐评语，您看看还有没有要指导的？”
白丽娟扫了一眼，班主任评语把唐民康夸得品学兼优、领冠班级、各方面全面发展，各种溢美之词如天花乱坠一般不要钱的洒过去，饶是她作为母亲也觉得有些夸张这与其说是让自己指导，还不如说拿给自己邀功请赏呢。
果然老唐说得对：知识分子要么不下手，下手一定很黑，所以调动这事不能不办，万一不办来个反扑就麻烦了……
她笑了笑：“您写得挺好，完全不用改，这事给您添麻烦了，老唐说您爱人的事他会尽快办好。”
班主任激动道：“太谢谢您了，是我给唐部长添麻烦了。”
“小常可能情绪不一定稳定，这两天您尽可能对他客气些、宽容些、安抚一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是民康的同学，我们也希望他有个好前途。”
这番话白丽娟倒是真情实意，如果常天浩到时考得不好，他就会懊悔今日放弃保送的事，虽然字是他自己签的，钱也收了，但谁知道流传出去会走样成什么样子？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先打个预防针为好。
“明白明白，我一定会做好，这些事我绝对烂在肚子里，您放一万个心……”
临走时白丽娟本想提醒班主任注意下其他学校内的竞争者，仔细一想就算了：万一说了他自己摆不平再求到唐爱国这里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自己处理吧。
这边是如释重负的各取所需，那边常天浩心里差点乐开花，为防露馅或压抑不在内心欢快情绪不受遏制的流露，出办公室后，他只在教室转了一圈就匆匆忙忙拿上书回宿舍，其他人都感觉他今天的情绪颇为反常，但正值上课时间，谁也没多问。
回到宿舍的常天浩手脚麻利地将盒子拆开，取出那个装满钱的信封清点起来，果然一万块分文不少！他迅速将这笔钱和上次竞猜余留下来的850元混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子最深处收好，然后还堆了一些杂物，最后才心满意足地将柜子锁住。
放在后世，别说一万，10万现钞摆在面前都不会让他如此激动，但1998年，一个高三学生手头握有一万多钱，一下子让他有了发家致富的满足感。
这次收获实在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本以为唐家最多拿三五千块钱来意思一下，没想到居然一口气给一万，这让他不由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白主任干事就是敞亮。
有这笔钱充当第一桶金后，原本最发愁的投资启动资本就解决了，虽然850元作为启动资金也不是说完全不行，但拥有1万再赚1万和拥有850元赚1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难度，有第一个1万还怕没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源源不断而来的1万？
刚想着发财迷梦，猛然间又想到令人焦虑之处：他拿了1998年的1万块钱，还是市领导家的1万块钱，刚才拿的时候只觉得很爽，现在回过头来想不见得好拿。他对白丽娟提到的、唐爱国认识父亲的话将信将疑，因为从未听父亲讲起这事，但他明确知道白丽娟口中阐述的自家情况完全正确。这说明唐家对自己的情况和背景了如指掌。
唐家会不会把这件事和家里说，说了肯定免不了有麻烦；
唐家会不会继续盯着自己，这会让他接下去的行动遇到某些意料不到的麻烦。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收了笔烫手的钱：把这笔钱改为信用社的贷款会更好些。仔细一想又哑然失笑：区区一个高三生，信用社凭什么理由和动机给自己发放贷款？真要是去申请贷款，那才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所以想来想去，虽然认为风险有，但最后觉得还是“富贵险中求”，发财这种事本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投机，过去20年间走歪门邪道的都发了财，老老实实打工、踏实存钱的人全遭了殃，老话说得好发财的路全在刑法里写着呢！
有这一万元打底，今天这番斗智斗勇总也算值了，
不过，等常天浩躺在床上琢磨发财大计时，发现一个问题解决了，两个新问题却出现了：
第一个问题是如何找到正确的路径让这笔资本迅速增值扩大。他盘算了一下，脑海里迅速想到发源于1997年泰国并进而席卷东南亚的金融危机，但对着柜子里那一万多块钱又忍不住笑了：这笔钱连入场资格都没有！
他又想到股票，1万多倒可以开户，但距离1999年的519行情差不多还有1年，目前这些股票都在低位徘徊、半死不活的样子，投进去亏是亏不了多少，发也发不到哪里去，实在缓不济急。
他还想到了期货，搜肠刮肚一番，悻悻然发现连接收行情的渠道都没有，更麻烦的是此前由于期货行业乱象，无论是红小豆事件还是胶合板逼仓，都造就了行业乱象，逼得政府进行严厉管制，不但将全国原本30多个乱七八糟的商品交易所变成14个并进而合并成3个期货交易所，还要求推动开户实名乃至其他身份证明，最起码得要单位介绍信或工作证，免得再次出现危机。他区区一个高三学生，身份证倒有，去哪里倒腾介绍信或工作证呢？只能放弃。
他确实也考虑过什么事也不管，只管读书高考再来琢磨，但这一万块钱放在手里不折腾，他就觉得对不起今天这番心力交锋，股票圈有句话说得好：比最高难受的是割肉，比割肉更难受的是踏空！
拿着一万块放在柜子里踏空？
这不是他的风格！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运用之处。
琢磨半天，接下去的路子还是以竞猜最为快速和有把握，对此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
第二十三章：新问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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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约这1万块钱运用的第二个问题是如何找到足够多的自由时间，在不影响学习前提下能进行个人自我支配，否则一天到晚关在教室里，就算去酒吧竞猜也找不到空档。
一想到这个，他立即兴致勃勃地盘点起赛程表来：接下去几天比赛，诸如苏格兰vs挪威，智利vs奥地利等场次，因时间缘故或两边都不熟悉，记忆已完全模糊，实在没什么好下注的，但6月20日凌晨3点西班牙vs巴拉圭的比分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平局！
云飞扬上次就说输球的西班牙下一轮对上以乌龟防御出名的巴拉圭不好打，结果确实不出所料，西班牙在收获一场失利之后，第二轮又被巴拉圭逼平，而这个平局也是导致本届比赛西班牙队小组赛就打道回府的关键，所以他想去押注。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手里这一万多全押上去，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太过激：一个高中生拿这么多钱去赌球容易引起怀疑，万一被人盯上就得不偿失；更麻烦的是这场比赛是周末深夜，酒吧看球的球迷肯定会少，人越少，押注池就小，一万多块钱投下去格外引人注目，这和他力图保持低调完全不匹配。
所以得找个更合适的办法，思考半天后终于找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常天浩忍不住想跳起来，他由衷觉得世界是这么美好！
第二天午休时分，教室热闹非凡，兵乓球有之，五子棋也捉对厮杀，常天浩找到田瑜，落落大方道：“上次答应请你吃饭，结果现在复习这么忙，饭就推迟到考完吧，作为爽约的代价，其他先送你样东西作补偿。”
田瑜一愣，随后笑道：“难为你还记得，送我什么？”
常天浩掏出两张电影票，还没开口，田瑜的同桌小慧已抢了过去，看后叫起来：“哇，周六晚上的《泰坦尼克号》电影票啊……”
常天浩笑道：“上个月就听你说想看这部电影，一直没去看吧？我是不是急人所急呢？”
田瑜一脸为难：“看是真想看，但……”
如要评选1998年最红的电影，非《泰坦尼克号》号莫属，这部电影从4月下旬上映以来连续播出，几乎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刮起了所谓的《泰坦尼克号》旋风，整个播放期长达5个月，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到6月中旬，电影院依然还在排片，但票已不怎么难买了。
眼看田瑜还在为难，小慧已“嗤嗤”笑起来：“还是两张紧挨着的票哦，常夫子这是要挖墙角啦！”
常天浩一本正经道：“俗话说：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瑜同学，我这句用典没用错吧？”
“你！”
田瑜气急败坏，挥起粉拳就想揍人，被常天浩机灵地躲过，周围一片哄笑。
常天浩知道玩笑不能过火，忙道：“和你开玩笑的，我确实想再看一遍，不过陪你去可能不方便。票送给你，你愿意和谁看就和谁看，如果实在找不到人一起看，找我陪完全没问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么根深蒂固的感情岂是区区两张电影票就能打倒的？”
小慧神补刀：“可是，千里心防溃于蚁穴哦……”
“你少贫嘴！”瑜瞪了她一眼，对常天浩嗔怒道，“你不知道快高考了么？这是在害我！”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出于纯洁的同学友谊表示关心，提醒你注意劳逸结合，再说周六晚上的票本就是休息时间。”
“好吧。”田瑜拿了票，和小慧道，“我们两个去。”
“我才不去呢，那样我头上灯泡太亮了……”
“去死！”
闹了一会，田瑜示意常天浩到走廊上说话，到外面后脸色一变，用低沉的语气道：“民康保送北外的表格已交上去了，听说明天公示，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
“那你？你不是排名比他好？”
“他家里大人来过了……我……我放弃了，打算自己考。”
田瑜楞了下，随即道：“我懂了，也好也好……我觉得你能考个不错的学校，不会比北外差。”
“其实我也不太想学外语，更不必说冷门的罗马尼亚语。”
“我理解！”
“现在明白我为何出去买电影票了吧？主要想调节下情绪，高考不是世界末日，世界上有很多比高考更重要的东西。看完《泰坦尼克号》，对人生会有更深感悟，所谓生死之间，一笑而过……中国历史上的状元有几个厉害人物？南通张謇倒是状元公，与秀才落第的袁项城相比，何也？”常天浩安慰道，“我知道你三模不太理想，别太放心上，模拟考而已。送你电影票是想让你放松下，你神经绷太紧了，刚和你开玩笑来着。”
田瑜心头一暖：“我知道！你这人除了嘴上爱沾点便宜，其实人不坏。”
“谢谢！”常天浩伸出右手小拇指摇了摇，“无论如何都要对你说声谢谢，你懂我在说什么……”
田瑜也笑了：“客气了！其实我没帮到什么忙。”
她以为常天浩是感谢自己透露了秘密让他知道了内幕而奋发图强，常天浩却是感谢她让自己有机会拿到这一万块钱，更感谢对自己的支持，有些时候，同学关系就这么微妙，所谓蝴蝶效应，大抵如此。
常天浩回到教室后走到许菲边上：“主席同志有空么，和你汇报一下我的思想动态？”
“汇报思想？”许菲愕然，不知道他又搞哪一出，惊讶归惊讶，下意识地用手指指团支书闫光明，“交流思想你找书记啊……”
“不不不，我是找党组织汇报思想的。我们班有了主席这样的优秀党员，就如同黑夜有了光明，仿佛中国革命在曲折中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向党靠拢就是向主席同学靠拢，向党汇报思想，就是要对主席坦诚坦白……”
许菲眼一瞪：“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说啥？”
“我生病了，帮忙请几天假……”
“生病你不会自己请假？我又没权力给你批假。”
“自己请比较尴尬……”把假条递给许菲，后者拆开就愣住了，上面写着：
尊敬的陈老师：
随着高考日益临近，本人思想状态起伏较大，疑似得了考前综合症，为更好地集中精力投入复习，全力提高高考成绩，特请假两周，自行开展复习……
“考前综合症？”许菲摇头，“这什么毛病？我看你啥事也没有，活蹦乱跳的，刚才调戏了瑜，现在又捉弄我……这是装病！刚才还说对党坦白老实，现在就动歪脑筋。”
常天浩沉默一会，轻声道：“民康的保送明天公示！我被要求放弃……”
许菲恍然大悟：难怪“思想状态起伏较大”，根子在这！
她以为班主任施加了巨大压力逼迫常天浩放弃，所以才心情不爽要抗议，又不可能真大张旗鼓抗议，便以这种假条实现无声且充满孩子气的抗议：请假两周，连同最后自由复习的一周，也就是说从明天起到高考前，除非常天浩愿意，否则他不会再在教室里出现了。
“别想太多，好好复习，保送的事已过去了，我觉得你自己考更好的没问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一块好钢，就应该到高考的熔炉中去淬炼！”
“所以要找你汇报思想，郭老都写诗说机内和机外有着两个太阳……”常天浩笑笑，“党的干部鼓舞人，党的光辉暖我心啊。”
“又贫嘴！假条我收了，假我帮你请，放心吧。”
常天浩最后递过去一枝派克签字笔，是他利用昨天的收获和电影票一起买回来的，“送你做个纪念……”
许菲接过后摇头：“这不像你的风格！”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常天浩叹了口气，“也祝你考试一切顺利！”
对伪装受害者并博取许菲同情的行为，常天浩颇为内疚，所以要给补偿，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样才能请出假来获得自由，他不愿意直面班主任，那会让彼此都尴尬和不自在……
第二十四章：人生在世、全靠演技（1）
ps：本书已签约，感谢书友月于酒、lichterflug、xhihi、默十默、星空h夜曲、samkoo诸君的打赏……
另外本人公众号yywt2018（月影梧桐文化创意）欢迎各位拜访，届时关于本书的一些花絮、稍微显得擦边或较为专业的名词解释都不会放在正文中，有兴趣的同学敬请留意……
接下去几天，最如火如荼的复习冲刺时刻，常天浩从班级里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唐民康。
唐民康的消失很好理解，因为他已完成了保送公示、体检等流程，如愿以偿地提前拿到录取通知书，为避免这个逍遥派影响其他同学的复习状态，他很知趣地从班上、寝室消失了；常天浩的消失就有些诡异，因为他只是不出现在课堂上，人并没有离开校园，依然独自在图书馆复习，晚上依然回寝室休息。这作风和高中格格不入，却是大学校园常见的套路，对拥有40岁灵魂、自律性更强的常天浩而言，更为适合。
毛老师有一天还问起常天浩为什么缺席，班长许菲代为回答：“他生病了请假……”
“什么病这么重？我看有3天没来了吧？”
“心病……”许菲用手点点脑袋，“无医可救、只能靠自己的那种！”
毛老师愣了下，最后叹了口气：“希望他考前能恢复过来。”
毛老师多少还是听到一点风声的，但这背后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事情了。至于班主任，自许菲将假条交上去的当时只淡淡点头，丝毫没就内幕刨根问底的想法，于是班上同学都知道常夫子钻进了牛角尖，即便同寝室同学也不敢和他多说话，这终于大大让常天浩实现了自我解放：没有同学干扰和老师讲解的打断，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自我安排。
他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在英语课上压着试卷做数学，也不需要被政治或历史老师叫起来分析解题，他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对薄弱环节进行猛攻，他利用三天功夫对各科进行了轮动，至于英语只做了套模拟题保持状态，客观题全对，那些以往阅读和选择真假难辨的词语，在更高水平的降维打击面前变得分外容易。比如用高中水平做小学口算，还能不容易么？
唯一要注意的大概是仔细勾选答案、涂卡，错一个牵连一串，那就得不偿失。
6月19日，周五晚，当大部分同学沉浸在晚自习状态时，常天浩怀揣5000元出了门，一出校门就直扑蓝天宾馆，开始了他的行动计划。
蓝天宾馆是西山市内高档宾馆之一，房价可不便宜，1998年就要180元/夜，常天浩的重点当然不是来享受，他看中了宾馆的位置：从大门步行出去分别往东、南、西三个方向走，不过500米范围就有3个规模和档次比较大的酒吧，老朋友酒吧就在蓝天宾馆东侧。
从晚上9点开始，他就带上钱分别去押注：今夜11点半这场是尼日利亚保加利亚，由于上一轮尼日利亚状态神勇，所以专家们一致看好，盘口给出了尼日利亚让半球，且水位不高，赔率只有1.8，押保加利亚倒有1.9。
常天浩这次可不再嗦水位高押谁的废话，直接掏出1000元下了尼日利亚，因为他很清楚记得这场尼日利亚以一球小胜对手，所以下注干脆果断，在老朋友酒吧里，南哥认出了这个上轮唯一赢钱的球迷，没多问什么，今天常天浩下注算典型的随大流，1000元也不算突兀上次常天浩赢了之后就有950呢……
飞速拿到押注牌的常天浩没去球迷区落座，而是麻溜地拿起酒吧公用电话并打通了宾馆热线，装模作样道：“哦……哦，你们今天换了其他酒吧啊……可我刚在这里下了注……好滴好滴，我来找你们！”
说罢，还不等那头凌乱的总机接线员有所表示，常天浩就迅速挂断电话，抱歉地对前台小弟笑笑：“我等会来核销，先去找几个哥们，该送我的冰淇淋留着过两天来消费吧……”
人多眼杂的酒吧谁有那么多心思关注他？
半个小时内，常天浩在东面的老朋友酒吧下了1000元，在西面的天堂酒吧下了1000元，最后在北面的金色时光酒吧又下了1000元，完全同样的押注、同样的电话套路炮制、同样的抽身手段。
等球赛真正开始时他早就回到客房摊开书本复习了，至于比赛进程和得失，他压根就不在意，下注只是手段，赢钱才是目的，至于过程？抱歉，都知道了结果，有什么好看的？
今天下注这套路，就是常天浩苦思冥想用于对冲风险的第一招：分散投资。
1000元押注不算大，还在普遍可承受的范围内，若一口气下3000元就会比较引人关注，所以他将3000元分散在三个不同酒吧，同时又不在酒吧里逗留，免得其他有心人记住自己。
凌晨1点半，全场比赛结束，尼日利亚不出所料赢得胜利，这也意味着常天浩的押注都成功了，每一注都可以收回1800块。在押注时他早就注意到其他人的下注，由于前段时间西班牙的冷门，特别是有专家认为保加利亚有可能逼平尼日利亚，所以也有球迷下了保加利亚。坐庄的地头基本可分散赌注，这样下注完全没风险。
兑付时老板都很爽快，除骂骂咧咧输球的球迷，赢钱者都麻溜地拿回了赌注，常天浩没急着拿回赔付，而是在旁边听他们聊天，并留意最新调整的赔率，由于尼日利亚的比分在合理范围，所以庄家将下一场西班牙 vs巴拉圭的水位进行了调整，由1.变成了1.。
两个赢钱的球迷意犹未尽，看着黑板叨咕：“再过两小时又是西班牙了，这次西班牙vs巴拉圭居然只让平/半？老板有没有写错啊？”
“没有没有，就是这盘口和赔率。”
于是这两个带着几分醉意的球迷道：“要不再下一轮？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饿死胆小的……”
酒吧前台的小弟也在旁边帮腔：“再下再下，这么好的手气不用浪费了，明天又不上班，多睡会就是。”
押注越多，酒吧抽水才能越多，赌场老板从来不怕顾客赢钱，怕的是顾客赢了钱就不来十赌九输就是这道理。
于是两人将本该拿回的押注又重新下了西班牙，其他也有新球迷挤过来下注，很多都下西班牙。
“说的好，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也算一个。老板，我接着押，不用给我兑现了。”常天浩豪气地掏出押注牌拍在柜台上，顺手又摸出200元，“来来来，凑个整！凑个整！赢钱了好算点！”
“小兄弟下2000？”
常天浩点头：“快点帮我写，写完我回去睡觉了。妈的，别人越喝越精神，我喝了点酒却困死了……明天来收赔注可以吧？老板你不会翻脸不认账吧？”
当着这么多球迷的面，老板陪笑脸道：“开玩笑了，不认账还敢开酒吧？早被人把店给砸了！尽管放心押，别说明天，只要我在，随时来都行。”
“那行，给我下巴拉圭！”
“巴拉圭？”老板一惊，“小兄弟没说错吧？”
“就是巴拉圭……我超喜欢他们那乌龟壳的，快点快点，买定离手了。”
“好好好，巴拉圭20注！赔率1.9……”
“爽快！输了也无妨，反正本来就是1000块……”常天浩一摇三摆出了酒吧，看上去仿佛真有点喝多了，其实他身上除了用刚才散场时球迷喝剩下的小半杯啤酒撒了下衣服，半滴酒都没下肚。
看他摇摇晃晃离开，老板还感慨：“现在年轻人果然豪爽……”
从天堂酒吧出来，他又在金色时光如法炮制，同样追加200元下了20注巴拉圭，最后一站到老朋友酒吧，南哥这却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第二十五章：人生在世、全靠演技（2）
看着老熟人，南哥似笑非笑道：“怎么，今天照顾其他人生意去了？”
常天浩尴尬地笑笑：“其实也不是。今天时间太晚，约了几个朋友包房间看比赛就不下酒吧了……”说罢把手里的房间钥匙晃了晃，还故意让对方看清上面的蓝天字样。
“原来如此，还以为我有啥地方招待不周让你不高兴了……”
“哪有哪有，南哥这里就和老朋友一样。”
“恭喜这次你又赢了……”还没等常天浩掏押注牌，南哥就已提前祝贺起来，他对这押注记得可清楚。
“还是在南哥这手气好，前两天去其他地方押阿根廷就输了。”
南哥诧异：“阿根廷？上次那盘口让一球啊，最后确实赢了一球做退注处理啊……”
“是和几个哥们赌了，我赌阿根廷能进2个……结果嘛，你知道的。”
“原来如此，晚上还有场西班牙，还玩么？”
“玩，怎么不玩，西班牙是吧？”常天浩忽然来了精神，“我和西班牙有缘！看见西班牙就押他对面，准没错！”
南哥大笑起来：“你这还真是有缘！”
毫不矫情的常天浩爽快拍出2张四伟人：“帮我凑个整好算些，我算术有时候不太好……”
“没问题，小兄弟手头很阔绰啊……”
是在打探我的来路？常天浩微微一惊：“父母做点小生意，平时没空管我，不过零花钱和压岁钱给的还不少，其他也没啥喜欢的，这世界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玩玩嘛……”
“小兄弟在哪高就？”
“没高就，还读书呢……”常天浩用少年老成的口气道，“钱塘工商大学读管理，休息日就回来了……困死我了，先睡一会等会再看，南哥我可先走了。”
好像确实也只有双休日才能看见常天浩，南哥微微点头，将20注巴拉圭递给常天浩。
这是常天浩为押注而精心思考的第二个思路：连环下注，同时在过程中以赢球人特有的漫不经心进行麻痹和伪装。
常理人都是赌了还想赌：赢了还想赢，输了要翻本……2000元投注不算什么，但如果表现得太有把握、太冷静，马上就会引人关注，酒吧老板无一不是察言观色最为厉害的人物，只能借着酒劲上头来飙演技了。
常天浩对投注做了充分的风险分散：
明明有1万多本钱却只下3000，就是为避免最恶劣的黑天鹅事件发生：比如地头上线被一锅端掐掉；酒吧在例行整治中被警察扫了场子；因为场面太过于离谱而发生老板跑路事件……诸如此类事件发生，赌输还是赌赢就差异不大了因为压根就不会再有人给你赔付。即便出现这样的极端后果而全部损失，也就是3000元，相对常天浩拥有的1万多块钱而言依然能够承受。
连续下注后加200，表面理由是“凑整好计算”，实际是精心思考后为提高获胜赔付而加的赌注，旁边人只观察到他额外再拿出200，通常会有意无意忽视本该拿回的第一次赔付。由于串场的第二场盘口是让平/半，西班牙最后收获一场平局，押注巴拉圭只能赢一半，按1.9赔率计算，押2000将拿回2900元。
值得庆幸的是，最恶劣的情况都没发生，世界一切正常：到第二天中午，常天浩顺利收回全部押注，投下去3个1200元，最后回收是3个2900元，扣除住宿消耗的那180元后，总资产已膨胀到1.5万以上。在1998年，这数字比普通工薪阶层半年薪水还高，常天浩对此心满意足，中午退房后就打道回了学校。
他本来下午想去图书馆，到门口发现铁将军把门才回忆起这是周六，除了高三，其他学校设施全部放假，只好悻悻然返回寝室看书，顺带还补了一觉昨晚上酒吧里与人斗智斗勇飙演技可把他折腾得不轻。
傍晚用餐时分，云飞扬特有的大嗓门终于在404寝室里响了起来：“这两天你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鬼？昨晚上你都没回寝室，他们还估计你回家了，我心里就觉得不可能，你小子估计偷偷摸摸溜出去看球了。”
常天浩笑笑：“比看球还丰富些，不但看球，还看了电影，《泰坦尼克号》拍得不错……当然重点还是顺带押了下球。”
“班长还说你得了心病，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云飞扬戏谑道，“原来是见色忘友，和女孩子看爱情片去了，老实招来，哪个女孩子？又是上次师范学校那个芳芳？你居然还贼心不死？”
“忘你个头！我一个人缩角落看的！真要约女孩子又夜不归宿就坏事了。”常天浩怕露出太多破绽，连忙转移话题道，“其实没啥，就不想窝在教室里受气，这两天都在图书馆，并未耽误看书！昨天难得放松，回来后感觉天地日新，一切都很美好。”
“你胆子是真大，快考试了又赌球又电影，还敢夜不归宿，真是……”云飞扬咂舌不已，“不过调整好心态就行，我以为你对保送想不开呢。”
“这怎么可能？你看我像这么不豁达的人么？”
云飞扬心里嘀咕：我信你个鬼！你爱钻牛角尖可出了名的！于是小心翼翼地不再多提保送免得刺激常天浩敏感的神经，只问：“押球赢了输了？今天还去老朋友这里看球么？阿根廷的比赛。”
“要不换个地方？去金色时光怎么样？”
“那我给彪子打电话去，还是让他先去给咱们占位置，我们晚点去，还能多看会书。”
到了酒吧看到两人，常天浩一脸豪气道：“不瞒你说，昨天偷摸跑出去连下多场，全赢了钱，手气爆棚！”
“赢了多少？”
常天浩竖起三个手指。
“300？”
彪子忍不住咳嗽一声：“飞扬，我发现你有时候挺保守的，常夫子第一次就押500，看他这喜气洋洋的样子怎么可能是300？铁定是3000……”
“还是彪子懂我……”常天浩笑着打开口袋，露出了里面厚厚的一沓人民币，足有4000之多符合赢了3000的格局。
两人看得眼前都是一亮，羡慕不已，云飞扬还拍拍他的肩膀：“保送失利，赌场得意，平过平过。今天押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阿根廷，这实力差距太明显了。”
彪子皱眉道：“不过盘口不好，要让两球半呢阿根廷得赢3球才能解决问题，只赢2个会输……”
“没事，阿根廷这队如果打疯了，别说3个，4-5个都有可能，他们球星多啊，牙买加你们认识谁？”
彪子和云飞扬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这倒也是。”
“今天你说押阿根廷，那我们就跟你一起押阿根廷。”
常天浩拿出钱包，娴熟地排出4000元。
“这些你全都要下？”云飞扬吓了一跳，“你越玩越大了，一般人2个月才能挣这么多钱啊……”
“别看比较多，实际就是上次那500发起来的，你不是说我该走运么？那就一起下去。输了无所谓，因为那500本钱我已拿掉了，赢了最好，正好最近心情不好，需要发泄发泄……”
他一边说，一边把票子往两人手里塞：“今天你们帮我下吧，各给阿根廷下1500，等会我再自己去下1000。”
两人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常天浩压低声音道：“昨天刚赢了老板钱，怪不好意思，万一再赢岂不是讨打？你们就不一样了，老板不认识你们，所以今天我少下点，你们多下些。”
云飞扬依然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凭本事赢钱，又不是白抢他的？”
“你赢就有人输，万一有人害红眼病怎么办？”
彪子点头：“明白！我帮你下，输赢你自己承担哈……”
“这当然！赢了我请客！”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去柜台的身影，常天浩笑了起来，这是解决押注风险的第三个思路：代持与伪装！
把头寸隐藏在不常见的持有人手中，让对手始终摸不着真相，有助于稳定局面。至于自己下最后的1000元，因数额低于前面两笔，看上去也不显突兀，一切都顺理成章。
“球进了！3：0。”
“球又进了！4：0。”
随着解说员激动的声音，阿根廷最终把比分定格在了5：0，到散场时，这一笔4000元押注又赢回了3400元，彪子和云飞扬再三推脱，最后各自收下了100元的见者有份分润，三人有说有笑地告辞而去。
到此时为止，常天浩拥有的资产已将近1.9万，增值速度着实惊人……
第二十六章：人生在世、全靠演技（3）
ps：感谢书友虎贲无敌、leend、沙漠里游泳、风云侯爷、挽君归来、为君迷等诸君的打赏……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赢钱后心情大好的常天浩和云飞扬一边哼着这首半年前才流行开来，由宋祖英演唱的《好日子》，一边将脚下的自行车蹬得飞快，两人前面的车篮里都鼓鼓囊囊装了一大堆零食：冰淇淋、雪碧、可乐、花生米、泡椒凤爪、火腿肠等不一而足。
这么丰盛的成果压根没掏一分钱，因为常天浩过去两天在几个酒吧里都狠狠押注一番，按当初优惠，每注都有对应的东西赠送，常天浩几乎一样没拿，不过他并没忘记这事，临走前和几个老板商量后全换成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花费不多，却给酒吧平添很多喜气。
正如彩票店老板喜欢把本店卖出大奖彩票的光辉事迹做成横幅广为宣传一样，酒吧老板也希望赌球赢钱的球迷能“现身说法”以便招徕更多球迷下注，所以对这种小节绝不会小气。再说这些零食在酒吧卖时价格不低，进货价又不高，花小钱做活广告，有经营头脑的老板都不会放过。
但这种好心情在刚抵达宿舍楼下面时却消失殆尽。
“站住！”路灯下传来一声怒喝。
常天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飞扬也莫名其妙，都到本校宿舍楼下还会有这种幺蛾子，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顺着路灯光亮，常天浩看清了发话之人是谁教务处王胖子，对此没来由地便感到一阵厌恶。
作为教务处排名第二的副处长，王胖子负责掌握学校纪律、学生思想工作和安全保卫等事务，本来事务不多，但王胖子为显示存在，抓住一点点小事就给人上纲上线，特别对关于高中学生谈恋爱更视为洪水猛兽，如纯粹是封建卫道士念头作祟，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但王胖子令人不齿的在于谄上欺下的作风：拼命巴结领导，对学生来头是市里领导干部或富商，个个笑脸相迎、点头哈腰，对其他学生和一般教师却板着张倨傲脸孔。
很多人都背地里都管王胖子叫笑面虎，甚至还有人觉得笑面虎略有美化，叫笑面胖虎，传着传着就变成“胖虎”，以至于常天浩每次看哆啦a梦时都会不由自主代入这号人物而啼笑皆非。
他以前一直奇怪为什么校园里会有这样一号人物？等工作久了才明白，很多单位或多或少都有这种人物，行径作风惊人地一致，是体制异化、性格扭曲的一部分。存在当然有其合理，本着惹不起就绕道走的原则，常天浩从不想与王胖子发生冲突，没想到今天居然找上门了。
“我们外面刚回来，给寝室同学带了吃的……”
“现在几点了知道么？有你们这么晚回来的么？……还是高三学生，不好好复习去买零食，不高考了？不复习了？乱弹琴！”
常天浩懒得搭理他，锁好自行车拿了东西就想上楼，
对面顿时来了脾气：“站住，谁让你走的？有你这样自由散漫的学生么？眼中还有学校纪律么？”
任凭脾气再好，听了这些也恼火，更何况常天浩本就是那种不服管的刺头，当下冷冷道：“王老师，你管得太宽了点。我一没有超过学校规定关门时间，二没有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怎么就惹到你了？”
“居然还敢顶嘴，我要对学生安全负责，出事了怎么办？”
“原来你对学校安全负责啊，那上回323寝室被偷了500元钱、218寝室被偷了一个随身听的案子您处理好了没？有什么应对预案和防范措施？女生宿舍前阵经常丢失内衣裤，这个安全责任你负了么？”
“小兔崽子，居然……”
“怎么回事？在吵什么？”两人正对峙间，一个威严的女声从楼梯拐角传出，然后后面还跟了一阵脚步声，常天浩定睛一看，正是米校长和保卫科的人员，通常校领导每周都会来学生宿舍巡查一次，看样子刚刚结束对男宿舍巡视。
他连忙道：“米校长……”
王胖子道：“米校长，这两学生夜不归宿还敢强词夺理，我正教育他们。”
米校长却认识常天浩，皱了下眉头道：“常天浩，怎么回事？”
“今天周六，本着劳逸结合想法，我和同学出去逛了下，回来给大家买了堆零食，不知怎么就被王老师说成了违反校规、破坏安全的行为。本着真理越辨越明的精神，我帮王老师系统梳理了今年发生的323寝室现金失窃案、218寝室财务丢失案和女生宿舍贴身衣裤失踪案等案件，认为这才是对学生安全构成极大威胁的事件……建议负责安全事务的王老师更多将精力聚焦于上述问题，既要查明真相，又要事后弥补，还应建立举一反三、警钟长鸣的防范机制。
毕竟朱校长在国旗下讲话时说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高三生复习应该抓重点，王老师比我们大30多岁，精力更不如我们，是不是更应该落实朱校长的指示，在工作中抓重点、解决核心问题呢？”
常天浩侃侃而谈道：“朱校长说，眉毛胡子一把抓，看似是全面的复习态度，实际上是不动脑筋的学习作风……我想这对安全保卫工作也适用吧？”
他话音刚落，米校长还没说啥，身后跟着的一堆保卫干部却忍不住想偷笑：从来只有笑面虎训学生，从没有学生敢训笑面虎，还是当着副校长的面用正校长讲话的内容训他，他们想笑又不敢笑，面部表情差点要抽筋。
米校长也被逗乐了，眼看王胖子要发飙，手朝他一摆：“王老师，没事就算了……”
然后又对常天浩道：“你这小鬼也少说两句，抓复习、好好休息是正经事，赶紧给我回寝室。”
有这句话托底，云飞扬如遇大赦，连忙上楼，常天浩本也想上楼，看看旁边王胖子阴沉的脸，便笑嘻嘻道：“米校长，有件正经事能不能和您汇报下？”
本已下楼的米校长顿时停住脚步问：“什么事？”
“关于今年作文押题，我们班郭老师帮分析认为重点还是议论文，但我仔细分析认为已连出5年议论文了，5年都是一个考法，套路都被模熟了，我认为不符合创新求变的思路，个人大胆猜测应该考记叙文，所以写了篇保底的，想请您帮我批改一下。”
“要我批改？”米校长笑容可掬道，“这让我很诧异啊，文学社里同学不是传言女不看瑜、男不学天浩么，怎么想让我来批改？”
这其实是在12班里流传的黑话。语文老师规定每人写随笔并要求每周上交，全班传阅、互相学习，田瑜学的是张爱玲，走温婉凄美流；常天浩学的是马恩和毛选，走的是指点江山战略流，所以黑话后面跟着的半句叫做“女人看了会流泪，男人看了会沉醉”。文字都可以，但在郭老师评语中都认为要戒：既要戒风花雪月、无病呻吟，又要戒大而无当、坐而论道的文风，但说归说、写归写，随笔嘛，还能不让学生畅所欲言？
听米校长谈起这个，常天浩忍不住脸一红道：“那是同学瞎开玩笑的。我写了篇押题，想请校长您我们西山市最好的语文老师帮我看看，高考能不能过130，就看您对学生的再造了。”
“西山市最好的语文老师？这头衔哪来的？你给我封的？”
“这有事实依据……”常天浩不慌不忙道，“西山中学是全西山最好的学校，自然集中了全市最好的语文老师，而您又是全校这20多位语文老师中最好的，推理下去您就是全市最好的语文老师。”
说罢还朝王胖子来了嘴：“王老师，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王胖子腻歪得不行，嘴上却还只能连连附和。
“你这小鬼，就会变法子拍我马屁，将来不知会怎样……”米校长摇头笑道，“过几天拿过来我帮你看就是了。好好复习少贫嘴，我还等你考上比北外更好的学校呢！”
“谢谢米校长，谢谢王老师。”常天浩心想，看来米校长也看出保送中的猫腻了。
云飞扬看着他表情都不一样了，硬扛王胖子不说，居然和副校长谈笑风生，当真是个人物了。
“飞扬，其实我这是被逼的，我也不想被王胖子盯上。”常天浩在心里叹气，“都40岁了，面对王胖子这种人物还是不够冷静，失态了，失态了……”
唯一的利好是歪打正着、作文押题冲刺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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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全力冲刺（1）
有云飞扬这大喇叭，“常夫子借力打脸王胖子”的事迹很快就传开了，虽有人将信将疑，但更多人觉得这符合常夫子的个性。不少同学平时觉得常天浩嘴挺毒，有时候颇让人下不来台，人其实并不坏，有些时候只是真性情流露，比那种当面笑眯眯、转手就一刀的伪君子们实在强太多了。
事件给紧张的高三生活平添了不少笑料，不过常天浩没心思管这些，他这两天拼命把作文押题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然后准备提交给米校长审核。
高考阅卷一篇作文平均只有2分钟，批卷老师不是你的语文老师，不会仔细阅读拼命寻找文章闪光点，他只想看自己想看的，有且理想，给个高分，否则就是中低分。这是快速阅卷体系下不可避免存在的问题，不仅作文如此，政治、历史的大型主观题也同样如此。
切题不够、入手老套、结构或表达不甚合理是常见问题，毕竟紧张时间下写出高质量文章是件很难的事。但让有经验教师改过后就不一样，他会帮你把最重要的地方修饰完毕，同时语言达到最精炼，从米校长手里拿回作文稿时，常天浩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圈注了修改要点。
“天浩，你书读得不错，文章写得也蛮漂亮，关于学问很多时候也学会了活学活用，比我教过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强。不过你有个显著的缺点，性格稍微偏激了些……本来我以为放弃保送这件事后你已成熟了，但前两天听说了你的假条，昨天又看到你和王老师当场顶嘴，我就觉得你还没完全成熟。当然，这也是正常的，你毕竟年纪还小。”
校园里果然没有秘密，米校长都清楚。
“之所以没人找你麻烦，不是因为你背景深厚能量大惹不起你，而是很多人觉得犯不着，个小毛孩子而已。你拿朱校长的话压王处长，那不是意气用事么？不信你到朱校长面前评理，他肯定站王处长这边而批评你，就算你没有任何问题，也没违反校规，却可以说违反尊敬师长这条规矩，那时你打算拿什么反驳校长？拿教育局长、市长、中央领导的话来压校长？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
米校长笑道：“不过你还算聪明，知道借我的力压下王处长……没我说那两句，你以为这两天你能风平浪静地躲在图书馆看书复习？别的不说，光你随意捏造理由请假、不去上课就够严重了吧？不要说给你背个警告处分，就是和你家里打个电话，你父母估计就坐不住了吧？”
“您批评的对，我冲动了。”常天浩当然不能说请假还有为押注便利的考虑，如果说了，他敢保证米校长会削死自己。
对方确实也没说错，这几天王胖子都没来找自己麻烦，可见米校长几句话有作用：以王胖子这性格，看到米校长和自己这么热络地说话，肯定疑心两人的真正关系，回去肯定想方设法探查一番才会落实行动，这时间差足够撑到高考结束了。
“难得今天认错的态度还算谦虚，也肯听我话，我就和你多讲几句道理。”米校长缓缓道，“虽然学校很看重分数高的学生，但不等于分数高就可以为所欲为，更何况你的分数还排不进最顶尖的那一批。学校每年都能毕业10多个考入清北的学生，沪江、交大、浙大、南京、人大等一流高校还有近百个，如果学生都自说自话，教学秩序、管理纪律还怎么维持？换你是校长，你心里什么感觉？”
常天浩头垂得更低了。
“我知道很多人看不惯王处长，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听说你喜欢历史和哲学，你回去仔细想想，怎么阐述存在即合理这件事？中国历史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佞臣？高中学生、大学学生毕业就如同种子播撒下去，有些之后变成参天大树，有些变成了藤蔓，还有些变成了杂草，起决定作用的当然是种子，可土壤、气候、风向、水分就该是你忽视的么？只有种子来适应这些环境，没有环境反过来考虑种子的感受的，在家里、在学校，父母老师多半是园丁会呵护幼苗，社会上哪有这么多园丁？不睬你一脚很客气了……”米校长叹了口气，“好了，高考在即，希望你有个好心情，就不多说了。只希望你好好考试，读了大学、将来走上工作岗位后改正性格中的这些缺陷，不然会吃亏的。”
常天浩连连点头，心想：米校长说得对，我这性格后来就是没改，工作上果然吃亏了，以至于落个中年裁员，有句话说得好性格决定命运啊……
“把作文再消化下，我能帮你的就是如此，回去看书复习吧。”看常天浩老老实实站在旁边挨训，一句话也不反驳，米校长认为孺子可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种充满优雅和知性女人的笑容，和白丽娟的妩媚完全不是一个路子，更具亲和力。
常天浩走到门口，转过身又朝米校长鞠了个躬：“谢谢您对我的教育和关照，我永远铭记在心。”
米校长摆摆手：“好好考试，其他不要多想……”
走出行政楼，常天浩忽然又想起了更多的蝴蝶效应：重生前他是回家然后偷偷摸摸看了比赛，当然不会与查铺的王胖子起冲突，又压根不知道语文命题，自然也不会押题并请米校长批改，所以米校长对他而言只是文学社指导老师和学校领导，不会有太多感触。但上次调戏田瑜引出了保送后面的黑幕，这次与王胖子冲突让米校长化解，又联系想到了更多。
对王胖子来说，米校长不仅是学校领导，后者丈夫是建设局孙局长，是他想要巴结的对象之一，这是米校长发话对王胖子有效果的原因，不过一想到孙局长，常天浩的心就猛地抽紧了：
他很清楚记得，12年后某一天在外地，班级qq群里弹出一条消息：米校长去世了，问有没有同学去参加追悼会。当时他大吃一惊，米校长距退休应该还有1-2年呢，怎么年轻轻突然去世？
后来问清楚原因唏嘘不已，随着城建和房地产日新月异，孙局长位置炙手可热，受到越来越多糖衣炮弹的攻击，终不免落水。一开始还遮遮掩掩，深怕家里知情，上门的狐朋狗友也免不了被米校长呵斥。但后来场面就刹不住车了，孙局长不但外面包了小三，甚至还偷偷摸摸生了儿子，金屋藏娇开销颇大，又要家里维持一摊子，所以收钱办事更为明显。
米校长看不上那些暴发户，圈子应酬她从来不碰，结果小三鹊巢鸠占，堂而皇之占了位置联袂出席，还帮孙局长打理关系，房产老板们安排了一套又一套豪华住所，还给孙局长不断贡献新女色尝鲜，至于应酬交际都是小三出面，井井有条俨然是二夫人。
10年后，已升任分管城建副市长的孙局长终于翻车，米校长才知道众多龌龊事，一个平时要强、重高副校长的知识分子女性面对这种局面，感觉几乎天都塌下来了。副校长很快辞职不做，整个人精神恍惚，不明白好好一个家为什么变成这样，然后当初跪舔最厉害的王胖子还在人群中散播孙市长官场糜烂，一口一个孙三多房多、钱多、女人多，所有的风言风语都像刀子一刀刀像割在米校长心里，她很快得了抑郁症，需要服用大量药物才能压制，但心已死了，吃再多药也无济于事，所以没2年就走上了不归路。
重生前和米校长没有太多交集，重生后如此，他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置之不理，孙局长的事他管不了，但至少可以给米校长提个醒，很多事情现在暴露比将来不可收拾时暴露更好，至于暴露了米校长怎么处理这局面，那就是人家的家务事，只是怎么开口确实有点麻烦，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他叹了口气，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复习上来，然后考虑明天的投注……
第二十八章：全力冲刺（2）
时间车轮滚滚，很快就到了6月27日，距离高考还有10天，天气已越发炎热，而学校整体也进入正式放假的节奏。当然，对高一高二来说是真放假，对高三来说是休整，毕业班学生被告知接下去几天都可以自由安排，只需要到7月4日晚再回校，5号发放准考证并安排讲解考试最后事宜，然后6号考场布置并进行清场、熟悉考点，最后就是迎接流火的7月7日。
假当然要放，押注大业也不能忽略，临走前常天浩拉着云飞扬，让他帮忙给自己下注：重点是押巴西vs智利，尼日利亚vs丹麦这两场，这两者比分都是4：1，只不过获胜的分别是巴西和丹麦，巴西4：1胜智利算正常，前期表现凶猛的尼日利亚输给丹麦3球超过很多人想象，明显算爆冷尼日利亚输球可以，一口气输了3个，猫腻很大。他怀疑被赌球集团操纵，毕竟尼日利亚小组赛拿了头名，宰杀了西班牙，结果碰上丹麦如此表现，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非洲球队有过接受赌球集团资金的先例，也难怪他有怀疑。但真相如何，早就掩盖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云飞扬不解道：“让我押注，你呢？”
“我回去了呀……”常天浩笑笑，“我家在市郊，那里没酒吧更没地方玩押注，你和彪子押了就可以，看不看随便你们……”
“这个……好吧，你押球押出瘾来了，别变赌棍啊！”
“当然，当然，我有分寸。”常天浩分给云飞扬4000块钱，让他和彪子两人分散下注，输赢都自己承担，如果最后赢了，各给两人500“辛苦费”，云飞扬死活不要，最后达成协议，一共拿500。他一开始还以为常天浩会把上次获得的7000多块全拿出来押，看他只拿了4000，不由得松了口气，觉得常夫子干事情还算知道进退，知道落袋为安，还有3000多元不玩了。
“不管输赢，押了就走，第二天有空去收账，钱你们拿着就好，等回校再给我，别给你父母看见，也别往我家打电话，不方便……”对这番交代，云飞扬自然连连点头，他哪知道常天浩压根就不会只满足下这么点注。
常天浩真回家了？
当然没有！
他给学校同学说回家，还整理了全套衣服和复习资料，另外又悄悄打电话给家里，说最后关头不宜分心，要留在学校里复习冲刺。
那他究竟去哪了？
他跑去距离西山只有一小时车程、既是省城又是西山上级的钱塘市，一口气在最顶级的黄龙宾馆定了3天房，房费280/天，房费连押金一共交了1800元都不带眨眼睛的。
前台服务员看他模样和随身行李又反反复复核对身份证，心里有抑制不住的好奇：出手阔绰、一看就有身份来头的客人见多了，但这种小伙子年轻轻，穿着如此随意却少见，高档宾馆的服务水平到底技高一筹，服务员最后还是忍住没开口，只摆出程序化的微笑：“先生，您的房间在608，已做过无烟处理，早餐凭房卡即可享用，如有需要，可随时电话总台或呼叫楼层服务员……”
来高档宾馆住宿有成就感？
当然不是！之所以相中这里，也是做过功课的，第一个原因是宾馆高档、各种配备齐全，同样是自由复习，在这里看书哪点不比家里强？第二个是关键原因，宾馆附近有大量酒吧，眼下正是闹腾时候，便利于下注。
这就是常天浩用来解决押注风险问题的第4个思路：转移阵地。
他刚入金融圈里混时，一开始老喜欢关注资金流向和动态，对xx路x券商营业部上了某股票龙虎榜，xx席位上代表xx机构等消息格外感兴趣，经常有传言哪个营业部是哪个大佬的根据地，哪个地方是游资出入的场所，哪个席位又代表了哪个机构，然后根据这些动态来判断所谓市场主力的情况。后来在圈内厮混熟了就知道根本就是盲人摸象、一鳞片爪。
这些公开透露的数据都是明牌，故意打给市场看的，你以为庄家建仓操盘进货用这些明面上的动作就可以判断出来？少天真了，大量仓位都隐藏在拖拉机账户里。
在操作一支股票时，庄家会派小弟到西部偏远农村以100块的价格搜集身份证，数量多的时候可以收集几麻袋带到证券营业部开户。这批开好的账户用来分散资金，建仓时以自然买入的方式收集筹码，当流通股份被庄家控制大部分后，便利用这些账户互相对敲、对到、拉升股价、营造换手量上方有不断的抛盘，下面有层出不穷、不断递增的诉求，营造出购销两旺的态势。
甚至涨停时有股份不断出，跌停时有股份不断买，其他散户一脸懵逼，或者就被不知不觉吸引过去而入了套。这种用几百个账户来坐庄，拉抬股价的做法，就是拖拉机账户坐庄手法。等后来市场监管更加完善时，手段也层出不穷，一整套连身份证、银行卡、交易流水、网银乃至和其绑定的股东账户都可以打包卖钱。经常有人顺藤摸瓜发现，号称在股市持仓1-2个亿或几千万的大户，居然是西部农村大字不识、压根就不懂股市甚至连老家都没离开过的农妇持有。
酒吧押注不可能类似股票，但可以使用人肉拖拉机法，常天浩把小部分押注留在西山，其他资金大部分都到了钱塘。
走遍酒吧一条街，随身携带的1万资金全押了下去，每个酒吧不多不少都是1000。扣除交给云飞扬的4000，他投下去的1万，交宾馆的1800，大部分资金都下去了，更安全的是这里的酒吧老板从未见过常天浩，押注额度又不算过大，非常安全。
然后常天浩安安稳稳复习、安安稳稳睡觉，第二天傍晚看累了书就去酒吧一路收割，只下注收钱不停留更不沾染因果，一切都称得上完美。
巴西4：1智利，每注1000元都变成了1800元，常天浩故伎重演，到每个兑现点也不拿回，直接再加200，凑拢2000继续压第二天的尼日利亚vs丹麦，6月28日，尼日利亚如约大败，押丹麦的每一注2000都变成了3800元，常天浩又顺理成章进行回收。10家酒吧逛下来，加上云飞扬这里的投注，他兜里资产已超过了4万，且全是现钞。
随即常天浩悄无声息地离开黄龙宾馆，又前往山南路附近的另外一片酒吧聚集地，定了附近最高档的酒店，继续他的押注大业，扫荡所有淘汰赛行情。到7月4日回校时，一路流连顶级宾馆复习、一路收割酒吧押注的常夫子已成为拥款12万之众的小富豪了，这种场面下的复习状态，能不好么？
7月6日，常天浩将所有资金都存入了宇宙行，看着上面124800的数字欣慰的笑了，他的第一桶金终于落实，也做好了迎接7月7日终极审判到来的准备……
第二十九章：全力冲刺（3）
“铃铃铃……”高考的铃声敲响了，所有正襟危坐的考生在这一刻如收到命令的士兵一样，同时发起了冲锋。
常天浩在快速填写完有关信息后就迫不及待翻到考卷最后一页，看着上面的题目露出了会心微笑，果然不出所料，还是这一篇《坚韧/战胜脆弱》。
他立即胸有成竹地撰写起来，他事先准备好的押题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为避嫌起见，他给米校长的押题底稿和题目略有偏差，常天浩当初给的是《坚韧不拔、战胜自我》的底稿，现在稍做修正，便是一篇好文章。
米校长的评阅充分体现了她的功力，她认为简单地把这篇文章写成是一个故事类的记叙文或纯粹站在旁观者角度滔滔不绝论述的议论文，都很难出彩，前者流于平淡、后者不乏空洞，只有夹叙夹议、画龙点睛、情境升华才能获一个理想分数。常天浩看完就知道了优秀教师的功力：他重生前就写成了相当纯粹的议论文，看似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实际上大而无当这是年少时好发空论的弊病。
现在有法宝在手，自然浑身底气十足，当别人还在着手前面选择题时，他已用半小时将文章工工整整地写好，甚至连平时有些马虎的书法比划也尽可能写得工整些，书法短时间没法突破，但写得工整、漂亮、少涂改、段落分明足以让得分多出那2分。正如后世阅读碎片化时代，读者们都对稍长的段落和句子感到不耐烦，看不了几分钟就会关闭。
这是作者的错误？
当然不是！
这是时代的错误！
碎片化时代的思维和阅读能力呈现急剧下降局面，所以包含深邃思想、传统文学的实体书卖得不好是必然，阅卷同样如此，有句话说得很对，“你改变不了环境，你只能适应环境，这就是社会达尔文规律的真正体现。”
监考老师很奇怪这个学生出人意表的动作，来回看了几次，确信他没有舞弊或夹带后才松了口气。
语文卷交上去后，常天浩感觉很放松，他觉得130分基本是有希望的，说不定还能再高些。
离开考场走出校门时，外面已拥挤了一堆家长，常天浩发现自己父亲常国庆也等在边上，一边用扇子努力排解无处不在的炎热，一边和所有人一样翘首盼望子女的出现。
“爸，你怎么来了？不是和你说我自己能应付嘛，这么热天……”
“没事没事……我刚来我刚来，就站了一会，一会……”旁边几个家长都笑了起来，9点不到老常就在这里等人，38度的天气，后背都湿透了，对儿子却说“只站了一会”，当真是父爱如山。
“来来来，喝水喝水，给你买的冰矿泉水……”常父一边将用毛巾包裹的瓶子递过来，一边问，“走走走，吃饭去，菜我点好了。”
“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这还用问么，都写在脸上了，看你这一脸兴奋多半不会差。”常父笑笑，“接下午还有4门，坚持一下，考完你就轻松了。”
三天高考一晃而过，常天浩自我感觉发挥得不错，当然数学还是有点问题，有几个题目没什么把握，不过当年没做出来的大题这次终于解出来了，他依然十分高兴，也略有遗憾：如果能再多给自己一个月，估计还能发挥得更好，但整体而言肯定比重生前要强很多。
“儿子，这次整体感觉怎么样？和三模比是低了还是高了？”
“多不敢说，比三模排名再提高2-3个名次还是有把握的。”常天浩夹起两片牛肉，边塞边道，“这次英语比较简单，政治历史比较难，对我算比较有利……”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届时英语分暴涨的问题，只能用“简单”掩盖过去。
“你打算报什么？南京大学历史系？”
“不不不，我改主意了……我打算报沪江大学。”
“沪江大学？”常父眼前一亮，兴致勃勃道，“北清沪交……看来你这回考得真不错，都敢提沪江了。沪江不错，离西山也近，坐3小时火车就到了，周末还可以回来。沪江也报历史系？”
常天浩小心翼翼道：“我想报金融或经济，历史系……排第三志愿吧。”
常母就有些担心：“听说不管金融还是经济，分数都很高的，要不，咱们还是求稳点？”
“这两个赚钱啊……”
常父眉头一皱道：“年轻轻不要总想着赚钱，要脚踏实地，做学问不好么？不要觉得什么热门就报什么，咱们小日子能过就好了，别总钻钱眼里想发财。”
常天浩忍不住回了嘴：“您倒是脚踏实地了，说要为工厂奉献一辈子，还隔三差五当劳模，再踏实又怎样？还不是下岗自谋出路？上头可不稀罕你奉献，你那点奉献最后就值了4万8千块买断费……”
“国家有困难，咱们要体谅，再说现在不也好端端有饭吃嘛。”
“是啊，你焊工出身，下岗了还能当个体户凭手艺吃饭，我要学了历史，将来下岗靠啥吃饭？靠去茶馆说书讲故事？”常天浩一想起自己的裁员经历，忍不住就发起牢骚来，“工人阶级卖命到老被一脚踢开，我学历史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人翁，人家大宋朝说与士大夫共天下，说到做到，被灭了是咎由自取。”
常父眼一瞪，眼看要发火，结果被常母拦住了：“吃饭吃饭，你们爷俩都少说两句。”
吃完饭，常天浩就闷头看小说去了，隐隐约约听见父母在争吵。
常母道：“孩子想报什么就让他报什么，读大学不就为找个好点的工作吗，哪有错了？”
父亲埋怨道：“可他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势利？”
“哦，想发财就叫势利？合着我们就该受穷？”常母眼一瞪，“那我开啥店啊？赚啥钱啊？干什么不要钱？”
“谁说做学问就不能养活自己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又争执起来，从专业吵到金钱，从生活吵到工作。
常天浩被搅和得心烦意乱，最后忍不住道：“爸、妈，你们别吵了，听我说两句。”
常国庆点点头：“你说。”
“爸，你是党员，小平同志的讲话精神不能不领会落实吧？他说过两句话，第一句，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第二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你也不想先富、他也不想先富，这话怎么落实？您是**员，要起先锋模范和带头作用，赶紧把自己弄富裕起来才是真正与党和国家保持高度一致！”常天浩道，“你自己身为老党员、老干部都不能先富裕起来，怎么能让人相信中央政策是正确的？这不是给党抹黑么？”
常父张口结舌，不知道话居然还能这么理解，当场就凌乱了。再仔细想想觉得这儿子变了不少，以前是调皮捣蛋，现在还多了狡辩贫嘴，隔了几个月简直有点不认识了。
常母倒是笑了：“儿子，你要报啥妈都支持你，志愿表要家长签名吧？你爸不给你签，我给你签！”
常父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我干活去了……”
“老师说7月13日回校估分，这两天没事，我去钱塘市里逛逛……”
“去吧，注意安全，钱问你妈要就行。”
本来常天浩还觉得无所谓，赚钱过段时间操办也来得及，但今天这么一打岔，他越发觉得时间宝贵、刻不容缓，钱塘市没啥好逛的，利用这时机去把账户开了，把宇宙行里那笔12万多的款子转移过去准备捞金才是刻不容缓的事。
当然，这事情眼下还得瞒着家里，最起码短期内一切都得保密，否则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第三十章：开户（1）
“先生，开户请先填表登记，然后把身份证给我，需要复印留底，然后签署合同……”
在新世纪期货公司开户接待室里，一位上身穿着白衬衫、下面一条天蓝色短裙，胸口还夹着工作牌，十足商务范的姑娘，热情地接待了常天浩。
本来常天浩想去老牌的永安、南华、大地等期货公司开户，结果到那边，人家爱理不理，不是直接拒绝没有单位介绍信的个人开户，就是提了一大堆资料和审核要求，让常天浩顿时败下阵来。转悠了半天，终于在下午时分找到了这家期货经纪公司新开设还不满3年，所以名字也很合潮流：新世纪！
打听了一下才明白，由于前几年期货经营、投机和经纪业务的混乱，酿成了不少风波，最典型的就是327国债事件，震惊中央，不但直接停止了国债期货这个品种，还把几个涉事大佬全部抓了起来，素有中国证券教父之称的管金生也锒铛入狱。
327国债事件之后，又陆续发生苏州红小豆事件、胶合板事件，内幕层出不穷，全国借着市场经济的名头，一哄而上发展期货市场，最多时全国***市场有30多个，省级区域性期货/现货市场超过100多，参与主体鱼龙混杂，挪用企业资金的、套取银行贷款的、穿仓无法覆盖的、坐庄跑路的层出不穷，逼得国务院只能下重手整治，不但将区域市场关了90%以上，全国性市场也从30多个压缩到14个，后来有陆续压缩到上海、大连、郑州三个。
几个老牌期货经纪公司开户数多、资金量大，受到监管格外严密，不断有人因为开户和操作过程中的违规而落马，所以在开户这件事上非常谨慎，尤其是资金转移，深怕涉及公款滥用，所以必须要求出具公司介绍信或法人授权。
新世纪期货公司就不一样，因为开设晚，大户都被老牌公司瓜分走了，所以对开发新客户十分看重，甚至连常天浩这样的个人客户也尽可能想办法予以接待，专门安排开户专员予以讲解风险管控要求，甚至还有人拍照留档，以免将来纠缠不休。
负责接待常天浩的姑娘叫尚小琴，新来没多久，应该说整个新世纪上下能干满2年就算是资深老员工，她看着常天浩登记表上的工作单位沪江大学，又看了看常天浩实际还不到19周岁的身份证，忍不住惊叹道：“先生这么年轻就在沪江大学工作了？”
常天浩镇定自若地笑笑：“不是工作，在经管学院念书，暑假刚回来，离毕业还有好几年呢……其他没啥能填的，就写了学校。”
说这句话时，别说正式就读，就连录取通知书、甚至志愿表都还没填呢，他就大言不惭地已把沪江大学的名头报了上去，还故意含糊其辞，让人以为他至少是大一的学生了。
小琴笑笑：“这倒没事，我们高总也是沪江大学金融系毕业的……”
好嘛，李鬼遇上了李逵，不过常夫子毕竟是在西山中学冒充过老师的人物，心理素质着实了得，略带惊喜地说道：“这是真巧，有空麻烦领我拜会下师兄，好当面请教。”
小琴长得只能说中等，不过笑起来很好看，脸上总露出两个小酒窝：“高总出差去了，过几天回来我和他说。”
“好的，好的……”常天浩嘴上这么说，心里连呼侥幸：真要是撞见了可怎么办？
“学生证带了吗？”
来了，果然又问到这个……
常天浩忙道：“还真没带，不瞒你说，我不知道要带这个……前两天我去证券公司开户他们也没说要，拿身份证填表就完成了，所以我想期货大概也差不多。所以只带了身份证和存折……不要紧吧？”
说罢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存折摊开递给对方，目的就是让她看到上面的数字，1998年的12.48万可不是个小数字，上面明明白白记着前两天才存进去的个人户，很干净。
小琴想了想，开发新客户的迫切愿望压倒了其他不规范，低声道：“既然您和高总是校友，我通融一下没事……下次有空补一下就行，主要存档要用。”
“谢谢谢谢！下次我带过来。”
“宇宙行在我们斜对面就有营业部，您开户后打算转移多少资金过来？”
“手续费有优惠么？”
“有。资金量5万以上，9折；5-10万，8折；10-50万，7折；50万以上面议……”
“那就全转过来，反正也不多。”
“不少啦，我干一年最后能拿到手的差不多也就2万多。”
“你们不是希望客户资金量越多越好么？”常天浩底气十足道，“我家里在西山做些生意，我说想学以致用实践实践，我爸就给我存了12万让我来锻炼，4800零头是我压岁钱。”
小琴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西山富二代，我说怎么能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钱。她倒不怀疑西山人有钱，开玩笑，大名鼎鼎的全国百强县首席怎么会没钱？
再仔细打量常天浩：年轻、将近1米8的个头，上身一件lacostet恤，下面一双皮鞋锃亮，看样子也是名牌货，脸色白净，不能说很帅，但勃勃英气还是扑面而来，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居然读书还这么好，上天真是不公平。
她哪里知道，因为上次去黄龙宾馆的经历，常天浩汲取了教训，知道现在还是人靠衣装的时候，所以先去置办了一身行头把自己给撑起来：衣服是法国鳄鱼、裤子和皮带都是金利来，脚下皮鞋是法国梦特娇，光这身名牌就用了他2800元正好把云飞扬单独押注的那部分用了一大半，穿在身上果然卓尔不凡。幸亏还是夏天，要冬天过来还得折腾西装、大衣、围巾，那样出血可就更多。
不过出血出得很有效果，存款数加打扮再加沪江大学的名头，已唬住了小琴，她不再追究有没有工作证明这件事，只想赶紧和常天浩把合同签好、款子到位，这一切和她绩效挂钩。新世纪规定：完整开发一个新客户奖励50元，如果客户在3个月内的交易佣金超过1000元，她还可以额外获得100元奖励以及后续与客户佣金挂钩的提成，说客户是公司的衣食父母并不为过。
不到2小时，所有流程全部到位，常天浩也终于拿到了账户交易卡，看着上面那一长串以“808”结尾的数字忍不住笑起来：“还好不是404！”
“404？”小琴掩嘴笑了起来，“浩公子真会开玩笑，做投资最忌讳4，怎么能把404编号给客户呢？这样客户回头赔了钱还不打死我？”
面对流程顺利走完，常天浩心情极好，决意调戏这个爱笑的姑娘：“你这么漂亮，作为客户赔钱也是应该的，谁舍得打你啊？”
“不许胡说，我们有规定，不能在客户面前提赔钱、输这种话……”
“我没胡说。”常天浩一本正经道，“这是有道理的。红颜祸水听过吧？不是红颜，没资格当祸水，所以你希望自己是祸水呢还是觉得自己不该是红颜？”
“你！”头一次听到红颜祸水还能这么解释的小琴愣了，一跺脚，“你讨厌！我要和高总告状，他这么严肃，他师弟却这么油嘴滑舌！”
常天浩心想：现在小姑娘果然还是单纯，放20年后他要说这种话，估计人家姑娘就会接茬道：“小哥哥约起来啊”，那就该换他落荒而逃了。
“冲上去，冲上去，快点给老子破7300……”正调笑间，旁边传出一个激动的声音，引起了常天浩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