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天下奇闻
ps：昨天不小心搞了两个68章，所以这章正常序号是第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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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王慧玲看了通知彻底狂暴，就连知道内情的常天浩现在重读这则通知，依然免不了恼羞成怒。
面对迟迟不能扭转局面，南阳帮急了，他们在头寸上亏损已破亿，更糟糕的是占用资金越来越大，大到足以威胁到财政和金融稳定的地步了。这种事最后都要问责，别说一个区区第3副局长，就是分管副市长都有可能因为处置不当而落马。
所以只能继续通过上层给交易所打招呼、施加压力，交易所方面也着急，连下两道金牌遏制不住局面，难免会被上头认为管理不力、控制水平低下，于是在第三道金牌中下了重手。
“……鉴于绿豆持仓持续上升、交易投机气氛日益严重，为遏制投机势头、严肃财经纪律、保持金融与农产品交易稳定，经交易所理事会审核研究决定，自1月15日收盘起采取以下措施：
第一，绿豆9903、9905、9907合约的涨跌停幅度为±6个点；
第二，绿豆9903合约交易保证金按100%收取，5月、7月合约交易保证金按50%收取；
第三，绿豆03、05、07采取限制开仓措施，只能平仓，不能开新仓。
……希望各会员单位做好投资者疏导、教育与风险防范化解工作……”
王慧玲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愤怒抗议：“天下奇闻！天下奇闻！期货保证金居然要100%？这还叫期货么？这叫股票好不好？就算股票，那人家也是先说好全额保证金再让人买的，哪有这样朝令夕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你假惺惺弄这干甚呢？直接让我们按指定价格平仓好了，或者干脆你统统没收好了。”
常天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知道情况，但知道归知道，光从历史中知道那点细枝末节和亲身经历整个事件场面的感触完全不同。
他忍不住无限感慨：以前那些投资界前辈是如何从这种黑暗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也难怪期货界有传言：想要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好不碰郑州盘……
他嘀咕道：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算了，好好筹划一下吧。
筹划当然是要筹划的，否则明天就要出大乱子。
今天收盘后他的期货资产已将近5000万，但远不足应付提高后的保证金需求。
2500张03合约，执行100%标准，需要保证金将近7500万；
2000张05合约，1000张07合约执行50%标准，需要保证金将近4500万。
整体下来，明天收盘结算后共需1.2亿保证金，风险度高达240%，这保证金无论如何拿不出来。别说1亿，现在再让他掏1000万都拿不出来。
两人在沉默中对望，一言不发，枯坐着想办法。王慧玲哪还有心思撒娇，她都快哭出来了……
良久后她低声道：“天浩，要不咱们平仓吧，反正你也赚够了，最后这几百万就当喂狗了。”
“今天你比我大气啊，几百万就是数字了？”常天浩忽然笑了起来。
“人家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你说的，假如生活强x了你，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了。”她哀求道，“别和他们怄气了，老娘以后要是再做郑州盘，我就把王字倒过来写！”
常天浩慢悠悠道：“王字倒过来写不还是个王字？”
“你！”王慧玲气得跺脚，眼泪直接夺眶而出，“你明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还取笑我，我都急死了……”
“哭啥啊，搞得咱们像赔本了似的。”常天浩站起来一笑，“不就几百万嘛，陪他们玩玩。”
“你有办法了？”
“有！”
“快说快说。”
常天浩轻轻讲述一遍，后者眉头紧皱：“这能行？”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么？”
“我马上打电话！”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说干就干，直接拿起手机拨通南华营业部老总电话：“李总啊，我是linda……”
“王总有什么指示？”
“老板从钱塘打来电话，说交易所这么搞过分了……这一时半会哪有这么多资金筹措？这不要人命么？他提了个意见，您看营业部能不能垫资一部分保证金？这全额保证金可闻所未闻啊……”
“这……这……”对方满头大汗，低声道，“王总，您也是我们营业部出来的，没这规矩啊。”
“我知道没这规矩，但规矩不就是人打破的么？全额保证金难道不算坏规矩？我只和您打个商量。”
“这……这真做不了啊，就算我同意，还有总公司管着。linda，您不能害我丢饭碗啊。”
“李总，帮帮忙吧。”
“不好意思啊。”
王慧玲叹了口气：“那既然您这么说，我也不勉强。明天我会把单子全部平掉，然后把资金抽走，转移到愿意提供垫资的营业部去……这样没问题吧？”
“这……这……”
“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我知道营业部实力很雄厚，垫资不算大问题，我也算大客户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和大家分享。老话说得好，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总不能总让我老板承担、牺牲吧？他一个人扛不起大局啊。”
“那我和几个副总讨论一下，讨论一下，晚点给你结果。”
“谢谢啊，给您添麻烦了。”
一圈电话打过去，8个公司中有1家当场表示可以接受，4家当场否认，还有3家表示考虑考虑，晚些时候再给答复。
电话打完，她怒骂道：“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时给他们这么多点子、交易量、这么大持仓，要紧关头居然推三阻四又不是让他们承担损失，承担下保证金而已，有什么风险？”
常天浩笑笑不吭声。
过了半个多小时，三家营业部陆续打来电话：2 家拒绝，只有1家讨论后同意，不过要求王慧玲执行50%标准，不够部分营业部承担。
“很好，大功告成！”常天浩一拍扶手站立起来。
“才1家半啊，你高兴什么？顶多能覆盖到9000万，还差3000万呢！”
“但最重要的是大地满口答应而且不附加条件。”
“大地不错！”王慧玲表示肯定，“关键时刻还是大地期货靠得住！大地说实在我去的最少，本来最不报希望，没想到老总居然这么大气！最恶心就是南华，我还是他们那出来的呢，一口一个财务管理、风险管控、制度流程、绩效考核……以为我不懂啊？尽搪塞我！”
“交易所这个通知好啊，好就好在当了反面教材，充当了照妖镜折射出众生百态……”常天浩哈哈大笑，“我想给理事长发个一吨重的大勋章！”
“一吨重大勋章”是什么梗王慧玲不懂，她学问不深嘛，不过察言观色本领很好，听出常天浩是真轻松，不是装从容，下意识问：“到底怎么办？”
“我让你开的证券户头办好了么？”
“今天我在外面跑了一圈，连我自己在内，一共找了7家券商开了9个户头，差点没累死我！”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叠股东账户卡，“诺，全在这。”
常天浩像打扑克一样，把所有账户卡都清点一下，满意地露出微笑：“完成一大半了……”
“你在想什么？”
“其实让他们承担保证金只是试探，看看他们成色如何，交情如何，结果这堆人经不起考验……”常天浩笑道，“既然他们不肯承担保证金，那就不要怪我把资产全部转移并销户喽。”
“这有什么好计较的？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
常天浩用手轻轻点点脑袋：“你再想想看？”
“哦……哦……我有点理解了。”王慧玲一点不笨，相反，跟着常天浩这段时间她已习惯这种急刹车和急转弯了。
在对方没过错的前提下，你要销户并转移资产明显就缺乏合理逻辑，反而被人诟病前次来拉赞助我们可帮过忙的。而且这样转走会引起大户室和其他不明真相的群众议论，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现在让你们帮着承担你们不同意，那就不要怪我把资产转走来而不往非礼也！。
完美！
“你是不是早就想把钱挪走？”
“确切地说，我不但要把钱挪走，还要换环境，我们和这些人太熟了，有些事、有些操作将来不好开展……”
王慧玲追问：“挪钱去股市？”
“一部分去股市，一部分公司用，还有部分继续在期货上大地不是给了口子嘛，那就把期货资金多集中在他们这里，付出要有回报给他们。”常天浩笑笑，“与其他公司就两讫了，甚至操作记录也可以抹掉。再过几年把皮包公司注销，再注册一批新公司，谁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这就把风险和信息泄露完美对冲掉。”
“厉害，厉害，懂了、懂了……”
“其实让他们承担保证金是虚晃一枪，我压根不需要，试探而已……”
王慧玲一脸愕然：啥意思？
“比如你有个朋友看着不爽想断交，但又不好随便开口，恰当做法是啥？”
“是什么？”
“借钱！不肯借就顺理成章断绝关系钱都不肯借，算什么朋友？”他指指书柜那本《厚黑学》，叹了口气，“和前辈学习依样画葫芦。”
王慧玲瞠目结舌：“服了！”
“你以为明天局面就能让交易所善罢甘休？等着看吧，明天还是下杀……我看交易所下周还得出a4纸。”常天浩叹了口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天找低点全部跑路，追什么保，老子不惯他们这毛病！”
第七十一章：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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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地中海霸主》的书友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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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天浩在盘点反面教材时少算了一人高洋。
不过少算也正常，因他压根不知高洋如此作死，前次他从超哥口中得知高洋绿豆多单套住，以为前两天两道金牌一下，高洋应该已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人扛单扛上了瘾，非但不肯退，反而还变本加厉层层加码。
挪用自营盘资金！挪用客户资金！借高利贷！什么样的办法和招数都使出来了。
这还不算反面教材？
这就是不懂止损的最好的反面教材！
当然，这是常天浩以为的不懂止损。站在高洋的立场，他对损失的判断不是这样的：他的面子、他的地位、他的虚荣、他的骄傲全部都在这上面了，怎么止损？止损会不会损失更大？
否则如果他不动手，光他赚到的那笔70多万再加送给小雪的那套房子，完全可以舒舒服服过下去这是超哥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投机心态的缘由。
在他眼中看来，高洋现在的固执与死扛简直莫名其妙。
可高洋太想成功了，太想证明给陆筱敏、给陆家、给其他人看。
单纯从交易而言，他并不是不懂；但如果这笔交易渗透了复杂的个人情感，寄托了更多盘外因素，那情况和局面就会完全扭曲。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奇葩才是根深蒂固的逻辑。
你又不是高洋，你怎么理解他的绝望与痛苦？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样是这道理。
晚间时分，当常天浩和王慧玲义愤填膺抨击交易所保证金新政策时，高洋在办公室里近乎万念俱灰。
今天再度下跌1%多的盘面，让他再次蒙受巨额损失。
在砍掉一部分仓位后，他本来开盘有900多张07合约多头单子。之所以能持有这么多，不是因为他资金多，而是因为他把自己保证金降低到最低水平5%，另外2倍保证金是用公司自营盘资金垫付的。
开盘之初他的总资产大约是130多万挪用了80多万，还有高利贷部分剩余的近50万。他本以为今天能够扭转乾坤，结果还是下跌，07合约是三个合约中跌的最猛的，跌到收盘时又损失将近28万。
目前他手头全部资产只有105万，单子被砍到了只有700张出头的水平。这是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如果他打算还那104万高利贷（100 万本金+4万利息），就意味着代客理财账户上的500多万全亏光其中400多万是因为操作亏完，还有80多万是被他挪用后亏完；
如果他打算把挪用走的80多万还回去，那意味着104万高利贷他亏了80多万，根本填不上这窟窿。
至于他自有的那70多万，早就随着前面的下跌而灰飞烟灭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衡量：他都是负资产80多万的人。
如果勉强再把那套已送给小雪的房子抵掉，那他就净负资产60万！这需要不吃不喝8-9年才能赚回来。
但这没有可能。因为高利贷每个月要4万利息，第一个月还不上马上崩盘，一旦利滚利上去，总额马上就翻倍。别看现在对方一口一个高总长、高总短，等他还不上，那就什么招数都能使出来他又不是没见识过黑道的手段。
如果不惜挪用客户资金也要先还上高利贷，那这总经理估计多半当不成了：李恒等人损失如此惨重，会放过他么？就算他们不用极端手段，总公司不会下来查么？
所以左右两边都是绝路。
他倒是想找超哥商借。可超哥公司资产不会借给他，关于个人资产部分，超哥已委婉表示会在结婚时送15万给他，这可是1999年的15万，差不多相当于直接送他一套房了！这已是超哥所能拿出来的极限，他也有老婆孩子，也要顾着家。依依就算再大方、再豁达，再理解两个男人的交情，也不可能把自己全部资产变卖送给他高洋填窟窿这不可能！
高洋也开不了这个口。
超哥这15万是为了偿还当年挪用之恩，做人做到这份上，完全可以值个两肋插刀的评价了。
万念俱灰下，他想到了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大手大脚把40万回乡撒出去。可这后悔没用，因为如果这40万不洒，现在也早和那70万一样灰飞烟灭了。
随后他想到了陆筱敏。
他知道陆筱敏手头有60万，另外她说不定还有点个人积蓄，陆家可能也有钱，拼拼凑凑大概搞80万出来大概不成问题。
可这怎么开口？
圣诞节他还在电话里和陆筱敏炫耀赚钱，讽刺她没眼光，暗示她迟早要为离婚而后悔，这三礼拜不到就变这熊样了？
问陆筱敏开口要钱和杀了他几乎没什么区别，或者退一万步说，他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如果他能放下这种骄傲，那过去几年他早就放下了，何必要等到今天呢？
尽管如此，走投无路的他还是厚着脸皮和陆筱敏打了电话，借着关心小虎近况的由头不经意间说了钱和投资的事。陆筱敏本就不耐烦和他说话，再加对他弄钱分外反感，干脆利落说：“钱一部分买了房，一部分买了股票……我自己会打理的，不用你费心，我怕把钱给你，你说不定过两天又给别的女人买房了，那不仅是害了小虎，还害了小雪！她肚子里还有你孩子呢，你好自为之吧！”
买了房变现没这么快；买了股票，明天是周五，就算陆筱敏肯卖出，肯不顾一切地拿过来，也得周一才能拿到钱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高洋不吭声，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人性的悲哀就在于此：陆筱敏宁可相信常天浩，相信对方能帮自己打理投资，也不相信这个相伴了10年的前夫，更何况，常天浩压根就不要她的钱，拒绝她自己转款过来，只叫她自己去开户、自己去买股票、自己去控制账户。
同样对待投资，常天浩动不动说要翻船、要亏光，还开玩笑说救他一命；高洋却说没问题，信我的，包赚……
两相对比之下，陆筱敏压根就不会信他，更别说他还有挪用的前科万一把自己的钱挪用走了怎么办？
还真让她料事如神了，高洋就是打算挪用填窟窿的。
很晚时候，高洋抱着不是出路的出路打通了常天浩的电话，寒暄一阵后“不经意”间问起了投资近况。
结果常天浩比他还愁，可怜兮兮道：“师兄啊……明天要追保啦，交易所太他么不是东西了……你那有没有资金可拆借一点，小弟搞不好要被强平了。这可怎么办？”
得！这还说啥！路直接被堵死了！高洋支支吾吾说几句后就直接挂断了。
常天浩刚和王慧玲说完借钱断交的事，转头就在高洋这得到印证。
他已烦透了高洋，压根就不想打什么交道。别说高洋来借钱，就是现在超哥来借钱，他都要考虑考虑是不是给高洋出面张罗，说不定也会拒绝！
所有路都不通，那就只有死扛了，看明天追保后情况能不能好起来。这天晚上，高洋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回家后躺在床上直勾勾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1月15日，周五！
血雨腥风的周五来了！
所有营业部全炸锅了。
有人跳着脚骂：“100%保证金，这还叫期货吗？我直接去农村老农民手里买绿豆得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光王慧玲义愤填膺，凡是操作绿豆期货的所有投资者都炸了窝，骂声一片，连带营业部老总和风控部经理都被骂成狗。
但骂归骂，市场永远是市场，不管你骂它也好，夸它也罢，它都会无动于衷继续交易，让你笑，也让你哭现在主要是哭。
空头哭，是因为交易所不公；
多头哭，是因为浮亏再加保，这和杀人有区别么？
开盘后，大量9903合约或被被期货公司强行平仓，或被投机者自行平仓，05和07合约持仓量也大幅减仓，由于不能开新仓，只能平旧仓，因此绿豆期货活跃度大幅下降。
但尽管如此，绿豆依然没能止跌，全天下跌依旧超过1%，到下午两点时，各公司风控部祭出强平台，将所有保证金不足、风险度过高的账户推上断头台强平了交易所用a4纸强行垒起来的断头台。
这没什么理由好讲，你超过风险度只能强平，否则就是公司穿仓。你有冤屈，向交易所、向国务院去投诉啊，你骂我们经纪公司有什么用呢？
王慧玲下午才在营业部露面，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常天浩说“花几百万玩玩”的意思：绿豆价格还在下跌，今天又搞到200多万利润，交易资产突破5200万大关了。
看着那长串数字王慧玲无比心疼：鬼都知道如果没这个制度，没这些a4纸，大概率下周一还是继续下跌，还可以继续搂钱，可惜啊……
明明整体下来是大赚特赚，可她脸上表情连半点笑容也没有，一股委屈如鲠在喉：明明看到没跌完却被踢出战场，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么？
几个营业部老总在旁边说好话安慰、劝导，但没用，该平还得平，该撤还得撤。既然你们不肯帮我垫资，那就不要怪我撤资我得去救其他头寸啊……
几个老总大概也明白这道理，目前确实也需要集中资金，只能叹息一声，拱手表示抱歉，希望下次继续合作。
可在王慧玲心中，你们一次不可靠，那就说明将来遇到问题还会不可靠！那就等于永远不可靠！
哪还有什么下次？
第七十二章：周一见（为盟主“水手135”加更，3/3）
ps：推荐蓝白的天作品《地下城玩家》“土著恶魔，召唤地球玩家建造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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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慧玲来时，其他客户都如落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眼巴巴看着、等着，希望从她口中得到背后高人的指点。
他们也知道今天情况不对，王慧玲忙着和营业部老总和风控部沟通，平掉全部仓位，填写出金单转账，所以等她先忙完再打听。
望着满屋子期盼的目光，王慧玲叹了口气，不再有前两天的潇洒和从容，放缓声音，用尽可能低沉的口吻道：
“……老总和我说，情势发展到现在，白色恐怖十分严重，革命局面暂时转入低谷，这是前进中不可避免的曲折，是发展中不得不走的弯路，是投资中毫无办法的学费……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正确的，希望大家尽快抽身，留待有用之身，保存革命火种……须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一长串话出来，整个营业部沉默一片，很多人喃喃自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8个字，只觉重如泰山、重如千钧。
她和在场众人一一握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小妹先行告退去收拾残局了……诸位若春节后有空，不妨来息壤投资坐坐，共话投资人生。”
“一定一定！”
“王总走好！”
“诸位保重！”她向他们挥挥手，然后转身告辞。
老总们叹气，这位风姿卓越的王总今后大概不会再来了。就算她想来，后台老板也不会让她来。
这怪得了谁呢？
上了车，她忍不住拍拍自己胸口，刚才这段表演可练了好半个上午常天浩这坏蛋又要人家用这种饶舌话，又要保持语气姿态，还要深沉悲壮但不失坚强。
这是难为我王慧玲！
我要有这本事，当年我就报考上戏了！
但这小坏蛋说太对了，人的潜能你永远不知道哪里是天花板，不逼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客串下，刚才说时不也真挚到位、深情款款么？
我还顺带做了下“息壤投资”广告，管他有没有人来，管他营业部看不看得惯，我就要做，你能咋地？
她甚至在想：当年是不是走错路，该去报上戏的？说不定现在也能当个小花？
不不不！
刚涌起这念头，她马上就否定了。
幸好我没去读上戏当小花，小花有什么好的？眼巴巴看着导演、制片、投资人，想尽办法去弄个角色，动不动陪这个上床、陪那个过夜，能混出名声还好，混不出来过几年来混口饭吃、找个好人家都难。
哪有现在跟常天浩折腾投资和通天科技好？别的不说，进口轿车、全套国际时装、手下几十个员工管着，有几个小花能达到这境界？
我倒是想陪他过夜，他还不肯吃我，这真是，这真是……
一想到这，她不由得先脸红了我到底在想啥啊？有我这种没羞没臊的姑娘么？
下午2：45，她干脆利落地将其他7家公司的头寸全部平掉，只保留了大地期货1000张07合约。本来这也要平仓，但常天浩忽然打来电话说不要平。
“为什么？”
“我看盘面继续下跌，认为局势有利，还可再折腾一番……”
“你昨天甚至上午还在和我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怎么就？”王慧玲低声劝道，“不吃鱼尾还是你教我的，这鱼尾咱们不要了吧？”
“没错，但我忽然改主意了，我要吃这段鱼尾！”
王慧玲眉头拧成个川字，他这又是和谁怄气来着？
“不就想用行政手段挽回损失么？老子偏要在他们身上割块肉下来！”常天浩傲然道，“1000张单子我折腾得起！不折腾折腾，将来我会有阴影。”
“阴影？”
“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可难道连叫唤叫唤的权利都不给？这关系到我的心情……我治不了南阳帮，给他添堵可以吧？给他弄点恶心可以吧？”
“你……”
“不干这事，我心意难平！你还要再劝我么？”
“你想怎么干我就怎么做，我听你的……”王慧玲低声道，“你是我的天！”
“言重了。我哪有这么伟大？”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太会说话，但我的心你应该懂……”
“linda，你这语气……我有点撑不住啊！”
“回来帮人家多揉揉就好，今天我跑了这么多家，腿疼。”
“腿疼还是脚疼？”
“腿疼！”
“我知道了，晚上一起吃饭吧。”对面笑了，“准备枝香槟，只有这玩意我才敢碰。”
“明白。”她压抑住内心骚动，驱车赶完最后一站大地期货营业部。
“曹总，我来了！”
“欢迎欢迎，王总大驾光临，公司蓬荜生辉。”对面的中年男子站起来，一边热情招呼王慧玲坐下，一边把传真递给她，“昨天王总提的要求，公司高度重视，不但内部临时开会确定了决议，今天还紧急上报了总公司，总公司方面对此也大力支持。认为在关键时候与客户站在一起，共抗逆流，提供创新服务是我们公司做大做强的唯一法宝。
这是总公司批复同意的文件，由一把手和风控委员会联合签名，还盖了公章，请过目！”
王慧玲就迅速浏览起来。
曹总补充道：“您完全可以放心，这不是我一个人自说自话，这是公司从上到下的共识，正如您所说的，上海是全国金融桥头堡，资本市场、期货行业能不能打开局面、立稳脚跟，关键在上海，所以这次一定要做好服务、站稳脚跟、打响品牌！”
“谢谢贵公司的深情厚谊，这是我们的交代……”
曹总接过来一看，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王慧玲给的是转账单存根，上面清清楚楚显示刚才已把在大地营业部的资产规模提高到了2000万，挂在常天浩个人名下！
这是大地期货在上海乃至全国第一个突破2000万资产的个人用户！在全国年人均收入还不到2万时，居然有人把2000万资产直接放在大地！或许更老牌公司也有这种豪客，但作为一家才成立4年的新锐企业，大地肯定没有这样的客户，因为规模远不及其他公司。
规模虽然不及老牌，但现在大地讲究以客户为本，以服务为本。前次率先折腾网络交易软件就可以看出来，这是家旨在创新的企业，其实和新世纪也很像。
无非新世纪的创新是走向代客理财这条邪路，而大地的创新是不断优化服务、不断提高技术含量的正路。同样是替客户承担保证金，新世纪是高洋一个人说了算，而大地却是老总拍板，高层讨论，层层上报并形成决议，有集体领导和公文决策那就不是乱为了。
当然曹总个人魄力也非同小可：昨天电话过来是他先答应下来，然后转头回去做同事思想工作，再和总公司高层汇报，既体现了担待，又保持了合规。在乱象丛生的期货业中难能可贵！
面对这2000万资产他高兴得不得了：人家手里区区1000张7月合约，按50%标准本就只要1500万保证金就够，现在拿2000万来覆盖绰绰有余反正又不能开新仓。
由此看来，王慧玲昨天打电话来要求公司代为承担保证金的行为要的只是态度，并不是真要钱！
什么叫有舍有得？
昨天豁了出去，今天就有得！
回报如此之快，也让他诧异。但他很清楚，这比任何结果都好，客户拿到了公司态度，公司表达了诚意还不用出钱，他展现了一个营业部老总应急处置的优良作风还拉到了大客户投资，今年年底考核还会差么？
这叫三赢！
“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好服务，绝不让王总对我们大地期货失望。”
王慧玲点点头：“老板说了，患难见真情，板荡识忠诚，他对贵公司的处理方式很欣慰、很感谢，期盼长久合作，我们周一见？”
“周一见！”
当两人惺惺相惜说周一见时，高洋坐在电脑前已几乎完全麻木了……
今天他又亏了23万，账户资产只剩下81万，持有头寸被砍到不足500张，剩余头寸张张都是血泪，每张背后都巨亏累累……
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是整个公司最早被强平的，因为昨天就这个账户风险度最高，不但最高，保证金比例还最少，风控部高度关注，部门经理重点关注这个账户。他或许已知道最终持有者是谁，但只能装不知道，甚至还不能让其他员工看到。
高洋也怀疑下面知道这账户是他的，所以目前半点质疑声也没有，只管按逻辑砍他连反对余地都没有。
风控部经理敏锐觉察到高洋身上的危险性，作为员工他现在只能服从，但该做的还要做，如果不做，到时候承担主要责任的当然是高洋，但作为关键部门负责人，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尽可能按规范操作，也幸亏砍得及时，砍到不足500张，保证金矛盾就没那么凸显。
风险还是很大，这500张单子要消耗700多万保证金，高洋资产上只有81万，还有600多万必须营业部承担，而营业部本身自营盘连同风险准备金只有500多万，全划出去还有近100万缺口。
这问题他必须请示高洋……
ps：第73章涉及大量政策批评，为对冲404风险，放在公宗号专栏：yywt2018，感兴趣可自行浏览，不看也无妨，我会在74章交代结果。
第七十四章：感慨（为盟主“ 飘逸的猪毛”加更，1/3）
“你是不是有特别的消息来源？”
“有一点点，更多还在于分析……”
“比如？”
“南阳帮的常用席位还在持仓，所以他们在等待机会……如果找不到机会，那就自己创造机会。”
“所有才有118通知？”
“没错，这就是我的消息来源。”常天浩笑笑，“不管怎么样，我赢了！”
“南阳帮赢了吗？”
“你觉得呢？”常天浩笑笑，“场子大概平了，但却彻底威风扫地，不下马几个都不好意思对上面交代。他们动用了多少资源？多少手段？没有交代，行么？”
常天浩这话没有夸张，因为南阳帮亏损严重，主持项目的沪江博士师兄兼副局长直接被一撸到底，而且上级下的评语非常糟糕“志大才疏，不堪重用”！在体制内混不下去后去了美国毕竟他还是金融博士，其他几个粮食局长官轻则受到训诫、重则丢了乌纱不过可以找机会恢复的那种。
因为这次实在是太丢脸了，几乎是被各方力量拷打，甚至于内参都记载了这种乱象，上面有人评价，下不为例！
所谓下不为例，就是不能再干的意思。
所以南阳帮这个名词，后来就消散掉了……
当然，咒骂的人不少，冯亿谋在骂，韩军也在骂，冯花了那么多代价、冒了那么大风险，最后才搞了2000多万，论绝对额居然没常天浩多；而韩军前前后后亏了差不多近1个亿，他把几年积攒下来的心血全部搭进去了。
不过韩军比冯亿谋魄力大，两年后他卷土重来，准备在股票上扑腾时，他也找了军师。这军师不是别人，正是花荣。
他做这决定时，还有人不服气，韩军眼一瞪：“还牛，你他妈亏得最惨的一次是亏给谁的？”手下就不吭声了。实际上，韩军不知道，他的对手盘里还有常天浩这家伙卷走了3400多万！
当然也不能说两家就是对手盘，如果那样算起来，南阳帮乃至高洋都能算对手盘了……期货这玩意，本来就说不清的。
不过常天浩卷走3400万没多少人知道，因为他不但分散在8个账户里，而且后来还把好几个账户都销户，甚至连公司都注销了。这是他力求低调的心态，区区半个多亿，炫耀啥？厉害人物多的是呢！
王慧玲由衷道：“恭喜你。”
“新的征程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次将迎来波澜壮阔的股市风云。”常天浩问道，“让你买的股票买好了么？”
“买好了……建仓成本8.68，一共34500股。”王慧玲轻轻一笑，“我知道你说要小心，不过今天交易量很大，我感觉庄家打压气势汹汹，有点欲盖弥彰的样子……”
常天浩笑了：亿安科技的操盘手，正是从1月份开始大量布局的，这又打又拉的手段其实非常明显，前两天陆筱敏是和庄家在抢筹，今天王慧玲是在接庄家的洗筹，不过前面8万多股，这里3万多股，加起来也就是点毛毛雨而已。
“明天我也来搞一点，弄个100万货吧。”
“100 万股还是100万元？”
“100万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他三个股票。”
“你说，我记。”王慧玲马上拿起本子记下来。
“综艺股份：600770，目前价格十块多，你慢慢吸，吸到11块不要动；这支股票流通盘是6600万股，算中等吧；
上海梅林：600073，目前价格将近6块，先看几天，等回到5块8后慢慢吸，越低越吸；这只股票流通盘1.2亿股，体量是比较大的，打算弄到4.99%的持仓……”
“为什么是4.99%？”
“超过5%，将来要公告。”
“可以分散持有啊……”
“有心人只要查，就能查出来，何必冒险呢？4.99%也够搞到600万股，按6块算，就要3600万了。”
“也对……”
“第三支股票，海虹控股：0503，这是深圳股票，目前正在下跌，抓紧机会吸筹，10元以内都要……流通盘将近7000万股，也不算小了，放在深圳绝对是大股。”
“明白！”
“我这两天考试，你动作一定要温柔……还有……”常天浩想了想，“不要集中用一个账户吸，要用多个账户操作；然后不能呆在电脑前吸，最好去现场。”
“为什么？”
“ip地址指向太集中容易露馅……”常天浩叮嘱道，“你不要着急，建仓期有3个月，你不用天天去，有空转转，你吸太快把庄家吓走怎么办？”
王慧玲笑了。
现在这条鱼太大了，扑腾扑腾就害怕溅起太多水花，也难怪他会担心。
“其他的工作重心，还是在通天科技上……”常天浩叮嘱道，“1月底，在线棋牌是要上线公测的，我们和联众的差距不能拉开太多；3月初，管理软件要投入试用；4月，《水浒群英传》也要公测，然后还有新项目，新员工……今后三个月，你的重心实在通天科技，我的重心也是在这里。”
王慧玲反问：“那投资谁管？”
“会有人来，我姐姐。”
“你有姐姐？你不是独生子么？”
“会有的，只要我想……”
王慧玲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懂了。”常天浩笑笑，“这两天你再把房子去买下来，密云一套，鼎盛5套，100 多万是吧？”
“对！写字楼也和开发商谈了，他们同意分期付款，不过希望你把 6、7、8都买下来。”
“也行，现在不差钱，价格等我考完试再磨一磨，我相信他们也等着资金回笼，现在手头有大把资金的公司不多了啊……”
“我是想……”王慧玲吞吞吐吐道，“如果对方能多给点折扣甚至同意多分期，咱们能不能把整幢大楼吃下来？一共11楼，咱们已买掉了2楼半，从资金考虑，我觉得可以，特别是你还有那么多利润要处理，急需固定资产摊销和冲销掉，反正也就是1000多万的事。如果真的资金紧缺，可以先买楼，办产证，然后再找银行贷款。”
常天浩沉吟起来：这倒也是办法，一幢楼和几层楼是不一样的。买下这幢楼，就可以改名叫通天大厦了这是个很好的宣传！
“让我考虑考虑，考完试给你答复，我这两天忙着考试。”
王慧玲点头。沪江、同济、财大进入了考试周，这周考完，下周就该放假了。今年过年比较晚，要到情人节前才行，但学校寒假不可能无限制推迟。这种节奏也反映在公司里，现在兼职的员工全部回校了，全职员工忙着对程序和项目进行收尾，她这两天忙于去期货公司，倒是忽略了对公司的管理。
她现在觉得，常天浩再找人来分担投资也是应该的，但这个姐姐，她总感觉有点怪。
女性直觉告诉她：这姐姐搞不好与常天浩有密切关系，不然，为什么他买下密云花苑却又不说给自己住？
对了，一定是这局面！
她很想问，因为这样忍的会太痛苦，不过常天浩好像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主动走过来轻轻将她搂住：“linda，你也是我姐姐，但你不爱让我叫，所以……”
“我……”王慧玲一瞬间明悟了，低声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的。”
“你没错，错的是我……”常天浩叹了口气，“我不该有感情，我要是个只会赚钱的石头人多好！”
“不，我不要……”她扑过来倒在怀里，“我不要你变成这样，我是有感情的。”
他摸摸她的头发，又爱怜地摸摸她的耳垂，忽然把头低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对不起……”
她不肯松手：“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么？”
“可以。”常天浩轻轻补了一句，“但要稍微收敛点，我防腐拒变的能力很低，真心归真心，分成很多分的真心，还是真心么？”
“也是……”
“但不完美。”
“没有人可以做到完美，是人总有缺点。”
常天浩叹了口气：“我缺点太多了，我不够果断，不够坚韧，不够严肃，不够专一，甚至……还不够高尚。当然，还少不了软弱。我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我才喜欢你！”
他楞了一下，他能知道，现在这话里的“喜欢”和以前开玩笑时，搂在怀里，甚至揉着时口里随便乱飞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苦笑着自嘲，“你看，这就是我的软弱病，既不能毫无保留地接受，又不能干脆利落的拒绝，拖泥带水，所以……”
她接过话头：“所以才有人味！”
当两人低头喃喃私语时，高洋在办公室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显示器已被他砸烂了。
强平之后，他所有的订单全部化为了泡影只剩下账面上那68万！
充满讽刺的68万！
在圣诞节前夕，他曾经拥有大好局面，代客理财的账目有近100万浮盈，自己的私人账户，有20多万浮盈，加起来整整700多万的头寸！
到今天，只剩下68万了。十不存一！
不对！确切地说，他一分钱也没剩下。
因为他还额外借了100万高利贷。
应该这么说，他亏完了全部的资产，还把高利贷又亏了近三分之一。
强平之后，噩梦终于醒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他从窗户外望出去，万家灯火，过年气氛越来越重了。
可他，还回得了家么？
可他，还有机会过年么？
他甚至能看见自己家里的灯光那是小雪在等他回去；
但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ps：为了不给起点、不给编辑添堵，73章我主动404并在安全屋安排妥当了，诸位看个结果就行，写书不易，诸君包涵……
第七十五章：穷途末路
正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高洋一惊，烟灰直接掉落在裤子上，慌得他连忙站起来想拍打，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起来的时候又带翻了水杯，水全洒在桌子和键盘上……
忙乱得一塌糊涂。
但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好不容易把这些局面摆平接起手机，里面传出了李恒的声音：“晚上好，高总，有没有在忙？”
“没有没有……下班了，下班了……”
“最近成交情况怎么样？我前两天看了报纸，说绿豆期货交易很激烈啊……”
高洋心虚地回答：“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李恒皱起了眉头，“那是亏还是赚的意思？”
“略亏一点，大概7-8 个点，不过问题不大。”
听到亏损的局面，李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随即又舒缓开来谁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把把都赢！高洋这么说，反而显得还比较有底气。
“胜负乃兵家常事，7-8 个点没事，可以理解。”他搪塞几句后道，“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们开发企业年底要结算农民工工资和供应商材料费，而年底房产销售形势一般，银行放贷速度又比较慢，所以资金缺口是很大的……我哥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理财这里的账目抽一点回去，度过难关再说。”
“大概要抽多少？”高洋的声音很苦涩：代客理财中，大约有400万是李恒的，还有100多万是其他两个客户的。
“也不多，240万吧。”
高洋下意识道：“这不少了，我安排头寸也需要时间……”
“没错没错，所以我先和你打个招呼，今天周一嘛，你周五给我行不行？我知道期货当天卖出就可以拿钱的，比股票还快。”李恒道，“年底了兄弟这点账目要是平不了，万一农民工围攻过来，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的。建设厅三令五申，不准拖欠农民工工资……”
“可这有点亏损啊……”
“亏损没事，就按8个点计提掉，到时候我们再算清楚，等开年房产再次销售，资金还可以回流的么。”
“但……”
“怎么，被套的很厉害？解不了套？”
高洋马上否认：“不不不，期货没有套住这概念，就算当天停板，第二天也能交易，哪怕三板强平，也能第四天冲销……和股票不一样，也没有停牌。”
“那就好，我周五来拿支票，开年后我们继续加大合作力度啊……”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高洋想起了账户上仅剩的68万，长叹一声：现在去哪里找200万给李恒？
刚才他绞尽脑汁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利用手头这68万再加从自营盘抽出来的资金，再到香港干一笔，无论如何先把牛总那100万高利贷还上，然后其他随便哪里借点钱哪怕先把超哥15万拿来，把婚礼办了，过年后再从容不迫考虑代客理财项目的事。
但现在李恒索要200万，这一下就把他逼到悬崖边上了。
从哪儿去找200万给他呢？偏偏还不敢说亏光了，亏7-8个点，李恒估计不会介意，因为毕竟前段时间赚过一笔，可要是他知道那350万全亏完了，非发飙不可。房产商这种地头蛇岂是好惹的？
要知道，代客理财协议里有一条：亏损到75%程度时必须停盘、清仓，等候投资人给出意见一起处理。
但他在操作中一意孤行地认为会回本，压根就忘了这条风险线，等回过神来，别说75%，连25%都保不住了。就算这样，顶多也是个操作失当问题，可他后来又利用小雪孕检的漏洞，把款子全部提出，这就连关键一步也走错了。
周五就要来拿钱，怎么办？怎么办？
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挪用自营盘资金，无论如何先把窟窿填上再说，先稳住李恒再说……
心慌意乱地准备回家，冷不防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天津总部打来的，看号码应该是人力资源总监。
“高兄，恭喜了恭喜了……”
“恭喜？”高洋被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喜从何来？”
“总公司刚刚讨论通过决定提拔2名总助：要求35岁以下，中层正职职务，还要有丰富的一线经验，列入考察一共4个后备人选，你老兄排第一！”
“我，不会吧？”
“这还能骗你？咱俩什么关系？考察名单还是我报上去的……”薛总监摇头晃脑道，“刘副总下周带队来钱塘考察，一方面考察下营业部经营情况，另一方面组织谈话，对了，还要进行下离任审计……这都是常规套路。弄好过完年，你就是高总助了！”
“不会吧，这么急？”
“不急不急，文件和通知周三才发，我先和你打个招呼，免得你措手不及，刘副总这里你还是要走动走动，留个好印象……”薛总监很自来熟地恭维道，“高兄上去后可要多关照小弟啊，小弟搞不好就要外派来你的地盘这里当老总，到时方方面面人物你要帮我周旋一二，你知道的，钱塘这我一点都不熟悉！所以这次我也自告奋勇地来了。”
高洋的心猛地抽紧了：这突如其来的考察可不是好事啊；尤其这离任审计简直就是催命符。
他勉强回应道：“好说，好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先做好迎接准备！什么时候你老兄和领导来给我个确切时间，我好准备迎候大驾！”
“到时候聊！”
放下电话，薛总监后面有人问：“高洋电话里什么表现？”
“比较惊讶，没有欣喜若狂的压抑，有点不太符合他原来的性格。”
后面的刘副总点头：“最近收到了两份匿名举报信，说钱塘营业部乱象很多：私自代客理财、挪用挤占自营盘资金等都提到了，苗书记很重视，生怕出事，让我去看看。”
“那这总助考察？”
“这也是真的。如果考察结果发现没问题，就调回总部来升一升，高洋当了3年老总，新开拓了一个市场，无论是手续费还是客户资产都在新营业部里名列前茅，如果只有一点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党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
“但是……”纪检组长忽然低声道，“我这还有份举报信，说他出轨包养小三，这小三据说是营业部员工，更麻烦的是还怀孕了。”
“包小三、怀孕？”刘副总紧张起来了，“拿来我看！”
举报信说的有鼻子有眼，他看了一脸皱眉：“这别是诬告吧？说高洋作风霸道我信，说他包小三还真不太相信。我见过他老婆一面，很漂亮的一个医生，知识分子，干部家庭出身……有这样的老婆去包小三，吃窝边草，还怀孕？编故事敢不敢再假一点？”
“但信中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高洋很喜欢陪客户去夜总会，每去夜总会必叫小姐！所有发票包括小姐费都在公司报销……”
“见鬼！这他妈都什么事，刚要提拔干部，就冒出一堆举报信来，平时怎么没人说？”
薛总监讪笑无语，这还不明显？僧多粥少，大家各显神通啦！谁不知道总助是中层成为高层的关键一跃？
期货业要创新开拓是很难的，尤其营业部老总，没有那豁出去的性格和作风，怎么打天下？所以有检举信正常，尤其涉及被考察对象就更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关于高洋的举报信和非议特别多，而且大多数还是从钱塘这里发出来的，这就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了。
所以借着考察的机会，一定要摸摸清楚，换薛总监去营业部，也有这个考虑只有把人调开，才能充分挖掘其中的内幕。如果这样挖掘之后发现没问题或问题不大，那提拔才是板上钉钉，带病提拔的话，你让书记、纪检组长、分管副总的脸往哪里搁？
组织路线首在用人，千万不要业务成功了、赚钱了，结果一把手到头因违法犯罪而进去了……
放下手机，高洋顿时沉默了：一个是周五要钱、一个是下周考察，还要离任审计，这是不打算给自己活路了？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违规操作太多了，多到连财务部也忍受不了的地步，而风控部也觉得提心吊胆。两部门经理一合计，觉得这事情必须说，否则追查起来，高洋固然首当其冲，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小雪这事，是那天财务经理看见高洋在办公室里抱着小雪，然后风控经理不经意间又看到小雪的医院报告，两人一合计便迅速脑补出整个故事来。偏偏故事都说准了，唯一的差错就是包小三他们谁都不知道高、陆离婚的事……
高洋本来想好的路线：先应付高利贷、再想办法从自营盘抽取、然后补上代客理财窟窿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光是李恒一个来催钱，他还可以铤而走险从自营盘抽走200万顶过去再说，但考察组和审计组要来，他就不能动了，谁动谁死！
他很清楚，如果有挪用痕迹，但钱分文不少，上面多半会睁眼闭眼；可如果账目对不上，那上面就要紧张了，因为这也关系到风控部门的绩效。
目前这双管齐下，逼得他必须迅速拿出办法来，留给高洋的时间已不多了。
他看了看家里的灯火，狠狠抽完了最后一根烟，将烟盒揉成一团扔出窗户，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悔啊！
如果能重来多好？
如果不要利令智昏多好？
第七十六章：歧路
ps：今天陪女儿去医院看生长科，所以很晚才回家……本章4000+；
今夜更新《地中海霸主》，拖了好几天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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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尘、土归土……
无论多么不情愿，无论有多少人咒骂，总持仓量高达数十万手的绿豆合约在118强平对冲后，以清零方式走完了历程，所有资金都以清算的方式返回。
清算序列里包括常天浩5437万的投机资金，也包括高洋的68万残余资产，同样还包括冯亿谋、韩军的投机资本，更包括南阳帮动用的财政和信贷资金。
有人欢呼、有人雀跃、有人悲伤、有人痛苦、有人安心、有人惴惴不安……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有类似冯亿谋这样的最早空头，先浮亏、再扭亏、然后小赚；
有类似常天浩这样的投机空头，先小亏，再大盈，然后赶在强平前最后一刻胜利大逃亡；
有类似韩军这样的投机多头，先大盈，再平衡，接着大亏；
有类似南阳帮这样的主力多头，先中盈，再大亏，接着利用政策把自己捞出来最后建仓的某些新多头，利用信息内幕居然还赚了钱的；
当然也少不了类似高洋这样层层加码、不断抄底的死多头，最后一地鸡毛……
通知之后，还有心态复杂的是五角场几大期货公司的投机客，王慧玲那天说了“保存革命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套路，他们本来还有点奇怪，看到夜里的通告之后，才知道那背后说的是什么意思，更是惊为天人话语权优势便开始建立起来了；
而那些拒绝承担保证金的期货营业部老总们，则是满脸苦涩：要知道承保只需要一个周末的话，他们说什么也拼命干了。
可惜，你没有；
所以，客户也跑了。
当他们不甘心地重新打电话过去试图挽回时，王慧玲依然是招牌式的笑容：“好的，好的，下次有机会继续合作……”
下次和有机会两个词语，几乎就是无限拖延的代名词了。
王慧玲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她在大地期货留下2000万操作资产后，按常天浩的指示，对剩余的3400多万开始大刀阔斧地操作起来。
1月19日，她和开发商签署了购买合同，5套鼎盛公寓房产和1套密云花苑直接买下，因为还额外多了5个车位、2个车库，所以价格上升到了114万，相对于后世的天价，显得极为便宜。
在5套鼎盛公寓中有2套三室一厅的大户型，3套两室一厅的中户型，前者有一套安排给她住，后面3套，准备安排给以宁致远等为代表的员工入住。她一个人一套，其他人一人一间这符合公司行政级别标准配备。
关于密云花苑还有一套给谁住的问题，常天浩没解释，她也没继续再追问，只是按常天浩的想法联系了装修公司准备开始施工虽然临近年底农民工都准备要回家，但通天科技这个大客户，装修公司不敢得罪，拍着胸脯保证立即开工，哪怕其他公司全停工，哪怕给工人多加工资，也要保证施工进度。
因为王慧玲还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整个大厦的装修工程也希望他们来承揽。
经过多次谈判和常天浩反复斟酌，1月20日，王慧玲代表通天科技与开发商签署了分期购买合同，将整座大厦所有剩余单元和车位全部买完，一口气打包价为2100万。
整个合同约定分3期付款：第一期在合同签署后3天内交付500万；第二期在今年8月底前交付900万；第三期在明年3月底前付清，如通天科技逾期，从逾期之日起加收每天1%的违约金。当然也不存在开发商违约的可能了，因为合同签署之后第一期款项交付后，就要配合把产证全部办妥并更名为通天大厦，约定要在过年前办完。
开发商狠狠松了口气，终于在过年前实现了资金回笼。
常天浩也大大松了口气，因为从历史经验看，过今年后，上海房产要走出衰退进入上扬阶段了。整个通天大厦他购买下来不到3000万，若干年后，这些资产至少价值5个亿！
更重要的是，这笔资产购置连同大量装修费用进来后，他在绿豆投机上利用公司账户获得的利润马上就会被契税、装修费和固定资产折旧冲销掉大部分，完美达到了税收筹划的目标，而分期付款的达成，又不至于在现金流上考验太多，毕竟全上海民营企业能有5000多万纯现金的公司也为数不多，
更让王慧玲感到高兴的是在得知协议已签署的消息后，常天浩忽然来了句：“linda，你也别纠结密云花苑谁住的问题了，因为我很快也不会住。”
她楞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个说法。
“密云花苑人开始变多，小区也嘈杂起来，我喜欢清静，想去买幢别墅……”
“现在别墅也就100多万一套，依你的身价是该买一套，有意向目标么？”
“上次看到有个广告，说鲁迅公园边上有别墅造好在卖……好像叫甜美别墅，靠近公园，风景不错也安静，晚上说不定还能去走走路健下身……”常天浩叹气道，“这半年我都没怎么运动，加上饮食、作息也不规律，明显感觉自己胖了。”
“胖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真胖了，至少重了3斤，整个人也变得油腻起来，一点没有大一新生的活力，其他同学来上海都瘦了，只有我胖了……”常天浩哀叹道，“幸好发际线基本盘还比较稳固。”
王慧玲捂着嘴笑了起来：这才想起常天浩只有大一，她一直当对方博士这年纪看了，难怪。
“我发现你对购置房产很有热情，按我的理解和见识，一般喜欢炒期货和股票的人，很少大手笔去买房产的，他们觉得那样升值太慢，恨不得把每个铜板都用到极限……”
常天浩点头：“这是要出问题的，资产多元化配置是降低风险的必要出路，你看我现在就房地产、公司、投机三驾马车一起走，这样一旦其中一个出了问题，还有挽救余地。我和你说翻船真不是闹着玩的，假如这次绿豆我们做错，强平，账目全亏完。我至少手里还有写字楼和住宅可以东山再起……假如我把所有流动资产全投入到账户中，那就变穷光蛋了。
我认为投机中赚的钱在没有离开市场前，始终只是数字而不属于你……只有离开市场那些钱，才算真正归你支配。那些躺在账户上的资金其实就是个数字而已……你知道我为什么主张持有一部分现金，甚至还在新世界城预付那么多款项存在那里本质上就是为对冲孤注一掷的风险。
人都有犯糊涂时，我也不可能避免，我希望万一有一天我被在市场打得伤痕累累，还能有最后的喘息退路。”
王慧玲点头：“难怪我们营业部有些老投资客，赚了钱之后一定要拿10%的现金出来花完，我本来以为只是一种压力释放，现在我明白了……”
“我是不是很怂？很没用？”
王慧玲笑了：“你说过，投资这条路，不是比谁赚的更多，而是比谁活得更长……就算现在把你投机账目清零，你也能依靠固定资产再次卷土重来。这不叫怂，这叫智慧！所以我才觉得你不像个大一学生，你的老练和沉稳至少40多岁甚至50岁的人才能赶得上。
你说的那些话，无论是大海航行靠舵手还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都是老同志们津津乐道的，我总算懂你那一柜子历史书的用处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考试终于考完了，明天正式开始放寒假，我要和程程回一趟家，然后再来处理公司的事。”
“你去吧……公司和股票我都会盯着。这两天至少已收了300万的货，连亿安科技也收了100万很轻松。”
1月22日，周五，常天浩去了财大，不过，情况好像有点变化。
他很高兴地和程程讲述公司和投机的事，希望让她也分享喜悦：“这次赚了不少……下一步重心我打算放通天科技上来，月底在线棋牌要上线，我甚至还打听了上海棋院的关系，争取能和一些国手达成协议，请他们代言，登陆上线和棋迷们下指导棋，我们比联众上线晚，但我们的资本实力和路子比他们宽广；
我还打算把通天大厦二楼改为网吧，一方面为自己公司的软件提供运用和测试场所，另一方面也开始进行游戏内测，吸引重点是周围的三校学生；
第四个项目我也基本有了眉目，做一款真正的动作类互动网游，可以是西游，也可以是三国……甚至还可以是西幻题材；同时我也考虑看看能不能引进韩国的网游充当代理，他们发展比我们……”
他滔滔不绝讲了20分钟，程程一言不发地听着，脸上都是笑容，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常天浩停住嘴，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有……”她轻轻道，“你在思考，你有多久没和我讲新的书了，有多久没和我讨论学术心得了，能完整陪我上完一个晚自习是在哪一天？”
他不禁有些汗颜，喃喃道：“最近实在太忙了，确实……”
她叹了口气：“你作为经管学院最佳辩手，居然放弃了参加校辩论队集训；你口才很好，但我没听你说起参加演讲赛和其他活动；甚至于这学期你都没写什么论文……”
“那些太占用时间和精力了。”常天浩道，“就连几篇课程论文也写得我手忙脚乱。”
“你的心思没在学业上……天浩。”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暗淡，“我爸爸说，你在学术上很有天分，就算不当历史学者，当个经济学家也是没问题的。”
“我……”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情况不太对。
“你每次见我就和我说赚了多少钱，想给我买什么东西……”她用哀伤的口气道，“其实，我并不在乎你赚多少钱，我认识你时，从来没想过你要赚多少钱……”
“我只是。”
“你在办公室里摆了一堆书，但我发现，上面都有一层灰尘，我猜你应该没怎么看……前两天我和你讲《法理学》，你保持了缄默，你的思维活跃度明显下降了。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投资和生意，要么就是买买买……天浩，我不是说你浅薄，你懂的比我见过的任何同龄人都要多，但你这个趋势我好担心……”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担心我什么？担心我违法乱纪？”
她摇摇头：“我担心你失去自我……”
“不会的，程程，你多虑了，我现在也是为了……”
程雨诗轻轻把头靠在常天浩的肩膀上，他楞了一下，这好像是程雨诗第一次主动采取这样的姿势。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自己曾最讨厌的那种人，会么？”
“变肯定会变一点，我会尽量不忘初心。”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学美国人退学创业，我还是会尽可能读完去美国念博士……”
她忽然倒在他的怀里，抽泣道：“天浩，你能从生意上回来么？我依然希望看到原来那个你那个充满幽默、风趣、学识渊博的常夫子，而不是……常总。”
“轰”地一下，常天浩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知道你赚了好几千万的钱，这些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在全国这么多人中，我觉得你排进前五百问题不大……我对钱真的没太多渴望，甚至你也不用放弃投资，用你的话说，安安静静买些股票、房子，放他20年，让它自然而然成长起来……”她轻轻道，“我还是喜欢看到你做学问，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陌生，让我觉得害怕，让我觉得孤独……”
“程程，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可以兼顾。”
“兼顾么？你自己都说一心不能二用。你当初说生活所迫，我相信……”程雨诗幽幽道，“现在还是生活所迫么？”
“我只是想……”常天浩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什么？
成为中国首富？
成为世界首富？
这真是自己的目标么？
他脸色惨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和我讲的第一课是《以学术为志业》，但现在你已把学术放到最末了……”她叹气道，“你走的太快，我跟不上你了……我的思想、我的灵魂跟不上你了，你能等我么，或者……你让我冷静地思考一些时间？”
常天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听懂了，这是一条歧路。
程雨诗站立起来，泪流满面：“天浩，抱我……”
他机械地站起来，将她紧紧搂住。
她哭着，却坚定道：“让我们冷静地思考一下吧……寒假那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知道你要在公司忙，以后你也不用经常来看我，你去忙自己的事业吧……”
她没说分手，但这句话就代表了分手；正如两个人在一起时从没说过“我们一起好么？”这样的话。
冬日，两个人深情相拥。
常天浩从没有这么紧地抱过她，也从没有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心的距离是如此远……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他需要好好思考，程雨诗回到了宿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把脸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第七十七章：失踪
ps：今日有事，更新晚了，本章4000，夜里还有，抱歉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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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你怎么回来了？常总呢？”看到下午返回公司的驾驶员，王慧玲诧异不已，“常总不是今天带女朋友回家么？不是说让你跟他回家待两天么？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常总用车怎么办？”
老周看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指了指王慧玲办公室，她知道事有蹊跷，马上示意他进来并把门关上。
“怎么回事？”
“常总没回去。”
“没回去？你不是去接人送人了么？”
“确实去了，我把程小姐送回钱塘了，但常总没去。”
“他还有事是吧？”
“不是。”老周低声道，“他俩闹别扭了。早上我拉着常总去财大接人，准备把程小姐送回去，她下来后两人说了好一会话，具体说什么我没听见，但我知道程小姐哭了……”
王慧玲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程程，我昨天想了一夜，今天给你一个答案……”常天浩满脸爱怜地看着她，“你也没睡好吧？眼睛都是肿的……”
“嗯……”她轻轻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我要做的事有很多，但确实如你所说的，成为学术领袖不是我的目标，最起码现在不是……如果是这个目标，我当初就报北大历史系了。历史系也不见得不能办公司、不能搞投资……”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心不断往下坠……
“我有很远大的目标，我现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和你保证，我赚这些钱，不纯粹是为了个人享乐。”
常天浩斟酌着词语，用“不纯粹是”表达他的观点。
她没有说话。
“我的事业在短期内还是赚钱，学业只是附带的，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精力。”
“可……我怕你迷失自我，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也许会，也许不会，没人敢给自己下结论，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个观察人一生的时光机器么？它揭示的必然就是每个人的命运都充满了偶然性……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这是我无从逃避的责任。”
可怕的沉默。
“还记得第二共和国时期镇压法国革命的那位将军么？卡芬雅克。”
她轻轻点头。
“他说，总有人要当血腥豺狼的，我不怕担这个责任……我想，我也不怕担这个责任。”
她哭了。
常天浩上前紧紧抱住她：“无论你信或者不信，我都是这么想的，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改变主意，也许我会碰得头破血流而被迫放弃，但如果我没按这想法去做，没尝试之前就放弃，若干年后我可能免不了后悔。所以，我理解你，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期待有一天你能看见，一位金光灿灿的盖世英雄……”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惨笑道，“或者，一具伤痕累累、为天下人所笑的尸体。”
“让驾驶员送你回去吧，我先不回了，让彼此都冷静下来……我想，我们终究我重逢的：或者，是你的婚礼；或者，是我的葬礼……”
她泪流满面，不知该说什么。
“然后我把程小姐送回了家，一路上我看她心情很糟糕，脸色惨白……中途两人还打了个电话，常总好像在说，他回不到过去、但会争取更好的未来什么的，具体什么内幕我没敢问，送到我就又开回来了，不过安全抵达的电话我给常总打了的。”
“其他还有没有情况？”
老周仔细想了想：“还有件事，我中途开到一半，常总给我电话，让我把黎明那张《我这样爱你》cd中的《心在跳》放给程小姐听，但不要主动解释。”
“然后呢？”
“程小姐听了没怎么说话，只是哭……然后让我单曲循环到结束，就这样……”
“这么说矛盾还不小？”王慧玲马上交代，“这事不要乱传，千万守口如瓶。”
“我懂。”
“这两天盯紧点常总……他有什么需求尽可能满足，你要保持随时候命，最好能在他楼下晃悠，但又不要让他看见……”
“明白！”
驾驶员走后，王慧玲觉得干什么都没心思，又不敢给常天浩打电话，先让人把《心在跳》拿出来放……
“你微笑不代表你想拥抱；
你的拥抱不代表一切美好；
如果说梦想是一个气泡；
至少我能够触摸得到。
我眼睛看不见你的需要；
你的耳朵听不到我的祈祷；
……
走过天涯海角最后才知道；
听得见你心在跳最重要。”
她听了两遍，大致心里有数了，直扑密云花苑。
“你怎么来了？”
王慧玲小心翼翼道：“听驾驶员说……”
“嗯……”
“我能进来坐么？”
“来吧。”
屋子里放在音乐，她辨别了一下，是理查德克莱德曼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接着打量一下，发现常天浩面前放着两本书，一本是原版的《political orderchanging societies》（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还有本她很熟悉，是韦伯的《以学术为志业》。
“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
“怎么，怕我想不开？”
“没有，我……以为你会借酒消愁。”
常天浩摇头：“不至于，我没这么脆弱。”
“到底怎么了？”
常天浩苦笑：“还能怎么了，失恋了。”
“为什么啊？”
“程程喜欢的是以前的我，是自我扬弃的我，是……”
“你做什么事惹她伤心了？”
“太多了。赚钱、开公司、办项目，放弃辩论队、不参与校内活动，甚至不好好看书……”
王慧玲眼睛瞪得滚圆：她原本以为是常天浩其他方面的事，没想到居然是这些，吃惊道：“为什么啊，这不是正当工作么？”
“是正当工作么？”
“怎么不是，我们全是正经生意好不好！”
常天浩点点自己胸口：“我的正当职业是什么？”
“你？”王慧玲卡壳了：他还是个学生，大一学生，正当职业该是什么？
她不解道：“小姑娘多哄哄就好了，你平时很会哄人的，为什么？”
“这不是哄不哄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骗不了她，她不是反对我赚钱，而是认为钱赚的差不多了，至少不该是主要目标了，人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和更远大的境界……而我觉得，钱还远远不够。当然，赚钱本身不是目的，是手段……”
“她太年轻了，我原来读书时也满是幻想，出来工作就老实了，管你什么幻想，总要吃饭买衣服吧，还不是老老实实的？”
“所以你是现实主义，她是理想主义，没有谁对谁错，更没有谁好谁坏。”常天浩自我解嘲道，“现在我走的太快，我留给她的影子还是理想主义，我的行动已是现实主义。最关键的是，我心态还不稳……”
“你还不稳啊？”
“是不稳啊，你觉得我到底想干嘛？”
王慧玲迟疑道：“改造社会、造福人类？”
“你真信我的话？”
“我……”她卡壳了，这话太大，她是真不太敢相信，外面对员工、对社会、对客户忽悠忽悠是可以的，自己来麻醉自己？算了吧。
现在还不是满嘴的主义，满脑子的生意？
“先冷静冷静吧，她很难受，我也很难受。慢慢都会过去，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开心，没有开心只是行尸走肉；但光是开心走不长远。”
“也对，你们都还年轻。”
“今天我在思考这些问题，这本《变革社会中的秩序》就有助于思考这些内容：威权政治是后发国家想要实现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但一段时间后，威权的目的变成为了维持统治本身，正如一开始讲国有长君是社稷之福，但到后来发展到老人政治、垂帘听政，还是社稷之福么？政治秩序需要变革，我内心何尝不需要变革？”
王慧玲苦笑：“你说的，我很费解，还不如《心在跳》容易懂。”
“打个浅显的比方，linda，你觉得你自己适应现在么？”
王慧玲点点头，随即又摇头：“说真的，如果不是你说，我也忽略了，我确实有点不适应。我忽然从小职员变成总经理，还是那种有上千万资产，有几十号员工的总经理，现在其他人见我都表示仰视，但我在内心还没把自己看成是这样的人，你看，我连主管都没当过，一下子当老总确实有点……有点。”
常天浩大笑：“道心不稳！”
“对对对，就这个词。”
“这就是问题所在……假如我明天让你重回南华，继续担任那小经纪人，你回得去么？”
“开始肯定不适应，各种不爽，但慢慢又能找到感觉，毕竟我要生存，放不下面子、丢不下身段是要吃苦头的，我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她压低声音道，“我们那片区有好几个下岗后自杀的，很多都是不大不小的干部，不是真走投无路混不下去，而是落差太大受不了……”
“就是这道理，你悟性还是可以的，谢谢你来看我，我休息两天就好。反正放寒假了，公司明天也不上班，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她轻声道：“要我陪你散散心么？”
“不用，我看看书就好了，程程说得对，我书看得太少了，灰都开始积起来了，补补课，纠纠偏吧。”
王慧玲想安慰他，但不知道从何入手，她知道这是内心深处的骄傲与矫情年轻人嘛，她又不是没念过大学，只不过不敢在常天浩面前说这些罢了。
又聊了一会天，王慧玲见他确实情绪平稳，便起身告辞了：他心情不好，自己需要在公司上多下点功夫，毕竟自己才是总经理，不能让一个学生天天为公司殚精竭虑尽管他是主要股东。
送走王慧玲不到三分钟，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陆筱敏打来的他无奈苦笑：见鬼，刚失恋两天，王慧玲知道了，连陆筱敏都知道了？
刚喂了一声，没想到陆筱敏在里面惊慌失措地问：“天浩，高洋有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怎么了？”
“他……他失踪了！”
常天浩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昨天下班我接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问我高洋在哪，我没理会，随手搪塞两句就挂断了；结果今天一早这人找到家里来了。”
“别理他就是，若还是纠缠，报警！”
“不理不行啊，来了一堆人，说高洋把他们钱弄没了，逼着让我交代高洋下落，我哪知道？再说高洋手机也打不通……实在被纠缠得没办法就把离婚的事告诉了对方，还把离婚证给他们看了……他们不信，说我们是假离婚、真贪钱，说要报警！我最后让他们去找小雪……”
“这人到底是谁？”
“自己介绍是个房产老板，叫李恒，他说高洋贪了他们500多万！”
“500多万？”常天浩震惊地从沙发站了起来，“他们没对你采取过分措施吧？”
“那倒没有，我第一时间就给表舅打电话了，他来了后，他们客气很多……然后先去找小雪了，表舅也说事态严重。”
“让你表舅处理吧，反正这事和你没关系。”常天浩想了想，叮嘱道，“暂时住你妈家去，出门务必小心。”
“好。他们会不会来堵你？”
“堵我？”常天浩哑然失笑，“和我有什么关系，见鬼……咦，超哥电话来了，我先挂了。”
挂断陆筱敏的电话，再接起超哥的电话，里面焦急万分的语气通过话筒毫不掩饰地蹦了出来：“小常，高洋有没有联系过你？”
“前几天和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当时还和他谈苦，说交易所太特么不是东西，保证金提太高了，问能不能和他拆借点资金……”
超哥更紧张了：“他给你了？”
“没有！他说他也一团糟，再说公司钱他不能拿出来……然后就没联系了，到底怎么了？”
“高洋失踪了！”
“这不该问小雪么？”
“小雪也不知道！”
“你怎么断定他失踪了？”
“妈的……”超哥破口大骂，“他总公司领导都来了，说前几天约好今天到钱塘的，结果他们下了飞机没人接站不说，高洋压根就联系不上……他们自己赶到了营业部，然后警察也上门了……”
“哦，天啊……”
“我不和你说了，他们领导要找我谈话，该死！”
周五，李恒要账扑空；
周六，新世纪总公司考察团扑空……
1999年1月23日，周六下午，高洋被确实证明失踪，无人知道他在哪……
第七十八章：去滨东
“李超同志，我们现在开始做询问笔录……你和高洋是什么关系？”
“朋友……”超哥犹豫了下，“也算是客户吧。”
“你最后一次见到高洋是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也就是1月21日下午。”
“具体什么时候？”
“下午4点多吧，我准备收工回家，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当时有无异常现象？”
“没有。”
“他近期有无反常表现？”
“这……还好吧。”超哥犹豫了下，“他近期在操作绿豆品种，亏损应该比较多，精神压力不小，我劝过他……”
“具体亏损多少你是否清楚？”
“不清楚，应该亏损了几十万吧。他犹犹豫豫一直不肯减仓，总是说会反弹，我和他争论过好几次，最后他终于听我劝减仓了。”
“其他还有什么反常迹象？比如家庭、生活、情感等方面……”
“这……”
“请直言不讳吧，我们了解情况越多，才能越好地挽救高洋，他现在走在一条很危险的路上。”
超哥期期艾艾，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样吧，我们给你一点提示……有人举报说公司员工小雪是他包养的情妇，还说她怀了高洋的孩子，你可知道内情？”
超哥无奈地点点头，不过还是尽可能帮高洋解释一下：“……这不能算他包养，因为高洋上个月就离婚了，他打算娶小雪，都说好了过年要回老家摆酒。”
“离婚是否与此有关？”
“应该有不小的关系，当然他夫妻之间的事，我不好意思打听太多。”
……
“调查到此基本结束，感谢您的配合，上面笔录请您过目一下，如无异议，请签字并按指纹确认。”
超哥履行完了所有程序，最后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有危险？是不是有犯罪团队？……”
对面摆摆手道：“我们怀疑高洋卷款逃跑，是否有其他犯罪分子参与不太清楚，但这个小雪嫌疑很大……具体案情恕我们不便透露。”
当天夜里，随着暴力机关机器全速运转，情况基本摸清楚了，一位干警汇报道：
“……经过调查，以下事实比较清楚。
高洋在营业部里实际操作着两个账户：一个账户开户名是李恒，还有个账户拥有者是上海某公司；其中，前者是代客操作期货的账户，李恒虽然开设了账户，但并未实际进行操作，所有买卖和出入金指令都是高洋操作；还有个账户虽是上海某公司，不过初步查明实际控制人是高洋本人；
根据新世纪后台记录显示：
李恒账户在12月23日结算后大约拥有资产561万，主要持仓为郑商所绿豆期货多单，由于绿豆价格出现下滑，资产一路下降，到1月13日全部平仓后仅剩余83万余，其中83万被全部转出，与此同时，高洋账户转入一笔83万资金，目前并无更直接证据，但很可能就是从李恒账户转出的剩余资金；
高洋账户在12月23日结算后大概拥有资产94万，主要持仓同样为绿豆期货多单，1月份发生严重亏损，后来又重新入金100万，入金来源从何而来目前尚不清楚，入金后到1月13日，账户资产仅剩余50 多万，等第二笔83万注入后，当天恢复到130余万，但截至1月18日收盘清算，账户资产仅剩余68万，当日结算后该账户不再持有任何头寸。
1月19日，这笔68万资金从营业部转走进入该公司账户，然后1月20日被人全额取走……经过调查，确信是高洋本人。
目前暂未发现高洋挪用公司账户情况。
李恒账户转移的操作凭条上有高洋和小雪两人的共同签章，根据调查，小雪当天在医院进行孕检，并未实际在场，印鉴全部由高洋实际控制，小雪本人陈述她不知高洋举动，也不知账户具体亏损情况，只表示他最近因为亏损有些严重，心情不好，每天很晚回家……
高洋与前妻陆筱敏的离婚协议于12月20日签署，12月23日领出离婚证并正式离婚，离婚协议对家庭财产和子女抚养进行了充分记载，夫妻共同财产中，高洋获得70余万及其他个人财产；陆筱敏获得存款60万并保留个人存款，同时约定其每个月支付儿子抚养费500元……
报案人李恒陈述：他和高洋认识多年，今年9月份和高洋开始合作理财，约定账户由高洋操作，盈利部分由其提成20%并收取2%的管理费，并出示了双方的合作协议，盖有公司印鉴。在通话中，他表示高洋从未介绍过账户运作情况，只在电话里说亏损7-8%。
他因公司资金需要，于本周一也就是1月18日晚间打电话给高洋，要求提取200万资金，高洋口头答应，约定昨天下午交割，但昨天李恒并未拿到款项，也找不到高洋，随后报警。
前天，高洋在营业部上班，并无多少异常，当天晚间很晚回家，与小雪在一起，昨天上午，高洋本应到公司上班，但他后来借口有事，驾驶单位公车外出，未归……
另据新世纪总公司反应，他们同样与周一与高洋联系，并在周三确认考察组到钱塘检查工作，高洋本说好昨天中午到机场接站，但同样联系不上，他们与高洋的最后一次联系时间是在本周三下午时分。
综合以上情况，高洋离开公司的最后时间是上午8：37左右，手机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是上午9：29，随后失去联系。
初步判断犯罪嫌疑人已卷款逃跑，目前除小雪外，并未发现其他涉案人选；小雪本人否认接触过任何款项。高洋自12 月下旬以来到昨天接触过的所有社会关系和通话记录我们正在努力排查，可能还需一段时间，有关车辆和高洋个人的体貌特征已通过公安厅发送出去通知各卡口注意拦截，并寻找其他目击者。
根据以往类似案件，嫌疑人一般有4个去向：
第一是潜逃回老家，我们已紧急致电当地排查；
第二是从海上偷渡出境；
第三是从云南、广西一带陆地偷渡出境；
还有个可能是通过广州和深圳偷渡香港。
我们打算等有确切消息再拦截盘查，目前省内机场、航运、客运已开始卡点……”
听完这一长串汇报，几个市局领导明显松了口气：他们原本接到报案是说高洋卷走了500多万，这可是了不得的经济犯罪大案，所以立即调遣精兵强将组成专案组。但到今天夜里情况虽然没有完全查明，但有一点确凿无疑，所谓500多万涉案其实是投机亏损了400多万，真正通过银行渠道卷走的只有区区68万。
虽然68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但相对500多万程度显然不能比，案情重要性和恶劣性就下降很多，前者的话都够发全国通缉令了，后者嘛，勉强还可控制在当地范围内。
至于高洋违规代客理财亏损几百万的事，只要不涉及公款挪用，暂时还构不成犯罪，最多只能算经济纠纷而已，再说，亏完和拿走，那是两回事。
“现在重点是查清高洋账户后面那笔100万资金的来源，到底是有其他涉案人，还是涉嫌挪用公司财产，这个问题搞清楚，情况就更明显了……新世纪方面所有账目要记录、登记、封存。”主管案件的马处补充道，“鉴于小雪确实怀孕，加上恶性不大，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暂时只监视居住，不予收监处理。”
第二天，高洋下落还不清晰，不过又发生了两个转折：
牛总不知从何得知高洋的情况，气势汹汹带人扑上门要收房子，并与小雪发生争执，在推推搡搡间，小雪倒地、流产、出血，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牛总被闻讯赶来的干警直接扣押；
下午时分，依依收到一封挂号信，看完后脸色惨白，交给了超哥，后者看完也一脸悲愤……
“超哥，
兄弟悔不听劝，未及时止损，不但亏完所有财产，还借了100万高利贷，现在穷途末路，只能亡命天涯；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雪母子二人……
我一共拿了68万，其中38万埋在城东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烦请你将来转交小雪，算我赎罪，她的房子已抵押给高利贷，让她不要和人争执，安心养胎，所有责任我一力当之，今后还请兄长妥为照顾……
兄弟去外避避风头，若有东山再起之日，必会归来；如无这样的机会，兄长大恩，来生再报！
望阅后即焚……”
常天浩不知道钱塘发生的点点滴滴，不过他接到了另一个电话，是久未露面的小琴打来的，她在电话里怯生生道：“天浩……”
“琴姐姐，你去哪里了？我一直找不到你，我都差点以为你失踪了……”
“我出了点事，遇到了困难……”她抽泣道，“我实在走投无路，能不能请你帮忙？”
“没问题！你现在哪？”
“我在滨东县……”
“你等着别动，我明天就到。”
“嗯！”
挂断电话，常天浩心急火燎地打电话给徐会计：“给我准备50万现金，我马上要用！”
“这么急？”
“对！”
“可银行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啊！”
“告诉银行，无论如何想办法给我办好！”
徐会计马上去找王慧玲，后者也着急了，直接抓起电话：“我要提50万现金……”
“王总，这要预约啊，年底了……”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办好！办不到，从明天开始，我控制的所有账户和资产全部从你银行抽走，我找能办的支行去。”
“好好好，我一定给你办到。”面对发飙的姑奶奶，对方怂了，几千万资产的大客户跑了怎么办？
4点半，一箱现金到手，在公司的常天浩一跃而起：“老周，跟我去滨东县……”
第七十九章：眼光
灯光下，高洋信件上的字如一根根钢针一样扎在超哥的眼睛里，扎在他的心窝上。
“兄弟，你可真是一错再错了啊，为什么不和我讲？不和我讲？为什么不听我劝！”他愤怒的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起来。
在他看来，高洋的选择大错特错：先不说止损不止损的问题，就算是到118强平后只剩下68万的局面，也不该是这样处理。应该想方设法先把那100万还上，然后再来说其他。不就差32万么？他可以先支援15万，其他地方拼凑一下整个20多万还是有机会的。了不起把房子抵押出去，这不就账目摆平了么？
至于代客理财的亏损，可以想办法再和李恒商量处理。
说到底一件事，高洋这次没有动用公款，这在性质层面还是可以转圜的，了不起就是丢饭碗，但只要有手有脚，哪里不能混口饭吃？就算不体面点，总比浪迹天涯好吧？
可高洋这一跑，就把小雪推到了悬崖边上，让他们母子二人怎么办？高利贷他又不是没见过，岂是容易相与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小雪这发生的事。
“现在怎么办？”依依紧张地问，“把信给公安么？”
“这……”超哥沉默了。
高洋帮他挪用过款子，差不多对他而言有再造之恩，现在让他背弃高洋去举报，他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李超，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依依急了，“你不会还打着把这笔钱挖出来给小雪的念头吧？”
超哥沉默不语：这其实就是他刚才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咱不能这么做，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么？”依依愤然道，“这是赃款！赃款！你沾了手，你就是同伙……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拿到也给了小雪，她能用的安生么？其他人就不再纠缠她了？你要帮高洋我不反对，可你不能把你自己搭进去，你还有老婆孩子呢？再说，你这样就真的算在帮他？他逃了也许还有侥幸，万一他被捉拿回来，这38万能保住？能不给他刑上加刑？”
超哥倏然而惊：这是关键！
高洋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他以为自己一走了之，伪装成所有款项他一人卷走的迹象就能瞒天过海了？他们会始终盯着小雪的！
那自己装这件事不存在？既不帮高洋去办，也不把信件给公安？
这也不可取！
高洋埋钱那地方虽然偏僻，但不见得真没人去，万一被别人看出破绽而掘走，岂不是又少了38万么？高洋将来怎么还得起？现在每少的一笔钱，将来都是量刑轻重的考虑。
“我先和小雪打个电话吧，问问高洋有没有联系过她……她也挺惨！”
电话铃声响了半天，最后是一个干警接起来的：在牛总冲击、小雪流产住院后，警方觉得事态更趋于复杂，所以干脆让一位干警守株待兔没准高洋又悄悄摸回来了呢？
“你是李超是吧，你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小雪高洋有没有联系他，如果他打电话来，务必稳住他，我来劝这个混蛋。”
“没有！”干警想了想，“韩雪流产了，现在省妇保住院，我们想通知她家属，她死活不肯，她在本市没有其他亲戚，病人又不可能没人照顾，所以……”
“啊……流产了？”超哥大惊，“我们去照顾她！”
就在李超夫妇为高洋这封信感觉踌躇不安时，陆家上下也觉得如同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真没想到高洋这人居然会变成这样。
整体而言，陆筱敏还是感觉自己十分幸运：幸亏听了常天浩的建议“及时止损”，否则现在局面更加恶劣，她肯定要被牵连进去就是这样，警察都上门做了问询笔录，并详细询问了那笔60万款项的获得时间与交割方式。
没错，你可以辩称夫妻离婚并按时分割财产，但在债主和警方看来，这种行为很可能是借离婚逃债，毕竟这种事过去屡见不鲜，而且两人离婚的时间节点很近12月刚离婚，1月份就发生这种事，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况且，高洋给予陆筱敏60万也大大超过了这个家庭的正常收入水平，疑点是不小的。
陆筱敏只能一五一十将离婚前的场面说了一顿，强调这笔款是高洋当初赚到的钱，他不仅给了自己60万，还额外花出去了40万并另外给了小雪30万……比对其他账目和询问李恒，对方也确认了当初合作盈利的事实。
因有表舅这层关系疏通，再加确实时间节点发生在国庆前，警方基本认定这笔款项与案情无关，但为谨慎起见要求将其冻结，在案件结束后发还。
可款子已被陆筱敏全用于购买股票，无奈之下她只好打开股票账户给众人看，一看之下自己也呆住了：不知不觉中，8.48建仓的亿安科技已涨到11.7元了，账户原本70万的总资产一下子就膨胀到近百万。
鉴于账户实际资产远大于需冻结部分，加上又是股票形式，为避免给当事人造成不必要损失，警方最后只采取限制出金措施怎么操作他们不管。
陆筱敏对此无所谓：常天浩本来就说让她忘了有股票这件事，现在才过10天就涨得这么好，她当然不会再动。只剩一颗心砰砰直跳：听他话实在太对了！
“经查询通话记录，高洋前几天还给你打了电话，具体透露了些什么？”
陆筱敏点头：“说了下孩子的事，然后也确实说到我这笔款子，听他的意思是要帮我投资……不过他信用度这么差，我直截了当回绝了，后来就没找过我。也幸亏没给他，给了他要么就是填了窟窿，要么就是我的钱被卷走了，那现在就该是我来报案了。”
这几句话连警察听了都无语。
骗领导、骗朋友、骗前妻、骗客户、骗女朋友（离婚了就不说小三）、骗下属、骗高利贷……他们案件也算是办了不少，诈骗犯也不是没接触过，但能做到这地步还真是登峰造极了。
“人渣、畜生……”陆父愤愤不平痛骂，“挪用、出轨、包小三，现在还卷走客户钱，高利贷……还有什么下作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表舅叹气道：“借了高利贷还一跑了之，把那姑娘都坑苦了……听说高利贷威逼上门，那姑娘还流产送医院抢救了，房子也不见得一定能保住，这事情……虽然放高利贷的现在已涉嫌人身伤害被扣押了，但这种事扣不了多久，一旦放出来，还不变本加厉……亏得小敏当机立断决意离婚，这要是不离婚或拖到现在，那就真是一地鸡毛了。”
“这件事就要靠你维持局面呢了，千千万万别把筱敏再搭进去……咱们家和高洋没有半分关系了。”
“我会极力办到的。筱敏这两天要小心，防止高洋穷凶极恶又杀回来绑架孩子或绑架她什么的……我现在对这个人的底线已完全没底了。”
“这两天就住家里……等事态过去再说。”
“但也不可避免也传开了……”表舅走后，陆母叹息道，“还是免不了丢面子。”
“算了算了，总要面对世人的，你不说别人就真能装不知道了？消息传出保管一堆人背后议论。这样还好，就说我们及时识破这家伙的狼子野心而离婚，也算一个理由。”
陆父叹了口气，“就是害了小虎，等他长大如果知道有这么个爹，他也难受。不过总算不用再跟着高洋了……筱敏，等事情过去，不管高洋是死是活，是坐牢还是怎么样，抚养权咱们弄到手，然后把孩子改姓陆，不要再姓高，把户口本上也改掉。”
“不说这些糟心的话了，还是女儿有眼光。离婚果断，股票买的也果断，算不幸中的万幸。”陆母欣慰地问陆筱敏，“你怎么想着买股票了？还买这么多，以前你可从来不碰这些。”
“朋友介绍的，说这股票还行。”
“你朋友水平不错啊，还有什么门道能介绍介绍？让你妈也发点财。”
陆筱敏笑了：“你认识啊，这不是刚去办了退税申请？”
“常天浩？对对对……这人有本事。”
陆父问：“就上次说的那还在读大一、来办钢贸公司的小常？”
“对！小常这个投资水平不知道高多少，你知道吗，他家那万盛金属还没开业就去办退税了。”
陆父吓了一跳：“这怎么办的出来？要有地税留存抵扣的。业务都没有，哪来的税收？”
“为什么办不出来？主营业务没有，难道其他收入就没有么？小常弄了一票投资收益回来，所得税一扣不就有留存了？”
“30万？”
“对，30万符合了，确切地说，留存部分有34万呢！”
陆父被打败了：“这估计是第一个还没开业就把退税办下来的公司了吧，真是人才……”
“再问问他还有什么股票可以炒啊……”陆母兴致勃勃道，“这亿安科技倒是涨起来了，换一个其他吧，我还有20多万棺材本呢……”
“那您先把账户开好啊……”
“我明天就去开。对了，你不是说在看房子么？看中哪个了？”
“他给我推荐了，城西的桂花城和南都德加，让我去各买一套。”
“城西那地方太远了，应该买武林门或解放路啊，最起码也得是半道红啊……”
“他说城西有大发展，要有前瞻眼光，这买房也是资产配置……更重要的是稳妥！”
“你自己定吧，妈不管了，就是你上班这么远怎么办？”
“等我学会开车就买一辆……开车不就方便了么？再说了，运河边白马公寓也快开盘了，那地段更好，等我股票赚了钱就去那里买一套！”
“额，也是……”
第八十章：在滨东
入夜时分，常天浩的丰田佳美停在滨东县城东部的一家招待所门口，看着破烂的门面和陈旧的装修情况，是标准的15块钱一天的廉价地方，常天浩再次核对了一下名称，和小琴说的一模一样，他毫不犹豫地推门准备下车。
老周一把叫住了他：“等等，常总……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您要稍微小心点……”
他指了指车上装着钞票的皮箱，低声道：“万一有人连您也一块绑票就麻烦了。”
“绑票？”常天浩哑然失笑，“不会不会，你猜错了，不是这种事。我朋友经济上遇到点困难，让我帮她想想办法。”
老周依然摇头：“万一是骗你的托词呢？真要是绑架勒索，谁会堂而皇之说出来？或者你这朋友本来也身不由己，那就……”
常天浩点点头：他其实也有一点点怀疑，所以明着是答应小琴明天中午到，并要她留在招待所里不要动，但实际上他连夜就扑了过来，而且中途不事先联系，就是打算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毕竟小琴约他在滨东这家破招待所见面，开口说要钱，但具体原因又说的不是很清楚的，确实有些诡异。
被老周这一提醒，他忽然想到高洋：他不是失踪了么？他是认识小琴的，万一他绑架小琴又把她弄到这里管自己要钱该怎么办？虽觉得高洋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高洋屡屡突破底线已让他不敢再托大了。
他停下脚步，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该怎么办？打电话让对方出来？万一真像你说的那样，还有人控制着她怎么弄？钱是小事，关键要把人安然无恙地弄回去。”
“我替您上去吧，钱先不要拿，你把车子发动着对准路口，万一有不妥直接跑路。”
“不不不，这不行，楼上的人你不认识，她未必敢信你。再说，把你留在这我自己跑了怎么行？”常天浩斟酌道，“还是你留在这里，万一有风吹草动，你赶紧报警，钱我确实不拿！”
“那也行，您先上去看吧，千万小心一点，如果只是一般毛贼，我能处理。我在后备箱里备了铁棍、斧头和剔骨刀，为防止有人怀疑持有刀具的合理性，我又备了条大火腿。”老周笑笑，“等闲人等我还真不怕，15年前我在老山前线当侦察兵时，还带着几个战士去捉过舌头呢。”
“对哦，你当过排长嘛。我就一直想问，按你这资历和功劳，为什么不在部队继续……”
老周无奈笑笑：“文化低，又不会拍马屁，连战斗报告也不会做，出路就只能这样了……用得着你时是好样的，用不着你就可以一边凉快去了，连功劳都是人家的，后来看透就转业了。转业也没啥，好巧不巧又赶上下岗……不过比起那些牺牲伤残的战友，好歹还囫囵回来，平平安安又过了15年，谁知道后面再待下去会怎么样？人要知足！”
常天浩点点头：“你心态不错，我要学习。这样，我把手机先和你打通，我上去看看情况，你留意听声音，如果有问题就马上采取行动。”
“好！千万当心。”
“咚咚咚……”常天浩轻手轻脚上了楼，仔仔细细观察了周围情况，又贴在门上面听了好一会动静，确信没有异常后才小心翼翼敲响了指定房门。
屋里顿时响起一个有些惊慌的声音：“谁？”
“我是常天浩。”
“天浩？真的是你？”
常天浩也松了口气：他听出是小琴的声音，便轻声道，“是我……琴姐姐开门吧。”
门开了，满脸泪痕的尚小琴出现在他面前，他没有直接跨进去，而是先用目光朝里面打量了几眼，发现确实没其他人，心头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谢天谢地！
小琴诧异道：“你怎么夜里来了？不是说明天中午到么？”
“我怕你着急就连夜来了。”常天浩想了想一把拉住对方，“我们走！”
“去哪？”
“换地方住，这里一股霉味，环境太差，太难受了……”
他既是觉得条件差，又担心这地方还有其他未知风险，急着要赶紧转移。
非指定时间到达、到达后迅速换地方都是对冲风险的有效手段前世虽然没碰上过这种事，但电视剧总归还看过一些。
看着他拉着一个女孩子出来上车，一直紧紧听着话筒的老周也放下了心：他最怕就是绑票案，如果对方只要钱，不伤人，那还有回旋余地，最糟糕的是连谈判代表都被扣押，那才是极端糟糕。
既然两者不是，问题就容易解决多了，马上跑路。
“这里哪里宾馆最好？”
“好像是滨东宾馆。”
“那就先去那！”
到滨东宾馆办好手续开完房间，常、尚两人终于可坐下来好好聊聊。老周很知趣：“常总，我在旁边，有什么事喊我，我先给王总回个电话，估计她也很揪心……”
“好！你辛苦了。”
房间里，常天浩轻轻为小琴擦去眼角的泪痕，看着她那变得憔悴不堪的脸孔，叹息道：“琴姐姐，你受委屈了。和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琴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通：
12月月初，小琴父亲尚志勇驾驶卡车到滨海送货，路过滨东境内时，忽然道路边山体滑坡，为避免被巨石掩埋，他急打方向，对面另一辆拖拉机也看到了这情况，同样猛打方向，双方就撞在一起并翻了车。
撞车后果比较严重：尚志勇翻出车外，手臂骨折；对面拖拉机上一死一伤年轻的驾驶员受伤，后面老者因伤重不治而死亡。
随后三人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和村民送往医院，小琴接到情况后也立即往滨东赶，这就是超哥在电话里说的小琴父亲手臂骨折的事当时小琴只知父亲翻车并手臂骨折，不知道还有其他涉及情况。
从法理而言，这种因意外事件而导致交通事故不应当视为交通肇事而更构成紧急避险，但对方家属一口咬定是卡车肇事撞车造成死伤，要求赔偿。考虑到对方毕竟一死一伤，然后又是当地人，所以警方暂时按这个逻辑处理，由于尚志勇同样有伤，所以先治疗再谈后续处理。
整体而言赔偿勉强也说的过去，所以双方就谈。
一开始谈的价码是15万+医药费，在当地这行情基本算正常。考虑到交通肇事处理中肇事者如果在民事补偿部分到位且获得被害人谅解，那案件最后判处时会考虑量刑。所以小琴先按警方要求垫付了1万块医药费，然后又从钱塘取了钱她家里积蓄不多，好在有常天浩给她留下的10万备用金，所以她就想这么处理。
本来打算速战速决，但后来情况就不对了，伤者有个远房堂叔是副乡长，在当地颇有势力，被推出来进行谈判。而尚志勇服务的是个私人老板，第一次露面后后来就没怎么出现。迫于无奈的小琴只能自己去处理。结果这副乡长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小琴，一面狮子大开口不断提高赔偿价格，一面暗示小琴只要从了他，这件事他会负责摆平。
小琴哪里肯依，自然双方也不可能达成协议，但因为案件审理还需要受害人家属出具谅解书，所以小琴也不敢声张，只是上门苦苦哀求，这是常天浩给她打手机经常打不通的缘由乡下地方信号怎么能好的起来？
这样来来回回拖延了一段时间，上周这副乡长按捺不住，借口最后谈判，把小琴叫到宾馆里。
小琴心里害怕但又不敢不去，最后带了把剪刀赴会，果不其然，谈了没几分钟对方就开始动手动脚，试图施暴，小琴瞅准机会掏出剪刀刺了对方一下，趁对方刺痛之际才逃脱出来，不过装钱的包就没拿回来，15 万全留在了宾馆。
等于钱花了事情却没办成。
接下去对方恼羞成怒，直接让警方将尚志勇收监，不但要以交通肇事罪的名义判尚志勇10年8年，还准备追究小琴“恶意伤人”的责任，小琴害怕不已，又不敢再去面对，只能躲在招待所里以泪洗脸。
“我不想我爹坐牢，但也不想从他……天浩，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所以来找你……”说完这些，她忍不住抱着常天浩痛哭起来。
常天浩轻轻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是来了嘛，事情总能解决的。唉，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呢？一出事你就和我说不是更好？”
“我怕……我怕影响你，那会你说你也挺忙的……”
“傻瓜，我们自己人，什么麻烦不麻烦。”常天浩低头看了看，发现她脖子上那串梵克雅宝的四叶草，轻声道：“项链还带着啊……我以为你缺钱时会把它也卖了。”
“这是你给我的，怎么能卖？我死了都不会卖！”
“好好，情况我知道了，事情我来处理吧。”
故事和常天浩想的还有点出入：原以为只是钱不够的问题，所以他带了50万过来想着能解燃眉之急，但现在对方不但垂涎于小琴，还动手动脚甚至试图强暴，这就触及他的逆鳞了。
多要钱可以理解，这是人之常情，借口要钱逼迫女孩子就范，这嘴脸太恶心。所以现在光送钱不行，得制住这家伙。
去举报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用，缓不济急。
找更大的官僚？
人生地不熟的，找关系都托不进去。
老话说得好，能花钱都不是事，可这件事明显已超过花钱的范畴，必须找关系。
可恨自己含赵量不足！
第八十一章：县官不如现管
虽感觉一筹莫展，但常天浩还是努力宽慰对方：“我来了，你不要怕……琴姐姐你先洗澡吧，容我想想办法。”
小琴顿时羞红了脸，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两天她待在那招待所里，条件又差，确实没怎么好好洗澡，再加心情糟糕，没心思化妆更别提香水了，估计全身都是异味，难为他刚才还搂着自己，所以马上冲进了浴室。
常天浩倒没注意她的小心思，只专注思考如何解决问题。想了会，终于搜肠刮肚想到了陆筱敏表舅，这位正经公安厅处级官僚，应该能有人认识，刚准备打过去，忽想到陆筱敏估计正为高洋的事烦心着，便轻轻放弃了。再想了想，直接把电话打给了乔冰倩：“冰倩，我是常天浩。”
“天浩，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那边传来无比惊喜的声音，”哦……放假了，你回钱塘了？”
“我没在钱塘，我在滨东县。”
“你去滨东干什么，玩么？”
“有朋友出了点事，我在想能不能请你帮忙。”他言简意赅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通。
乔冰倩一阵皱眉：“居然还有这种人，真是过分，你等着，我马上给舅舅打电话……”
陆筱敏表舅不就是乔冰倩亲舅么？同样托这人办事，由关系更密切的乔冰倩出面应该更好些。虽然他和乔冰倩关系没和陆筱敏这么熟，但他觉得问题不大，试试看总行吧？
“不对，你刚才说你在哪？滨东县？”
“对，滨东！事情都发生在滨东，现在人也关在滨东，案子应该也是在滨东审。”
“我知道了，那不用找我舅舅，我去找楼叔叔，他是县政法委副书记。”
常天浩眉头一扬：“你熟么？”
“我爸老部下。我爸当初在滨南当副书记时他是派出所所长，后来提拔他当了公安局副局长，前两年调滨东了，每年都来我家拜年。”
“那就好！”
“不过我爸去党校培训了，让他出面不方便。这样吧，我打个电话，明天再跑一趟滨东看能不能说下来？不行再去找我爸。”
“你跑出来方便么？家里不管？”
“没事，我还在学校，本就打算晚两天再回家，待家里太闷了……”
“那我明天一早来接你，大概10点多能到美院……”
“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乔冰倩愉快地哼起歌来，连行李都懒得收拾，本来她打算明天回家的。
挂断电话又坐了会，小琴也洗完澡出来，常天浩交代道：“好了，托朋友找到人了。滨东县政法委楼副书记，权力应该够用了，在滨东这地方县官不如现管，早点把这摊子烂事解决完。。”
看他这么快办妥，小琴诧异不已，连声表示感谢。
“你早点说，事情就能早点办，不至于拖到现在。”常天浩故作生气道，“说明你没把我当自己人……”
小琴的头垂了下来，怯生生道：“天浩，我……”
“好了好了，和你开玩笑的，别介意，我都这么心急火燎地来了，还不允许我开个玩笑？”
“我错了！”
“认错该有什么态度？”
小琴上前紧紧抱住他：“对不起，天浩，我让你担心了……”
刚刚出浴的小琴只裹了一件浴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隐隐约约还有几滴水珠流下来，小巧笔直的鼻梁下微微翘起的唇角，既像是噙着微笑，又仿佛有说不完的心里话，白皙的耳垂丰满圆润，本来憔悴的脸孔经过水汽滋润后缓解了很多。
顺着颈脖优美的弧线延展而下，宽松的浴袍将胸口大片展现出来，首当其冲就是那枚粉色的四叶草，再顺着望下去就更不得了，吊坠直接落下事业线深邃的沟里，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吸引力，更要命的是目前因紧紧搂着而让那堆柔软完全贴在常天浩胸口。
浴袍下摆不长，修长而充满美感的长腿有一多半暴露在空气中，在灯光下泛着特有的细腻与光滑，常天浩在夏天时就感受过丝袜在身的滋味，现在被对方一抱，双手直接就落在上面感受温存。
身体很实诚，不到三秒钟帐篷就支了起来，他很有种解开浴袍腰带的冲动。只要揭开，里面就能一览无遗，但手刚刚升上去，忽然稳住心神醒悟：开什么玩笑？这种事现在能做？人家父亲关在看守所，担心受怕这么多天，倘若一见面就做这种事，那和乘人之危的副乡长有什么区别？
小琴也感受到他下面的变化，羞得脸更红了。
“你告诉我那混蛋副乡长叫什么名字？”
“听他们好像说姓史，都快和我爸一个岁数了，真缺德！”
常天浩点头：“等着，先把你爸的事办完再来弄他。这家伙一定要治他，姓史是吧？看我把他打出屎来！”
“算了算了，反正他也没把我怎么样，我还扎了他一剪刀呢。”
“哎呦，你身上是不是还带着剪刀？我这么抱你等会是不是也要扎一下？”
小琴嗔笑道：“你又胡说！”
说是这么说，双手还是放开抱着常天浩的手去拿刚才换下来的大衣，然后后者目瞪口呆看她从大衣内口袋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剪刀来还真有！
他只感觉自己下面一寒，刚才那不老实的冲动随即消散大半。
“哦，天哪……对了，和你说新世纪的事，真天下大乱了……”
然后小琴如天方夜谭一般听常天浩讲高洋的事，听到高洋离婚、小雪怀孕等消息同样吃惊不小，她离开公司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居然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禁不住掩口道：“不会吧？小雪她？高总……哎呀，这都什么事啊！”
“所以我一直让你来上海，就是怕你卷进那么多是非……毕竟我师兄……唉，其实你当初就知道的。”
小琴这才想起那次疑似挪用的事，点头轻声道：“是我不对……高总他，好糊涂啊……”
“所以你知道么，我接到你消息还深怕高洋绑架了你……你在电话里又说的含含糊糊，这么大个美女，被劫财劫色可怎么办？”常天浩半真半假道，“我真是担心极了，要陪我精神损失费。”
“天浩，人家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自己没能力解决的事就不要硬扛。你看我也暂时没能力制这个混蛋副乡长，所以先找人再说，找对人就能事半功倍。”
“嗯……”
“我回房间准备洗澡睡觉……你好好休息，明天待在宾馆哪也不要去，我去县里找人。”
“我听你的。”
回到房间，还在看电视老周忽然笑了起来：“常总你怎么回来了？”
“咳咳咳……做人要善于自我克制。”
老周摇摇头只笑不说话，他又不是瞎子，从今天这场面看就知道两人关系不简单，没想到常总还是个情种！
他甚至觉得王慧玲看常天浩的眼神也不一样，绝不像普通老板与副手、或者总经理与股东代表之间的关系。当过侦察兵，这点体察入微的水平当然有，不然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不过这也难怪，在他看来常总年少多金，学识渊博，做人温柔体贴，哪怕对一般人也挺和气，没有富二代常见的那种骄横跋扈，让女人倾心确实容易，倒是程小姐这种她看不懂。只不过他当驾驶员，又经过社会这么多年磨炼，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明白。
“事情都处理好了？”
“还没有，不过有点眉目了，明天找人来处理。”常天浩叹了口气，“没想到有这么多烂事，这社会啊……”
老周笑笑，这不正常么，要不怎么叫社会呢？
“老周，王总原来就和我说建保安部，这忙的一直也没提上议事日程，不过这次算启发我了，公司确实要加强安保力度。你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的，尤其是当过兵，守纪律、服从性好的人。”常天浩道，“特别那些能力过硬，但不会溜须拍马、混得又不尽如人意的专业侦察兵，尽可能给我搜罗过来，我们公司高薪录用，我和王总都不太看重奉承拍马的本事……”
“那我留意下，不过我的战友和手下，年纪都大了些。”
“这不要紧，我们又不打仗，没这么限制严格的年龄要求，三四十岁正当年，又不会太过于血气之勇。”常天浩笑笑，“早点休息，明天去钱塘接人来处理这件事。”
当他在操心小琴的事时，探望完小雪的超哥正一脸凝重：他刚刚从另一个干警这里知道，高洋不仅欠了100万高利贷跑路，还挪用了李恒至少80多万，同时亏损还有400多万。
他小心翼翼道：“他这样得判几年啊？”
“几年？至少无期！不定个死缓就不错了。180多万啊……”
他的心被揪紧了，颤声问：“那能不能争取宽大？”
“那也得来自首投案啊，这都逃之夭夭，怎么宽大？”干警看了他一眼，忽然警觉，“莫非他联系你了？你可让他赶紧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超哥小心翼翼道：“退赃能不能争取宽大？”
“这个……也能，但肯定没有投案力度更大。”
“那先让他退一部分赃吧……”
“你是说？”
“他说埋了一笔钱在城东山里……现在后悔了，先争取宽大。”为给高洋争取机会，超哥想方设法打圆场，靠政策。
干警皱眉，不过随即道：“也行，思想顾虑肯定有，我能理解，先一步步来……我和上级汇报一下，我们马上派人过去，你带路吧……”
第八十二章：再见乔冰倩
冬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毫无保留地洒落在南山路上，光秃秃的枝条上只剩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悬铃，一阵又一阵西北风吹过，卷起满地金黄的树叶。
美院也到了放寒假之时，三三两两的学生正离开校园，常天浩就在这时候来到学校门口，乔冰倩来过电话，她在校门口等。
好几个舍友围在她身边嬉笑：
“今天是哪位白马王子接你回家呢？”
“哪有，别乱说，朋友而已，普通朋友。”
“切，特意强调普通两字说明心虚……”
“对啊对啊，普通朋友用得着化一早上妆还翻来覆去找衣服？”
“所以我们一定要来看看……是谁拨动你心弦……”
“哈哈哈哈。”
“天浩，我在这里！”
“哇……好像真不是沈公子，冰倩果然没撒谎，还真换人了！”看着从汽车上下来，一身意大利名牌的常天浩，众人都指指点点。
看到乔冰倩身边一堆女生朝自己挤眉弄眼，常天浩就笑了：爱看热闹、爱看八卦果然是人之常情……
“这都我同学，她们也要准备回家了。”
常天浩笑笑，没说什么，从后备箱拿出一大堆寿司递给这些莺莺燕燕们，笑道：“尝尝，尝尝，见者有份，每人一盒，早上新鲜做好的。”
望着一堆欢声笑语的女孩子，老周在车里也笑了：常总哄女孩子还是有办法，难怪一早上路过滨海非要停下来买一大堆寿司，本想着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现在总算明白用意了。
人已看到了，寿司也拿到了，一堆女生都心满意足地和乔冰倩打着招呼告辞，再不走留这里当电灯泡啊？
乔冰倩笑意盈盈，常天浩在同学面前给她撑场子的动作让她极为开心，每个小女生都有虚荣心，她也不例外，她拿着寿司咬了一口，“天浩，谢谢……”
常天浩朝她打量两眼，笑笑，点点头又摇头。
“怎么？不认识我了？”
他居然认真地点点头：“是有点。”
对面的小嘴顿时撅了起来。
“我认识的冰倩好像不是这个风格，原来是十分动人，现在却是十二分明艳，不知我看到的，哪个才是真正的冰倩……”
“讨厌……”嘴上说着讨厌，心里却乐开了花，“人家今天稍微化了点妆。”
说稍微二字时她略有点心虚：这哪是稍微？她一早上起来足足耗了近2个小时梳妆打扮呢。
常天浩当然看出她精心装扮的场面，这才要夸她两句：当然不能简单地说你今天真好看那潜台词暗示说以前丑，这种送命题他是不会答错的。
“原来如此，主要是我来得太少、接触不深，没能识得全面，抱歉抱歉。”常天浩微笑起来，“那次打油诗还说飘零不知几时冬，没想到真在冬天见面。”
“是啊，梧桐叶落完了，你出现了。”
“上车吧，外面风大，把头发吹乱了我可赔不起。”
乔冰倩喜滋滋上了车，和这样的人说话就是舒服和开心。
“电话我打过了，楼叔叔说他已知道了，会马上办好的，让我不用特意过去。不过我想还是去一趟比较稳妥。这种事我爸一个电话大概可以，我是晚辈，不能这么大大咧咧。”
“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正好去滨东兜一圈。”
她打量着汽车，笑道：“上次我来你还没的，现在连进口汽车都配起来了，这一身意大利和法国牌子也不赖，看来真是发大财了。”
“还好还好。”常天浩想起程程，黯然道，“学术气没了，只剩下铜臭味了，也不知值不值，将来会不会后悔。”
乔冰倩感慨道：“确实如你所说，金钱是要有点的，不过不能过分追求，不然走火入魔要出事，你知道我表姐离婚的事么？”
“知道了，我师兄的事前两天刚知道，没想到他变成这样，太让人痛心了，唉……”
“舅舅前段时间还在说表姐居然下得了狠心，这事一出连忙感慨，幸好及时下决心，不然再拖上一个月，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多麻烦。”乔冰倩摇头道，“我以前一直羡慕表姐，总以为表姐夫对她一往情深，没想到居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常天浩笑笑：这及时止损的主意还是他出的，就陆筱敏那性格，很难下得了决心。不过当着乔冰倩的面，他不好意思多说，只道：“男人确实没几个好东西。”
乔冰倩愕然：“你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还是你要强调自己是例外？”
“我是那大多数之一，也不是好东西……”常天浩一本正经道，“我信里说过的。”
“不许说，你说了不算，得我看了才行！”
车子飞快地向滨东驶去，两人聊了一路天。
整个学期，常天浩前前后后给她写过7、8封信，频率基本接近两周一次，信中没多少情情爱爱的事，只提了一些想法和人生感悟。不过乔冰倩显然对那些游戏项目和设想很感兴趣，其实她原本也无所谓兴趣不兴趣，无非当初沈飞喜欢她陪着玩而已，现在听常天浩在做游戏，她的兴趣点就跟着转移过来了。
下午时分，车子到了滨东并顺利见到了楼副书记，常天浩这才知对方还兼任县公安局长，标准强力机关人物。
对乔冰倩托他办事还要专门来拜访，楼副书记是高度重视的，甚至原定今天下午召开的机关会议都专门推迟了一个半小时。他不知乔副秘书压根还不知道这件事，总觉得对方让爱女给自己打电话又亲自跑一趟，用意不小，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再看陪在边上的常天浩那器宇轩昂、一身品牌的样子，隐隐约约猜两人可能在谈恋爱，那就更不敢轻视，这万一未来成为姑爷，连他也得巴结。
他主动道：“这情况我今天早上调查过了，确实有这件事。也怪我官僚主义，下面报上来随意一看就报了，没认真审核就当交通肇事罪来判断。其实那天山体滑坡事情是很明显的，照片和报道都有，两车相撞纯属是意外事件，双方均不用负责。
卷宗结论意见修改好了，也刚刚移交给检察院，等走完程序，大概率明后天就能放人，不过那15万款子，可能稍微麻烦点……”
说罢，他大踏步地拿来卷宗和结论意见，上面盖着公安局的大印和他签名，因为当初按交通肇事罪报给检察院，现在重新补充证据、撤销结论需走个过程，不过公文都拟好了，问题不大，对政法委副书记来说还不是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
当然，他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也快速调查过情况了，知道了更多隐情：那史副乡长是托了某个副局长办事才故意把案子往这个口径定，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定背后用意他也基本了解到了。
只不过当着两人的面，他不能把盖子揭开，只能推说官僚主义，其实也没错，他作为一把手没仔细把关审核当然也有问题，他已私下将两人骂得一堆狗血淋头。
不过，坏事里面有好事，没有这个插曲，他怎么有机会在乔家面前表现呢？
常天浩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一个铁盒，满脸堆笑道：“楼叔叔，这里是5万块钱，前面那15万我们也没打算要回去，算给死伤者家属的补偿，毕竟这一死一伤对当事人家属打击也挺沉重的，从人道主义立场而言确实应该。这5万块钱算其他补偿，也算我们一点心意。”
“没必要，没必要。”
听常天浩跟着乔冰倩喊自己“楼叔叔”而不是“楼书记”，他更加心花怒放。
“要的，要的……万一死伤者家属来公安局闹，说楼叔叔处理没有照顾本地人情绪，对您也不利，有这5万追加补偿，您做工作也顺利点。”
“那……这样也行！我打个收条给你。”
“不用不用。”
不到半小时，困扰小琴一个多月的事就办妥了。
楼副书记亲自把两人送上车，还道：“有空来滨东玩，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我好尽地主之谊。”
“谢谢谢谢，有空再来叨扰您。”
上车后，乔冰倩忽然问：“你那盒子里装的不止5万吧？”
常天浩尴尬地笑笑：“冰倩，看破不说破，咱们还是好朋友。”
废话！
里面当然不止5万，5万要那么大一盒子干嘛？里面装了15万。
常天浩态度很明确：我一口咬定再给家属补偿5万，还有10万楼书记你自己处理，你用来摆平各方面肯定也要花资源，所以才一直强调“其他补偿”。更重要的是，不炮制这副乡长他心意难平，先送点钱，把楼副书记这条线的关系铺好了，下次自己来就可以，不用每次都找乔冰倩的关系。
他刚才在路上看了《滨海日报》，忽然发现滨东县上级滨海市组织部里有位老熟人副部长唐爱国同志，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等这边事情了结，他就可以下手非把那副乡长弄出屎来不可！
“你呀，其实没必要。”
常天浩笑笑，他当然不能把这件事其他原委说给对方知道，只道：“冰倩，你家是你家，我是我，我们做晚辈要懂事，你楼叔叔给你派大红包也要花钱嘛……”
乔冰倩不吭声了：红包怎么没有？逢年过节她收到的不要太多。虽然都让父母处理，但最终落在她手里也不少，个人小金库里躺着十多万呢！不过她从来不关心这些。
第八十三章：不知我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向前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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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
城东无名山里，超哥艰难地爬入一个山洞，对陪同而来的干警说道，“就是那里！”
“好，我们挖！”
两位干警奋战了3分钟，很快就把高洋埋下的、用塑料带紧紧包裹的38万现金给发掘出来。他们清点了一下，数量丝毫不少，除现金之外，还有一份给小雪的信。
几个警察粗粗扫了一眼后，把信件交给超哥：“这东西和案子关系不大，可以给你，你转达韩雪吧，她现在情绪也很不稳定，希望看完这封信能让她平静下来……唉，也不知道这高洋怎么想的，本来不跑，愿意把事情摊开来讲就是个经济纠纷案子，现在不但变成诈骗，还卷款逃跑，罪上加罪，真不知道他堂堂沪江大学毕业、地区高考状元的高材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法盲真是可怕！”
这当然是经济纠纷。
牛总的高利贷借了还不上，是借贷纠纷；
李恒代客理财账户操作虽然违规，但双方你情我愿的，顶多是利益分配不均，就算是亏到头，只要不挪用，大不了承担赔钱的责任。
这和违规操作自营盘还不是一回事。
责任肯定有，但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180多万啊。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想跑，是跑不出去的。”干警叮嘱超哥，“如果他电话给你，你千千万万和他讲政策，让他来投案，等把赃款一退，性质就没这么严重了，可不要一错再错啊，这一跑，他老婆，额……不对，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前妻的儿子跟着将来受影响，真是造孽啊……”
超哥点头，心情低落到谷底。
总以为这兄弟是聪明人，可现在看来，聪明人办傻事杀伤力更大啊当年就不该收他挪用的钱，唉……我那时候脑子也有病！
干警的想法不错，问题是高洋没打电话给自己啊。
他会不会打电话给小雪呢？
由此看来，还有30万真在他身上区区30万，就算跑出去又顶什么用呢？
下午时分，依依把超哥拿到的信交给韩雪，难过地告诉她：“小雪，不要怪我们狠心，这钱……唉。”
病床上的小雪看完高洋写就的，承认自己利令智昏、亏损累累、挪用跑路，让她好好过日子的这封信，泪如雨下：“孩子都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要那38万，我要他给我滚回来！跪在地上，给孩子道歉！”
依依也满脸黯然。
不过有件事比较明确了：当时案情研究时就有小雪不在场的旁证，现在高洋又在信中明确承认是自己利用了小雪不在场的空子而挪用了李恒账户的钱，那针对小雪的监控和其他措施就可以暂时解除了。
连干警都同情这可怜的姑娘。
但光同情也没用，路是自己走的，高洋选了歧路，小雪难道就没有一丁半点的责任么？
相比心情沉重的超哥等人，常、乔二人心情就放松许多，常天浩抓紧时间通知了小琴，并让老周送她去看守所探望这突如其来的关押，估计他父亲也要不知所措了。
他们两人就在滨东随意晃了一圈，吃过晚饭常天浩又把乔冰倩送回美院。
后者倒想让常天浩留下来多呆一晚上，但他显然有事要忙，又跟着司机，有些话就说不出口，只道：“你估计还是第一次来美院，我带你在校园逛一圈吧……”
“好。”
分别时分，乔冰倩依依不舍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忙完回钱塘我们再聚一次？”
“月底棋牌项目上线，我可能要下个月5-6号才能回来，回来就给你电话。”
“顺带把你那q版西游的创意书给我看，我很感兴趣，说不定还能画几个。”
“好啊，你手艺不错的。”常天浩笑了，“好好研究，到时聘你当通天科技驻中国美院办事处主任。”
“有好处没？没工资我可不白干活。”
“当然有，你开个价，我一定竭力满足。”
“真的？我开什么价都能满足？”
“当然！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我想……”她本来想说能不能拥抱我一下，话到嘴边忍不住又矜持起来，没敢吭声，只道，“算了，下次想好再说……先欠着。”
“好好想啊，别浪费，然后容我慢慢兑现。”
乔冰倩一边走，一边在那猛想：我若是要想个时间长的、永远陪伴、真情告白的那种该怎么开口呢？
哎呀，羞死人啦！
面对沈飞那木头可以大胆主动，面对常天浩这样的反而难以启齿。
不对……
她忽然想到了程雨诗，今天不经意间提到了对方，结果常天浩的表现很奇怪：既不是若无其事、也不是躲躲闪闪，而是一脸黯然神伤这家伙一定有事瞒着我。
“你拿我当朋友么？”
常天浩点点头。
“那，你和雨诗之间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么？我感觉你情绪有点不太对……”
“冰倩……”常天浩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不要隐瞒，告诉我啊……”
“你……”他无奈了。
期期艾艾了三分钟，终于言简意赅地将情况将了一通。
乔冰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好像有点迷茫……不过我没这么局限，学术是事业，公司、项目就不是事业了么？单纯为赚钱当然是可悲的，那是个机器，可如果能实现理想，顺带赚钱，那就最好不过啦。
比如我们画画，一心一意想着画完能赚多少钱，那一定没有风骨和品味；可如果为了所谓的风骨和品味而忽视商业化，那也是自欺欺人……总不能叫我饿死吧？”
“没事，卖不出去我包买了，他们太没眼光，我有！”
“那万一我嫁不出去，你是不是包收？”
“不会真有这么多人没眼光吧？”常天浩忽然心虚起来了。
“有没有眼光不要你管，我就说万一没人要，你包收不？”
“我……”
“说嘛。”
“行行行，包收，包收。”人家女孩子都问得这么直接了，还不敢应承下来？死就死吧……
“好啦，我知道啦，我会努力的，不会把滞销的都砸你手里。”得到回答后，乔冰倩满意了，和他挥手告别，“路上当心！”
回去路上，常天浩陷入了沉思，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老周觉得奇怪，事情不是办妥了么？明后天等检察院流程走完不就可以走人了么？
为什么常天浩这么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花钱凶？
也不对啊……一共才15万，听常总口气，就算50万都花完也在所不惜的。
车子奔驰在大道上，望着夜色，常天浩忍不住长吁短叹，乔冰倩刚才的问题，又问到了他的心坎上。
“常总有心事？”
“是啊，我终究免不了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老周愣了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常天浩也不解释：今天去见楼副书记疏通关系，虽然有乔冰倩带队，但他心里其实堵得慌，不是因为钱，而是这种事本身就和他以前理念不契合，但在当下确实避无可避他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正义，他要的是速战速决解决问题。
而且为把事情办得冠冕堂皇，他还要伪装一番，用最平静和自然的态度掩饰自己的态度，虽然可解释为了下一步动作需要提前布线，但还是感觉堵得慌。
更糟糕的是今天整体观感：乔冰倩出面一下子就办完的事，小琴折腾了一个半月也力有不逮，更说明了权力与资本的不对等，他手头拥有的资本已超过 99.9%的人，但实际具备的权力却少的可怜。
他能明白自己的问题：作为个人不到一年从500元发展到6000万确实惊人，可惜只是金融资产，没什么威慑力，如果他是当地重大企业老总，一年有6000万利润这级别都够得上上市企业了，还会是这样么？
可见金融资本和实业资本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钱不是太多，而是远远不够，想要达成目标、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还远远不够。
程雨诗对他的灵魂拷问这两天一直在盘旋：本来觉得都6000万了，别说1999年的6000多万，就是20年后的6000多万，也是了不起成就。如果是重生前的常夫子，肯定屁颠屁颠搞学术去了，6000 多万还不够花么？
但现在他忽然想明白了：在权力这条路上，他估计追逐不了，只能追求资本的力量。
我必须变得更强、更有力，这样才能让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维护自己的底线，保护自己的利益与情感。
而这样做，有些东西就必然变成代价。
本有些模糊的发展路线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投资造就资本；
互联网获得影响力；
高新科技真正为国为民做些什么。
这样的升级路线才是井然而有序的，他原本不太看得上实业，现在看来实业也不能完全偏废，如果大家都玩空手道，民族脊梁谁来支撑呢？
“我只能在这条路上继续下去，这比单纯追求学术更重要，至少现在比追求学术更重要。”
“不知我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向前奔驰……”他默念了两句，然后昏昏沉沉睡去，这两天来来回回反复赶路盘旋，他真累坏了。
在睡梦中，他仿佛见到了程雨诗，轻声道：“程程，你会看到，我没有骗你，我真在为改造社会、造福人类而努力……所有这些你将来都会看见，你应该能见证历史……”
第八十四章： 通达（为盟主“ 飘逸的猪毛”加更，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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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这关键一节后，常天浩觉得自己念头通达了不少。
果然还是那句老话：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他当初折腾投资就是朦朦胧胧感觉要多挣钱。挣钱多了到底能干啥、怎么干，除一个互联网方向外压根就没多想，总体处于茫然状态。
这种状态当然可以理解，毕竟重生前他别说办实业，连正儿八经的公司高管都没当过，习惯了接受指令干活，哪能看那么长远和深刻？至于对行业理解，那只是用解剖刀来看待问题和梳理条理，谈不上建设性意见。
所以有这样的盲区。
实业不是乱办的，今后20年中国想要大发展、想更上一层楼的关键在高新技术，这些无不需要巨额投资，至于傻大黑粗的基建，早就是过剩或落后产能了。
高新技术也包括多方面，常见如电子信息、生物医药、航天技术、新材料、新能源和创新服务类，他考虑半天，将电子信息和新能源两组圈在一起，这是他想聚焦的关键和重生时代的热点。
再思考一番后又将新能源划去，因为新能源与他想投资的第二领域互联网产业间协同性不强。
至于电子信息领域，如果一上来就说要干芯片、光刻机、大规模集成电路、半导体制造、人工智能等项目肯定不现实，必须有可依托的抓手，既符合方向要求，又不能上手太难。
搜肠刮肚想半天后眼前一亮，想起mp3播放器这玩意来。随着国内互联网时代逐步到来，数字化音乐成为第一波浪潮，mp3首当其冲。他记得2002年前后国内涌现出大量mp3播放器厂家，展开了一场自vcd机后的电子产品生产大混战，提前布局会是个可靠的切入机会。
更重要的是mp3播放器虽然看上去并不复杂，但实际涉及到存储器（存储卡）、显示器（lcd显示屏）、中央处理器（mcu，微控制器）或解码dsp（数字信号处理器）等多方面，除缺少通讯模块，其他基本与手机保持在同作业领域，很多公司都由此介入非智能手机生产。
他想做更多：除来件装配外，适时转入关键芯片制造领域就可以有跳板。这么一算，目前这6000多万资产不是足够，而是不够，远远不够，还得再继续努力赚钱。
想通这节，他念头通达不少，给王慧玲打了电话询问投资情况如何。
听他语气平静、说话放松的态度，王慧玲放下心来，这两天她也很担心常天浩的状态，却又不能多打电话免得他烦躁，好在还能从老周口里获取信息，知道事情已办妥即将回上海的消息后也松了口气。
“亿安科技明显拉起来了，都有30%的涨幅了，不过海虹控股和上海梅林的股价还趴在地上没动静……问题也在于此，就因为他们没动静，交易量很少，每天都只有几百万成交额，盘面如同一潭死水，我动作不敢太大，两天才吸了100多万的货……”
“没事，接着吸，3个月呢，不着急。”
“对了，你定的虎头奔到货了，老陈去提了回来，真气派！”
虎头奔是奔驰进入中国国内并展示高端品牌形象、与凌志ls400 竞争的关键性产品，代号s600，但一般都称虎头奔，价格全套下来高达200万，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征。常天浩本没这想法，是徐会计提示账面还有部分盈余没法冲销，问怎么处理后才忽然决定的。
他当时因挣了半个多小目标，心情有点飘，随口道：“来辆虎头奔冲销下吧，反正公司也要追加车辆。”
本来这种豪华车都要提前预定，结果运气来了挡不住，有客户连定金都付了，结果年底资金遇到问题提不了，经销商怕砸在手里赶紧转给现金流极端充沛的通天科技，于是就这么快到手了。
看着似乎有点奢侈，但买都买了也不在乎这些，便道：“这座驾给你坐，不过我先享受一下，让老陈来接我吧，老周要送我朋友回乡，过两天才能回。”
“没问题，我马上叫老陈出发。”说罢王慧玲忽然反应过来，“给我坐？不是你自己用么？”
“开什么玩笑，你是通天科技总经理，代表公司形象，我一个学生，坐佳美就够招摇了，要低调，低调。”
“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不就一虎头奔嘛。你坐出去办事方便点。外面狗眼看人低的地方太多，这虎头奔与其说自己用，不如说给他们看，我又不去外面跑，用不着。这社会啊。”
王慧玲笑了，又撒了会娇才挂断电话，喜滋滋继续复盘准备吸筹。
至于王慧玲到时替换下来的白色佳美他也想好了用处给小琴用。
小琴进公司肯定会引起王慧玲不少想法，他不能多说什么，又不能破坏彼此关系，巧妙用车辆差异来进行区别是个好主意。
他无奈摇头：果然自己越来越有变成曾经讨厌的那种人的趋势，这一套不就是论资排辈的常规套路么？
第二天回滨东，一见面小琴就高兴地告诉他：释放手续已全部办完，字也签了，尚志勇能离开滨东了。
对楼副书记的交代，上上下下非常重视，不但用最快速度走完流程，还启动了“补偿”程序，为这几天“错误”羁押表示道歉并送了一堆东西。尚志勇哪敢收，但拗不过热情最后还是收下来。
小琴按常天浩的意思，火速到旁边订购了一面“公正执法、热心为民”的锦旗送给滨东公安局，充分感谢他们，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楼副书记知道后莞尔一笑：小常倒是个妙人，今后看来可以多亲近亲近，
后续其他都安排好了：小琴春节后去上海报道，尚志勇也不要再辛辛苦苦去开货车，跟小琴一起去上海工作，继续干驾驶员的老本行。现在公司有三辆车，只有两个司机，也算势在必然。
晚上时分，常天浩招待他们吃饭，尚志勇不停表示感谢，他已从女儿口中知道谁才是帮着办事的人，甚至还知道当初那10万元的真实来源。
差不多时，常天浩示意他们先退房去拿行李，说自己还有几句话和小琴交代待会分开后，小琴父女要回台州老家，常天浩直接回上海。
“姐姐，这趟下来，其他不说，前前后后连上次那10万在内一共花了25万，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姐姐以后要在公司上班，写个借条不过分吧？不用利息的那种。”
小琴愣了下，马上道：“是我忘记了……我马上写，马上写。”
常天浩让服务员拿纸笔过来，然后又道：“再给我一盒软中华和打火机，谢谢！”
服务员很快将他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小琴在餐桌上刷刷写了起来，不到一分钟就工工整整地写完。
常天浩拿过来看了下，笑道：“姐姐明天就回去了，这趟下来我也累坏了，你过来帮我点根烟好么？”
小琴机械地点点头，忽然道：“天浩，你原来不是不抽烟么？怎么现在抽上了？”
“压力太大，排解一下。”
小琴安慰他：“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做的非常好了，比我还小2岁呢……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压根啥都不懂。”
“谢谢鼓励。”
“卡塔”一声，打火机点着了，小琴走到常天浩身边弯腰把火凑拢了过来，想把他的香烟点着，冷不防常天浩左手一使力，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猝不及防的小琴发出“啊”的一声轻叫，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在餐厅，紧紧捂住了自己嘴，然后不满地朝常天浩瞪了一眼挣扎起来，意思他动作过火了。
但常天浩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让她挣脱，然后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对方，柔声道：“姐姐，这是我的欠条。”
“尚小琴为常天浩提供点烟服务一次，服务费人民币25万元；四叶草项链保管展示费1万元/月，迄今五个月，管理费合计5万元……”
“我一共欠姐姐30万……”常天浩把两张借条并在一块，凑在打火机火苗上，“两相冲抵，还欠姐姐5万……快过年了，欠债过年不好意思，赶紧把钱结清……”
“天浩……”望着被火苗吞噬的两张纸条，小琴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我不要……”
“这5万收好，要过年了，伯伯还要看病，中国人老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常天浩将信封轻轻塞入她的大衣口袋，调侃道，“不放剪刀正好用来放信封。”
“谢谢。”
“呼啦”一下，常天浩双手一起用劲，将她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大踏步地离开座位准备出门。
小琴害羞得闭上眼睛不敢看周围，只下意识用双手搂住他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到车边。
“姐姐，我曾经说过，只要我不说再见，我们就永远不会告别……我在上海等你。”
“嗯……等我。”
服务生追了出来，对常天浩喊：“先生，您的香烟和找零。”
常天浩头也不回：“谢谢，我不抽烟……剩下都归你了。”
第八十五章： 长线布局
ps：这两天风声鹤唳，起点编辑也快疯了，昨天屏蔽的第82章已释放，至于修改后的差异，呃……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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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浩，你上次给我推荐的股票涨得好猛，一个多礼拜就涨了30%！”
1月27日，常天浩回到上海第二天就接到了陆筱敏的电话，哪怕隔着长长的线路，都压抑不住她的兴奋。
他皱眉头道：“你卖了？不是说让你忘记有股票这件事么？”
“没有！我没这么傻，其实我也不想看，是那天公安来调查非问我那笔款子下落，我没办法才打开股票账户给他们看，看完就拉倒了。”陆筱敏抱怨道，“还给我下了个结案前只许操作、不许提款的要求……那就继续装死。”
“案子查得怎么样？有高洋的消息么？”
她沉默一会：“没有直接消息，不过超哥把他埋着的38万挖出来交给了公安局。这笔钱本来是高洋留给小雪的，不过现在留不留也就这样了小雪都流产了，在省妇保住院。听我表舅的意思，事情已过去4天，他不但精心策划了逃跑路线，手里又有车，应该是出省了，就不知道往云桂逃还是往福建逃。”
常天浩好奇地问道：“何以证明是精心策划？”
陆筱敏将她了解到的详细案情进展和有关线索都说了一遍：
上周二，高洋准备了衣物、地图、大量生活必需品，预约了68万提款；
周三，他稳住天津南下的考察团，获得全部现金，当夜埋钱成功；
周四，他用塑料同购买了两大桶汽油，防备在中途加不到油，还给汽车做了一次保养，润滑油和机械设备全部检查到位；
周五清晨，高洋上班后匆忙露脸就逃跑，而且一出城就先往安徽方向跑，躲避钱塘警方的全省卡口……
这些线索在最近几天排查中全部得到了体现，连表舅也感慨：“到底是文化人，跑路都这么从容不迫，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他是见过小混混跑路的，脑子一热杀了人直接撒腿就跑，什么东西、衣服、交通工具都顾不上，然后过几天就灰头土脸被人在码头上、汽车站逮住，也只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才能经受住巨额亏损而苦苦死扛，换一般心理素质差的人，早就平仓跑路了。
超哥评价得太对：聪明人干起傻事来危害更大。
听到小雪与高利贷的纠缠，常天浩也只能叹息；至于李恒，现在忙着和新世纪打擂台，说该公司管理不力，让他损失这么多钱，要求公司赔偿。新世纪考察团也是有苦说不出，其他人还可以推到临时工身上推得一干二净，但高洋是钱塘营业部法人代表、白纸黑字都登记着的，这跑的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作为地头蛇和开发商，李恒本来就不好惹，更何况新世纪也不敢太声张，事情一闹大、监管介入，别说钱塘营业部直接能关门，就是全国其他营业部都有可能受牵连而震荡你一个营业部能随意挪用客户资金，说明管理是何等混乱？
这要是被停业整顿，那几个老总的乌纱帽就保不住，所以这几天考察团变成了救火队，忙得团团转。
李恒也郁闷的不行，发工资要钱之类的只是他对高洋的借口，他真实用途是拿钱去上海提车崭新的虎头奔到货了。结果倒好，车没拿到、钱也没了，本来想过年风光一下却被人无情地打了脸……
没错，天下事就这么凑巧，他没提走的那辆虎头奔现在正是挂在通天科技名下、接常天浩回上海的这辆。
“那个，现在这套房子我已卖掉了，收了8万首付款，还有8万等银行流程走完给我……我妈又支援了我一点，我听你的话，把南都德加和桂花城都订了一套，每套再带1个车库，各交了25%首付……我妈嫌那里远没看上，她看中运河边那白马公寓了，不过价格贵不少，所以……”陆筱敏吞吞吐吐道，“她拿了 24万出来炒股票，想请你再给推荐一个。”
常天浩乐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没有啊，账户今天才开好，我都没问你……呃……”陆筱敏忽然反应过来，低声道，“还是买那亿安科技？可这都涨了30%了，还能接着涨？你不是前次教育我说初级韭菜的第二大特征就是追涨杀跌、人云亦云么？”
常天浩无语：这话当然是对的，但亿安科技这种有人炒作和控盘的妖怪又有所不同，从时间点判断，操盘手现在已拿到了至少60%的筹码，正要进入急速拉升阶段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故作神秘道：“我和你推荐的东西难道只涨30%就算数了？后面还有行情，大胆买吧……才11块多，后面能涨得你目瞪口呆的。”
“哦……”
“少出去传播啊，这发财的东西说多了就不灵……散户买多了庄家还会傻兮兮给你抬轿子？”
“对对对，我一定守口如瓶！”有这句暗示，陆筱敏忙不迭就应承下来。
实际上她现在的水平连业余韭菜的门槛都没摸到，还处于听消息、追概念、互相壮胆的阶段，不过市场是仁慈的，大多数人第一次入市胡乱折腾基本还能捞点钱，等你自以为是牛逼人物，是被埋没的巴菲特时，你这茬韭菜就离被收割的日子不远了……
放下电话，常天浩又关注起自家操作的股票来，从账目上看，到27日为止，主要持仓包括4种股票：
亿安科技：12万股，建仓成本8.68元，耗资104万余；
海虹控股：34万股，建仓成本9.22元，耗资313万余；
上海梅林：48万股，建仓成本5.73元，耗资275万余；
综艺股份：16万股，建仓成本10.83元，耗资173万余。
总体仓位865万。
118战役结束后，常天浩拥有的现金资产为5437万，他保留了2000万在期货账户，提取了500万支付通天大厦首付款，花了200 万购置了虎头奔、又花了114万用于住宅房产购置，同时还划出了50万的装修首付款，为小琴额外开销了15万，同时还要应付1月份通天科技正常的运转成本和其他支出，林林总总划拨下来，用于股票投资大概能有2500万。
现在持仓865万，相当于已建立了三分之一的仓位，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特别是念头通达打算进军高新技术领域，这点资本量是绝对不足的，还需要加大力度赚钱。
这4支股票的情况也不尽相同：
亿安科技明显还要涨，但因盘子太小，又推荐了陆筱敏、王慧玲私人去买，他自己就不敢再扑腾了，免得水花太大惊扰了庄家；
海虹和梅林价格都在预期之内，可惜每天成交量都不大，让筹码搜集变成一个漫长等待的过程，总算他不缺耐心；
综艺股份是另外一回事，票买了不多价格就涨上来，只能暂停后等待时机继续买入。
从整体而言，他持有股票都不算多，虽然已有800多万头寸，都因为分散在多个股票上，连1%流通股份额都没到，而就算是这1%的头寸，还要9个账户进行分解，那在股东表中就更不起眼了。
不要以为庄家就看不到其他对手持仓，事实上交易所每个月都会向上市公司下发股东表，董办工作人员能清晰看到全体股东总数和对应持股数目。
在2001年中国证券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中登公司）设立前，上海、深圳证券交易所直接承担全部证券登记结算业务，中登公司成立后，这项职能划归于它并变成相对独立机构，但实际还是交易所说了算中登公司股权掌握在沪深两个交易所中，两家各持有一半。
一般公开市场信息，只披露前十大股东和前十大流通股股东，而且只能在定期报告上看到，由于时差缘故，往往你看到股东名称浮现时，他实际持有股份已全部清仓了。
但在监管部门眼中，外界以为很神秘的账户和持股并不是秘密，反过来想也很简单，上市公司都要定期发布公报、发放红利，如果连每个股东的情况都不知，他怎么操作？
只要真心想查，很容易对股东名录进行穿透管理，在有大数据比对和ai辅助后，追查是否有操纵行为更简单、快捷，查或者不查，取决于形势需要，还是那句老话，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这种局面大多数时候没啥问题，在一种情况会变得格外危险庄家与上市公司董办人员内外勾结。因为庄家自己的马甲他很清楚，然后再对照股东列表和股份变化情况就能清晰了解到有没有人在浑水摸鱼，他可以针对性狙击或者洗盘。
这也是常天浩要让王慧玲分成7家9户，同时严守5%红线要求的核心：肉都给你吃，我跟风喝点汤总行吧？
再说，合计起来不超过5%，又专注于买入而不进行每天换手的自买自卖，就算证监会要查也于法无据：非原始股东，5%以内股份变化不用进行主动报告，也不受限制……
由此，常天浩长线布局思路很明确：慢慢吸入、持股不动、坐等火箭拉升。
盘点完局面，他对王慧玲的表现和操作很满意，王慧玲也很高兴：常天浩给她推荐的股票可涨了不少，那真是点石成金啊。
电话铃声响了，常天浩一看是米凌君打来的，对王慧玲道：“我老师来上海了……晚上我请她吃饭，明天陪她散散心，公司的事你多操心。”
“没问题，可老周还没回来，你的车？”
“没事，我自己会开，就用白佳美，老陈还是跟着你……不然我怕你这马路杀手不好应付，年底了，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