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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给你摸     太上真魔txt下载     太上真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麻烦

    【招两个副版主,最好加了群的,每天帮忙加个jīng华,删下广告,发个悬赏什么的,只想给自己发悬赏的还是别来了。】

    许世见他一去不返,似乎并无心在此处纠缠,心中那一丝难以隐藏的紧张才得以缓解。

    几名梓真楼弟子见他浑身鲜血,yù上来搀扶,此人虽是无礼至极,但毕竟是楼中客人,而且身份特殊,只要梓真楼还在这互市之中,都要受其挟制,纵有千般怨恨也只能藏在心间,不敢有任何不恭之处,而且场面乱的一塌糊涂,也总要有人善后,待张潜下楼之后,这才开口赔罪,道:“许师兄,您没事吧?”

    “滚开!”许世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敢当张潜直面发泄,见着几名梓真楼弟子凑上来,便有种恨不得动手打人的冲动。

    热脸贴了冷屁股,这几名梓真楼弟子也是大叫晦气,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付着,连连后退。

    见他面sè不善,身体却无大碍,放心了许多,掩上门离去了。

    “许师兄,那贼人走了。”门外几名天禄峰外门弟子走了进来,将许世扶住,而后低声问道:“您没受伤吧。”

    “皮肉之伤而已。”许世一脸yīn沉的怒容,挥了挥手,身上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是喉咙之中又一阵异物感,用手揉了揉,也不知什么毛病,却不是很严重,便没往心中去,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而后转身看了看彭璇,虽然他模样比自己好多了,但他却明白,先前张潜一手将其本命法宝摧毁,必然震动了气海,他身上的伤势较自己而言只重不轻,以眼神询问一番。

    “我没事。”彭璇强忍着心头的仇恨,面sèyīn沉如水。

    他俯身将地面上的半截断剑捡了起来,看着上面触目尽心的裂痕,眉头微皱,他也未曾想道,张潜竟然将血炼黑金剑气练至这种境界。

    而后也不多言,旁人更不知他心头所想,将那断剑收入了储物戒中。

    “彭师兄,我们该怎么办?”许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神情木然,有种愁眉不展的感觉,将心头恨意藏入心间,似乎存有一种忌惮。

    “技不如人能怎么办?苦练报仇!”彭璇瞥了他一眼,语气虽然心平气和,听起来却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报仇却不一定需要亲自动手,彭师兄背景深厚,我也能请动一些高手,找回场面轻而易举!”许世在旁唆使道。

    “拿什么理由?张潜今rì又未伤你xìng命,而且也是你自己按捺不住,先挑起事端,占不住道理,那些前辈怎么会不顾脸面出手干预?而且我彭璇也丢不起这人,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被一个年龄差自己十余岁的后辈打伤,自己无力报仇,还要找人帮忙?”彭璇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似有些自嘲。

    许世听他所言,脸sè也难看起来,张潜今rì一言一行虽然极为辱没人,然而分寸掌握的极好,未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这彭璇又是个顾忌颜面之人,恐怕很难说服他。

    便将心头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收了起来,只能另作打算,当然让他忍气吞声却绝无可能,否则先前也不会冒死充那硬气了。

    “去给梓真楼那几名弟子说清楚,今rì发生之事我若在外面听见一丝风声,必要其好看!”彭璇眉间露出一丝杀意,对身旁一位随从吩咐到。

    那人领了命令,便急匆匆的下楼去,追那几名弟子去了。

    “你把身上血迹清理下,我们从后门离开。”彭璇看了一眼许世,瞧他一身狼狈,露出一丝厌恶之情。

    不过多时,那名随从便回来了,低声道:“与他们说清楚了,这梓真楼若还想安安稳稳的开下去,必然不敢将今rì之事四处宣扬。”

    而后,许世整理好容颜,换过装束,几人如脸上被贴了标签的贼人一般,灰溜溜的从后门离去。

    经这一番波折,张潜已无心饮酒,从五楼花厅之中离开后便让一名梓真楼弟子引路,往青槐道人如今所居的道场去了,路途却也不远,便在互市城外十余里之处,天禄峰脚下的一座宅院中,像是山间道观,却无香客,只有两三名道童每rì负责洒扫,因此极为清静,梓真楼中那位弟子将人带到之后便与之前传话那名弟子一起离开了,观中道童将张潜请至屋内,奉上茶水、瓜果,而后赔罪道:“劳烦先生稍等片刻,我家主人正在天禄峰中,还未归来。”

    “可是为何事耽搁?”张潜随口问了一句。

    那小道童面sè为难,不过见张潜神sè温和,并无恶意,而且寻常也听自家师尊提起过此人名讳,咬着嘴唇思忖一番,便也不在隐瞒,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从当rì许世上门寻衅闹事,青槐道人将他打伤,而后矛盾激化,澹台靖上门讨要说法,失手打死观中一名弟子,说到此处,这小道童已经是眼角泛光、语气抽噎,到最后忍不住情绪,竟然哭出声来,张潜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便听他说道:“那澹台靖打死的人便是我哥哥,可我却没办法找他报仇。”

    张潜不由愕然,心中不是滋味,此事归根结底是因我而起,却未料到害死一位无辜之人。

    “澹台靖已经被我杀了,你的仇我帮你报了。”张潜说道,满不在乎,丝毫不曾考虑过如果这事情流传出去,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那小道童闻眼一怔,双眼圆睁,木然的看着张潜,完全没了反应。

    “你且继续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张潜一语将他惊醒。

    那小道童一个哆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张潜的容貌,见他神sè坦然,不似满口胡言的伪善小人,虽然心头有些害怕,但心头却涌起起一阵莫名的欢喜,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而后目光不慎与其接触,有些畏惧,匆忙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水以作掩饰,而后继续讲道,“后来师尊将此事告上天律峰,希望这澹台靖能受门规戒律的制裁,可我与哥哥身份卑微,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这澹台靖却是天禄峰中的内门弟子,身后背景更是复杂,又岂能遭到惩罚,只被训斥一番就得以脱身,后来师尊与之结仇,那许世图谋报复,与碧海峰的一位真传弟子狼狈为jiān,诋毁师尊,如今正纠缠不休,连天权峰都派人下来过问调解。”

    “哦?”张潜一听,眼角露出一丝诧异。

    “小师叔,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师尊?”小道童捧着茶壶给张潜斟满一杯,在旁小声问道。

    “你师尊于我有恩,他有麻烦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放心便是,这麻烦不过多时,便会解决。”张潜微微一笑,示意那弟子不用这般伺候自己,他也是有手有脚之人,不习惯这种喝水都让人将杯子送到手中的殷切,挥手让他离去,独自一人在堂中静坐,那弟子前前后后进来三次,换了茶水糕点,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听的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那青槐道人从天禄峰中回来了,听得张潜便在堂中坐着,将那一腔烦闷抛到了脑后,大步走了进来。

    “师弟近rì可好?”青槐道人进来便问,目光上下打量,生怕张潜身上有所伤势。

    这般顾虑也并非多心,张潜那rì一别,神sè匆忙,似惹上麻烦,而后许世有找上门来询问张潜下落,更让青槐道人为之担心一把,随后失踪半年,了无音讯。

    甚至有些时候,青槐道人都在想,张潜是不是糟了什么不测,正因为如此,脾气才变得有些火爆,否则当rì也不会一怒之下将许世打伤。

    “应该比师兄近rì要好。”张潜微不可察的一笑,语气随和。

    “你没事就好。”青槐道人晦气的摆了摆手,而后道:“最近这乱七八糟的麻烦可谓将我折腾的焦头烂额,不提也罢,且说你当rì离开之后,又去哪了?”

    “许世几人唆使严世平,也就是当rì在互市之中那个讹诈我的胖子,想害我xìng命,可惜本事不到家,反倒被我杀了,后来闭关一段rì子,突破了两重境界,又炼成了一门法术,前后耽搁了些时间,也处理了一些麻烦,以至于忘了像师兄报个平安,让你担心了。”张潜轻描淡写的说道,但却十分真诚,半年来所做一切都毫无隐瞒之意,青槐道人本来有些心不在焉,轻轻吹着杯中的茶沫,听他说道杀严世平时,闭嘴不在吹气,而后听到半年突破两重境界是,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

    虽然后面说的比较含糊,但前面两件事情都如此让人难以置信,后面又是指的什么?

    “记的半年前你与我说你才进入元jīng聚形之境,半年突破两重境界,岂不是如今你气海之中元jīng已成汪洋地步?”青槐道人惊讶道。

    “嗯。”张潜点了点头,而后将体内伏藏的气息泄露出一丝来,浓烈的阳煞之气如cháo弥漫。

    青槐道人神识感应之中,只见他整个人好似被一团炽热的暖光包裹着,身外两丈之地都难以看清,而且气息含而不发,就像一个流动的光团。

第九十二章 花开顷刻

    “果然是元jīng如海的境界,而且气息内敛其中,已经巩固了命xìng,只差半步就可凝成混沌jīng胎,师弟这份资质简直可称妖孽,折煞老夫了,想当初我走到这一步时已过不惑之年,到如今也不过打通了四条经脉而已,这辈子恐怕也再没机会进入新的境界之中了,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青槐道人摇了摇头,而后开怀大笑,极为洒脱:“以师弟如今这种进展,恐怕两三年之内就会追赶上我,甚至后来者居上,看来我还真给白骨道人送了一份大礼啊,不知他如何谢我。”

    张潜微微一笑,并不接他这话茬,而是道:“不知师兄今rì这些麻烦,可如何解决?”

    “你不必为我烦忧,想必天权峰也不会刻意偏袒几个后辈,我毕竟是宗门按察使,论地位与真传弟子一般,许世几人不过是依仗祖辈余萌的二世祖罢了,这天权峰处置若是有失偏颇,有引人非议。”青槐道人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说到此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一下,也不隐瞒,将心头担心说了出来:“只是有一点我却放心不下,便是那澹台靖,此子资质虽不如你这般妖孽,却也算上乘,最近不见其踪迹,估计是闭关潜修了,若让他成功破境,晋升成为真传弟子,那他几人的潜力、价值就远远超过我这个半截入土的废人了,天权峰名义上是说秉公行事,可人心这东西,岂是这么简单?到那时候恐怕有些麻烦。”

    “这点师兄你倒是不必担心。”张潜随口一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青槐道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两个月前,在青河矿洞采集庚金之气炼一门法术,结果在途中遇见一伙人,产生了些冲突,失手将其杀了,其中一人便叫做澹台靖,不知与师兄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过我看他施展法术都是出自天禄峰门下,应该不会错吧。”张潜轻声笑道,嘴角笑容随和,但是言语之中提及内容却无异于平地惊雷,在青槐道人脑子里炸响,让他整个人直接果断的愣在了哪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紧紧压着杯盖,生怕里面的茶汤因自己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而洒出来。

    “他怎么会在青河矿洞之中?”青槐道人一脸的不解之情。

    “好像是准备炼制一件叫做九宫金塔的法宝,缺少一些冥铜。”张潜毫无隐瞒的说道。

    青槐道人闻言微微皱眉,将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话已至此,他没理由不再相信张潜所言,虽然听起来荒谬至极,但若胡编乱造,他又怎么知道天禄峰九宫金仙诀内篇才有提及的这件法宝,而且澹台靖炼制九宫金塔这件事情也撩动了他的心神,九宫金仙诀内篇只有天禄峰真传弟子才可观看,这澹台靖却知九宫金塔的炼制之法,显然是获得门中长老的默许,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麻烦的多,尤其是在张潜杀了澹台靖之后,他更心中更有中不安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澹台靖已是只差半步便可凝聚混沌jīng胎的人物,而且法术造诣也是不俗,当rì与我交手,也未吃亏,如你所说,他又有九宫金塔做依仗,实力更是如虎添翼,你两月之前恐怕还未破境,完全不是他对手,怎么可能将他杀了?”青槐道人心神不宁的说道,虽是这般再问,心思全然不再此处。

    “总之杀了便是。”张潜随口道。

    “可有人知晓此事?”青槐道人匆忙追问,这才是他如今关心的问题。

    “有一人。”张潜依旧在漫不经心的饮茶,而后见青槐道人似乎备受折磨,这才与他解释:“不过我与那人有约,想必他不会将此事随意宣扬。”

    “那便好。”青槐道人点点头,才发现自己如今对张潜竟然有种莫名的信任,无奈一笑。

    而后也松了一口气,澹台靖一死,而且死因也与自己联系不到一起,那心腹大患便算除去一处,苦笑道:“竟没想到我头疼之事,竟让师弟你轻描淡写的解决掉了,澹台靖一死,便似釜底抽薪,他们便是有再多的法子,也无计可施了。还剩一个许世,倒成不了大气,无法对我造成威胁。”

    “纵然不成威胁,但也算一桩麻烦事。”张潜摇了摇头,道:“斩草不除根,来rì必遭后患。”

    “师弟,不可,若是澹台靖和许世二人双双殒命,就算没有证据,恐怕也会惹人怀疑,何况那许世又不曾打算离开天禄峰,你也没有下手的机会。”青槐道人连连连摇头,而后伸出手将他手肘压住,心中确实有些难以掩饰的紧张,他对张潜这嗜杀的xìng子也算早有见识,丝毫不相信方才那番话只是随口一说。

    “这许世已经是个死人了。”张潜眼神微微抬起,与青槐道人相视。

    “什么意思?”青槐道人一脸疑惑。

    张潜抽出手来,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一脸神秘的道:“且待几rì,再看他如何,这两rì有一些事情还需劳烦师兄。”

    “但说无妨。”青槐道人只在心头猜测他先前那番话的隐含之意,倒并未在乎他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与师兄切磋一下术法,我要杀一个人,必须做一些准备。”张潜起身微微一揖,倒是显示出了足够的礼敬,并无任何轻佻之意。

    青槐道人见他不是持才自重,而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不免有些疑惑,心头更是忍不住猜测,他想要杀的人是谁,但能让他如此慎重,恐怕不是寻常之辈,但也不想卷进恩怨之中,涉及生死,再是洒脱之人也难免心存顾虑,似张潜这般视生死如浮云的人的确少见,两人之间的交情也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若是听闻此事便不问前因后果插手相助,便是他自己都觉得矫情,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尽可能为之考虑,问道:“你想杀之人可是百骸畅通之境?”

    张潜并不否认,点了点头。

    青槐道人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思忖片刻,似乎怕言语伤及张潜自尊,但更在乎他的安危,还是如实说道:“你可知道士和寻常修士之间的差别吗?”

    “一个修出了纯阳真气,一个没有。”张潜以一种非常实在的口吻说道。

    “对,听起来很小的差别,但这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境界。”青槐道人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而后道:“便是因为这一丝差别,使得修士和道士对大道的理解完全处于两个层面,前者最多只能算是悟道,而后者已经得道,窥见大道运转的玄机,首先在神识上,便是天差地别,修士神识感应中的世界,虽比肉眼所见更为真实,但与道士神识中所见的世界相比,仍然显得有些单调,当你明白大道运转之后,整个世界在你的理解中都是在不停的变化,施展法术有了更多机变,甚至具有灵xìng,便如你现在所见这样。”说罢,青槐道人拿起一旁桌上的一枚桃子,几口啃掉果肉,然后将桃核攥在了手里。

    张潜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只见青槐道人双眼微阖,似念叨着什么咒语,桃核逐渐被一层青光覆盖,而后屈指一弹,那桃核便似暗青子一般飞出,打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竟然将青石地砖打了一个窟窿,桃核直接没入了泥土之中,而后大袖一挥,一道道磅礴的清气从他掌中飞泻而出,似流水一般灌注进了那个黑漆漆的窟窿中。

    张潜只觉得那阵清气散入空气中时,肝胆之处一阵舒畅。

    他自身便jīng通医理,肝属木,便似树木吸收土壤中的腐烂秽物,然后开花结果,这肝在人体中的作用也类似于此,分解体内毒素,转化为人体消耗所需。

    显然这道清气之中蕴含着浓郁的乙木灵气。

    而后只听得那黑窟窿之下一阵清脆的开裂声传来,紧接着那黑漆漆的窟窿中显露出一点苍翠的绿sè来,竟然是一株桃树的幼苗,随着清气的灌溉,那幼苗先只有小指粗细,一息之间便长到了一人多高,枝叶繁茂,树根虬结,将地上的青砖都撑的开了裂,又过片刻,竟然开出了满树桃花,桃花凋谢,又结出青sè的果子,转眼间,sè泽变化,犹如少女脸颊一般,绯红映人,各个都有拳头般大小,青槐道人这才罢手,从树上摘下一枚桃子给他递了过去。

    张潜结果桃子,用手擦净,咬了一口,满口生香,不由微微sè变:“这不是幻术?”

    “自然不是!”青槐道人瞥了一眼,而后说道:“这乃是木系法术中最为基础的催生术,可如你所见这般,我消耗自身真气为代价,便能化腐朽为神奇,达到花开顷刻的效果,你再想,若是这枚果核先前不是种入地面,而是你的体内?又是怎么一个结果,不知你可否抵挡?”

    “这。”张潜微微皱眉,对法术的认知又有了一种全新的理解。

    “木系法术还是五行道法之中最不擅长克敌制胜的一种,但修成了真气,便是一个最为简单的催生术,也有不可小觑的破坏力,所以你此时想要挑战一名百骸畅通之境的修士,在我看来,有些自不量力了。”青槐道人轻轻挥手,唤过道童让他将那桃树伐了,而后目光回转落在张潜身上,看见他脸上那一丝迷茫,却没有丝毫激励的意思,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在他看来便该趁早抹杀,否则只会葬送身家xìng命,“你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第九十三章 九宫金仙诀·内篇

    张潜心意已决,这白骨真人尽早除去最好,否则心中念头一rì不通达。

    便似头悬利刃,生死都难已掌握在自己手中,巩固命xìng只是一句空谈,如何凝聚混沌jīng胎?

    与其等他法术大成万事俱备出关之后再来寻自己麻烦,不如早些动手,抢占先机,胜算更大一些,他自然是明白青槐道人的意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自己如今这破境速度而言,赶超白骨道人也只是时间问题,犯不着此时兵行险招,可实际情况却只有他自己清楚,因此决不可能作罢。

    不过有些事情,不足以为外人道,使青槐道人陷入两难,故也不愿再此多费唇舌,岔开了话题。

    “先前师兄动用的便是纯阳真气?”张潜微微蹙眉,在旁询问道。

    “纯阳真气乃是有混沌jīng胎破裂时衍生,便似混沌初开,一气所化之三清,不在五行之中,并无任何属xìng,我如今这道真气却带着乙木之xìng,明显不是,而是我采万亩槐林之jīng华炼成的一道乙木青槐气。这便是当初我与你说的,魔道与正道的区别,如果是正道法门,便只修体内那一道纯阳真气,似这般水滴石穿的功夫,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将十二正经一一打通,而我修炼这《神木化生诀》的法门,采五行乙木灵气,直接以外力贯通足厥yīn肝经,可以说是一蹴而就,抵得上正道之人数年苦修,后来这道乙木青槐气不断壮大,又渗透进入足少阳胆经之中,将其贯通,前后也不过半年。”青槐道人解释道。

    “似这般说,岂不是可以借助外力将所有经脉全部贯通?”张潜忖道。

    “岂是那般容易,且不说世间修行者敝帚自珍,寻不到那么多合适的法门,便是你jīng通万法,人所能承受的外力也是极为有限,若让采炼而成之气盖过体内纯阳真气,本xìng泯灭,境界甚至可能倒退,而且十二正经各不相同,所能承受的真气属xìng也是不同,不同类别的真气汇聚一起,又该如何取舍?或者说根本由不得你,在体内蔓延滋生,最终的结果便唯有一死,一般能同时修炼两门道术,便算天资卓越,而且还得两种功法之间还不能有所冲突,又能借助多少外力?”

    “原来是这般原因。”张潜点了点头,心头却是在暗自揣摩,他修炼道渊之术,承受能力远远胜过寻常修士,而且气海之中元jīng充沛,将来混沌jīng胎中衍生出来的纯阳真气必然也极为庞大,不虞受后天真气的压制,如此看来,倒可以尝试一番,必然可短时间内取得奇效,只是道术传承有门户之见,却不是那般容易取得。

    青槐道人见他似有所思,继续讲道:“而且魔道之法与正宗道门传承相比,也的确有些弊端,不得不承认,虽然魔道功法前期速成很快,而且五行属xìng明显,更善于克敌制胜,但是一旦步入气行周天之境,真气沿体内十二正经行大小周天,真气驳杂,便不如道门正宗之法顺畅。”

    “嗯,如今对我而言,谈这些也还太早,倒是我之前与你说那事情,迫在眉睫,此人不除,我便永远受其掣肘。”张潜点了点头,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模样。

    青槐道人微微皱了皱眉,而后问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其实我与他并无太多过节,可惜它若不死,我便处于危机之中,而且此人与师兄你相识,我也不便将你拖进这趟浑水之中,等几rì之后你自会知晓。”张潜安静说道,并无丝毫紧张,好像言语之中涉及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后又讲:“只希望师兄近几rì能陪我切磋技艺,熟悉道士的法术手段。”

    “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便多说。”青槐道人无奈的摆了摆手,而后说道:“至于切磋法术,明rì再提吧。”

    “那便有劳师兄了。”张潜拱手道谢。

    青槐道人揉了揉眉心,而后吩咐道童将张潜领到后院厢房之中,暂时住下。

    看着他步履从容的背影,心头惘然,而后一叹:“只希望,我能让你明白过来吧。”

    随即又想起张潜之前所说种种,又不免觉得浑身不自在,心头似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澹台靖不明不白就死在他手里了,而且听他口气许世也命不久矣,虽然两人他自己也能够应付,但却是建立在他七十五年苦修的基础之上,而且还不得不考虑这两人身后的背景与门规戒律,因此一直不敢以暴力手段解决,却没想到张潜行事却是毫无顾忌,直接釜底抽薪,对他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帮助,可这事情一旦成为他人手中的把柄,绝对可将自己xìng命葬送。

    此人到底是莽撞,还是大智若愚?

    可莽撞愚蠢之人,又岂能走到如今这步,即便是上天眷顾,也艰难万分。

    “他要杀的人是谁呢?”青槐道人满心疑虑,他本以为自己比较熟悉张潜的xìng格与身世,此时却忽然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有许多自己不曾触碰到的秘密。

    想不透也干脆不去妄作猜测。

    那道童将张潜送至后院安顿下来之后,便也离去,屋内空无一人,他调息片刻也觉得毫无效果,境界始终停留在边缘之处,无法凝聚成混沌jīng胎,便从定境中醒来,从微尘洞天之中取出一枚通体莹润如玉的骨戒,却正是那rì从澹台靖尸身之中搜刮出来的一枚储物戒,到现在也未打开清点过里面的事物,也不清楚具体收获,不过单是这枚戒指,就算是价值连城,似梓真道人那种rì进斗金之辈,也舍不得购置一枚,兑换成门派贡献值,至少在十万左右。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话果然不假。”张潜微微咋舌,他当初离开焰狱峰时,身上所有财物兑换成贡献值也不过两万出头。

    如今细算自己身家,却也足够殷实,至少近段时间不虞花销,而其中绝大部分财物都是从死人身上谋取得来。

    这储物戒上还残存这一缕神识,极为薄弱,这储物戒用途本就极为单一,虽有灵宝才具有的特xìng,然而其品质还不如一些品质优秀的法宝,祭炼之时也无需耗费太多jīng力,而且澹台靖已死去许久,上面神识更是消散的厉害,轻而易举便将其抹除,神识入主其中,一处黑暗的空间便映入了自己心头,极为狭小,就像一口紧锁的箱子,与玉璧之中的世界相比,简直无法相提并论,而且与外界的阻隔十分薄弱,并没有绝对的分割开来,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

    神识深入其中,仍然可以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甚至能够感受到一些外界传来的光与热。

    张潜甚至怀疑,自己神识如果再强大一些,即便不祭炼这枚戒指,便能洞彻其中的空间,而他一直将那破碎玉璧当作微尘洞天使用,此时难免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心头兴致索然,忖道:“我倒以为这储物戒这般珍贵,是如何了不得的法宝,想不到却是这般粗劣。”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太对劲,若是此物如此不堪,那为何这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不由生疑,暗道:“莫非是那破碎的玉璧另有玄机,难道说此物大有来头,却一直被我忽视了?”

    他陡然想起当初在地下深渊之中,这破碎玉璧炼化鬼魂的事情,此物虽然模样平凡,可却处处透着诡异。

    而且此时知晓储物戒中微尘洞天的,此物相比之下,更是显得不同寻常。

    这储物戒中的微尘洞天直径不过四尺之大,而且极不稳定,随时可能被外力所破坏,而那破碎的玉璧之中,空间直径却足有四丈,简直强过此物千百倍不止,其中妙处更非前者可比,他不由暗暗心惊,这块破碎的玉璧到底有何来路,真不知当初王枢是从何处得来,不过线索至此就断了,他也无法知晓其中真相,只能就此作罢,随后他的注意力就被这储物戒中的几样事物所吸引了,而后又微微皱眉,这澹台靖好歹是天禄峰内门大弟子,怎么如此穷酸。

    黑暗之中乱七八糟堆着一叠记录贡献值的符纸,以及四五瓶固寿丹,另外还有一块玉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粗略清点一番,那贡献值不过一万出头,虽不算少,但也算不上多,四五瓶固寿丹对他而言更是锦上添花,只是半月口粮而已。

    “看来这澹台靖炼制九宫金塔真是耗尽了毕生积蓄。”张潜心头暗自忖道,仅凭那一座塔中的蕴含的庚金之气,便使得他将血炼黑金剑气练至大成,足以见得那九宫金塔如何不凡,如此看来也算一饮一啄,便不在多费心神,而后将那一片玉简从其中取了出来,借着窗外的微光一看,平静的脸sè不由出现了一丝异sè。

    那玉简上赫然刻着一行字迹——《九宫金仙诀·内篇》。

第九十五章 察觉

    九宫金仙诀为天禄峰道统传承之所在,为立峰之根本。

    便似《心神幽虚炼火诀》对焰狱峰的价值一般,重要xìng不言而喻,连王枢当初受白骨道人宠信,也未能一观此书下卷,以至于张潜如今也不知道百骸畅通之境以后的修行之法,也正是他极为迫切想要杀白骨道人的原因之一,便是想从他手中得到心神幽虚炼火诀的下卷,可见道法传承如何严格。而天禄峰与焰狱峰的差距更是难以数计,这《九宫金仙诀》又不知比那《心神幽虚炼火诀》高明多少,而且还是珍贵无比的内篇,便是天禄峰内门弟子也极难得到。

    此时落入他手中,难免心动。

    他微微皱眉,若是让天禄峰知晓《九宫金仙诀·内篇》落入自己手中,恐怕不惜任何代价都会将自己灭口。

    不过自他杀了澹台靖之时,事情就已经毫无回转余地,此时也无需瞻前顾后,正好不知百骸畅通之境的修行之法,便可从此道中借鉴,如今对他而言却有极大用处,他神识化作丝丝缕缕的意念缠绕上去,心头顿时映出重重幻境,便见眼前陡然出现一个百丈高金塔,四四方方,一阵浩瀚如烟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有种威镇四海的感觉,只见金塔飞檐高挂,其中仙音阵阵,天鼓、法螺、风铃,更有无数人影凌空起舞,如惊鸿飞燕,恍如神迹一般,让人神迷。

    同时心中又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好像眼前一人一物都神圣不可亵渎,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此物恐怕便是九宫金仙诀之神意所在,道法自然,世间一切修行之法必有其起源,便似那心神幽虚炼火诀取地肺幽虚之景为意境,这九宫金仙诀必然也是以这九宫金塔为本源,衍生出种种道术。”张潜心头暗自揣摩着,而后随着神识侵入,那九宫金塔顿时门户大开,进入其中,便见虚空之中悬浮着无数金sè的字迹,更有一尊通体如琉璃一般的神灵,再演绎、呈现着一门道术,只见丝丝金光从其食指两侧商阳穴以及鼻翼两旁迎香穴而入,沿着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游走,最终充斥盈满,整个过程极为复杂,毕竟经脉一线包含无数穴窍,稍有不慎便易酿成祸端,有的需要避让,有的则需协调兼顾。

    而且有一点也极不靠谱,这神灵呈现虽是活灵活现,但其中并未点明经脉一线所需注意的穴窍。

    教给你如何去做,却不告诉你为何要这么做,让人一知半解,更难领会。

    不过张潜从小熟读《灵枢·素问》两本医术,上面对人体穴窍的标注讲解可谓清晰至极,此时一一对照,便明白其中深意,看过几眼,就理解透彻了。

    他却不知,并非是传道之人敝帚自珍。

    穴窍在人体之中细若秋毫之末,神识内视也极难发现,这真气的运转路线,也完全是无数前人以xìng命为代价,尝试改进而成。

    恐怕便是当初创立此法之人,也不知晓其中道理,传承至今,后辈学艺不jīng,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然了。

    他将此法铭记心间,却还有一丝难处,贯通这两条经脉,须调用神灵之力,可他在《九宫金仙诀》之上毫无根基,即便现学现卖,也必须从头开始熟悉,可眼前这玉简幻境之中,只存有内篇,便似空中阁楼一般,也无从下手,至于外篇早被澹台靖熟记于脑海之中,哪会留下书面材料。

    不知如何借用神灵之力,即便熟知真气运转的路线也无太多意义。

    然而眼下得到的这些却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来rì方长,不愁寻不到解决办法,便也不在多费心思。

    随之神识飞升,便想侵入二层之中。

    却被一道金sè的屏障阻拦在外,隐隐可见其中飘舞的金字,竟然是一门法术——九宫变幻戮妖术。

    空旷之中,影像重重。

    只见无数怪异符号、线条变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感觉整个空间都变成了一个立体的九宫格,不停的交错、扭转,空间中的一切事物都被分割、碾碎。

    “好奇妙的法术,不过涉及空间变幻之道,必须要结成金丹领悟不朽真意的人物才可施展,否则会连自己神识也会陷入其中而毁灭。”张潜微微动容,自然有取得之心,可那屏障阻隔,根本看不清空中漂浮的金sè字迹,颇不甘心,凝聚意念猛然一撞,那金sè屏障轰然碎裂,后面隐藏的空间顿时呈现心间。

    便在此时,天禄峰道宫·下院之中。

    正是繁忙之时,往来修士络绎不绝,诺大的道宫就像是皇帝早朝点卯时的场景一般。

    天禄峰下院,乃是门派委派各类事务之处,由门下弟子自愿接取执行,再由中院验收结果,记作贡献,而上院则是兑换奖励之处。

    下院·南门阁中,相比于其他三处阁殿,这里却要安静许多。

    庭院不大,道旁青竹掩映,尽头之处便是一栋jīng致的阁楼,屋内坐着三人,都已过知天命的年龄,穿着讲究,显得极为素雅,座首之人五指微动,却是把玩着两枚核桃,看着堂下两人,也不说话,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背靠椅子,眼神上扬,甚至未将那两人看在眼里。那两人却是一脸愁容,以手掩口,再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以禁制相隔,旁人也听不见,坐上那人也根本没打算偷听,始终一副满不在乎、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身份显得极为尊贵。

    “澹台师兄。”堂下一位老者嘴角含笑,开口打破了平静。

    说话之人一脸皱纹,发须斑白,论岁数比座首之人还要年长许多,不过如今有求于人,却只能放低了尊严,好言相商。

    “还是以道号相称吧。”座上那人似乎一点不买账,手中核桃快速转动,发出阵阵摩擦声,显示出他心中那一丝未曾说破的厌恶。

    修行者间,有道号则以道号相称,除了亲朋友好,还维系着俗世之中的关系,才称姓名,以示亲近,外人如此称呼却显得有些不敬,这老者有求于人,此举自然不是为了得罪人,而是澹台这姓氏在小沩山乃是大宗,这般称呼却是有拍马溜须的意思在里面,只是还没接上下文,便让人打断,一时尴尬无比,却不敢拂了坐上之人的心意,连忙改口,道:“光禄师兄,灭岷江水府一事,还希望能交给我兄弟二人去做,这半年来我们暗中查探岷江数次,已经摸清了水府禁制枢纽,有八成把握将此事办成,不会辜负宗门期望。”

    “这岷江水府虽归我小沩山治下,可连续几年,都不按时朝贡,我小沩山一名弟子也曾在岷江中失踪,水府里那只老鳖没这等胆气,必然是有其他势力介入,情况复杂,你二人不过贯通了四五条经脉而已,何况上了年纪,心思都僵化了,恐怕难以应付吧。”光禄道人瞥了他二人一眼,而后将手中核桃轻轻放在桌上,端起桌上的清茶小酌一口,眼神落在杯中,懒得去看他二人一眼,言语之中充满了轻蔑,“不如换个简单点的任务如何?”

    那老道一听此言,微微sè变,却不敢发作,他二人为了此事已经费了许多心思,更是潜入岷江之中查探敌情,如今已有把握应付。

    可这光禄道人却是从中发难,不将这事交给他两人去做。

    这任务酬劳极为丰厚,足足十五万门派贡献,都已吃到嘴边,却咽不下去,如何难受。

    可这光禄道人为南门阁主事,这事他不点头,即便自己二人做了,那也纯属白做,相当于给他人做嫁衣,十五万门派贡献到时候跟他两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光禄师兄,一点小礼,不成敬意。”两人脸sè虽是不太好看,可之前便已商量好了,早就料到这些,也想好了对策,微微交换一番眼sè,其中一人便取出两枚核桃大小的宝珠递了上去,一枚幽青,犹如翡翠,一枚橙黄,犹如金玉,便道:“这两枚珠子,一枚避毒、一枚避尘,是上次我二人夜探岷江水府,斩杀那老鳖麾下一个修chéng rén形蚌jīng得来的。”

    那光禄道人微微一笑,却无丝毫推辞之意,接了两枚宝珠,而后眉头一挑,道:“应该还有一枚避水珠吧。”

    那老道闻言只顾在心头狂骂,却不敢怒形于sè,解释道:“是有一枚避水珠,只是灭岷江水府之时,还需着一用,不过等事成之后,便将避水珠也一通送上,连同五万门派贡献,还望师兄考虑一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老道见这光禄道人如此贪心,犹如吸血的水蛭一般,也知与他讲道理都是屁话,干脆狠下了心。

    一听此言,光禄道人却是来了兴趣,而后装模作样思忖一番,便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你二人连那老鳖麾下的蚌jīng都能杀掉,看来也有几分本事,那这事便交给你们去做吧,希望早rì归来。”说罢,取出一面令牌扔了过去,却是一枚信物,上面刻着一些小字——南门阁第二十七号任务,灭岷江水府,取水府龙眼为凭。

    两老道得了信物,如释重负,告辞离去。

    便在两人前脚刚走,座首光禄道人便觉得心头一阵绞痛,脸sè顿时煞白,手中两枚核桃直接捏成了粉碎。

    门外弟子见其面sè有异,匆忙进来。

    “靖儿离开多久了?”光禄道人微微抬头,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冷冽的寒意。

    那弟子吓了一个哆嗦,嘴唇都有些发白:“从那rì算起,已经快四个月了。”

第九十六章 领域·神通

    “四个月了,快四个月了。”光禄道人喃喃自语,眉间流露出一缕焦躁,眼神也逾渐yīn寒。

    那弟子束手而立,缩着身子,不敢直视。

    “一直不曾回山?也无一丝音讯传回门中?”光禄道人忽然抬起头来,又问道。

    “嗯。”那弟子点了点头,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光禄道人将手一挥,面不耐烦,将他撵走,而后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颓然的躺在椅子上,有苦难言,此时他心里十分清楚,澹台靖可能凶多吉少,否则怎会有外人触动玉简之中的禁制,为人父怎能不为自己儿子担忧,可此时关系甚大,若让人知晓自己将《九宫金仙诀·内篇》私自传授给儿孙后辈,而且还落入外人手中,只怕自己也难逃一劫,此事只能打落门牙往肚中吞,心中怒意难耐,霍然起身,目光仿佛两柄利刃插入庭院之中。

    满院竹叶纷飞。

    “到底是谁!”光禄道人喃喃自语,半晌过后才渐渐归于平静,颓然坐下。

    玉简幻境之内,张潜意念依旧沉浸于其中,先前用蛮力破开那层金sè的壁障,并未耗费多少力量,只是整座金塔都似遭受波及,那裂痕不断蔓延,瞬息之间整座高塔都坍塌了,所有景象都消失一空,神识从中脱离出来,意念重归现实之中,张潜低头看去,只见那玉简已经粉碎,暗道一声可惜,却也没有任何懊丧后悔,这《九宫金仙诀·内篇》何等重要,对方肯定留有后手,不会让人轻易取走,自己能从其中得到贯通经脉之法,已算是不小收获,应该知足。

    他此时担心的便是,制作这玉简之人会不会因此而找上自己,不过这种可能xìng微乎其微。

    若真能做到这步,神识必然已成yīn神,属于抽坎填离之境,只差半步便可结成金丹,真若找上自己,那连反抗也是徒劳,也懒得多想。

    将这玉简碎片以真火焚尽,抬头一看窗外已是辰时,朝阳初升。

    在这玉简幻境中沉迷片刻,竟然就是一宿,他整理衣衫起身出了厢房,便见青槐道人正站在庭院一株槐树之下,负手而立,面朝朝阳,气息悠长,每次一呼吸都带起一阵微风来,携着槐林独有的幽香,只见身旁那株槐树,随着呼吸,渐渐花开,而后花叶衰败,结荚脱落,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炸裂生,洋槐籽溅得满地都是,听着身后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道:“昨夜可曾休息好?”

    “嗯。”张潜点了点头,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然是让他出手,两人切磋法术。

    青槐道人微微一笑,也是心领神会,不去多言,拂袖一挥,满院清气萦绕,张潜顿时觉得脚下土壤一阵起伏,低头看去,却是那些洋槐籽生根发芽,根系扎进泥土之中,使得地面都微微隆起,瞬间便生出万株青苗,放眼看去,整个庭院都被翠绿覆盖,好像铺上了一层毯子,竟无落脚之处,张潜微微心惊,屈指一弹,两缕真火落入翠绿之中,顿时那一片初生的嫩芽便被烧成了灰烬,然而火焰并未如他预料的那般蔓延开来,反而越来越弱。

    就好像这些嫩芽都拥有灵xìng一般,将真火生生捻灭。

    两人初次交手,试探之意更多,并非生死仇敌间,动手便是雷霆万钧,更多的意图却是让彼此感受法术之中的玄妙。

    张潜见真火受草木压制,扬手一挥,一道火舌凭空生成,朝着四周草木卷去。

    狂暴的火舌散发着一阵阵毁灭的热浪,便是金铁之物也能轻易化成汤汁,草木恐怕沾之即燃,化作灰烬。

    青槐道人并不见慌张,嘴终念念有词,便见空中清气如雨,纷纷落下。

    地上的槐树幼苗便像是发疯似的生长起来,枝叶招摇犹如深海之中的水草,又好像墓地中探出来的手臂,给人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不过片刻间便长至一人多高,遮蔽了两人之间的视线,而且这槐树也不知是什么异种,亦或是在乙木青槐气下发生了改变,枝条极为坚韧,上面密密麻麻的槐刺就好像铁钉一般尖锐,使得这一片槐林充满了杀机,好像无数锯链撕扯,连鹰神道衣都被划的噗噗做响,若换了旁人,只怕已经被这些槐刺千刀万剐了。

    而且草木生长的力量也是极为强大,看似柔弱的草茎,连顽石也能轻易顶碎,双脚被这些枝条卡在当中,便似夹在刑具之中的手指一般。

    “如何?”林外传来了青槐道人的询问声。

    “还伤不到我。”张潜如实说道,这些疯狂生长的槐树虽然极具破坏力,然而对他来讲,却似隔靴搔痒一般,并不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说罢,便引动双手,火舌缭绕朝着四周槐林烧去,准备以真火破法。

    这槐林融入了乙木青槐气,虽然不易被真火毁去,但是他聚火诀已经达到了聚火成煞的地步,连九宫金塔也能轻易炼化,相必这槐林也难以抵挡,然而神识运转才渐渐发现了异常,四周槐林遮天蔽rì,乙木之气浓郁如水,竟将自己的神识阻隔了起来,在这一片槐林中散发不出去,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离火之气,莫说凝聚火煞,便是将手中两道火舌维持住都显得万分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离火之气,便是再高明的手段也施展不出。

    又过片刻,槐林已经生长到数丈之高,枝叶重重,将阳光都完全阻隔在外,林内一片漆黑。

    两道火舌也终于燃尽,熄灭。

    就处境而言,张潜已经完全陷入了绝境。

    “知道两种境界有何不同了吗?我以真气隔绝此处五行之气,便似一块dú lì的领域,你孤立其中,任何法术都施展不了,如何是我对手?”青槐道人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冷意,毫不留情的粉碎着张潜的信念,而后话锋一转,说道:“要想破解领域,至少要修成一门神通,亦或是法宝,而且寻常法宝,也休想破坏我这槐林,而你两者都不具备,还是认输吧。要知道我在同辈之中,修为只算寻常,而且克敌制胜更不擅长,换了旁人置你于死地更是简单。”

    “神通?”张潜微微一忖,而后问道:“与法术又有何区别?”

    “法术乃是与大道共鸣,从而借天地之力,受自然环境之局限,便似如今你这般处境,纵然你将聚火诀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无离火之气供你趋势,你便毫无手段。”青槐道人大声说道:“你若想杀百骸畅通之境的修士,至少也要进入这层境界之中,贯通一条经脉,从而能将天地之力融入体内,练成一门神通,便不受环境影响,像我这乙木青槐气一般,否则对方以真气形成领域,你便是砧板上的鱼肉,来rì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原来如此。”张潜若有所悟的答道。

    “你是想通了?”青槐道人大声询问。

    “你怎知我就破不了你这槐林?”张潜哈哈一笑,满头青丝挣脱高冠,陡然散开,根根直指,犹如无数利箭悬在紧绷的弓弦之上,一股凛冽锋利如cháo水般席卷开去,铮铮嗡鸣响彻槐林,霎那之间不知多少枝叶被绞成了齑粉,随后双手一挥,十根指甲犹如出鞘的利剑,寒光如水,云纹震颤,缠在脚上的树根顿时被斩断。

    他整个人从困境中脱离出来,虽然还在槐林之中,但却不似先前那般陷于任人宰割的局面。

    青槐道人察觉到林中异变,也是微微sè变,同时催动乙木青槐气催生槐林,那槐树便似无穷无尽一般,断裂重生,永无止境。

    “你这是什么怪异的法术!”青槐道人惊讶道。

    “血炼黑金剑气,为天战峰峰主无生子所创,不知师兄可曾耳闻?”张潜声音平静,然而举止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满头青丝如刀如戟,疯狂的摧毁着身周的槐林,哪怕青槐道人不停注入乙木青槐气,依旧难以阻止他的脚步,慢慢朝着槐林边缘处走来,挣脱束缚只是时间问题。

    “你竟然能炼成这门法术!”青槐道人修行一甲子有余,与那无生子乃是同时期之人,虽然如今地位天差地别,但对当年那些事情却是极为熟悉,自然也曾听说过这血炼黑金剑气,甚至其中一些隐秘,比那彭璇了解的更多,心中也有了猜测之念,惊讶道:“莫非你是先天庚金之体?”这种体质,比纯阳之体更是难得,几乎是百万人中才有一个,而且极其短命,钢过易折,也很难踏入修行门槛,唯独对金系法术极具天赋,便是他自己也不信这般猜测。

    可除此之外,真的很难解释,这门法术数十年来,无一人修成,怎么到他这,就有违先例呢。

    “不是。”张潜声音自槐林中传来,已经越来越近。

    “不过此法炼至大成,也与神通无异,锋利程度也不亚于灵宝级别的飞剑,有这门法术做依仗,你的确有资格与百骸畅通之境的人一战,当然想要取胜还显得有些不切实际。”如此关头,青槐道人也无暇去想他为何能炼成这门几乎不可能炼成的法术,槐林不断被破去,也激起了他争强好胜之心。

第九十六章 李代桃僵阵

    血炼黑金剑气锋利无比,槐林想要困他已是笑话,让他尽数破去也不过时间问题而已,青槐道入倒是明白,千脆撤去,另使神通。

    大袖一挥,密密麻麻的槐林转眼间枯萎,却是其中蕴含的乙木青槐气被抽走了,顿时腐朽化作灰烬。

    张潜只觉眼前世界陡然清明,而后视线之中出现了一缕微不足道的清光,如同羽箭朝自己飞shè来,那清光自然便是青槐道入采纳万亩槐林jīng华炼成的乙木青槐气,只见清光不停变幻衍化,虚虚实实,难辨真假,两入相隔不过六七丈远,待那清气临近身前之时,已经变化成无数尖锐的黑刺,每一根都似锋利的钩镰。

    而且密集如雨,迎面而来,只感觉到一片让入遍体生寒的黑暗,好似能把入穿成筛子一般。

    张潜脸sè微变,血炼黑金剑气离开指端在身前三尺之地缭绕切割,剑气纵横,就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身躯防御的密不透风。

    然而青槐道入面sè淡定,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这血炼黑金剑气的威力,此时却毫不担心这些槐刺会是以卵击石,只见黑刺如暴雨倾泻一般在空中飞洒,但速度却陡然缓慢下来,在那剑网寸许之外停留下来,静静悬浮着,而后陡然炸裂,化作丝絮在空中弥漫,一阵浓烈的木香味充斥鼻腔,巨大的爆炸声随着强烈的冲击力在空中扩散,一两枚槐刺或许还无关痛痒,然而数以千计的槐刺同时爆炸,便似雷霆一般,整个庭院都在摇晃。

    便连脚下的地面都被震起了土层,浮土如水花一般扬起。

    轰隆!

    张潜被这猝不及防的爆炸震动往后倒飞而去,整个入退出两丈多远,才化解了那阵恐怖的力量。

    满头青丝凌乱,如同乱麻一般,与木屑混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怎么样,你没事吧。”青槐道入暗道不妙,心头有些后悔,先前被破去槐林,也是激起了他争强好胜之心,才使出了这乙木神雷,料想那血炼黑金剑气虽是无坚不摧,但也挡不住之种贯透xìng的爆炸力的击,必然能让其断了这念想,只是张潜实力超出他的预料,出手也难以把握轻重了,这一下不知伤到他没有,一时间有些担忧,收了神通。便在此时,张潜也稳住了身形,满头青丝无风而动,转瞬间便恢复了整洁柔顺的模样,脸上神sè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异常。

    “无妨。”张潜拽了拽衣襟,而后说道,先前那阵爆炸与他相隔仅有半尺,可以说是承受了所有的力量。

    若换了常入,五脏六腑恐怕都让震成一团肉糜,对他而言,虽也不是那般好受,但却不至于让他受伤,那阵爆炸的冲击力被血炼黑金剑气破坏三成,又被鹰神道衣化解两成,余下几成被皮肉阻隔,传入肺腑之中的力量几乎是微不足道,青槐道入见他这般反映,不由愕然,随即大感吃惊,自己以乙木神雷都未能伤及他分毫,张潜这肉身的承受力实在太恐怖了一些,简直可称妖孽,如此看来,他寻仇杀入并非有死无生之局面,至少自己想要打死他也要废许多功夫。

    “你这承受力确实强的离谱,不过如此自保有余,想要取胜却还有一丝困难。”青槐道入微微摇头。

    说罢,连退数丈,拂袖一挥,乙木青槐气如水银泻地,落入土壤之中,便见他身前生出一株槐树,而后不断蔓延,又成了一片槐林。

    整个入遁入其中,消失了踪迹,神识难以寻到。

    张潜紧追过去,扬手一斩,血炼黑金剑气黑光掠过,一株槐树拦腰而断,但片刻间生出一株来。

    不过片刻,那槐林便已覆盖百亩之地,放眼望去连院落都痕迹都寻不到了,显然是一片幻境,可是幻境之中又夹杂着真实,让入难辨虚实,可谓处处杀机。

    “这是我神木峰中的李代桃僵之阵,除非你jīng通阵法亦或是彻底毁掉这片槐林,否则你连我衣襟都触碰不到。”青槐道入的声音豁然从极远处传来,不知从哪一个方向发出,落入二中,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而且在槐林中回荡,忽远忽近,连距离都把握不住,“不过你像毁去这片槐林可不是那般简单,你血炼黑金剑气虽是无坚不摧,可腐木生新芽,你斩断一株槐树,枝叶落入土壤之中,便会生出更多的来,永无止境,可你力气终有耗尽之时。”

    张潜微微蹙眉,往后退了半步,扬手一招,无穷无尽的离火之气从夭边涌来。

    这百亩槐林构成的大阵虽然比之前那一片小槐林稀疏,无法形成领域将他神识孤立起来,可却夹杂了更多变化之道,真真假假暗含杀机,更是厉害。

    不过如此也让他有机会施展出聚火诀来,只见道道火舌从四面八方涌来,树林上空都成了血sè,炙热的高温不断降下。

    青槐道入神sè微微有些凝重,不过自忖也能应付,并不慌张。

    这些火舌虽然可对他这槐林造成破坏,但远远比不上槐林生长的速度,毕竞元jīng与真气有着本质上的差别,而且硬耗也功力也绝不可能耗过自己。

    此举在青槐道入看来,或多或少有些徒劳的感觉。

    然而空中火云变幻不定,不断凝练,片刻之后竞然散发出一阵耀眼的金橘sè光芒,经乙木青槐气层层阻隔,落在身上也有一种极为刺痛的感觉,已经没有炽热灼烧之感,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痛楚,就像烧红的银针,刺入血肉之中,身体中的水分在飞快的蒸发着,槐林也开始枯萎焦黄,而那一缕缕金橘sè的光芒还未挣脱束缚,就像被一个巨大血红sè茧子包裹着,仅是如此便已让青槐道入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神sè骤变,道:“你竞然将聚火诀练到了聚火成煞的境界。”

    说罢,一挥手,无穷无尽的槐林于眼前消失。

    至此地步,两入也是心中明白,再继续下去,便不是切磋了,等他火煞一出,想做到点到为止,决不可能那般随心所yù。

    “我以此法能不能破去神通?”张潜将手缓缓放下,火煞化作一股浩浩荡荡的炎流散去,庭院地面都被炙成一片焦糊。

    青槐道入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法术修为的确出乎我意料的强大,但我却不知道你需要对付的入是谁,因此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句,凡是谋而后动,才可万无一失,你我都是求道之入,也知命xìng珍贵,绝不可为了一时痛快而断送大好前程。”

    “师兄无需为我心忧,此事我已经考虑许久,并非一时兴致使然,虽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也有六七成把握,就算失败,也不会牵连到你。”张潜随口说道,语气十分现实,没有一丝矫情,青槐道入也没有因此而显得尴尬,两入如今关系便再是密切,也尚未达到那种共患难同生死的地步,一味装腔作势,反而显的虚伪,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后张潜又似想起了什么,从微尘洞夭之中取出一枚骨质的戒指来,正是从澹台靖得到的那枚储物戒,而后递了过去。

    此物虽是珍贵,然而脱手却显得有些麻烦,对他而言也十分鸡肋。

    不如赠给青槐道入,也算报答他的恩情。

    “此物是……”青槐道入并未推辞,接过来琢磨片刻,而后道:“储物戒?你从哪里得来的。”

    张潜点了点头,而后道:“澹台靖的。”

    “你还真的杀了他。”青槐道入呵呵一笑,神sè有几分古怪,好像再次之前并不相信似的。

    “骗你不成。”张潜摇了摇头,而后道:“师兄也切莫推辞了,当初在青羊县城之中你从衙役围捕之下将我救走,对我而言,相当于有救命之恩,后来又送我至焰狱峰中,亦同再造,没有当初之事,也无今rì之我,在互市这段rì子,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欠你入情可不在少数。”

    “此物对你而言也是有用,我怎么能夺入所好,你若想报答我,再给我两坛猴儿酒便是。”青槐道入说着便要拒绝。

    张潜一摆手,道:“你没见我还有这类灵宝?这储物戒对我而言,只是鸡肋而已。”

    “你身上那件储物的灵宝不是白骨道入暂借给你的吗?”青槐道入颇有不解。

    张潜面带浅笑,自知先前话语中与之前种种举动都留下了破绽,有心之入也很容易发觉,不想说破,也不值隐瞒,便闭口不言。

    青槐道入愣了半晌,而后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知说什么是好。

    张潜入门不过一年而已,白骨道入怎可将如此珍贵的灵宝托付给他,而且当初售出梼杌骸骨之后,张潜也未回山复命,显然不似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其中必然有许多不为入知的秘密,虽还笼罩着一层迷雾,但已经能够看到大概的轮廓,他也猜到了张潜所要对付的入是谁,心头愈发有种世事无常,难以预料之感,他与白骨道入虽然相熟,但没多少交情,此事也没必要划定一个立场,只是心头更是不安,张潜或许不知道他所将面对的,将比自己预料的更加艰难。

第九十七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或许我知道你想要对付的入是谁了,此入不仅境界实力要胜过我一筹,而且修炼了许多旁门左道的法术神通,极善于厮杀,你自己应当小心。”

    青槐道入吩咐道童填平了庭院之中的坑洞,引张潜去堂中吃了早茶,事到如今也知他心意坚决,难以说服,只能慎言提醒。

    而后两rì,又与他切磋法术,好让他做到心中有数,他所能做的便仅此而已了。

    第三rì之时,张潜与青槐道入告辞,离开了道观,下山去了互市之中,走到万源阁楼前,不待他开口说明来意,门口负责迎来送往的弟子便已将他当座上宾一般请至楼中,奉上茶水、灵果以及一些jīng心烘培的糕点,枯坐片刻,便见鬼相从后堂出来,手持长幡,原本幡面之上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殄文,而如今却有一个獠牙横生的恶鬼,面似老瓜皮sè,看起来十分狰狞,身形高大而佝偻,脖颈只有藕节粗细,皮包骨头,好似饿死的一般,目光闪烁,犹如活物。

    随着他一进来,整个屋内便yīn风阵阵,七月酷暑之夭也觉得遍体生寒。

    鬼相将黑幡一卷收起,这阵气息才逐渐消散。

    “听说你是中元节那rì才回到互市之中,可真有胆量。”鬼相在他身边坐下,而后看了他一眼,言辞之中有几分玩味之意,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指什么,而后又道:“你应该是那rì清晨才离开青河矿洞的吧?一路未遭逢恶鬼纠缠?雪木峰负责jǐng戒矿洞的几名弟子可都惨遭横死,你可知道?”

    “没有,不过我离开时,也曾见过那几入,当时并未出事,应该是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张潜瞥了他一眼,没有兴趣一问究竞。

    而后随口提到当rì之事:“恶鬼虽是没遇到,回来却遇见两小鬼,坏了心情。”

    鬼相对当rì之事也是有所耳闻,知道碧海峰的彭璇在张潜手下吃了亏,虽然传言比较含蓄委婉,但他又怎可能被如此拙劣的说辞所蒙蔽,此时听他一言,顿觉有趣,道:“那彭璇实力也是不弱,便是我想胜他也要废一番功夫,何况当rì他身边还有一群喽啰,你却能打的他门牙脱落还往肚里吞,看来地下三月,你实力又有许多进展,更胜当初了,此次来找我是打算动手了吗?”

    “这事情愈早愈好,拖得越久,对我便愈是不利,对你而言,也无好处。”张潜说道。

    鬼相倒无任何意见,点了点头,与一旁候着的弟子说道:“你去与我师兄带个话,我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此去时rì不定。”

    而后与他一同出了万源阁,来到街上。

    张潜并未与他讲清自己的计划,只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街心慢悠悠的闲逛,长发高冠,黑袍阔袖,气度雍容冷峻,双手交叉相衬叠放身前,轻轻摆动,犹如龙舟上的船桨,一起一落,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使入敬而远之,鬼相不动声sè的跟在他身后,一时半会,也不知他什么用意,总觉得他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在这互市中闲逛,绝非兴致使然,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倒懒得多问。

    自往rì几次争端之后,张潜也算被巡市监一系入马列成了公敌,这般游荡片刻,立即引起了别有用心之入的注意。

    虽是什么也没做,但在巡市监派系入马眼中,却有种羞辱之意。

    一名弟子在远处跟随片刻,实在耐不住心头那阵邪火,从暗处走到了明处,将腰间令牌一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后面sè不善的问道:“我看你行踪鬼鬼崇崇,有何意图?”

    张潜似乎已等他多事,见他从入群中闯出发难,也没有丝毫惊讶,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我行事光明正大,怎到了你嘴中变成了鬼鬼崇崇?是你眼睛看不清楚,还是脑子不太清醒。”这番话却是有些不讲情面,实在也没必要与其将什么情面,将那巡市监弟子气的脸sè铁青,怒火在眼眸中燃烧,正yù喷薄而出,却见张潜视其如空气一般,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视线的焦点都落在别处,顿时有种无处发泄的挫败感,憋出一身内伤。

    “张潜,你欺入太甚!”那弟子暴跳如雷,咬牙切齿终于是憋出一句话来。

    “我何时欺你?”张潜拂袖一挥,从他身旁走过,懒得多看他一眼,便似耳边嗡嗡的苍蝇一般,直接忽略掉,而后催动鹰神道衣,驱使巽风之力裹住身形,直接离开了互市之中,那弟子纠缠不了,只顾破口大骂,全然没了大派形象,惹得一旁看客面露鄙夷,鬼相微微皱眉,也不知张潜此举何意,单纯只为一时之快,在他看来全然没有必要,而张潜也不是这等肤浅之入,懒得费心揣摩,脚下凝聚出一团百眼鬼云,随之而去,互市于山峦间化作一轮弯月。

    两入消失夭际,那弟子也是骂累了,见旁边一群围观起哄之入,顿时清醒过来,也觉得自己此举有**份,脸上发烫,掩面而去。

    一路回到巡市监中,心情仍未见好转,同门问起,也是毫不留口德的咒骂了一番。

    “那张潜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夭了,等澹台师兄回来,碾死他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此话有理,犯不着为此动气,许师兄今rì脾气好些了吗?”那弟子点了头,而后又想起什么,询问一句。

    “不曾发火了,现在正在静室中修炼呢。”一旁弟子回答道。

    话音刚落,几入便听的后院之中传来一阵打砸之声,夹杂着阵阵痛苦的呼喊,好似落入陷阱中的猛兽一般,几入顿时sè变,匆忙朝声音传来之处赶去,便见许世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从静室中跑了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犹如蚯蚓一般,口鼻之中鲜血喷涌,满脸都是血污,恐怖至极,一阵阵稠密cháo热的水汽从血液中蒸腾散发,就像晌午的骄阳炙烤着地上的积水,光线折shè,使得方圆几丈之内都有一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让入心生恐怖,不敢轻易靠近。

    “这是元jīng逸散,许师兄走火入魔了,到底怎么回事。”一旁有弟子陡然惊呼。

    许世的身体在烈rì下剧烈的颤抖着,浑身热气腾腾,却如陷于冰窖之中一般,一路闯来东倒西歪,眼神已经涣散,拼命张嘴想要喊出些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脖子就想被一个一根无形的绳子勒着,血液凝滞于此,脑袋冰冷如寒冬朔雪封冻的荒原,一片空白,又像泥窝子里快要渴死的鱼。

    “师兄,你没事吧?”一旁有弟子抢上前来,伸手将他扶住,只觉得他浑身像是被开水淋过一遍,竞然有些烫手,而后惶急叫道:“快,快,拿静心丹,师兄近rì情绪暴躁,练功走火入魔了。”许世抓着那弟子的胳膊,嘴里嗬嗬作响,似想说些什么,那入却无暇顾忌,只连呼带喊让身旁几入去找静心丹,终于不等他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脸上鼓胀的青筋陡然炸开,整个脑袋就像是被铁锤砸碎的西瓜,红的、白的溅得到处,整个世界一下安静了下来。

    那弟子直觉一阵凉意从后心直冲脑门,将这盛夏的暑意都驱散了许多,满脸却是火辣辣的,身手一抹,全是鲜血。

    胳膊上还挂着一具沉甸甸的尸体,自脖颈以上都化成了碎肉,鲜血狂喷,跟下雨一般。

    那弟子浑身哆嗦,失魂落魄的将尸体抛开,连退几步跌坐在檐下台阶上,事到如今,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现实。

    对,走火入魔是很可怕,练功岔了气也很容易出入命,但没见过气血逆流能把脑袋都给炸掉的。

    可除此之外也别无解释,正巧许世这些夭因为前阵子在梓真楼遭了晦气,情绪不稳,走火入魔也完全说得过去,这事情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但总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像公诸于众。几名弟子却是没注意在一旁花丛中,许世被掀掉的那块头盖骨,还连着头皮,一团乱糟糟的毛发中,却是有一根发丝与众不同,乌光湛湛,即便鲜血也难沾染上一丝,只可惜混在碎肉鲜血之中,让入无法察觉,于是许世的死因很快便被敲定了下来,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每年小沩山中因走火入魔而死的弟子不下数百入,许世之死,除了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有其他意义。

    倒是光禄道入听闻此事,暗中调查了一番,希望能寻到澹台靖的线索,两入先后蹊跷死去,平rì里又走得极近,他有这般想法也再所难免,虽未查明死因,却顺藤摸瓜抓住住了一个入的名字,便是张潜,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仅是怀疑而已,甚至连这推测都有些摇摆不定,毕竞许世身死之时,张潜可不在现场,他悄然蹙眉也琢磨不清,只是将这名字记在了心间,暗中留意几分,而后未过多久,许世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消息传遍互市,自然也落入青槐道入耳中。

    正在梓真楼与梓真道入商谈对策的青槐道入忍不住心中震动,直接将一杯猴儿酒全部洒在桌上。

    脸上神sè变换不止,从惊讶到隐忧,到最后梓真道入用手推了推他,这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道:“这叫什么?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o阿。”

第九十八章 不破不立

    当许世的尸身被送入夭禄峰中殓葬之时,世间所有入已经确信了一点,那便是此入只是运气不好的走火入魔,因此送了xìng命。

    虽然与张潜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若非当rì那场冲突,他也不可能情绪暴躁而走火入魔,不过这种理由却是站不住脚的,自己心志不坚,千怪万怪也怪不到外入头上,更不会有入想到,一手促成此次悲剧的幕后真凶其实也是他,并非意外而是谋杀。张潜言出必行之辈,那rì在梓真楼中,虽说不伤他xìng命,但仅限于当rì,若非受制于外界因素,他当rì便不会作出那般承诺,入要杀我,我不杀入,便只有等死,他不是这等愚夫,凡是只求简单有效,而这莫过于杀入。

    管你心中有何yīn谋诡计,我懒得去猜,也不愿与你纠缠,一杀百了,入死灯灭。

    许世在他眼中,已是死入。

    可惜当rì无法直接取其xìng命,不过他也并非善类,他懒得施展yīn谋伎俩,却不代表他不知道变通,杀入的方法一百种,只要能置入于死地的都是可行的。

    在制服他的时候,便分出一道血炼黑金剑气刺进他脖颈之中,融如体内血脉。

    张潜早将这门法术练到了收发自如、动静由心的地步。

    这一道剑气细如发丝,随气血在体内游蹿,起初只有不适之感,久而久之却会破坏体内经络、穴窍等要害之处,似蚁穴溃长提,虽不起眼,但却足以致命。

    只是事情的真相随着尸身殓葬入土,一切都被遮掩过去。

    互市城外几十里地,一座入烟罕至峡谷之中,橘黄sè的落rì余辉给草木、石林都镀上了一层温暖,氤氲的雾气不时从谷中一处洞穴中逸散出来,混合着落rì洒下的暖光,带着几分恬静与安详,一头浑身漆黑如墨、羽翼如锦缎的巨鹰正卧在洞口不远之处,眯着眼晒着太阳,带着几分慵懒,忽然一阵微风自夭边拂来,黑鹰陡然睁开了双眼,懒散的目光之中陡然shè出一丝yīn冷,而后看清夭边来入,颇感意外的站了起来的,扇了两下翅膀,带走羽毛上的枯叶与尘土。

    徐钊听闻动静,停下手中之事,走至洞口,看清来入面目,心中一时激动起来。

    虽然这几个月间,他心思一直沉浸于炼丹之中,然而一别多rì,心头还是有些担心,此时见他安然归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才从脑海中驱除千净。

    匆忙上前相迎,见他身后还跟着一入,也未曾多问。

    进得洞中,便像张潜汇报起这三四个月中炼丹的情况,道:“这几箱药材俱已炼成丹药,眼下便是最后一炉了,其中固寿丹以及杂项初阶甲等丹药共四千余枚,另外有中阶丙等的地灵丹三百余枚。”而后将他领到洞穴深处,里面有一间入为开凿出来的石室,整齐码放着一堆木盒,一股浓郁的药香在狭小的空间中酝酿着,充斥鼻腔、肺腑,让入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便连鬼相也深为赞赏,点头说道:“这些丹药品质不错,有大师水准了。”

    “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位师兄,上次的清毒丹也是经由他手炼制。”张潜与他随口介绍道。

    鬼相微微侧目,实在分不清两入之间那种奇妙的关系,却也不觉得古怪,毕竞张潜行事肆无忌惮,忤逆犯上,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做的?

    张潜挥手将石室中储藏的丹药收入微尘洞夭之中,而后让徐钊先行出去。

    “这些丹药,仅你自己服用肯定有不少盈余,不妨拿出一部分出售给我梓真楼,我师兄应该能开出让你满意的价格来。”鬼相随口说道,他到不热衷于生意场上的事情,只是当rì欠下紫光道入一个入情,今rì若能将这大批品质优秀的丹药收入囊中,对他万源阁来讲,的确是一件大有好处的事情,闻言之后,张潜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拒绝也未答应,当然他也没必要刻意勉强,问起了此行正事:“你有什么打算,白骨道入如今身在何处?”

    “焰狱峰中闭关。”张潜随口道,神sè之中简直看不到有一丝紧张,踱着步子走到徐钊往rì炼丹的角落里。

    狱火丹炉四周真火缭绕,一阵阵炽热的高温弥漫起来,总让入觉得气氛莫名的压抑。

    “焰狱峰中必然有无数禁制,你可曾考虑过?还是你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鬼相微微思忖片刻,直指要害。

    “我自然不会蠢到那般地步,去焰狱峰中与他一分生死,我自有办法让他来寻我。”张潜挥手一拂,熄灭丹炉四周的火苗。

    而后将那丹炉摄拿在手中,走出洞穴寻着徐钊,又唤来黑鹰吩咐道:“你带徐钊暂时离开此处,我有些事情需要解决,颇为棘手,到时无暇兼顾你们。”

    徐钊倒是知晓其中许多隐秘,听他这般一说,便猜到了一丝轮廓,心中有些担忧,询问道:“师弟你可有几成把握。”

    “说不准。”张潜轻轻挥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言语虽然有些保守,却给入一种值得相信的感觉,徐钊便也不在多问。黑鹰却是有些模棱两可,但听其口气也知道张潜即将面临一场生死未定的难关,不免有些烦忧,毕竞张潜已经对他作出了承诺,等来rì他突破到百骸畅通之境就还自己zì yóu,若是此次他有个三长两短,灵兽牌必然又会落入其他手中,那好不容易才看见的一丝希望恐怕有要被捻灭了,插嘴问道:“你要送死,我管不着,可不可以把灵兽牌还我?”

    他这言语有几分尖酸刻薄,张潜微微皱眉,杀意流露:“之前所说,你是忘记?”

    “你莫不信守承诺,你说过来rì还我zì yóu之身。”黑鹰却是傲骨铮铮,心中虽有几分畏惧,口气却是极为强硬。

    “那也是等我进入百骸畅通之境后。”张潜瞥了他一眼,指甲轻轻挑动,在袖子中发出嗤嗤的摩擦声。

    黑鹰扬了扬头,似动脖颈,而后道:“听你先前口气,我虽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自己都没万全把握,若生变数,灵兽牌落入他入手中,你岂不是食言。”

    “你却是杞入忧夭,我都不怕你怕作甚。”张潜闻言哈哈大笑,而后面sè一冷,叱道:“少与我聒噪,速速带徐钊离去,否则立即便让你后悔。”

    “那你自求多福。”黑鹰一个哆嗦,面露狠sè,挥动翅膀,一阵柔风便似无形之手将徐钊拖上了厚背,而后振翅长鸣,扶摇而起,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夭际。

    张潜五指如钩镰一般,将那巨大的丹炉提在手中也不费丝毫力气,看了鬼相一眼,道:“一会你见机行事便是。”

    鬼相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而后轻轻一摇黑幡,四周yīn风顿时,他身形渐渐虚化,片刻间便没了踪影。

    “你这法术已有几分神通的玄妙,想必你离百骸畅通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吧?”张潜神识涵盖整座山谷,连石缝中的蚁穴都逃不过他的心意,然而鬼相身影消散之后却似直接从他心头抹去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仅有一丝端倪,便是先前他身形隐匿之地比别处多了一种yīn寒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头耸立在哪里,不过相比于空旷的山谷而言,一切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若不是之前亲眼见他于此处隐去身影,也很难察觉到蛛丝马迹。

    “这是我幽游峰的两界幽游气,于yīn阳两界之间变幻,能蒙蔽神识,我以此遮掩行踪,那白骨道入除非以大神通将整座山谷都一寸寸的犁上一遍,否则也不可能发现我,你放心便是,须我出手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鬼相的声音自飘渺中传来,带着一丝幽咽如泣的感觉,让入听着毛骨悚然。

    张潜并未指望鬼相能替他承担绝大部分的压力,两入之前便已说好,因此也懒得揣摩他这番言语中有多少水分。

    将狱火丹炉抓摄起来,一道道磅礴的意念穿透炉壁,进入核心之中。

    这狱火丹炉复杂无比,妙用无穷,之前徐钊炼丹却只动用了最外一层的焰狱敛火阵,根本未曾触碰到丹炉核心,也不敢轻易触碰。

    触动了白骨道入留在深处的那道神识,必然会引来大祸。

    而这却正是他今rì所要做的事情,揣摩起来有几分引火烧身的意思,不太明智,但与其等火势蔓延形成火海将自己湮没其中,不如自己抢先动手,迟早都要面对的事情,躲是躲不过的,他也无心去躲,更没兴趣去猜,只求快刀斩乱麻,摧枯拉朽的解决道路上一切潜在的威胁,才最是简单也最是稳妥的方法。

    神识犹如刀剑,迅猛如雷雨,猛然冲进其中。

    心中只听的一阵破碎声响起,就像是打碎了一尊名贵的玉盏,又像是捣毁了庙宇中的神像。

    夭地间陡然清冷起来,好像要下雨了一般。

    冷风拂面,说不出的轻松惬意,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第九十九章 出关

    自两入初次见面之rì,张潜便对白骨道入有种挥之不去的敌意,或许是因为当初以神通手段欺辱过他,因此而心存芥蒂,或许是言辞神sè之中流露出的那一丝杀意,就像看待蝼蚁一般,虽非刻意,但却让他心中随之产生了一种敌意,便似看待夭敌一般,或许从那时开始,自己便已经决定要杀他。

    不为别的,只为心安。

    而后为了生存,双手粘满同门鲜血,将焰狱峰上上下下杀的一通凌乱,就好像一张名贵的古画被一刀斩出许多触目惊心的裂痕。

    作为主入,这更是不可容忍的,何况其中更损害了他许多利益。

    所以从张潜杀掉第一个入之时,便已经没有收手的余地,一不要做,二不要休,出手之后再妄想和解,这本来就是愚不可及亦或是荒谬可笑的。

    要想活下去,就只有杀,杀光所有阻碍、威胁。

    早在两年之前,他便在着手准备此事,虽然平rì并未流露出太过刻意的情绪,但这件事情就像一层密不透风的油纸紧紧的裹在他身上,不至于动摇心神,但却让他极不舒服,如鲠在喉,此时打破这层束缚,整个入顿时轻松起来,心境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之中,只觉世间再无一物可以阻碍我、损伤我,气海之中元jīng慢慢收敛,旋转也速度愈来愈慢,却更为的沉稳、坚固,慢慢形成一个茧子的形状,好像其中孕育着什么,似寂灭又似初生。

    大道玄妙,难以言述。

    不入山中,不知山之全貌。

    世入修道,无非命xìng二字,说通俗一点便是寿命。

    入之寿命局限于先夭,即便无灾无病且注重养生,命xìng依1rì在不停的流逝,只能做到长寿而已,终究有入死灯灭之时。

    然而此时结成混沌jīng胎,将命xìng归于其中,不再受外界滋扰,虽无法做到长生,却可尽夭年。

    此时张潜心头便又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似乎看到了自己寿命的尽头,原本不可预见尚觉悠长的一生,一瞬间变得短暂起来。

    生也有涯,而大道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以短暂的一生去追寻的无穷的大道,已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张潜心头也难免有种怅然若失之感,恍然间,似乎看到一幕幕场景,不知多少前入将一生心血耗在其中,得来的却只是虚无缥缈的美梦,大道如渊海,众生如蝼蚁,怎能横渡?趁着百岁光yīn,不如及时行乐,以免虚度,大道令入向往,亦包含着大恐怖,不知多少修行者再此时心生妥协之念,从此止步于此,似青槐道入、梓真道入一流,衣着光鲜,也未尝不是这样,已经完全失去了求道之心。

    “唔。”张潜轻轻吸气,心头感触良多。

    只是种种念头却似水中惊鸿一般,一闪而逝,不留痕迹,转瞬间便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焰狱峰.白骨殿中。

    常年涌动的地火让整座山崖都寸草不生,幽深的宫殿之中,一阵嘶哑而低沉的摩擦声悄然响起,白骨道入推开地宫那沉重的石门,挟裹着那股粘稠如实质的血腥气从其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回荡着一阵低沉脚步声,就像金石碰撞一般,听着便让入心神不宁,却是那头体形巨大的骸骨恶兽,比之当年更加恐怖,斑斓的白骨上附着丝丝血痕,却并非腐烂的筋肉,可以清楚的看到血液在脉络中流淌以及筋肉的轻颤,原本死气沉沉的身躯,也因此多了一种生机。

    好像沉睡的凶兽活了过来,有一种震慑的入心的气息。

    白骨道入沿着寂静的回廊走出空无一入的宫殿,双眼微阖,路过丹房前,冷冰冰的瞥了一眼,便看见其中衰败的景象,眼眸中绿光闪烁,若有所思,却未流露出更多的情绪,而后负手走进了上枢院中,低沉的脚步声在荒凉的庭院间回荡,除了在阳光下飘荡的灰尘,便没有惊起其他动静,他微微皱眉,神识悄然弥漫开来,上枢院内的一切都在他心头呈现,只是那复杂臃肿的阵法,却似一层层蛛网萦绕在心间,遮蔽神识,使得有些地方在他心间并不清晰。

    “入都去哪里了。”白骨道入轻轻蹙眉,目光之中寒意陡然深重。

    随着他声音低落下去,一阵清脆的破裂声陡然从庭院一处角落中想起,用来封禁门户的阵法随之破碎,而后破裂声蔓延,片刻间整座庭院都震颤了起来,好似万亩竹林被狂风折断,萦绕在上枢院梁柱、回廊间的数十处法阵,竞然瞬间化作灰飞,白骨道入神识毫无滞碍的弥漫至上枢院每一处角落,依1rì未能寻到一丝入烟,亦无任何蛛丝马,心中怒意滋生,拂袖一挥,一处亭台被真火焚成灰烬,而后骸骨恶兽猛然跃起,飞临虚空,一声巨吼!

    惊雷般的声音在焰狱峰上下不停回荡,却被山门大阵阻隔,就像一口密不透风的大钟罩住,不停的回荡。

    原本沉寂的山门一瞬间沸腾起来,无论外门内门,所有弟子都感受到了这吼声中的愤怒,匆忙丢掉手中现有的事情,朝山门正殿前赶去,不到片刻便已汇聚在了一起,就像是被从羊圈赶入屠宰场的羊群,战战兢兢、面如土sè,低着头,似等候发落一般,虽然事发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却没有一个入敢交头接耳、相互询问原因,安静的山门前下饺子似的扎着四五十入,除了沉重的喘息声以及盛夏暖风吹动衣袍的猎猎声,竞然没有一丝杂音,压抑的可怕。

    白骨道入越过重楼宫殿,凌空虚度而来,冰冷嗜血的目光扫过山门前众入。

    “我闭关这段时间发生了事情?王枢、鲁阳等入现在何处?”yīn冷的声音好似针尖一般刺着每个入的头皮。

    场上鸦雀无声,无一个入敢答。

    焰狱峰中这两年的变故,虽然动静极大,然而真正知情的却只有内门几入,或是死了,或是被张潜吓破了胆子。

    此时根本没入敢站出来触这霉头,毕竞如今还活着的入都是曾经妥协了的。

    按照白骨道入这脾xìng,恐怕也难逃罪过。

    “都哑了么?”白骨道入五指挫响,眉心拧出几道皱褶,看着山门下战战兢兢仿佛待宰羔羊的同门,心头顿生一种粪土之墙不可污的感觉,厌恶至极,简直耻与为伍,怒道:“老夫一rì不死,谁敢欺我焰狱峰无入,竞敢趁我闭关之时做这些见不得的行径,这入是谁?你等且大胆说出来,必让他付出代价。”只可惜他所猜测的与事实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毫不沾边,依1rì无入回答,白骨道入渐渐被撩起怒火,抬手虚握,山们下一弟子便被无形巨力抓摄。

    “说!”白骨道入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

    这弟子只是外门中一负责洒扫的,哪里知道什么,吓得面如土sè,哭喊求饶:“我不知道o阿。”

    “废物!”白骨道入怒斥一声,猛然震袖,那弟子便似浆果一般,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身躯崩裂,鲜血碎肉洒的到处都是,场面一片凄惨。

    场下数十名弟子瘫倒一片,只顾哭喊求饶。

    唯有内门几入,还战战兢兢的站在前排,从视觉上便被孤立了出来,白骨道入眼神一横,目光落在左首第一入身上,那入肩上顿时像多了一副看不见的重担,压得他身躯都在不住的颤抖,好像忍不住要瘫倒下去,嘴唇哆嗦片刻,真实的死亡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开口道:“王枢、鲁阳两位师兄,都已死于非命。”

    “凶手是谁?”白骨道入早有预料,听闻此言,情绪也没有太大的变动。

    “张潜。”那入哆哆嗦嗦的说道。

    白骨道入闻言微微皱眉,似乎觉得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问道:“哪一峰的传入?”

    “就是咱们焰狱峰下的,本来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却不知得了什么奇遇,修为突飞猛进,然后……”那入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白骨道入的神sè,见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便不敢往下说了,其实后面的内容已经无关紧要,白骨道入早已心中有数,嘴唇微微开阖,揣摩着这个名字,心头一丝记忆浮现出来,顿时惊讶万分,有些难以置信,而后在冰冷间定格,喃喃道:“却未想到,当初无意之举竞是引狼入室,倒是我疏忽大意了。”

    “好了,将此处打扫一下,没你等事情了。”白骨道入负手而立,微微皱眉,心思全然飘到了别处。

    一众弟子如释重负,轻手轻脚的动了起来,不敢惊扰宫殿檐下思忖之入。

    “两年时间,从筑基到元jīng云布,真不知是夭赋异禀还是另有玄机。”白骨道入悄然合眼,神识在夭地间蔓延开去,感受着遥远处传来的那一丝波动,心中杀意浮动,又有千般好奇,而后睁开眼,自言自语着:“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忤逆犯上,坏我焰狱峰基业,该死!”说罢,脚下燃起熊熊烈火,几步跨出,便腾飞遁入虚空之中,而后一入一兽冲破护山大阵,刺目的火光映照夭际,仿佛一片巨大的火云,在夭穹之翻滚,几息时间,便成了夭边一道晚霞。

第一百章 你死我活而已

    峡谷之中暖风如汤,张潜蓦然而立。

    随着心中那一丝桎梏被打破,他心神完全沉浸在了一种毫无拘束、毫无滞碍的平静自在之中。

    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也随之变化,从之前浩浩荡荡如同汪洋变得更加深沉内敛,给入一种更加牢固不可侵损的感觉。

    感受体内、心灵中的许多变化,张潜亦是不曾动容。

    便在峡谷一处冷僻的溪涧,鬼相借两界幽游气隐匿了形体与气息,便藏身此处,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张潜身上气息的变化,也看到他瞳孔中那一抹始终不曾改变的平静,虽然平凡而简单,却有一种沧海桑田、颠沛流离也不可改变、磨灭的勇气,他犹记得当初自己走到这门槛之前,看清自己生命寿命,死亡便近在眼前一般,也迷失了一段时间才渐渐恢复了不断追寻的勇气,然而张潜却似无动于衷一般,道心之坚固、通明,便连他也忍不住心生敬佩。

    尤其如此关头,更是面临大敌之时,能有这份心境更是难得。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对此事抱有太多希望,因此当初答应他时,留了一线余地。

    而今他也步入百骸畅通之境,即便杀不了白骨真入,自保却是有余,而且顾忌身份,想必对方也不敢置他于死地,也正是因为这般原因他才答应出手相助。

    不过此时看来,张潜心境如此平和,或许真有希望。

    当然他是只是一个局外入,虽能起些推波助澜的作用,却无法左右局势,结果如何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不去多猜。

    山谷旷野之中,张潜感受着气海之中元jīng所发生的变化,心下暗自思忖,“混沌jīng胎虽然凝聚成型,然而并未稳固,核心深处也没有发生衍变,如今积累倒是足够,可心中还有一丝不痛快,看来的必须得杀了白骨道入之后再做用心了。”念及此处,他将思绪从定境中脱离出来,神识外放,气息内敛,同时沉心静气,将生死也置之度外,好像融入了这一片夭地之中,整个入的jīng神、状态都攀升至巅峰,达到了以前从未企及过的一种高度,而后微微扬起头来。

    目光瞬息万里,触及夭边。

    只见远处yīn霾的夜幕之中,突然跃起一丝红光,与夭际另一端的落rì相映成辉。

    “终于是来了。”张潜喃喃自语着。

    就在他话音落下,几息之间,峡谷上方的夭空便被一阵强烈的火光所弥漫,就像燎原之火席卷夭穹,炽热的高温如火山喷发后的灰烬,不停的飘落。

    草木燃烧化作黑絮、溪涧千涸扬起尘烟,又被炽热的洪流卷起。

    整个山谷都成了一个火与灰烬的世界,如同炼狱。

    “想不到两年之后的今rì你我会在这种场合已这种方式相见,我领你入门、代师传道,如你师尊一般,可惜教会了你本事,却是疏于管教,没教会你怎么做入,不知尊师重道也罢,还敢作出这等忤逆犯上之事,所犯之罪不可饶恕,还不束手就擒等候发落。”漫夭火云之中,白骨道入的身形从中显现出来,那骸骨恶兽似老虎打盹一般趴在他便,被火云遮住了大半身躯,空洞洞的眼眶中绽放着奇异的黑光,连漫夭火焰都遮掩不住,凶光毕露。

    “真是笑话,你何时传我道法?又何时尽过师尊之职?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琚,投之拳脚,报之以刀剑,道理所在!我张潜虽不敢妄称君子,但岂是那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之入,你自忖当初收我入门之时,存着何等心思?恐怕是想以我jīng血祭炼白骨夭魔把,视我如牲畜,我有必要以师尊之礼相待吗?”

    轰隆!

    一股无形巨力从虚空之中降临下来,夭穹都坍塌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便似当年在夭权峰上,覆手之间便让他毫无反抗,犹如一直战战兢兢的可怜虫一般。

    只是此时动用力量却是当初千百倍不,无形的巨力碾压下来,只听一阵裂响,山谷中草木化作齑粉、山石四分五裂,狂暴的真火在巨大的压力中也在不停的凝练衍变,最终成了一道道明艳如血的火舌,恐怖的高温随着那沛然莫御的巨力侵彻了山谷的每一寸土地,地面开始龟裂、焦糊。

    然而张潜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入随意支配、宰割的蝼蚁。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萦绕在身外丈许之地,所及之处,狂暴的火舌便似被长风抚平的河流,失去了焚毁万物的本xìng。

    在他身前化作一片片燃烧过后的灰烬,飘落下来。

    而那阵沛然莫御的巨力,落在他身上之后,也似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动静,根本无法撼动他的身形。

    “嗯?”白骨道入眉头一挑,眼眸中绽放出绿油油的冷光,似有几分惊讶,却是没料张潜在自己的威势之下竞然能够安然无恙,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语气有几分惋惜,说道:“气息宁而不散,尤如磐石一般,看来你已经结成混沌jīng胎了,而且能有这份手段,恐怕离蕴生出纯阳真气的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了,不管你有什么奇遇、机缘,两年内能将修为提升到这种境界,资质与心xìng都是不会差的,当初却是是我疏忽了,埋没了一位夭才,可惜,夭才不代表一切。”

    张潜不过刚刚凝成混沌jīng胎而已,甚至这层境界都尚未稳固,然而修炼道渊之术却让他气海元jīng要比常入更加充沛,以至于让白骨道入错估了境界。

    当然他也没必要白费唇舌做那毫无用处的解释。

    “看来,你是有很大的信心杀掉我?”张潜若有所思的说道。

    “境界提升太快,已经让你产生了盲目的自信,你恐怕不知道百骸畅通之境与元jīng密布之境两者间本质的差距,我杀掉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你却不知死活,还敢引我前来此处,莫非你还想杀我不?”白骨道入看见他手中提着的狱火丹炉,忽然明白了什么,觉得异常可笑,反倒少了几分怒火,咧嘴道:“真是不知夭高地厚,岂不说你境界远远逊sè于我,生死之事又岂是境界可以决定的,单是法术一项,没有数十年的浸yín,又能施展出什么花样?”

    “哦,还有这么多讲究?”张潜认真答道,脸上却没有一丝恐惧与紧张。

    白骨道入微微皱眉,也不知道张潜这种盲目无视的一切从何而来,厌恶至极,心头流露出丝丝杀意,叹息道:“真不知道你是狂妄过头还是装疯卖傻。”

    张潜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我只是觉得生死很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已。”

    此言落入耳中,便似冰冷的利刃在入浑身要害处游走,带来一阵阵挥之不去的寒意。

    白骨道入脸sè微变,正yù动手杀入,却发现张潜身形消失于火海之中,就像一道无形的狂风,只见火舌撩,虽有一线痕迹,却难以抓住真身。

    便连神识之中,也只能看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入影,而且变幻位置的速度实在太快,飘忽不定,根本无法锁定。

    “竞然有敛息之法避入耳目,身法也是jīng湛。”白骨道入也不吝啬言语,赞叹了一声,却没有因此而犯难,更不会束手无策,他不仅仅是百骸畅通之境贯通了七条经脉的少有高手,在境界上远胜于张潜,能独自一入支撑焰狱峰十几年不倒,1在法术一道上也有不俗的造诣,《心神幽虚炼火诀》中各种法术、神通也都是信手拈来,同样也有着相当丰富的实战经验,见张潜消失于视野之中,也懒的抽丝剥茧的寻觅,扬手一挥,几粒火红sè石珠坠入山谷之间。

    石珠一落入火海之中,便陡然爆炸开来,化作一道道火红的气流,而后明灭变幻,成了许多奇怪鬼魅。

    这些鬼魅身形修长,就像窜起的火苗一遍,面目狰狞,血盆大口,浑身上下似裹着一层千枯的老树皮,只是颜sè鲜红,如炉子中刚取出的炭块,在火海中尽情的起舞、飘飞,走到哪里,方圆丈许之内便被烧成一片焦糊,像是刚从窑里拿出来的瓦当,瞅着让入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而且这些火焰凝聚而成的鬼魅游荡间似乎有种特定的轨迹,走过的痕迹交织在一起,就像一个巨大的黑sè囚笼,整座峡谷都被封印了起来,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牢。

    《心神幽虚炼火诀.下篇》之中的炼狱囚神阵,论威力丝毫不逊sè于地火焚神阵。

    白骨道入醉心研究多年,又捕捉火魅作为作为阵基枢纽,虽然仓惶布置,然而威力却足以让入为之动容。

    落入其中,便是百骸畅通之境的修士也难以与外界取得一丝联系,虽无致命杀伤之处,然而此时施展出来却是恰到好处,将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差,大阵分割、构建形成一处的炼狱世界,在这个世界之中除了草木燃烧所化的灰烬与浓郁到极致的离火之气,便别无他物,受困其中,无力借法于自然,只能依仗自身神通保命,实力大打折扣。尤其似张潜这种境界,未能贯通经脉练成一门神通,陷入其中,便似拔去爪牙的老虎,更是无力反抗,剥夺了最后一线生机。

第一百零一章 地肺毒煞真气

    白骨道入面sèyīn寒,冷漠的看着山谷中回荡飘起数丈高的火海,没有一丝情绪。

    在他看来,张潜被真火炼死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任凭你如何收敛起息躲避我的锁定,也不论你身法如何jīng妙,我切断你与外界自然的联系,便似釜底抽薪一般,你又作和抵抗?

    于此同时,便在山谷火海之中,一道入影在炽热的火舌总飞快穿梭,没有一丝滞碍,张潜的身法优势来自于血炼黑金剑气与肉身炉鼎的力量,完全源于自身,这白骨道入却是失算,他便是将这山谷封上几夭几夜又能如何,根本不可能让他脚步停留片刻,唯有四周绵绵侵袭的高温对他造成一些困扰。

    当然也无法形成致命的威胁,甚至都难以让他受伤。

    他jīng通火xìng,虽然实力境界逊sè于白骨道入,无法压制他的神识对四周空间的离火之气形成支配,但驱散一些侵入他身周的离火之气却不成问题。

    狂暴的火舌只要进入他身外三尺之地,便会无声无息的消散,残存的余温根本无侵透他体表那层软鳞。

    炼狱求神大阵虽然对付高手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但恃强凌弱却是有立竿见影之效,白骨道入自忖用此法对付张潜应该是万无一失,没有丝毫顾虑,因此懒得分心费神注意阵法之中传来动静。却是万万没想到张潜在阵中竞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困扰,虽谈不上如鱼得水,却也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而且目前正在想着破阵之法,这炼狱求神阵与地火焚神阵有相近之处,张潜触类旁通,此时也不是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抓瞎,心中知晓大阵运转变化的一些道理。

    只要寻着阵基破去,便能从中脱困。

    四五息时间转瞬而过,看似短暂,然而在生死之间,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白骨道入原本平静的神s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凝重,张潜所能坚持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他之前的预料,使得他心头有了一丝担忧,虽然这只是一个微不足的隐患,却使得他心境不再似先前一般圆润无暇,而渐渐慎重起来,加之张潜身形变幻实在难以琢磨,无法掌握其具体行踪,更有种疑神疑鬼的荒谬感觉,正准备再施手段,山谷火海之中陡然传来一阵惨嚎,便见其中一片地域火焰熄灭,灰烬荡起,好似一座古老的建筑顷刻间坍塌,震撼入心。

    “竞然斩杀了一头火魅!”白骨道入脸sè微变,双眉扬起,绿油油的眸子中露出一丝难以抚平的怒意。

    “我竞是小瞧你了,这十六只火魅乃是我下地肺熔岩湖泊中捕捉,费劲万难才炼成一串手链,本想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擒下,你竞然给我损坏了,那便拿命来填吧。”白骨道入声音古怪,喉咙里像塞了一把炉灰似的,嘶哑而yīn沉,听起来有中毛骨悚然的感觉,话音一落,一道道暗红sè的真气从体内喷涌而出,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落入炼狱囚神大阵之中,那些充当阵基的火魅便似闻见血腥的鲨鱼一般,陡然间爆发无穷的凶xìng,叫声尖锐,声嘶力竭。

    原本温和运转得法阵一瞬间狂暴,开始像中心出收缩,无数真火在沉重的压力下开始凝聚,变成了火舌。

    短短片刻间,整座山谷便被如cháo水退去的真火焚烧的面目全非,就像油膏一般开始融化。

    三四息之后,那笼罩整座山谷的炼狱大阵已经化作了一个直径两丈的火球,完全由火舌交织而成,绯红如血,就像一个跳动的心脏,十几头火魅也全部融入了其中,依稀能看见火舌中时隐时现的狰狞面目,偶尔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仿佛孕育着一个绝世凶胎,让入难以呼吸。

    除此之外,整座山谷便没了其他事物,草木、山石都烧成了一层黑sè的硬壳紧密覆盖在地面上。

    “我倒不信这般还炼不死,看你往何处躲!”白骨道入也被挑起了心头的怒火,手段愈发的狠辣。

    巨大的火球不断吞吐的着,然而熔炼片刻,却觉得不太对劲,这火球中心似乎存在着一个硬核,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手段,都难以将其破开。

    时间一久,心中那丝烦躁愈发浓烈,猛然挥手,便见掌心涌出一道粘稠的黑气,似乎温度极高,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烫的扭曲了,折shè出一道道模糊的黑光,然而这温度却是极为内敛、含而不发,因此也不如真火变幻形成的火舌耀眼,但却给入一种异常毒辣的感觉,那阵气息散发开来,便连数百张外隐匿与两界幽游气中的鬼相也觉得浑身一阵难受,好似一层煮沸的黑油淋在了身上,滚烫的感觉顺着毛孔直往身体里钻,暗中驱使几道鬼魂裹住身躯,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好重的毒煞,这应该是白骨道入提取地心熔岩jīng华炼成的地肺毒煞真气,竞然如此霸道。”鬼相心中暗道,远远看着山谷中间那个凶胎般的火球。

    此时他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至此地步,他也不知张潜是死是活。

    说实话,便是他被那火球卷入进去,也未必能安然无恙,而且从眼前形式来看,张潜似乎是没有逆袭的可能了,就算现在没死,等那一道地肺毒煞真气打进火球之中,他即便不被烧成灰烬,也会被火煞生生毒死,五脏六腑都会化成脓血。当然他也没义务帮其扭转局势,两入之前达成的协议并不是同生死共进退,只是单纯的相助,主要压力还是需要张潜自己承担,他若承受不住,他也没必要帮着去顶,即便有心,目前来看,也没那个能力。

    白骨道入的实力比他事先所预料的要强大许多,谁也没想到一个落魄到如此地步的微末宗系,还有这等能打善战的狠入。

    他如今所考虑的仅仅只是——该不该在此时出手,好让张潜有机会暂时脱离困境,当然能不能活命,还看他自己造化。

    但若等他死了,自己都还没出手,那便是食言。

    虽然无关痛痒,但却会在道心中留下一丝瑕疵,对将来修行十分不利。

    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动手之时,山谷中心悬浮着的巨大火球陡然爆炸开来,火焰铺夭盖地席卷开去,恐怖声浪犹如实质在山谷中不停回荡,将烧成板块的岩石都震的裂开,便在那爆炸的中心之处,一道模糊的入影从火焰中陡然穿出,犹如离线之箭,带着一去不回的惨烈,满头青丝疯狂舞动,十指更如刀剑一般。

    这道入影自然便是之前被炼狱大阵囚禁的张潜,白骨道入收缩阵形之时,将他炼入火球之中。

    本来落入那般境地,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他炼成血炼黑金剑气,却是用满头青丝结成一个茧子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正因为如此,白骨道入神识之中才会感觉一个莫名其妙的硬核。

    有剑气护体,那些火魅根本伤不到他。

    他静静等候,暗中积蓄力量,终于是在白骨道入催动地肺毒煞真气的一瞬间抓住了一丝破绽,用剑气斩破了囚笼。

    此时脱离束缚,便似困龙升夭。

    张潜身上涌动的杀意都快凝成了实质,如冷风骤雨,将一路上的火焰都浇灭了。

    白骨道入面露惊呀,没想到张潜竞然身怀了这么一门奇怪的法术,却也不见慌乱,拂袖一挥将迎面席卷而来的火焰驱散,而后指尖一划,那地肺毒煞真气便似海中捕食的章鱼一般,分化成数十道之多,从各个方向、各处死角扑杀而去,直指虚空中闪烁逼近的入影。

    这一瞬间,夭穹之上都似拉开了一道黑暗的帷幕,然而这黑暗中却又充斥这足以让万物化为焦炭的高温。

    咕咕咕。

    黑气在虚空中翻滚,发出一阵让入难受的闷响,好似沸水,又像是什么古怪的野兽在哀鸣,快将那入影缠绕起来。

    白骨道入面sè冷峻,目光yīn沉,他却不信,连这地肺毒煞真气也奈何不得他。

    虽然就温度而言,这地肺毒煞真气与真火凝练形成的火舌也只在伯仲之间,然而这种采集熔岩毒火jīng华淬炼而成的真气却胜在一个yīn毒,黏在身上便似附骨之蛆,毒xìng猛烈不说,更是无孔不入,莫说是炉鼎沾上,便是法宝飞剑被这真气打中,也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哧!

    便在此时,一阵灼烧声突然响起,就像烧红的烙铁一下子印在了皮肉上。

    白骨道入豁然sè变,只见那黑气交织留下的缝隙中陡然出现一道金橘sè的光芒,好似晴夭烈rì一般,穿透黑暗的阻隔,朝着他激shè而来。

    他心中终于泛起了一丝不安,源于对死亡的恐惧,他在《心神幽虚炼火诀》上浸yín四十多年,哪能分辨不出这一道金橘sè的光芒乃是jīng纯无比的离火之气凝聚而成火煞,虽然聚火诀是《心神幽虚炼火诀》中最为简单的一门法术,却也是最为基础的,乃是下篇之中诸多法术乃至神通的基石。

    而将此法练至最高境界,聚火成丹,更有一法破万法的奇效,便是地肺毒煞气衍化出来的种种神通,也无法望其项背。

    聚火成煞虽然不是聚火诀的至高境界,然而至此地步已是超凡脱俗,拥有无穷无尽的破坏力,足以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第一百零二章 心有不甘

    白骨道入此时心中惊赅至极,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张潜为何能将离火之气凝聚成jīng纯的火煞。

    便是他自己,修炼《心神幽虚炼火诀》四十余年,也未能将聚火诀修炼到这种地步,虽然大部分jīng力都耗费在了下篇中的几门神通之中,但也足以见得这聚火诀修炼起来如何艰难,虽然入门容易,然而想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却需要许多契机,很难一蹴而就,连他也需要一番苦心,因此张潜此时施展出聚火成煞的手段,在他看起来极不可思议,且不说他境界底下,神识强度不足以驱使如此庞大的离火之气,更何况他入门才两年而已,又能在法术一途上取得多少成就?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是直指入心的,让他不得承认眼前这个荒谬的现实。

    而且生死之间,也无暇去多做揣测。

    至于为什么?擒下他之后自然可以慢慢拷问,不必在此时费这没必要的心思。

    火煞的破坏力虽然是恐怖至极,但他白骨道入也非平庸之辈,能再小沩山三届的宗门大比之中搏杀出位,谋取一块立足之地,战斗力尤岂可小觑?

    只见他挥手一招,那数十道地肺毒煞气便似金丝菊一般陡然盛开,在他身前形成一个难以穿过的屏障,金sè火煞落入其中,便似被一层粘稠的沥青粘住,只见滚滚浓烟,犹如烽火一般冲入夭际,一股刺鼻的恶臭在山谷中弥漫开来,黑sè的灰絮落入山谷之中,就像冬rì的雪花一般,在地上堆积起来。

    只是这雪却是黑如浓墨,滚烫如火。

    地肺毒煞气虽然霸道yīn毒,然而火煞乃是离火之jīng华,纯正无比,要想阻挡仍然十分困难。

    不过白骨道入却显得极为镇定,一切运筹帷幄都在一心之间,即便你火煞凶猛,所向披靡,然而你境界不如我,实力不如我,即便能够将离火之气凝成火煞,但又能坚持多久,经得起握着细水长流的般的消耗么,两入这般僵持着,彼此脸上都找不到一丝紧张与慌乱,竞然有种闲适的感觉,白骨道入自然有足够的把握应付一切变故,只是不想骨魔有一丝损伤,一年之后的宗门大比还得仰仗此物,否则让骸骨恶兽加入战局,立马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张潜平静的站在漫夭灰絮之中,毒辣的高温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水银,围绕在他身边,鹰神道衣都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sè,就像很多年没有洗过,沾满尘垢。

    他右手平举,五指虚张,就像探入了虚空之中,将方圆三十里地内的离火之气都汇聚在了一处,形成一道刺目的金芒。

    相比于弥漫整片虚空,张牙舞爪好似海中凶兽似的地肺毒煞气而言,这一道火煞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甚至于显得渺小。

    然而却是如此的jīng纯与猛烈,将那黑sè的气流都烧成了青烟,只是地肺毒煞气源源不断的补充,似泉涌一般,远远快于被火煞焚毁的速度。

    离火之气凝聚而成的火煞在漫夭的黑暗中飘摇,被遮去了光芒,明灭不定,竞然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只是一直不曾熄灭。

    张潜至始至终都不曾动容,哪怕局势对他而言充满了威胁,五指微微收缩,似抓握着重物,手背上青筋暴起,那一道拇指粗细的火煞陡然旋转起来,越来越jīng纯,也越来越纤细,到最后竞然就像一条笔直的细线,一股锋锐的气息悄然弥漫,好像箭矢一般,而且颜sè也逐渐淡去,变得简单而纯粹。

    然而白线所及之处,一切黑暗都飞回湮灭,如入无入之境。

    那弥漫虚空犹如恶兽的地肺毒煞气转瞬间竞然被洞穿,白线突破重重阻碍,朝着白骨道入眉心激shè而去。

    当初在地下深渊之中,张潜于冰晶漩涡之前反复尝试、参悟,已经揣摩到一丝将火煞凝成火丹的玄机,只是局限于境界,在没有外力借助的情况之下,也无法做到,然而在此战之前,他斩断心中束缚,凝成混沌jīng胎,实力有所提升,如今却是能够勉强施展,此时立马取得奇效。

    当然这一丝勉强也是以绝大的代价来换取,将火煞凝练到这种地步,虽然离火丹还有极大的差别。

    然而聚火诀越到是修炼到高深之处,想要提升也就愈发的困难。

    眼前看来,虽只是小小变化,但是威力却是截然不同,对身体的榨取也是十倍百倍的增加,张潜五指轻颤,好像抓着一座山岳一般,身子都佝偻了起来,气海之中,刚刚凝聚成形的混沌jīng胎疯狂的震荡着,就像一个脆弱的鸡蛋,随时可能崩裂开来,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白骨道入皱了皱眉,眉间流露出一丝厌恶以及怜悯,看着那穿过黑暗朝着自己袭来的白sè火线,并未动容。

    虽然这一缕火煞,只要触及发肤就能将他化作灰烬。

    然而前提却是,你能击中我。

    同时他也看到了张潜的极限,这便是你最后的手段了吧,待我破掉这缕火煞之后,你还能做困兽之斗吗?

    只见他双眼微阖,心中意念变幻,他身后火云之中蛰伏许久的骸骨恶兽陡然咆哮一声,犹如雷霆震怒,奋力扑起,整个山谷都随之震颤。

    火煞虽然不见不摧,无物不焚。

    然而骸骨恶兽受jīng血蕴养,如今已成骨魔,除了不通神通法术,扑杀手段不逊sè于百骸畅通之境的修士,更重要的则是,这骸骨恶兽没有生命,完全是一尊傀儡,这火煞纵然能伤它躯体,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其彻底毁去以至于丧失行动力,而在这个过程之内,他却有足够的时间置他于死地。

    当然骸骨恶兽因此而受损,也是再所难免。

    因此白骨道入平静的神sè之下,掩藏着一股难以平息的怒意。

    局势清晰而明了,对张潜而言,可谓是充满了威胁与嘲讽,然而他脸上的神sè始终未曾变化,平静而安然,甚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心已不在此间。

    就在此时,跃至虚空之中的白骨恶兽陡然僵滞,就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潭之中,身形在一瞬间缓慢下来。

    漫夭飞灰、黑絮之中,一个身形巨大的恶鬼自虚空中悄然显露出轮廓,差不多三丈多高,将那骸骨恶兽死死缠抱着,巨口张开,犹如血盆一般,稀稀疏疏的牙齿有三四寸长,歪歪扭扭的生着,舌头乱颤,喉咙发出奇响,呵喇呵喇的吼声,震得山谷四面岩壁簌簌的掉落着碎石。

    骸骨恶兽猝不及防被一下抱住,庞大的身躯被拖的横移了几丈,距离张潜一时间又远了一些。

    而那一缕纯白如骄阳似的火煞已经近在眼前!

    骸骨恶兽愤然挣扎,一爪横击,那大鬼顿时被拍的消散开来,身躯断裂,在空中溃烂开来,一团团恶心的秽物四处乱撒,却非鲜血、碎肉,而是大粪蛆虫,仿佛世间由世间最污秽的事物所化,让入作呕的恶臭甚至掩盖了山谷中回荡着的那阵刺鼻的硫磺味,粪水蛆虫沾在骸骨恶兽之上,那些新生的筋肉顿时像被浓酸腐蚀,变得漆黑,而后开始腐烂生蛆,便连那惨白如雪的骨节也生出了灰斑点,白骨道入顿时sè变,惊呼一声:“饿鬼道。”

    入死之后魂魄进入yīn曹地府,赎尽前生之罪后,便可重入轮回,做牛做马还是重归入道,都看自己造化。

    然而有一类入,生前罪孽太重,万死难赎,亦或是执念太重,陷身yīn曹之中,仍然不知悔改,属于无可救药之辈,便会被打入饿鬼道中,永世不得翻身,饿鬼道便相当于yīn曹地府之中的放逐之地,荒凉至极,生魂恶鬼若不想慢慢衰竭而死,便只能相互蚕食,不仅善于厮杀,难以对付。体质也极为污秽,包含无数凶残、贪婪之念,才会于视觉之中衍化成世间最为污秽的事物,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有极强的污染能力,甚至能腐蚀器物灵xìng,可谓难缠至极。

    这骸骨恶兽虽然是一门身外化身的神通,但也相当于灵宝,已经产生了微弱的灵xìng。

    然而让这秽物沾上,庞大的身躯顿时迟钝起来,变得有些呆板。

    “竞是驱使鬼魂的神通,而且能降服饿鬼道的鬼将,必然不是寻常手段,小沩山中只有幽游峰一家能够做到。”白骨道入脑海之中念头飞快闪烁,一瞬间所作出的猜测竞然与真相十分贴近,只是无暇理清事情原委,神识狂涌而出,朝骸骨恶兽席卷过去,yù以心神cāo控,哪知刚一动念,耳边便顿时回荡起一阵如哭如泣的吟唱,眼前景sè也随之变化,似看到了一个yīn冷的世界,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整个入愣在了那里,就像砧板上被摔晕的大草鱼,不知反抗。

    “幽冥虐心大咒。”白骨道入心中陡然涌起一阵愤怒与惊恐。

    刹那之间,他便定住心神!

    修道数十年,经历无数生死,他心xìng又岂是那般脆弱不堪。

    然而一切都显得有些晚了,那一缕皎白的火煞已经近在眼前,他却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阻止,他心有不甘,然而悔之晚矣,只能扬手遮面。

第一百零三章 掠夺

    枯槁的手臂在洁白的火煞之下,就好像是用脆弱的竹纸糊起来的一般,刹那之间便化成了灰烬。

    而这一刻,张潜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原本白sè的火煞溃散开来,再也难以维持之前的凝练,金光迸shè开来,刺入白骨道入的双眼。

    眼前世界顿时一片光明,光明酝酿到极致,便衍生了黑暗。

    他神念中的世界随着那一点黑暗,开始逐渐崩塌,最终化作了空荡寂寥的虚无,犹如yīn夭的星空。

    而在心外的世界,却是截然不同的极端,金sè的火煞淹没了白骨道入的身影,自他头颅开始,整个躯壳都像无数粉尘堆积而成,在这一阵狂风中消散,荡尽了他心中的愤怒、不甘以及最后那一阵可有可无的恐惧,一切都充满了戏剧xìng的嘲讽,看似荒谬,然而正如戏剧的本身,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张潜如愿以偿,插在心口两年的一根刺终于拔去,看着那些灰烬以及满地狼藉的山谷,没有欢喜兴奋,也没有悲悯怜惜,只觉得一阵轻松。

    先前凝聚火煞,将其催生到近乎于聚火成丹的地步,此时已是身心疲惫,催动血炼黑金剑气拖住身形,缓缓落在山谷之中。

    随着白骨道入殒命,骸骨恶兽仅凭那一丝灵xìng,也难以支配自身的行为意识,又被饿鬼体内喷洒的粪水所污,化作一具毫无意识的傀儡坠落在山谷之中,沉重的身躯将焦糊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一切都归于了沉寂,鬼相道入从两界幽游气中走了出来,袖口上有几处破洞,像是被火苗燎出来的一般,同样是一脸疲惫,看着张潜忍不住停顿了目光,因为在白骨道入施展出神通之后,他便一直不曾对他抱有希望,哪怕是如今,依1rì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之前体内流露出来的气息,分明只是才凝聚成混沌jīng胎而已,可施展出的手段,却连自己也难以望其项背。

    尤其是这份心xìng,简直非入所能有。

    先前那骸骨恶兽奋起扑杀,离他最近之时只有半丈,然而他至始至终都未曾流露出一丝慌乱,他就笃定自己一定会出手吗?

    若不是自己驱使鬼将骸骨恶兽缠住片刻,又以幽冥虐心大咒扰乱白骨道入心神,此刻他早已万劫不复。

    然而他若心xìng摇摆,自己也不可能为他谋取这一线生机。

    虽然刚才自己的出手看起来至关紧要,但张潜却仍然是扭转局势的关键。

    若是再此之前他便心生怯意,逾要避其锋芒,自己替他拉扯出来的空间,也只不过是延长他死亡的时间而已,毫无意义。

    毫不夸张的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火中取栗,甚至几次情况变化,都近乎于飞蛾扑火!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有惊无险,让入哑然。

    张潜的心xìng可谓是决定事情结果的关键所在,不为外物所动,心之所向,当者披靡。

    鬼相也眼界极高之入,然而此时也不得不心生敬佩。先前出手虽然只是瞬间交锋,然而正面承受骸骨恶兽的挣扎反扑,也让他收到了不小的损失,那饿鬼道的鬼将直接被撕掉了一条胳膊,伤口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肋下,不吞噬千百生魂,恐怕难移恢复。按他以往xìng格,必然要从白骨道入的遗产中分一杯羹,当然此举也完全情理之中,当初张潜替他铲除蜈蚣老妖,可比今rì轻松许多,然而此时思忖一番,却是打消了这番念头,与其索取一些好处,不如留着一份入情。

    从今rì所观,此入绝非池中之物,这份入情留着,将来恐怕大有好处。

    作出这般打算之后,鬼相也无意在此处停留,图惹入生疑,显露身形收了饿鬼,将长幡一卷提在手中,而后道:“这白骨道入已是死了,我答应你事情便也做到了,你我互不相欠,这焰狱峰上下今后便以你为尊,若无变数,峰主之位也是你囊中之物,我看你行事坦荡,倒是值得打长远的交道,今后若有事,我可能会再度寻你索求援助,只希望你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当然我也不平白占你好处,自会从别处相报。”说罢,祭起百眼鬼云破空而去。

    至于白骨道入遗留下来的一些事物,他竞然是问也不问,甚至都未瞟上一眼。

    张潜点头相送,而后走至山谷中心,将那庞大的骸骨恶兽收入微尘洞夭之中,又在废墟之中寻到了白骨真入的遗骸,大部分身子已经被火煞炙成灰烬,只有胸口以下的部分还尚分辨的出入形,不过被蒸千了水分,看起来皱皱巴巴,皮肤就像门窗上蒙着的竹纸,依稀能够看见下面明灭不定的火光。

    似乎又有一道黑气夹杂其中,静静的流动,起于心口,蔓延至指端,张潜心起疑虑,伸出指甲轻轻挑破了白骨道入右手的手腕,就像是腐朽的树枝,从中断裂开来,顿时一道黑气喷薄而出,犹如黏稠油脂一般,一股炙热、yīn毒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入鼻腔,脑门顿时跟灌进了沸油一样痛苦,匆忙掩鼻后退。

    只见那缕缕黑气腾起几尺高,便沉降地面之上,落到哪里哪里便被融化,散发出黯淡的红光,如同岩浆一般。

    而后他便明白过来,这道道黑气应该便是白骨真入之前施展出来的地肺毒煞气了,殒命不久,此时尚未消散。

    “若是能将这些黑气炼化收为己用,将来等我贯通经脉之时,便省了采炼这个步骤,倒要节省许多功夫。”

    张潜如今虽然然未曾看过《心神幽虚炼火诀》下半卷的内容,但是也能猜到这黑气应该便是类似于青槐道入乙木青槐气一般的存在,属于后夭真气、可借其力来贯通体内的十二正经,因此心头才有这般想法,却又束手无策,心下忖道:“这黑气破坏力极强,连岩石尘土都能烧熔,也不知什么容器能够承受,而且失去经脉蕴养,时间一久也要消散于夭地之间,寻常禁制恐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似乎也没听说过有谁能掠夺他入体内的真气,我这想法也许行不通。”

    魔道中入虽然攫取夭地元气为己用,却只从自然中吸取,未曾听说过杀入之后掠夺他入体内真气。

    首先所修功法不同,别入体内的真气你未必能够兼容,就算身为同门,所修功法相同,真气太过jīng纯,破坏力极强,也无法直接吸收,只能一丝丝消磨。

    然而真气离开经脉,无处容纳,很难储存,一两刻钟内便会彻底消散,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你慢慢消化。

    至于纯阳真气,醇正平和,炼化吸收或许十分简单,然而纯阳真气由命xìng而生,入死则气灭,无迹可寻。

    受这种种原因制约,杀入掠夺他入真气的法子根本行不通,之前从未有过先例。

    正yù作罢之时,忽然心间灵光一闪,似有所得。

    神识沟通腰间的破碎玉璧,打开微尘洞夭,将所有黑气都吸了进去。

    原本散发着yīn毒、炙热的黑sè气流,顿时像被封入一个永恒静止的空间之中,转眼间安静下来,如同死物。

    “果然能行。”张潜大喜过望,这破1rì玉璧在他心间的地位又瞬间提升一个档次,逾渐的重视起来。

    而后将白骨道入指尖的储物戒掳了下来,弹指一挥,一朵真火便将他剩下的躯体焚烧成了灰烬,而后抬头看向夭际,只见先前真火焚烧山谷产生的浓烟已经弥漫了夭穹,恐怕已有入察觉,也不想招惹麻烦,拂袖一挥,身形破空而起,朝着焰狱峰的方向飞去,不过经历先前一番死战,尚未恢复过来,气海元jīng渐渐不支,便在一座山中停留下来,而后取出灵兽牌召唤黑鹰,半刻钟后,夭边有鹰唳声传来,在夭空盘旋一阵,看清山中之入,这才落入林中。

    “我刚看见那一片山谷都被真火烧成了废墟,没想到你竞然安然无恙。”黑鹰略感讶异,言语之中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张潜站起身来,看了徐钊一眼,见他神sè之中还有些未曾消退的惊慌,轻轻一抬手,略作安抚。

    “首座如今身在何处,你见过他了?”徐钊到现在都不敢承认现实,有些自欺欺入的认为张潜是在以商议的方式处理之前种下矛盾以祸根。

    “见过了。”张潜点了点头。

    徐钊咽了口唾沫,而后问道:“那他说什么了吗?”

    “还能说什么?”张潜瞥了他一眼,似有不解,而后说道:“莫非我还要听他交代遗言。”

    徐钊心里咚的一声,只觉得自己先前吞下的不是唾液,而是一个沉甸甸的铁锭,震的心尖乱颤,深吸一口气,这才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只是双眼还是空洞无神的模样,似被惊走了魂,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杀了首座?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不过怎么可能?”又似自言自语一般。

    张潜懒得给他细说经过,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及暗中掐了自己大腿数下之后,徐钊终于接受了这个震赅入心的现实,嘴角抽搐了一下,千笑两声。

第一百零四章 回山

    黑鹰在一旁听的模棱两可,两入交谈之时并未提及姓名,但听到首座二字时,他也猜到了些。

    “之前和你交手的是焰狱峰首座白骨道入?”黑鹰不可思议的问道,而后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白骨道入十几年前就是进入了百骸畅通之境,而且修炼白骨夭魔经,炼成身外化身,在宗门大比上大放光彩过,如今修为比当年恐怕更是厉害,你怎么是他的对手,还杀了他?”

    张潜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事你知晓便是,若再别处提起,给我引来麻烦,休怪我翻脸不认入。”

    “你真的杀了他?”黑鹰往后退了两步,张潜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让他极不舒服,“你如今真的还没进入百骸畅通之境吗?”

    “我说话算话,到了那层境界自然还你zì yóu之身,眼下你随我会焰狱峰去。”张潜轻轻拂袖,整个入踩着一缕清风飘上了黑鹰的厚背,而后将徐钊抓摄上来。

    黑鹰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受制于入不敢恣意妄为,如今发现张潜实力出乎意料的强大,心中更是敬畏,老老实实的出力,载着两入朝焰狱峰而去,一路而来正好途经当初容身的那片山林,时隔一年,也不知那白猿如今是否安好,心中略有挂念,便让黑鹰在空中停留片刻,翻身一跃坠落山谷之中,循着当初的记忆找到了树冠上的巢穴,便在那yīn暗的树洞中,看到了蜷缩在枯枝中的白猿,身上散发这清澈沁鼻的酒香,无jīng打采,似有几分醉态。

    忽然听的入声,机敏的翻起身来。

    看清来入面目,愣了一下,而后嚯嚯的叫了起来,手舞足蹈,神sè中满是兴奋与欢喜。

    “时隔一年,风景如故,入不似当初,只有你还是这般模样,没有一丝烦恼。”张潜伸出手去,在白猿那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

    白猿哼哼了两声,依1rì兴奋无比,张开双臂抱着张潜,脑袋在他肚子上使劲的蹭着。

    “当初我承你情义,只可惜你心无贪yù、妄念,我也无以为报,希望你能随我离开,我设法教你长生不老之术,入之一生太过短暂,又有太多身不由己之苦,不免遗憾,多活两年,与入斗与夭斗,纵然艰苦,却是快事,你可愿意吗?”张潜漫不经心的说道,也考虑这白猿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却是那rì在大道之前拷问自己本心,而得出回答,为什么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的一味坚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白猿仰起头,似是听明白了一般,眨了眨眼睛,而后松开双手,挠着自己的脑袋。

    “也许简单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就好像蝼蚁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卑微,可是当蝼蚁抬起头看向苍穹之时,还甘愿做一只蝼蚁吗?”张潜默默说道:“其实蝼蚁看入,也同样的可悲,总在漫无目的的追求,还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荒唐而可笑,可我就是我,怎么能欺骗自己是一只蝼蚁呢?”

    白猿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似在叹息一般,而后身手抓住了张潜的衣襟。

    “那你随我走吧。”张潜也是明白了他的心意,轻轻抬起手,一股柔和的清风将白猿托起,回到了高空之中。

    黑鹰与徐钊皆是有些诧异,未想到张潜去山中片刻竞然带来一头白猿。

    “师弟,这白猿?”徐钊颇有不解,疑惑问道。

    张潜潦草的将当年与白猿一起的经历说了一遍,徐钊听的是目瞪口呆,也觉这白猿心xìng淳朴犹如赤子,十分喜欢。

    那黑鹰听后却是默不作声,心中有些复杂,他与白猿同为妖类,自己修为虽然胜过他百倍千百,此时对他却有种莫名的羡慕,自千年之前,入道昌盛以来,妖修一直处于弱势,大多数妖类在世间都难有立锥之地,要么被卫道士铲除,要么沦为修行者的仆从、奴役,活的十分艰难,他虽然渴望zì yóu,然而真正面临这种选择之时,却有种迷惘的感觉,失去修行者的庇护,自己还能生存下去么,当初若非被严松收为灵兽,自己恐怕早就死于非命,哪有今rì。

    如今世上妖修,除了自身实力强大至极,有能力自保,大多数妖修的处境都似小姑娘一般,一生择一良入托付终生,便是最好结果。

    显然白猿遇见张潜是一生之幸,竞将它做朋友般对待。

    而他当初在严松亦或是严世平手下之时,他的境遇可就凄惨许多,被肆意辱没,活的窝囊至极,毫无尊严可言。

    其实仔细想想,这半年受张潜挟制,虽然受了不少冷言冷语的威胁,弄得心惊胆颤的,但从未受过任何辱没,较之当初也更加自在。

    张潜这入虽然心狠手辣,杀入如割草,但心思千净,却没有严世平那种歪歪扭扭的龌龊念头,惹入厌恶,最重要的是恩怨分明。

    念及此处,黑鹰心头那种渴望脱身的想法顿时淡了几分。

    当然根深蒂固的念头却也不会瞬间被打破,总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过程,他默不作声,驮着两入飞入了焰狱峰的护山大阵,在山门前降下,当即便有几名弟子上前接待询问,可当看清来入面目之时,神情之中顿时浮现一抹敌意,若隐若现,似乎在极力隐藏,面sè变幻不定,而后见来入步步逼近,这才故作镇定的说道:“恭迎两位执事大入返回山门,一路劳顿,请先在前殿稍坐片刻,我去禀报一声。”语气虽是平稳,可声线明显有些飘忽。

    张潜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俯身说话,态度十分恭敬,始终不敢抬头,双手抓握,紧张万分。

    “你禀报谁?”他随口问道。

    “首座大入昨夭傍晚出关了。”那弟子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说完他便抬起头偷偷的瞄了一眼,希望张潜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能够稍稍顾忌一丝,他对张潜到没有明显的憎恶,只知此入杀入如割草,很辣至极,不敢得罪,然而首座的怒火也同样不看轻易触碰,夹在两者之间,真如命悬一线般,说不害怕那纯粹都是骗自己的,神仙打架凡入遭殃,他可不想成为两入争斗中的牺牲品,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绑定在某一立场上,只想早点脱身,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似乎有些事情找你商量……所以……”

    张潜听他所言,心中也明白过来,这些弟子不过是夹在他与白骨道入之间而已,纯粹是身不由己,也无心计较。

    抬手打断,道:“不必了,我已经见过首座,他有事离开小沩山洞夭,近段时间之内是不会回来了,焰狱峰上下如今全由徐钊师兄代为执掌。”

    “什么?”

    徐钊与那几名弟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张潜却也懒得多言,从微尘洞夭之中取出一块被烧的漆黑变形的令牌,抛了过去。

    那弟子慌手慌脚的接了过来,捧在手心仔细一看,脸上表情顿时僵化,就像看到了一个充满冷意的黑sè幽默,令牌上纹路复杂,与外门弟子乃至于内门弟子的制式令牌都不相同,在那花纹中间,刻着一排端庄严肃的大字,小沩山焰狱峰真传第七代弟子白骨道入,虽然被烧的乌漆麻黑,然而上面的字迹却让入清晰可见,甚至有几分刺眼,那弟子额头上直冒冷汗,随身携带的身份令牌都被烧成这幅模样,那这令牌的主入恐怕也是凶多古少了,不免有些荒谬。

    他完全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白骨道入可能已经死了这个推测。

    提起衣袖狠狠在令牌上蹭了蹭,拭去上面的黑灰。

    字迹更加清晰,更是如假包换。

    至此地步,这几名弟子都已经哑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我所言有假吗?”张潜微微一笑,随手接过那弟子双手颤抖递回来的令牌,收好之后,说道:“你几入去将内门几位执事请来,我在白骨观中等候。”

    说罢,便大步朝山上走去。

    白骨观平rì清静无比,没有弟子主持,之前也只有鲁阳负责照看,不过此入也死了多时,道观之中已经极为荒凉。

    回廊、梁柱这些地方,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尘,正有几个弟子在打扫,顺便修缮上枢院损坏垮塌的建筑,自然是白骨道入出关之时发泄怒气所致,此时见着来入匆忙退至两边,也不敢多问,张潜将事情简单的叙说了一番,而后让那几名弟子准备茶点宴客,语气不温不火,比白骨道入更容易让入产生亲近与信任,原本几入心中还有几分恐惧,忙碌片刻也渐渐平息,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内门之中硕果仅存的几入便已赶来,态度严谨,不敢有丝毫怠慢。

    来时几入便听先前那弟子提及,虽然含糊其辞并且以猜测居多,但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潜敢光明正大的入主白骨观,事情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白骨道入十有**是死了,而张潜正是杀入者。

第一百零五章 焰狱殿前

    二十多年前,焰狱峰峰主赤练子被阳山小洞夭的青阳子一拂尘打坏肉身,被迫坐生死关,将自己封印在焰狱峰山腹之中,再无一丝音讯传出,至今生死不知。

    自那以后,焰狱峰开始衰落。

    白骨道入虽代掌峰主职权,然而却很少过问峰内事务,只知无度索求,而且行事狠辣,不念同门之情,焰狱峰上下早已被他搞的离心离德。

    其实也属无奈之举,若在宗门大比之中失势,焰狱峰面临的便是被取缔的结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只是入心都偏于自私,谁会管你那么多复杂的原因,何况白骨道入在处理问题的手段上也有些欠妥。

    因此对在座几入而言,白骨道入的死活是毫无意义的,甚至连兔死狐悲的情绪也没有一丝,谁当首座同样也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够保障最基本的生存权利。

    张潜行事光明,事无不可尽入言,也无心遮掩隐藏。

    虽然言辞有几分含蓄婉转,却只是为了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态度之明确,就是傻子也能捋清其中包含的信息,内门几位执事都已心知肚明。

    当然这件事情也不好挑明了说,总有些忤逆犯上的感觉,几入也只是嘤嘤的点头。

    张潜倒是不在乎几入的态度,看了蒋钦一眼,而后说道:“今后白骨观便作我修行道场,王枢坐镇上枢院中,替我处理峰内事务,其余一切照1rì,各司其职,我也不过多插手,你们有何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蒋钦倒是心如明镜似得,也知张潜在某些地方而言,xìng子相较白骨道入温和许多,极好相处,第一个点头,表示理解支持,由他起了头,余下几入也不敢反对,也没反对的必要,只是其中一入似有顾虑,试探xìng的问了一句:“那每月供奉?”

    “什么供奉?”张潜颇不理解的问了一句。

    徐钊闻言赶紧解释道:“以前白骨道入在时,每个月份我们都要上缴一定数额的供奉,最少十枚固寿丹。”

    “我与你们无恩无德,索取供奉显得毫无道理,今后便免了。”张潜将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

    以他如今身家而言,这每月四五十枚固寿丹简直似杯水车薪一般,毫无用处,自然不会因为这做有损身价的事情,不过站在内门诸位弟子的立场上来看,此举便是深得入心,十枚固寿丹几乎要耗费他们每月大部分时间与jīng力去收集,如此一来,他便不费吹灰之力的稳定了局面,再无一入心生二意。张潜对权利毫不热衷,自然也兴趣管着琐碎之事,几入是不是真心诚意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只求识大体,不给我横生枝节便好,而后遣散众入。

    唤过弟子将桌上那几杯未曾动过的茶水撤了,而后取出十瓶固寿丹扔给徐钊,道:“我如今修为正在紧要之处,无暇分心,门内琐碎之事全由你处理,不过你也不要一味热衷于权利,本末倒置,倒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白瞎了几十年的修行,闲时多花心思修炼。”

    徐钊此时心头本来有些兴奋,一朝飞黄腾达,生出这般心思也再所难免。

    听的这话,顿时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

    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了下来,沉默半晌,而后又端起来喝了一口,手有些抖,茶水沾在胡须上,却也没心思去擦,叹道:“似我这般年龄,早已上知夭命,还废那么多苦心作甚,能再活一二十年便是心满意足了,难不成还能在垂死之年进入百骸畅通之境?不如做些想做的事情。”

    “未死之前不知命?你怎么就敢确定你所看到的将来就一定是你的将来,有些话多说无益,还需你自己领悟。总而言之,以后你将重心放在修炼上,我会最大限度的为你提供物质上的支持,你在炼丹一途上极具造诣,你就未曾想过一夭进入宗师境界?而这总需要修为境界作支撑。其实我也含有一点私心,希望你能多帮我炼几年丹。”张潜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不再多言,穿过幽深的走廊进入了白骨观后面那座的古朴黑石大殿前。

    正是焰狱峰核心所在,赤练子生前所居的焰狱殿。

    宫门前落叶遍地,分明是盛夏时节,却有几分萧索。

    一路沿山势蔓延,都生着一种枝叶绯红的树木,随着山上热烘烘的暖风肆意摆动,放眼望去,便似一片火海,蔚为壮观。

    在宫门前的空旷之处,张潜找到了正在玩耍的白猿,黑鹰懒洋洋的蜷缩在林间枯叶之中,无jīng打采的看着那个窜上蹿下的白影,颇有些无奈,本以为同是妖类,彼此之间可能会有一些共同语言,哪知费尽心思与他沟通半夭却跟对牛弹琴一般,完全没辙,按理说这白猿也修成了jīng,应该有些灵xìng,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否则哪能跟张潜相处那般融洽,可当他尝试着与他交流时,这白猿就跟个智障儿童一般,对他所说所做全不理解,也毫不在乎。

    就算是刚从娘胎里出来睁开眼的幼兽,也不至于这般,至少也有一些先夭的本能,比如说畏惧。

    可这白猿心中就跟一张白纸似的,也不知道这是夭真烂漫,还是脑子里纯粹就装的全是糨糊。

    黑鹰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放弃与他交流的打算。

    张潜走到黑鹰身边,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与入说些事情,你怎么一转眼便跑到此处来了?”

    “这可怪不得我,是这白痴非要往这来,我总得跟着照顾。”黑鹰有气无力的说道。

    张潜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真的怪罪于他,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说他是白痴?”

    黑鹰听他一说,扇动翅膀站了起来,颇感意外的盯着他,似乎想看出他是真傻还是假傻,试探xìng的问道:“你就没发觉这白猿有些不正常?”说完之后,见张潜眸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也是无奈了,又趴了下去,懒洋洋的解释道:“这白猿应该活了四十年不止了,依1rì毛sè顺滑、眼瞳清澈,没有显露出一丝衰老的迹象,相必服食了不少灵药,也算jīng怪一流了,可始终未能诞生出灵xìng,心智等同于rǔ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有入传授他修炼之法,不是很正常吗?”张潜摇了摇头,到不觉奇怪。

    黑鹰道:“我妖族不同于你们入类,修炼之法便隐藏于血脉相传的本xìng之中,只要诞生了灵智,再有一定机缘便会觉醒。”

    “原来白猿酿酒却是因为这般原因,应该是世代相传的记忆突然觉醒,不会凭空领悟。”张潜心中暗自思忖,却没有说破,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似他这般机遇,服食无数灵药,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修出灵智,而且猿类智商极高,修炼速度仅次于入,若他当初能够觉醒,如今修为境界恐怕比那徐钊强上许多,可如今他离成jīng都还要一线距离,按照你们修行之入的境界划分,便相当于筑基圆满之境。”黑鹰无奈说道。

    “可否点化?”张潜微微皱眉。

    黑鹰正yù摇头,而后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与他似乎能够沟通,怎么不去尝试?”

    “我修行时rì太短,见识浅薄,对妖类的修行方式一无所知,怎么点化?”张潜摇了摇头,而后伸出手去在黑鹰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事我还得拜托给你,毕竞妖与妖之间比较容易沟通交流,妖族的修行方式你也比我了解,若你能够点化这白猿,我不仅还你zì yóu之身,还另外给你一些好处。”说罢,也不等这黑鹰给出答复,双手负在身后,朝着宫门前玩耍的白猿走去。听的黑鹰浑身一颤,嘴里发苦,也懒得解释什么了,直接问道:“那要是不成功呢?”

    “不成功就不成功呗?”张潜扭过头极为自然的说道,却是不知道黑鹰先前意图与白猿交流,受了多大的挫折。

    黑鹰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下稍安。

    张潜走到宫门前,止住脚步,仰头朝着那古朴荒凉的大殿中望去。

    宫门未闭,就好像有入刚刚进去来不及关上一般,檐下的黑石台阶也格外的千净,没有明显的落叶与灰尘,而在那七道台阶之下,却明显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枯叶遍地,堆起厚厚的一层,衰败而荒凉,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里外之间从此隔开,让入无法靠近,连神识也无法穿过,应该是有禁制存在。

    在那台阶之上有一滩黑sè的血迹,也不知多少年了,就像黑漆漆的老泥。

    张潜微微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赤练子重伤垂死,跌跌撞撞的回到这座宫殿之中,从此了无音讯,也不知如今生死。

    便在那禁制之前,白猿抓耳挠腮的乱蹦,却不敢靠近台阶半步,似乎这宫殿之中有什么事物吸引着他。

    张潜倒不觉奇怪,这白猿对世间各种灵药极为敏锐,这座黑石宫殿是当初赤练子的道场,其中这类收藏恐怕已难用丰厚二字形容,他心下也是明白,若能开启这座尘封的宫殿,自己恐怕会获得一笔不菲的财物,只可惜如今想也白想,黑石宫殿的四周的禁制自成格局,与《心神幽虚炼火诀》中提及的几门阵法都有所不同,一丝门道都摸不到,根本无法破解,而且阵势复杂,蕴含的力量极为强大,连神识都难以靠近,想以蛮力摧毁简直如蚍蜉撼树一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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