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冰湖深渊
幽暗的洞窟之中,滴水之声断断续续,在这不知像何处蔓延的黑暗中回荡着,很容易掀起人心之中的恐惧。
两人立身之处是一个水流侵蚀冲刷形成的洞穴,极为的宽敞,流水到了此处汇聚成一个地下的湖泊,只是湖面为冰层覆盖,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镜子,反shè着黑暗的幽深,此处湖水已经极为的清澈,透过厚厚的冰层,竟然可以看见湖水深处有许多生着硬壳的奇怪虫豸在来回游蹿,似蟹非蟹,似虾非虾,又像是海里的水母,散发出迷蒙的幽光,鬼相站在湖边说道:“这冰层下面便是与地府冥界接壤之处,这些毒虫都是蜈蚣,只是吞噬了太多恶鬼生魂,变得这副模样。”
张潜静坐湖边一处干净的岩石之上,刚刚服下几粒固寿丹,正在恢复着之前消耗的元jīng。
片刻之后,睁开眼睛。
“你竟然能寻到如此偏僻之处,看来花费不少功夫。”张潜微微抬起头,便见四周洞窟之中荧光如涟,竟有许多珍稀金属。
寒铁、幽冥砂、冰钨,无不是千金难求之物,再此处竟然随处可见,最多的自然是冥铜,竟还有不逊sè先前那块大小的,显然此处千百年间也未有人至,这地下洞窟错综复杂,岔路万千,而且逾到深处,地心元磁之力越重,神识也大受局限,若非这鬼相引路,恐怕他也不可能寻到此处,按理说如此多珍稀事物,都是炼制法宝、飞剑的绝佳材料,然而那鬼相却毫无兴趣,不取一沙一石,让他略感疑惑,便问道:“洞中之物,并非有主之物,为何不取?”
“天将取之,必先予之,似这等不劳而获之财,取来不仅坏我道心,更会引来天灾。”鬼相道。
“天道怎可以人心度之,你不占他好处,他便不降你三灾九难了吗?”张潜对他这般道理却是颇不认可,笑道:“你怕天降横祸,我却不怕,你不取,我便将你那份一并取了,我练一门法术,却正是需要攫取大量的庚金之气,这些事物正好可以为我所用。”
鬼相与他观念不同,却也不屑于将自己的“道”强加到别人身上,说道:“你想取便是,这洞中一切事物都与我无关,不过你练法术却得等我事成之后,眼下却没那么多时间,中元节将至,不可在此处停留太久。”而后又伸手指向湖心,“那地底裂缝便在此处,你若恢复了jīng力,便同我下去。”
“中元节,跟这有何关系?”张潜随口一问。
“七月十四中元节,为地府冥界束缚之力最弱的一天,人间有城隍、土地等神祗镇守,百鬼尚敢rì游,此处与地府冥界接壤,你若不想死,中元节前最好离开此地。”鬼相说罢,而后见张潜已站起身来,便也不再多添言语,轻轻一摇黑幡,洞中顿时yīn风四起,便听得一阵桀桀怪叫,一片yīn沉如死灰般的云雾在他脚下凝结而成,仔细一看,竟然可见其中有许多空洞无神的眼瞳,异常惊悚,托着他朝湖心而去,速度竟然极快,瞬息便出数里之地。
这地下冻湖直径有数十里,在黑暗之中看起来更是广阔。
因为地心元磁之力的缘故,此处施展法术极为困难,张潜只依靠肉身之力踩着冰面往湖心前行。
便在湖心之中,有一处数丈之宽的裂缝,不知其深有几许,湖水像是瀑布一般垂挂下去,结成粗大的冰柱,鬼相先至一步,已经踩着百眼鬼云降下深渊之中。
张潜只得紧跟,催动鹰神道衣凝聚起巽风之力,托起自身往漆黑的深渊中飘去。
裂缝深处,不时有轰隆之声传来,像是山崩一般,又好像那极深之处有一个巨大的磨盘,将山崩坠落下去的巨石碾成齑粉,巨大的震动使的他飞行颇为吃力,尤其是这深渊裂缝之中,空气淤滞,御风飞行更添许多阻碍,此刻他便想,若是能将那血炼黑金剑气练至一定境界,便可以剑气承载自身重量,比这御风飞行的手段强上何止千百倍,也不至于如此窘迫,下落了近有百丈,张潜终于知晓那山崩之声从何而来,不由感到心惊。
竟然是裂缝两侧的冰柱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在不停断裂,而四周寒气极重,那冰柱下的水流又不断凝结,便似永无止境一般。
数丈粗的冰柱从此处截断,落入那深渊之中,就像从天而降的神剑,直插黑暗。
人在其中穿行,便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好像在刀山剑林之中行走,一不留神就会被碾成肉泥,鬼相的身影在错乱的冰柱中显现出来,他周身鬼影重重,擦到他身上的冰柱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张潜随即靠拢过去,那些形如利剑的冰柱也无法对他造成丝毫影响,被他以发丝尽数绞碎,就算有溅落身上的冰渣,却连鹰神道衣也难以穿透,更何谈伤到他的身躯。在鬼相身下不远之处的峭壁上,便见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其中有丝丝缕缕的寒雾飘出。
那些白蒙蒙的雾气似有极强的腐蚀之xìng,那些冰柱落入其中便化作点点水滴,不时有生着双翅的畸形蜈蚣从水帘之中飞出。
“前面那处洞窟,便是那头蜈蚣的盘踞之处。”鬼相说道。
张潜目光投shè过去,暗暗打量着四下环境,此处虽是极寒之地,然而逾往深处去,便更接近地肺,此处离火之气却是极为充沛,只是被寒气压制,须有对离火之气有极为强烈的共鸣,才可能驱使,对他而言却不是问题,想必鬼相也是深知这点,否则不会请他出手,便道:“你将那蜈蚣引出来吧。”
鬼相点头,一摇黑幡,便见黑幡之上飞出一个体态痴肥的恶鬼,朝着那黑窟窿前飘去。
顿时,一阵嗡嗡之声在深渊之中回荡开来,好像漫天的蝗虫飞临,洞窟前的水帘顿时被震成了迷蒙的水雾,紧接着便见那种生着双翅的畸形蜈蚣如cháo水一般涌出,朝着那痴肥的恶鬼扑去,咀嚼的沙沙声弥漫响起,那恶鬼转瞬间便被撕成了碎片,化作一道道青烟被虫群吞噬,整个过程不过聊聊数息之间,看得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然而那鬼相却是不为所动,轻轻摇着黑幡,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一阵寒风陡然从黑幡中涌出,竟如遮天蔽rì的鸦群一般。
桀桀怪笑、痛苦哀嚎,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响起,千百种恐怖的声音汇聚起一道洪流,朝着虫群席卷而去,将振翅之声都尽数掩盖。
那阵寒风竟然是有成千上万的恶鬼组成,不知其中熔炼了多少冤魂孤鬼、凶神恶煞。
那虫群被万鬼扑中,顿时尖啸声四起,无数毒虫被撕扯支离破碎,断肢、虫浆弥漫了整片空间,完全是一面倾轧的虐杀。
不过片刻间,那虫群的规模便缩小了三分之二。
便在此时,一阵尖锐的碰撞声陡然想起,好像铁钳一般,那黑漆漆的窟窿中突然涌出一团巨大的毒雾,漫入鬼群之中,那些凶残的鬼魂沾上一丝半缕,转瞬间便化作青烟散去,只见鬼相手中黑幡猎猎而动,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再撕扯着幡面,他脸sè陡然凝重起来,目光瞥过张潜,提醒道:“来了。”
话音刚落,那嘈杂的洞窟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群鬼如cháo退去,被鬼相收回幡中,亡命逃窜的虫群趁此机会般也朝洞窟中归去。
寂静中,只听闻冰柱断裂、坠落在深渊之中摔成齑粉的声音,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个浑身**的男人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沾满泥污,蓬头垢面,散发着浓烈的恶臭与虫类特有的腥气,好似街边的乞丐一般,身躯略显魁梧,而且变化并不完全,身上许多地方还覆盖着狰狞的硬壳,在他腰间,更生着十几条手臂,都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极为短小,脸上神情变幻不止,时而呆滞、时而凶戾、时而傻笑,完全就是一个疯子,却是一个让人心生寒意的疯子。
第七十七章 幽冥虐心大咒
那诡异莫测的神情、半人半妖的恐怖躯体,在这毒雾缭绕、幽深不知尽头的黑暗中,无不让人心生寒意。
鬼相驱使着百眼鬼云往后非退,他并不是那种只要面子一味逞强之人,他先前与这虫妖交手两次,都未占到半点好处,此时能不与之照面,便尽可能的躲着一些,与张潜并肩而立,轻声言道:“一会我用幽冥虐心大咒将他镇住,你便用真火烧他身躯。”
“就如此简单?”张潜瞥了他一眼,虽是与他言谈交流,但是心神却汇聚于那半人半妖的怪物身上,一头黑发乱舞,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将那妖物可能进攻的路途都尽数截断,此时他情绪也极为慎重,之前鬼相并未告诉他这蜈蚣竟然修成了人形,而妖物一旦炼化了横骨,化身为人,其修便可比拟百骸畅通之境的修士,更有先天神通,战斗力极为强悍,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若非这蜈蚣难以对付,这鬼相有怎么可能轻易答应他帮他对付白骨道人。
也唯有这般,两人之间相互作出的承诺才算对等,毕竟白骨道人也是修出先天真气的人物。
所以他并未怨憎,也未生退却之意。
他从不轻易给人承诺,但一旦作出承诺,定然言出必行。
鬼相心思晶莹剔透,自然知道啊心头顾忌,说道:“这老妖虽然修chéng rén身,但一直居于深渊,乃是自悟得道,修为虽高但是不懂法术,只有一些先天神通,并不足以对你我构成xìng命威胁,而且吞噬了太多生魂恶鬼,神志不清,没有那么多机变狡诈,不过有两处需要提防,一则是他口中吐出的毒雾,二则是待会他显出本体之后,千万不可让他扑中,妖修炉鼎强横,不逊sè于飞剑法宝。”
正说着,那半人半妖的怪物已经看见空中两人,口中津液横流,眼神如铜铃一般瞪着,而后猛地一跳,像是蝗虫一般。
张潜只觉得一阵惺风恶臭扑面而来,前一刻那妖物还在身下十几丈的黑窟窿中,下一刻便在自己身外不足三丈之处。
一路飞掠而来,也不躲避,被头顶断裂的冰柱屡屡砸中,却像是隔靴搔痒一般,毫无滞碍,反将那些巨大的冰棱撞成粉碎,有种摧枯拉朽的感觉,而后悬挂在光洁如镜面一般的冰瀑上,数十条手臂深深锲入冰层之中,虎视眈眈的望着两人。
张潜几乎是下意识而为,整个人朝后飞退数丈,满头黑发陡然张开,仿佛无数利剑倒悬,直指冰瀑上的妖物。
一阵浓烈的杀机,自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然而迟迟不曾宣泄出来,杀机逐渐积累而后沉淀,幽暗的深渊又陷入了那种难以言述的寂静之中,张潜目光之中的寒意逐渐消褪,举目而望,便见那半人半妖的怪物神sè中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平静,好似呆傻一般,咧嘴憨笑,而后苍白如油膏一般的脸颊开始莫名其妙颤抖,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似伤心,似惊惧。他似听闻了一阵低语,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好似灵魂深处一瞬间涌出无数种负面情绪,悲伤、痛苦、叹息、忧愁……
“这便是幽游峰的法术?御鬼之法便足以称奇,这幽冥虐心大咒更是奇特,竟可以直接攻击神魂。”张潜心头微微悚然。
修道之人,jīng、气、神三者兼修,缺一不可,否则难得长生。
自百骸畅通之境起,气海元jīng之中蕴生先天纯阳真气,而后抽坎填离始结金丹,所谓抽坎填离,便是体内yīn阳交汇,生生不息。
气海元jīng之中化生一气,乃是人体先天纯阳之气,那何为纯yīn之气,便是灵台之中的神魂。
气行周天之后,纯阳之气遍布全身,肉身得以反哺,也返还先天之境,寿元三百。
此时灵台得以初开,所谓身清则神明。
而后以观想、心斋、吞吐月华等法门壮大神魂,使得灵魂的以强大,从而脱离神衰意竭之苦,至此境界,修士才真正踏入了长生之门槛,纵然寿命耗尽或者死于非命,然而神魂强大,记忆难以泯灭,投胎转世也依旧会携带生前一些记忆,相当于转世重修,甚至直接夺舍,神魂修行对修士而言的重要xìng与好处不言而喻,然而只有进入气行周天之境,肉身得纯阳之气反哺,返还先天之后,灵台才会开启,纵是如何好高骛远,也是入道无门。
所以在此之前,无论修为如何高深,神魂与凡人之间依旧没有本质上的差别,离开炉鼎,用弱不禁风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不过经历了些心魔与求道途上种种考验,意志要比凡人强大许多,也要清明许多,不易受到恐吓、蛊惑。
然而鬼相此时施展的幽冥虐心大咒却是已神通手段直接攻击灵魂,并非幻境、意念上的冲击,而是一种近乎于实质的力量,使得种种负面情绪有自己心中生成,而非外力强加,可谓触动了修士最为薄弱的软肋,除非已经开启灵台,懂得修炼神魂的法门,否则肯本无力抵抗,心中仔细一忖,便觉得异常可怕,这鬼相虽未将幽冥虐心大咒练至杀人于无形之境,但生死之间亦有大用处,可动摇心神,甚至破坏对方神识,使得法术截断,甚至反噬。
“难怪幽游峰是仅次于五大主峰的存在。”张潜也是心服口服。
“我已用幽冥虐心大咒扰乱这妖物神魂,如今你便真火烧他,他也不知,你还愣着作甚。”
便在他心头私下揣摩这鬼相实力究竟几何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声,隐隐听得出其中痛苦。
这鬼相本是处变不惊之人,如今已这等口气说话,看来也并不轻松,这蜈蚣近千年来,吞噬了无数生魂恶鬼,神志虽然错乱,然而神魂确实异常的强大,此以幽冥虐心大咒使得这妖物神魂被恶鬼残留下来的凶念反噬,然而他自身也承受着一样的痛苦,如坠地狱之中,受百鬼撕咬,纵有心法护持,仍不可能坚持太久,见张潜迟迟不曾动手,便心生焦急起来。
“这便动手。”张潜回转思绪,随口应了一句,丝毫不因先前怠慢而惭愧。
一语罢,也不再拖泥带水,神识如cháo水席卷开去,弥漫了整座洞窟。
若在地面之上,他神识至少可以覆盖身外二十里地,然而在这地下洞窟之中,受地心元磁之力影响,整个空间都似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扭曲了,在心中的投影不过四五里之地,而且四周都是障碍阻隔,神识所能覆盖的地方更是狭小,所能汲取到的离火之气也是极为有限,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深渊直通地肺,离火之气极为充沛,只是寒气更为浓郁,将离火的燥热全部压制了,让人难以感受的到,但若细细一嗅,便能闻见那股独有的硫磺味。
张潜对离火之xìng理解深刻,达到了与心xìng想通的地步,似两人这般境界之中,便是万里挑一,修炼道术更是已地肺毒火为源的《心神幽虚炼火诀》。
因此对鬼相而言,他所具有的价值也变得独一无二起来。
除了他,便无人能够做到。
当然,境界高深之辈也有这等手段,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却远不止此了。
随着神识的弥漫,张潜渐渐看清了深渊深处的景象,岩层上裂痕如蛛网一般,直通地肺,火光隐现。
如此景象,他在在那焰狱峰中早已见过多次,也有种熟悉的感觉,而在那一片裂痕的中心,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却非流水形成,而是无数被碾成渣滓的坚冰,一种湮灭的力量冲上心头,毫无疑问,若是陷入其中,便是凭他如今这幅身躯,也会被绞成糜烂的血肉,自然造化之玄妙,简直让人心生敬畏。
随着那漩涡犹如轮回一般永无止境的旋转,他心头一桩不解的疑问渐渐明白起来,似乎抓住了一丝灵感,陡然开窍了。
只是眼下并非参悟道理之时,他将心神渐渐收摄,将被寒意压制之下的离火之气慢慢调动起来。
顿时,一股热浪自那漩涡周围的裂缝中升腾而起,弥漫的高温使得漩涡池中的坚冰瞬间融化。
浩浩荡荡的炎流从深渊中卷起,地肺毒火竟然挣脱了地心元磁之力束缚,凝成一道道名艳如血的火舌撕裂了黑暗,朝着空中汇聚而去。
然而那个巨大的漩涡依旧不停的旋转,仿佛那喧嚣的火舌未对它造成丝毫影响,哪怕其中坚冰已经融化成水,依旧不能破坏他的本体,甚至已有火焰被卷入其中,水与火交融在一起,温度已经炙热到了极点,却依旧不见水流沸腾,更不见其蒸发,被漩涡一并包容着,似乎有一种不可打破的平衡。
第七十八章 火丹
从深渊之中卷起的火舌逐渐凝练,形成大片的火云,狭隘的裂缝中温度陡增,如熔炉一般。
两侧垂挂冰瀑也开始消融,如天河决堤,自九天倒灌而下。
流水在飞泻的过程中被高温煮沸,化作炽热的气浪弥漫开来,折shè着火云如血的颜sè,黑暗的洞窟之中充斥着一种奇异的sè调,就好像夕阳浸染的红霞,只是每一缕颜sè都充斥着死亡,无数毒虫被四处弥漫的水烟蒸死,躯体炸裂开来,腥气弥漫,让人作呕,然而那攀附在冰瀑上的妖物仍旧是无动于衷。
哪怕身下冰面消融,已经在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而后火云升起,将那畸形的身躯全部吞没,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从火舌下响起,只见那身躯竟然比金铁还要能够承受高温,被火舌卷入其中,竟然没有被炼成飞灰,甚至都没有焦糊的迹象,那苍白的皮肤好像是坚硬的石材,在高温中不断的龟裂,发出破碎的声音,也没有一丝鲜血沁出。
那妖物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开始挣扎。
只是神志混乱,不知从火云中逃出,反倒像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住,双手不停的撕扯,全做徒劳之功。
然而这妖物挣扎起来之后,鬼相脸上痛苦之情又加深了几分,脸sè铁青,牙关紧咬,额上冷汗直流,张潜观他神s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若无他以幽冥虐心大咒牵制,自己根本无力应付这妖物,便添了几分力量,只见那火云撕扯缭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飞快的旋转,喧嚣的火舌好似无数利刃,将那妖物一身皮肉都剥了下来,只是血肉之下并非累累白骨,而是坚硬的甲壳,密布狰狞的骨刺,身躯也开始膨胀变化,节肢遍布,竟然被烧的现出了原形。
“悾……悾……”
那妖物被烧掉一身人皮,露出原本的模样来,身长过丈,生着千百条节肢,挣扎起来,便见那些锋利如刀似篦子密集的节肢如起伏的波浪一般,让人毛骨悚然,更不停用两颚的毒牙撞击着石壁,空洞巨大的声音不停的回响,轻而易举便将那富含金属矿物的坚硬岩壁砸出了一道道裂痕来。
漏出来的毒液顺着岩壁流淌,浓烟弥漫,所过之处如烂泥一般,腐蚀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如此恐怖的破坏力,张潜心中也不由渐生寒意。
不仅如此,这蜈蚣身躯竟然强横的可怕,被火舌形成的囚笼卷入其中,焚烧了几个呼吸,除了甲壳的颜sè深沉了几分,竟然没有明显的伤痕,而那鬼相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抓着黑幡的右手暴露在衣袖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虬结如蚯蚓一般的血管。
他心头也知此时万分凶险与紧张,容不得丝毫懈怠,与张潜讲清其中关键。
“这蜈蚣的本体在这湖下深渊之中,受葵水yīn寒之气淬炼了近千年,仅凭如此火力,想要炼死他没有一两刻钟时间休想成功。”
“你还能坚持多久?”张潜皱眉问道。
“最多十息。”鬼相身子已经弓了起来,好似背上大筋都被人抽去了,极为的痛苦:“聚火成煞方可置他于死地。”
“我修为尚未至如此境界,先前你所见,是我借助九宫金塔的引力方才办到的。”张潜如实而言。
“我不管你是不是借助了外力,先前能够办到,如今必然也行,再不凝聚火煞取其xìng命,等我力竭,你我今rì都得在此送命。”鬼相微怒道。
张潜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极为平静,丝毫不像处于生死关头。
他渐渐留意到了深渊之中那个巨大的漩涡,也不知因何形成,却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尤其是漩涡中心一点,那种撕扯之力简直近乎恐怖,自己从地肺之中凝聚的离火之气根本不可靠近,只要贴近一点,便被吞噬进去,那九宫金塔的力量与之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如今却正好可以为他所用。
只是这这撕扯之力太过强横,想要借助其力将火舌凝成火煞,而又不遭其反噬,简直千难万难。
不过如今却非瞻前顾后之时,唯有尽全力一试。
他身躯一动,湮没蜈蚣身躯的火云顿时撤去,朝着深渊中坠落而去,鬼相并未多问,只是将心神沉入幽冥虐心大咒之中,极力镇压着那妖物。
几个时辰前,还彼此顾忌,甚至要一分生死的两个人,如今再此关头,都选择了毫不犹豫的信任对方。
火云片片坠落,撩动的火舌像是收到了一阵强大的撕扯之力,速度越来越快,竟在黑暗中拉出了一道如血的光芒,坠落的方向却正是那漩涡的中心,无数冰棱被绞成齑粉,在那无法抗拒的自然之力面前,哪怕是狂放不羁的火舌也像是被套上了沉重枷锁,朝着其中沉去,一旦被吞入其中,便永无可能逃脱,虽然不过是神识凝练的一道离火之气而已,即便吞噬也不致命,但如此关头,任何一丝力量都不允许轻易浪费,这火舌若是被吞掉,想要炼死那妖物更是力不从心了。
便在那千百道火舌离漩涡不足四五丈远时,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住。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使得火舌上下不得,在虚空中不断的被撕扯、挤压,呈现各种前期千奇百怪的模样。
张潜只觉神识都快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撕成粉碎,心中景象扭曲模糊,却仍然坚持着。
气海元jīng飞快流逝,仅是一息时间,便耗去了大半,他依旧不为所动,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时间分秒逝去,短暂而漫长。
在两种力量撕扯、挤压中变幻不止的火焰,渐渐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开始趋于凝练,原本千百数量的火舌,转瞬间便凝成一道凝练如血的火柱,不仅颜sè如血一般,连流动变化的姿态也如新鲜沸腾的血液,而后火柱不断收缩,颜sè逾渐明艳,如同辰时的朝阳,待到后来,整个火柱都好像赤金锻造而成。
火已成煞。
然而那一道火煞仍在两种力量的作用下,不断的凝练,周身光华渐渐褪去,成了最为纯粹的白sè。
就像是冬rì阳光下的白雪,又像是撕裂黑暗的一缕光明。
最终竟然收敛到只有拳头般大小,除了那耀眼的白光,几乎可以称作平凡无奇,但那平凡之中却酝酿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聚火成丹。
张潜万万没料到,在这漩涡撕扯的外力下,自己竟然一跃两境,凝聚出了火丹,虽然只是一线的雏形,然而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种状态。
若非借助漩涡撕扯之力,自己想要走至这步境界,还不知需要多少时rì,花费多少苦心,虽只是借外力而得,然而这种经验却是万分难得,一种明悟之感涌上心头,对聚火诀的理解与掌握在慢慢发生着变化,逾渐的纯熟、jīng微。只是眼下并无闲暇时间,供他钻研法术玄妙真意,更为紧要之事却是如何让这火丹重归自己掌控,好将那妖物除去,只是锁链套上容易,想要摘掉便是万分困难,张潜也别无他法,投机取巧皆是无用,只得倾尽全力,以蛮力挣脱。
气海之中,犹如长河、江流一般的元jīng陡然咆哮起来,卷起无穷巨浪,水花散入空中,便化作虚无。
不过片刻间,气海之中仅剩的元jīng便消散一空。
一阵剧烈的刺痛自气海中涌起,张潜神sè平静,置之不理,心神、意念全部汇聚在那大方光明的火丹之上,一阵强大的力量猛然将其卷起,只听得咔嚓一声,好像是四周的岩壁都莫名的裂开,那耀眼的白上升了半丈,所受的引力顿时减少了许多,而后便势如破竹一般,陡然朝上空袭来,竟然是挣脱了漩涡的束缚。
只是失去了那股力量的压制,原本凝练的火丹一下子散开,化作一道赤金sè的光芒,划破虚空。
重归火煞。
第七十九章 地底漩涡
不过如此,也已足够。
当初在樊笼之中,借助地火焚神大阵,凝聚出一缕火煞,便将钩蛇斩杀,这妖物实力虽比之强横,但上古凶兽天赋异禀,肉身强悍程度更胜妖修一些,即便受困数十年,实力跌至低谷,也足以见的火煞如何凶猛,一击即破,何况如今借助深渊漩涡之力凝聚形成的这道火煞,比之当初可谓强横十倍。
只见那一道金sè光芒自黑暗中掠过,两岸冰瀑飞快瓦解,甚至连冰下的岩石都在融化。
鬼相只觉恐怖的热浪扑面而来,双眼微阖朝下望去,只见身下黑暗之中似熔岩翻滚一般,火煞的光芒将四周迷离的烟水映衬得犹如火焰一般,他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将神识从妖物脑海中收回,眼前那些似真似幻的恐怖恶相陡然消逝一空,那蜈蚣也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凶戾之xìng大发。
昂长嘶,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一道毒雾从口中喷出,仿佛利箭一般,直取上方人影。
鬼相一摇黑幡,yīn风凭空生成。
成百上千的恶鬼自幡中飞出,形成一道稠密如墨的屏障,将那毒雾尽数阻拦。
然而待那毒雾散尽之后,千头恶鬼也已化作飞灰。
鬼相颇感肉痛,这类生魂恶鬼,虽是容易寻到,可也花费他不少苦心,在凡间坟场、yīn山徘徊了不知多少昼夜,险些与土地、城隍这些守护人间秩序的神祗产生冲突,此次若能接引一地府冥界出逃的鬼将,倒也足以弥补这番损失。便在他思绪流转这刹那之间,那蜈蚣却已经突破距离间的滞碍,朝着他飞扑而来,密密麻麻的节肢飞快的摆动,竟如水中的鳗鱼一般,在空中游蹿,他神sè之间确实没有半点恐惧,只是驱使着百眼鬼云不停的与之拉开距离。
片刻之后,火煞自深渊中飞来。
这妖物神志错乱,不知机变灵活之道,心中只存一个念头,便是杀死激怒他的人。
那火煞飞来,竟也不觉,正中躯体。
那不过寸许直径的火煞与蜈蚣那巨大的身躯相比,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赤金sè光芒,却似烧红的铁钎插入积雪之中,未受到一丝阻碍,贯透身躯,从那妖物下颚中穿出,留下了一个焦黑的窟窿。
而后那火煞飞离,从鬼相身旁掠过。
相隔足有半丈距离,他脚下那百眼鬼云竟燃起一阵青烟,不知多少生魂被离火之气烧的飞回湮灭。
他陡然一惊,匆忙避让,而后听的身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下意识的回转目光朝那妖物望去。
只见那遍布狰狞骨刺的漆黑身躯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从体内散发出一阵赤红的火光来,使得整个身躯都近乎透明一般,而后那火光撕裂了硬壳,一发不可收拾,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庞大身躯猛地燃烧起来,转眼间火焰肆虐吞没了一切,不过聊聊数息之间,便化作灰烬从空中飘落。
鬼相也是见惯生死之人,可此时也被这一道火煞惊的心中难以平静,心中自作思量,又想起之前深渊之中散发出来的缕缕白光,先前他倾尽全力施展幽冥虐心大咒,神识敛聚于蜈蚣脑海之中,倒是不曾看清深渊之中发生的一切,但也听闻过焰狱峰的聚火诀有几重境界之分,暗暗吃惊:“竟然凝成了火丹,纵然借助了深渊漩涡的撕扯之力,可自身实力若是不足以与之抗衡,也根本不能做到如此地步,可他分明只有盈盈若水的境界,方才显露出来的实力却不下于我。”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张潜时的目光已经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好像要将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看穿。
只见张潜身上风势微弱,巽风之力几乎散尽,快要支撑不住身形,从虚空之中坠落下来,身上气息微弱,透着一股冰冷的感觉,好像濒死之人,正是修士耗尽体内元jīng的迹象,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暗自忖道:“只施展一道法术,便将体内所有元jīng耗尽,原来是这般原因,看他修炼这门炼体的法术有些玄妙,否则先前一番动荡,气海早已毁坏。”他却是下意识将《血炼黑金剑气》当作了一切缘由所在,便不再多费心思,知晓张潜脾xìng,也并无贪慕之意。
而后无需他多言,鬼相轻轻一摇黑幡,百眼鬼云弥漫开来,体积竟然扩大了四五倍,将他摇摇yù坠的身形托住。
“如今你替我除去这妖物,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也会做到,接下来我要进入深渊之中,你是与我同去还是让我送你回到矿洞之中?”鬼相问道。
张潜散去身上那微弱至极的风力,落在百眼鬼云之上,微微调整了呼吸,而后说道:“我随你一同下去。”
“这深渊与地府冥界接壤,并非等闲去处,而我也要寻找鬼将接引,无暇照管你。”鬼相微微皱眉,讲明其中要害之处。
“无妨,你自去便是,我虽然耗尽元jīng,然而寻常妖物、毒虫也伤不到我。”张潜微微思忖,略作考虑,还是坚持这番决定。
深渊之中那处漩涡颇具玄妙,不仅助他凝成火丹,更蕴含动静变化之道,他如今道术修为恰至瓶颈之处,便是无法将流动的元jīng转化成一片汪洋,浩瀚之海虽不流动,然而却非死水,其深处受海眼牵动,可谓暗流汹涌,便是静中有动,若能下深海之中一观海眼原貌,便能理解其中玄妙所在,应该能顺利破境,可惜眼下却无这般条件,而深渊之中那处漩涡,与经中记载的海眼却有几分相似之处,若能仔细一观,想必也能触类旁通,可谓是他如今突破之契机。
不过深渊之中地心元磁之力弥漫,仅凭神识感应,却难知其全貌,唯有亲眼所见才能了然于心。
除此之外,还可借助深渊漩涡之力继续凝练火丹,反复体会几次,法术造诣应该可以突飞猛进,对他提升实力大有帮助。
如此良机,他又怎能放过。
鬼相见他语气坚定,也不再多说,驱使着百眼鬼云往深渊下沉去。
不过片刻便已被黑暗吞入其中,两人在离漩涡稍远之处落下,脚下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漩涡粉碎坚冰时产生的震动,如同筛糠一般。
落入此间世界,神识所能感应的范围逾渐狭隘,已不足三里之地。
寻常修士若是落入这般处境之中,纵有十分实力,恐怕也发挥不出一分来。
然而对两人而言,却不算太大困扰,鬼相擅长的乃是驱鬼的法术,所需生魂恶鬼都在他那一杆黑幡之中,无需调动世间五行之力。而张潜擅长御火之法,脚下一层岩石相隔便是地肺,对他影响也不算大,何况还有道渊之术与血炼黑金剑气,都不受环境影响。因此两人心头也没有丝毫惊慌,仔细的打量着周遭环境,只见这深渊之下竟然别用洞天,放眼望去竟然不知何处是边际,幽暗、燥热,地面遍布裂痕,其中有熔岩流淌,火光弥漫。
与西廊樊笼大殿之中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穹顶更加低矮,不足丈许,有些地方甚至不及人高。
因此这深渊下面的环境更是险恶,而且流淌的熔岩不似樊笼大殿之中被地火焚神阵束缚,肆无忌惮的宣泄着高温,甚至从裂缝中溅起,使得整个地底世界都充斥着一种足以点燃柴草的恐怖温度。
然而在那几丈之外,漩涡之中的坚冰却似永不消融一般,哪怕被绞成了齑粉,依旧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数丈相隔,竟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免让人心中惊叹。
“我要去寻鬼魂接引,便先离去,此去不知时rì,你也不必等我一同返回地面,将来你要做那事时,便去万源阁寻我师兄紫光道人,我便知晓。”鬼相却对此自然异象并无太多兴趣,见张潜看的兴起,也不愿陪他再此处耽搁,说完便招出百眼鬼云眼护住身体,免受高温灼伤,而后转身离去。
张潜与他不过利益之交,自然无寒暄必要。
四周清静下,便寻了一处坐下,目光落在那漩涡之上,用心琢磨起来。
第八十章 灵宝有灵
张潜自王枢之处得了《心神幽虚炼火诀》的上半卷,其中自然有凝聚元jīng之海的办法,不过仅是言语描述,颇为模糊。
没有师尊长者指点,仅凭寥寥数语也难以理解其中真意。
此时以自然为师,亲眼所见漩涡运转之轨迹,暗暗体会其中玄妙,却比任何讲述都要直观贴切,心中渐渐明了起来。
“原来是这般道理。”张潜微微一忖,将此时心中所悟与《心神幽虚炼火诀》中所载之经义结合起来,便隐隐知晓了具体法门,正yù宁心静气进入定境之中,忽然觉得身后泛起一阵凉意,回眸一看,却见一片黑sè的幽光飘来,无形物质,好像是将夜幕撕下了一块,便见那黑暗之中,似乎连通着另外一个世界。
宁静,寂寥。
那黑暗中悄然亮起一道白光,那是一种明灭不定、恍如清晨雾气的幽光,在黑暗中漂浮不定,慢慢的从那个世界中飘了出来。
像是一缕青烟,带着虚无缥缈,在半空中不断幻化,竟然显现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来,陡然来到这个世界中,怨毒的眼神中浮现了一丝迷茫,而后看清咫尺相隔的人影,那一丝迷茫又话作了贪恋,慢慢的靠拢过来。张潜神sè陡然yīn寒,未想到鬼相费心寻觅之物,竟然被自己碰到,此处深渊虽然与地府冥界接壤,然而并不相通,只是随着地心元磁之力的波动,偶尔被撕开一些缺口,但这都非定数,全凭机缘巧合,可以说自己这运气的确有些糟糕。
这生魂恶鬼对鬼相而言,有莫大用处,但对他而言,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他指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飘然而起,往后退了半丈。
那幽魂却似闻见了血腥气的鲨鱼,紧追不放,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靠近,似乎心存忌惮。
张潜心头渐渐明了,这幽魂实力应该比较羸弱,观其神sè,木然呆板,犹如禽兽一般,应该未能修成鬼道,才会受地府黄泉之气影响,而丧失生前记忆,而且连形体都未凝聚,若是体内元jīng充盈,身上阳气鼎盛,这幽魂甚至都不敢靠近,随便一道法术都可轻易将其打灭,可如今体内元jīng枯竭,连气血都转化消耗了许多,气息微弱犹如濒死之人,这幽魂自然不会有所顾忌,反而想侵占了这副炉鼎好重归人道之中,情况可谓凶险至极。
虽然修炼了道渊之术,炉鼎强横难以损伤,可这幽魂乃是虚无缥缈之物,应付起来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能否抵挡。
张潜微微皱眉,若无他法,只能将体内所剩无几的气血转化成元jīng,祭起真火其焚死。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便用尽所有手段了,再无一丝自保之力,在实力恢复之前,完全处于任人宰割的局面。
“我却忘了,还有这血炼黑金剑气!”张潜手指轻轻敲着大腿的一侧,被坚硬的触感惊醒,忽然想起,当初祭炼这血炼黑金剑气之时不仅熔炼了大量的庚金之气,更吞噬了他体内不知多少气血、元jīng融入其中,短短一月便使得他明显削瘦了几分,这对修炼了道渊之术的他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因此这血炼黑金剑气不仅锋锐至极,更蕴含着浓烈的阳煞,或许对这鬼魂有一丝克制作用。
张潜心头渐渐有了几分底气,不再后退。
那生魂先前本是慢慢飘荡逼近,而张潜一直在小心避让,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此时他止住步伐,木然呆板的幽魂陡然间被激起了凶戾的本xìng,朝之飞扑过来,尖啸声如哭如泣,带来一阵凉入心扉的寒意,显然这幽魂只差一线便可凝聚出形体,实力几乎可比拟渡过四重心魔的修士,攻击手段更是难以捉摸,甚至深入魂魄之中,若无相应法术予以克制,简直可以轻而易举索人xìng命。
张潜见那幽魂瞬间化作恶鬼,也不见惊慌,抬手一挥,黑沉沉犹如玄铁一般颜sè的指甲陡然斩在鬼魂之上。
只听得嘶嘶之声响起,犹如撕裂了绢布。
那幽魂转瞬间被斩的四分五裂,却未散去,而是在极力聚合着,只是那断裂之处粘附着一些暗红sè的微光,阻止着形体的凝聚,显然是血炼黑金剑气中蕴含的血煞阳气起到了作用,那幽魂尝试一番未有丝毫结果,顿时羞恼,桀桀怪叫不止,每一缕雾气中都幻化出恐怖的人脸,越过指缝,朝着他身上扑去。
“好生难缠。”张潜微微皱眉,飞快后退,同时双手交织挥动,在身前聚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那幽魂转瞬间便被撕裂成飞蛾般大小的碎片,却仍未彻底消散,仿佛毒蜂一般,四处缭绕。
张潜满头黑发陡然飞扬,犹如千百针芒,陡然刺出。
幽魂终于碎做烟尘,然而血炼黑金剑气终究只在一个锋锐上取胜,对付这等幽魂恶鬼却并不擅长,纵然将其碎作齑粉,可并未将这生魂之中蕴含的意识彻底打灭,还朝身上扑来,张潜心头厌恶难耐,若体内存有元jīng,只需一团真火便能将这恶鬼炼的魂飞魄散,哪像如今这般,被弄得应付不暇,正yù抬手以血炼黑金剑气继续斩杀,忽然那些残破的灵魂碎片像是被磁石吸附的铁屑,朝着他腰间而去,恍然间生出这种变化,连他也未能预料。
只是眨眼之间,便尽数扑在身上,他微微一惊,却发现自身并无异样,这些灵魂碎片竟是被腰间的破碎玉璧吸取。
张潜一直以为此物不过是寻常灵宝的碎片,毕竟功用甚少,只是其中所带的微尘洞天稍有用处,一直也无多大兴趣,却没料到还能吸纳鬼魂这等虚无缥缈之物,他神识随之进入其中,那股沉寂、永恒的气息又弥漫上心头,犹如浓墨的黑暗中,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物,那被血炼黑金剑气绞成褴褛的幽魂卷入其中,顿时被剥夺了意识,凶戾、yīn毒消散一空,而后那黑暗好像粘稠的沥青一般,将那些雾气裹住,片刻之间,竟然融化开来。
“这玉璧竟然能炼化恶鬼、吞噬生魂。”张潜微微心惊。
这一切都在他意识之外进行,他并没有cāo控,甚至都无力插手,那幽魂便被炼的空无一物。
“这玉璧竟然是活的!”他心头悚然,所谓的活的,当然不是指这玉璧如鸟兽虫鳞一般具有生命,灵宝通灵,才可称作灵宝,都有自己的灵xìng,甚至有些经历了岁月磨难的远古灵宝能生出器灵,其思维有如人一般,能自行沟通天地,引动自然之力,修士得之,便似平添助力,这才是灵宝珍贵之处,然而他当初得到这块玉璧,破损的已经相当厉害,祭炼之时,未曾察觉一丝一毫的意识,想来灵xìng已经泯灭,只能做微尘洞天用,这才做等闲视之。
但此时,这玉璧竟然自行吞噬生魂,并将其炼化,明显有自己的意识。
然而携带身上一年有余,他竟然未能察觉丝毫,怎能不惊!
若这灵宝有邪xìng,自己岂不是有xìng命之虞。
他当即将那玉璧从腰间卸下,紧紧攥于手中,只有有丝毫异变,便将之粉碎,绝不容许半点威胁产生。
然而事情似乎比他预料之中的要平静许多,那黑暗吞噬了生魂,又从新归于平静,只是那黑暗好似像远处延伸了一些,原本只有三丈的直径,如今却凭空多出半尺来,使得这微尘洞天却比先前宽敞了一些,他慢慢退出神识,眼前既然无事,那也不必才此处多废心思,只是对此物多留意了一些,将来若还生此类变化,也不至于被弄得手足无措,而后目光看身外丈许之处那片飘荡的黑暗,便是通向地府冥界的缺口,如今尚未闭合,心头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竟然有些熟悉,心头微微一忖,才发现这中气息竟然与那玉璧之中的空间有几成相似之处。
然而又略有不同,玉璧之中的黑暗似乎更为纯粹,也更为沉寂,好像时间都停止了流动感,曾将梼杌的尸身放入,数月之间不去理会,也没有腐烂。
而这地府冥界,却多了几分生气,有风有飘荡的雾气,有幽魂生存其中,不似玉璧之中,空无一物,就像一个密封的棺材一般。
至于为何有相似之感,他一时半会也难以明晰心头这种感触,或许都与黑暗有关,未能得之。
第八十一章 固守性命
连通地府冥界的缺口未曾消失,张潜亦不敢怠慢,如今虽能应付一般幽魂,但若碰到厉害一点的鬼卒鬼将,若不依仗法术之利,恐怕也难以讨到好处。
至于这破碎玉璧虽能炼化生魂恶鬼,可并非自己所能掌控的,却不知再遇上麻烦时灵还是不灵,因此丝毫不敢大意。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恢复实力,也不再迟疑,转身避开那处缺口,沿着漩涡的边缘移动,直指相互间隔开足够的距离,这才安心下来,从微尘洞天之中取出一瓶固寿丹似牛嚼牡丹一般服下,庞大的药力在体内融化开来,渐渐补全了他体内亏损的气血与元jīng,整个过程持续约一两个时辰,再此期间,那连同地府冥界的缺口明明灭灭,一直未曾闭合,又有三三成群的幽魂从中挣脱出来,只是如今他实力渐渐回复,身上阳刚之气浓烈如火,那些鬼魂却是不敢靠近。
等他睁开眼时,便见周身几丈之地,全是飘荡着的幽魂。
之前受其所扰,已经是极为烦躁,此时睁开双眼,又见无数鬼魂,心头起了杀机,抬手一挥便见地上裂缝之中熔岩涌起,一道道明艳的火舌仿佛匹练一般卷开,转瞬之间便化作大片火海,凶猛至极的高温席卷开来,那些生魂受惊之下,匆忙逃窜,哪还有觊觎之心,可那火海足足有一亩大小,环视四周,除了那漩涡不受其影响,其余之处都是张牙舞爪的火舌,只听的嗤嗤一阵声音,好像炭火坠落雪地,十几缕幽魂顿时被炼成了灰飞,意识也在火焰毁灭、狂暴的气息中渐渐泯灭。
正在此时,腰间那破旧玉璧又发出阵阵吸引之力,将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魂魄全部吸纳炼化。
张潜微微收敛了神识,只见其中那处微尘洞天又扩张到了许多,如今已足有四丈方圆,除了能容纳更多事物以外,也未探寻出有其他用途。
抛开杂念,张潜又从其中取出了一个玉质的瓶子来,通体绯红,如火光映shè一般,正是当初奇珍楼的薛道人给他的那枚融火丹,此丹药xìng如火,甚是猛烈,一直未敢贸然服用,此时知晓元jīng化海的法门,才敢作此尝试,拿出来做突破境界的推力,这丹本是与玄冰丹一同服用,与冰寒之气中和,炉鼎方可承受,更可借助yīn阳调和,来体悟抽坎填离之玄妙,可谓十分难得,如今他只服其中一粒,虽然药效不曾衰减分毫,但也凶险程度却是倍增,他也不敢马虎。
将融火丹从瓶中取出,又取来一葫芦猴儿酒,使丹药在其中化开。
只见层层离火之气随着涟漪弥漫开来,一葫芦清澈的酒液都变了颜sè,绯红如血,仿佛流动的熔岩一般,迷蒙的微光从瓶口散发出来。
张潜也不迟疑,饮下一口酒液,立即觉得一道jīng纯如火药力自喉舌间落下,落入肺腑之中便似沸油一般,当即运转《心神幽虚炼火诀》予以化解,稍有好转,然而对于那庞大的离火真元而言,简直似杯水车薪一般,好像滔天巨浪卷来,却只有蚁穴宣泄,唯一的结果便是堤坝崩塌,所幸肉身早已练的坚不可摧,意志也有如钢铁一般,漠然承受着体内的一切变化,足足炼化了两天,那一口酒液中蕴含的药力才被吸收,转化成了气海之中的元jīng。
而此时却又面临着另外一处难题,原本气海之中元jīng运转井然有序,形成一条尾相连的长河,不停的流动,有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
然而随着元jīng似暴雨倾盆一般的的增加,原本生生不息的河流就仿佛泛滥了一般,脱离了原有的河道,开始变得臃肿、缓慢,甚至相互淤积,形成了一片一的死水,实力不增反降,若是施展法术,元jīng淤积难以发挥出用途,只会平添负担,他却不显丝毫慌张,带倒醒来,又灌下一口蕴含融火丹药力的酒液。
三rì过后,体内元jīng已经全部淤积,神识内视就仿佛一片闭塞的湖泊,如水的jīng元似乎要漫出堤坝,冲开气海。
不仅如此,这湖泊深处,也渐渐开始浑浊,好像泥沙沉淀。
元jīng若失去生气,就好像人死化作尸体,久而久之便会腐烂、化成脓血。
“正是此时了。”张潜心中觉悟,醒来之后立即吞饮酒液,这次却不是浅饮慢酌,一口猛灌,唇齿之间都充斥着**如火的感觉,好像头皮发根之中都快蹿起火苗一般,药力如火如荼,在体内肆意宣泄,气海之中元jīng如cháo而生,不过片刻,便充盈到了一种犹如渊海的境界,他心如磐石一般,将所有生机、灵动都沉入那片幽不见底的元jīng湖泊中,而后抱元守一,无论身体之中如何变化,哪怕是气海壁障处于岌岌可危之地步,亦不为所动,心中只余一丝生机之念。
久而久之,气海之中元jīng已经全部归于死寂,犹如湖底的淤泥一般。
然而却有一点生机似萌动的种子一般,在淤泥之中逐渐发芽,生根。
死寂的湖水开始流动,从最中心最沉寂之处,慢慢的旋转,而后整个气海都恢复了生机,犹如深渊之中的冰晶漩涡一般。
张潜只觉得死气沉沉的身躯一瞬间被生气充盈,神识也清晰来起来,整个世界重新映入心间,比以往更宽广、更透彻,内视一周,感受着体内种种变化,气海之中所蕴含之元jīng比先前充盈了一倍不止,而且这般不停歇的旋转,所有生机、阳气都在像中心之处敛集,凝而不散,至此境界,修士只要不遭外患,一般都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不会因为环境或者病患亦或是生活中的大喜大悲而折损寿命,活上百十来岁也是十分容易之事。
“只要将生机、阳气全部凝练,这气旋便会慢慢转化成混沌jīng胎,从中酝酿出元阳真气,这便算踏入了大道门槛。”张潜心如明镜。
人生七窍,以通天地,命xìng如瓶中之沙,这瓶上若有漏洞,便无时无刻不在流逝,任何养生的法门也不能阻止,唯有将漏洞补全,方可长生久视。
因此凝聚混沌jīng胎便似将瓶上漏洞填补,非一味以药补能够见效,还得悟透命xìng真谛。
此时强求也是无用,便从定境中醒来。
“如今我踏入这步境界,实力大增,只待练成聚火成煞的手段,再将血炼黑金剑气修至小成,那白骨道人也能应付了,解决这桩祸患,心无滞碍,悟透命xìng真谛只是时间问题。”张潜心头暗自思忖,步步为营,自身前景清晰可见,洞若观火,正是这般谋算着,忽然发现远处黑暗之中似有一物窥视,大袖一挥,便从地上起来,冷眼相对,而后便见那耸峙的石柱后面飘出一缕生魂来,却是口吐人言:“恭喜道友步入新境。”
“鬼相?”张潜听其声音,心头稍稍安定,试探似的问了一句。
“是我,三rì前我便离开了,途经此处见你正在紧要关头,不敢打扰,才留下这鬼魂帮我传话。”那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可曾成功?”张潜随口问道。
“接引了一尊鬼将,不虚此行。”鬼相如实相告,而后说道:“如今我正在万源阁中。”
“我还需一些时rì,练两门法术。”张潜说道。
鬼相知晓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言,那鬼魂耗尽了力量,化作飞灰。
张潜举步靠近冰晶漩涡近处,默默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撕扯之力,这股力量却是贯穿上下,站在旁边倒无太多影响,而后将融进了丹药的另外半葫芦猴儿酒拿了出来,小酌一口,仔细感受着其中所蕴含的那种犹如焚烧、炙烤的力量,这融火丹不仅对蕴育元jīng、提升修为有莫大好处,更对他领会离火之xìng有极大帮助,而后借着酒xìng,将方圆五里之内的离火之气都朝此处汇聚而来,不过片刻便凝成了一片巨大的火海,火舌吞吐,似有燎原之势,一齐朝漩涡中涌去。
此举自然是想如当初那般,借助冰晶漩涡的力量,凝练火舌,生出罡煞。
第八十二章 法术大成
无穷无尽的火舌一入其中,立即被漩涡的撕扯之力束缚住,无法肆意撩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柱,就好像海眼中的定海神针一般。
张潜之前已经积累了许多经验,如今丝毫不见慌张,以神识cāo控着离火之气与之慢慢消磨、抗衡,两者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最终渐渐趋于凝练,火柱之中生出缕缕毫芒,向四野之中的黑暗弥漫而去,照及之处,岩石开裂、融化,火柱之下的冰晶更是直接被高温汽化,却被漩涡的力量紧紧束缚着,无法向外界宣泄,使得那一片地方既不能出,也不能进,就好像一片真空似得,而后从扭曲的光线中,张潜看到了漩涡中心深处的模样,竟然是一块黑sè的石头。
模样普通、材质平凡,没有丝毫显眼。
在漩涡中心深逾十丈之处永无止境的旋转着,不快也不慢,却好像有翻山覆海的力量,带动整个漩涡都在旋转。
单凭漩涡旋转所产生的吸引之力,是微不足道的,便是转动的再快,也不可能连火舌也受其束缚,看来漩涡之中那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便是这块不起眼的黑sè石头散发出来的,而且其中更有无穷无尽的寒意朝外界散发,仅是用视线触及,都觉得自己身体开始僵硬,毫无疑问,此物必然是一件天地至宝,可惜张潜并未因此而感到欣喜,这石头连自己神识也能扭曲,无法在心中看清,若非火煞融化冰晶,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漩涡之中藏有此物,更别提收取。
便是这漩涡,自己如今都不敢靠的太紧,若被这撕扯之力卷进其中,恐怕凶多吉少。
如今想要从中心之处取出这块石头来,更是痴人说梦,干脆也不去想,只在心中留下一丝记忆,以待来rì。
当然此地并非他一人知晓,来rì此物可还在否,谁也不知,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此物再是珍贵,目前对他而言也无具体用处,求取之念不是那般殷切。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将两门法术练成,增强实力。
他将目光收回,而后以神识掌控着火柱,逐渐朝着细微之处收缩凝聚,一息过后,火柱化成了一颗散发着刺目白光的丹丸,就好像晌午的烈rì。
“这一枚火丹之中蕴含的离火之气若是辐shè开来,恐怕一座山也能融化,夷为平地吧。”张潜感受着火丹之中蕴含的恐怖能量,也不禁为之动容,不难想象这火丹若是击中人身,会是怎么一番恐怖景象,便是那白骨道人,也能轻易焚成飞灰,可惜凝聚这枚火丹,全是借助外力,一来占了地利,脚下尺许之地,便是地肺,被毒火、熔岩所充斥,若换了别处,以他目前境界而言,绝对难以汇聚如此海量的离火之气,而且不借助漩涡的吸引之力,单凭自身力量,也难以做到。
火煞与火丹虽然只是一层境界之隔,然而两者差距却难以数计。
正如火海与火煞之间,就好像铁石与利刃一般的区别,两者就本质而言,并无不同,但后者的破坏力却非前者可比。
若能凝成火煞,想必胜算也会大上许多。
只是这层境界并非那么容易达成,哪怕是他神识远胜同辈中人,便连白骨真人,修为境界远胜于他,依旧未能炼成聚火成煞的手段。
聚火诀虽只是《心神幽虚炼火诀》中最为基础的一门法术,然而却是种种法术之根源,而且大道至简,这聚火诀练至深处也正是《心神幽虚炼火诀》诸多法术中威力最大的一种,聚火成煞之境界,凝聚而成的火煞在温度上已经可以媲美,金丹修士悟透不朽真意之后,从风火大劫中提炼出来的三昧真火。
可见这般境界,何等难得,想要练成,除了以莫大的毅力以及恒心,别无捷径。
眼下正有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张潜自然无怠慢理由,一连半月,都枯坐于冰晶漩涡之旁,借助外力凝聚火丹,一遍一遍的感悟火煞衍生的过程,渐渐熟知于心底,这种经验可谓千金难求,如此反复体会,就算是一头猪也会逐渐开窍,何况他并非庸人,已经掌握了其中玄妙,这时候,只见他周身被火云环绕,仿佛火中涅槃一般,而后那如血的火舌开始熄灭,逐渐贴紧了地面,却并未散尽所有光热,仿佛有一缕缕金光要从地面上迸shè出来,有些刺痛。
而后地面石层开始剥离,这些禁受熔岩浸泡了数十万年的火山石,十分耐受高温,然而在火煞破坏之下,却如纸张一般。
火煞生出,并未依靠任何外力,却是大功告成了。
而后张潜也不欣喜懈怠,从微尘洞天之中取出那座得自于澹台靖之处的九宫金塔,以及那块冥铜,两样事物都蕴含着极为浓烈的庚金之气,正是他修炼血炼黑金剑气所需之物,却并未以销金咒慢慢消磨吸取,靠这般水滴石穿的功夫还不知要花非多少功夫,那rì以半缕火煞将这九宫金塔烧熔,庚金之气逸散,他却是灵光一现另辟奇径,便想以真火熔炼,然后吸入体内,这种方法比严松炼制辰砂金气丹还要快捷许多,只不过对身体的摧残也是更大,极为危险。
当rì这火煞将九宫金塔烧熔,其中逸散出一缕庚金之气,便将澹台靖护体神光烧穿,连血肉都化成了灰烬。
他要将这挟裹高温的庚金之气吸入体内,融入血脉,风险、难度都可谓难以估量。
不过他却没有迟疑片刻,早已下定决心,将那九宫金塔与冥铜抛入火煞之中,便见两物飞快消融,不过一两息时间,成了一滩金汁。
这冥铜乃是极寒之物,与域外星辰铁并称最让炼器者头疼的两样材料,寻常真火对其简直无可奈何,非得炼成金丹的人物以三昧真火,才能彻底熔炼,而那九宫金塔,虽只是一粗胚,但是也刻画了诸多禁制,而且都是澹台靖师尊出手帮办,论品质已可划入中阶法宝之列,等将那冥铜融入其中,形体大成,则可算作上阶,若让那澹台靖修出真气,以真气rìrì蕴养,使其生出灵xìng,便算是灵宝一流了,寻常法术根本无法撼动,可两样事物在火煞之中,都似泥涅的一般。
浓烈粘稠的庚金之气从火煞之中散发出来,好像一层明亮的雾气。
恐怖的高温甚至已经从鹰神道衣上渗透进来,张潜已神识cāo控离火之气,这火煞虽是融化金石,却对他毫无影响,然而这些飘荡的庚金之气却并非他所能控制的,不得不小心应付,鼓起一缕清风,将那些庚金之气团团裹住,而后朝着冰晶漩涡送去,借着其中散发出来的寒意,将这庚金之气的稍作冷却,待至颜sè深沉下来,不放光明,这才深吸一口,浓烈的庚金之气立即沿着唇齿咽喉落入腹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随之涌起,比最烈的酒还要猛烈千万倍!
这般方式近乎寻死,不仅需要坚不可摧的身体,更需要无所畏惧的勇气!
哪怕是他心意早已磨练的犹如铁石一般,此时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周身衣袍鼓荡,猎猎作响,神sè之间却毫无痛苦,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真不知他先前到底吞下的是一口被火煞烧融的庚金之气,还是滋味甘醇的烈酒。
这一口气吞下之后,不过片刻便见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逾渐尖锐锋利,满头黑发颜sè也更加深沉,甚至散发出迷蒙的幽光来,真似金铁一般,拂动之际发出刹刹之声,如刀尖铮鸣,然而这般模样看似恐怖,却并非血炼黑金剑气大成时的样子,待这门法术修至大成之时,每一根头发、一片指甲都似飞剑一般,与心xìng相通,收摄变化都可用神识cāo控,皆在一念之间,哪像如今,若不用衣衫遮住,这副模样形如恶鬼,都不方便与人相见。
若以寻常之法练这法术,没有十年苦心,休想进入那般境界。
张潜却是另辟奇径,速度快了前人百倍不止,如今又得了这九宫金塔与大块冥铜,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一月光yīn一晃而过,那九宫金塔与冥铜化作的金液已被张潜尽数吸进体内,尽数炼进了头发指甲之中,更不知耗费了他多少气血元jīng,如今终于大成,也恢复了本来面目,头发已高冠束着,与平常人并无太多区别,只是颜sè更加纯粹,犹如墨玉,更无一丝纠缠,自肩脑后洒下,仿佛流水倾泻,足以让女儿家都羡煞不已,可称作“青丝”,指甲也只有半寸来长,sè泽洁白,犹如上等的羊脂白玉,完全看不见一丝原来的面目。
然而随他心念一动,便见满头青丝轻轻飞扬,而后凭空生长,转瞬间便有丈许长短,看起来诡异无比。
指甲也发出刹刹铮鸣,片刻间便长出三尺,笔直如剑,甚至能看清上面流动的云纹,而后脱离身躯,飞离出去,快至肉眼难辨,耳边只有嗡嗡异响,十道飞剑在狭隘的空间中快速飞掠,犹如织梭一般,在身前形成一团黑sè的yīn影,待到yīn影散去,那耸峙的石柱陡然崩塌,粉碎成颗粒大小的石屑,满室乱舞。
而后又有几道风声穿透粉尘,从中归来,却是指甲所化的十道飞剑,重新没入指尖之中。
第八十三章 鬼帅牛头
张潜双眼微阖,对这血炼黑金剑气大成之后所拥有的破坏力极为满意,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时rì,在这地下深渊耗去两月光yīn,如今应该已近七月中旬,虽不知具体时rì,不过那中元节应该就在这两rì之间,想起鬼相当rì提醒,也不愿在此处久留,满头青丝飞舞,带动身躯破空而去。
自然是催动了血炼黑金剑气,便似修炼飞剑之人,御剑飞行。
寻常剑修,只可御使一剑,可他周身上下,发丝指甲加到一块,恐已成千上万,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而且发丝指甲皆为血肉所生,与心xìng相同,灵活xìng上更非寻常剑修可比,在这崎岖曲折、危险重重的深渊之中也游刃有余,如此手段,绝非先前以鹰神道衣沟通巽风之力飞行可以比拟,无论速度、灵活都强过数倍,更不会受环境局限,若是御风飞行,若空气流通不畅,巽风之力微弱,速度便要大打折扣,而且此法更加节省元jīng,好处无需多言。
不过片刻,便从深渊之中飞离,来到的冰湖zhōng yāng。
目光环顾四周,黑暗的洞穴之中微光粼粼,各类珍稀金属矿石随处可见,也并无任何开凿损坏的痕迹,那鬼相果然是个有着怪癖的人,这洞中事物竟然一样未取,张潜自然不信他那一套“天降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当取则取,一切皆顺从本心,天意如何,并不妄自揣测,心念一动,满头青丝凭空脱落,化作一道道幽光在洞穴中穿透切割,只听得坍塌之声陡然想起,岩壁上碎石滚落,嵌在其中的矿石金属纷纷剥离出来,足有近百余块。
暴露岩层表面的这些仅仅只是此地蕴藏含量的极少一部分,那岩壁深处还不知有多少珍贵事物,然而张潜并不贪心。
-
他不信命,但却是个明白人。
将血炼黑金剑气收回,恢复本来面目,而后大袖一卷,催动鹰神道衣上的禁制,带起一股强烈的巽风之力,便见洞窟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些脱离岩壁束缚的金属矿石朝他快速飞来,没入他身前的一片黑暗之中,自然是被他收入了微尘洞天之中,他在心头略微清点了一番,其中冥铜七百余斤、寒铁四百余斤、冰钨一百余斤,另外还有幽冥砂一葫芦,都是炼制法宝的珍稀材料,价值难以估量,如今都一并收了,将来自有许多用处。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所蕴含的庚金之气连那九宫金塔也无法比拟,将来既可以既可以继续炼化,融进发丝指甲之中,亦可去万源楼换些药材。”
正做这般打算,冰湖zhōng yāng深渊之中突然卷起一道yīn风,所过之处,冰层消融,却未见流水生成。
好像这风,生生将坚冰吹成了粉末。
而后一阵奇异的呼啸声从深渊之中涌起,似万鬼嚎哭,让人心中悚然。
“莫非今rì便是中元节!”张潜心头陡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举目望去,便见yīn风之中鬼影重重,竟然是无数yīn魂,趁他弄清状况这片刻间,那犹如cháo水一般的鬼魂已朝他扑来,犹如一线海cháo,竟有铺天盖地之势,其中鬼魂惨状不一,或身首异处,或肚破肠流、残肢断臂,鬼魂失去形体寄托,为灵魅之体,便直接由自身意念、心志所化,所呈现出来的模样,大多都是生前最不可忘却一幕,便是死前惨状,因此xìng情也极为凶戾,嗜杀生人。
]
无数恶鬼化作灰飞,一时间嚎哭之声大作,又似惨笑一般,张潜眉目微皱,只见那冰湖深渊之下似乎连接幽冥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恶鬼竟是无穷无尽,被火云炼死无数,洞窟之中仍是哭声大作、惨笑连连,那yīn风越扑越猛,竟将火云燃烧只是压制了几分,他非痴傻之人,如此关头自然不会多做纠缠,以半亩火云封死身前道路,而后催动血炼黑金剑气,化作一道黑光朝着洞窟上游而去,那些恶鬼虽有心噬人之心,往来倏忽也有如疾风,却不及他速度万一。
瞬息之间便被甩的无影无踪,没了多少威胁。
冰湖深渊之下,无穷无尽的鬼魂仍在往外蔓延,就像连月暴雨之后的湖泊。
深渊黑暗之中,一团团黑暗在昏沉的火光中飘荡,黑暗的另一头,就像是一个被放逐的世界,荒凉而yīn冷,不断鬼魂从中飘荡而出。
中元节至,百鬼rì游。
七月十四正是一年之中yīn气最盛之rì,人间阳气衰弱,恶鬼横行,百无禁忌。
然而就在此时,在yīn暗中飘荡的无数yīn魂,好像是面临了世间最恐怖的魔神,陡然间停止了拥挤、喧嚣,神sè木然伏于地面,只顾瑟瑟发抖。
飘荡的黑暗之中陡然探出一条手臂来,肤sè青黑斑驳,犹如古井沿上的青苔,五指修长遒劲,指甲犹如金铁一般,被一层迷蒙的黄sè雾气笼罩着,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幽深的地下世界仿佛都随着这一条手臂的出现,而陷入了沉寂,那手臂沿着黑暗的边缘慢慢摸索,而后五指紧紧相握,似将那无形物质的黑暗抓在了手心之中,猛地一扯,黑暗陡然扩散,连同地府冥界的通道瞬息之间扩张了两三倍不止,一个巨大的身躯从中钻了出来。
半丈多高的黑窟窿,对他而言,便似一个低矮的狗洞。
这恶鬼满头红发,犹如蓬草,一对招风尖耳,长脸方嘴,双眼圆睁,犹如牛眼大小,狮子鼻,血红的山眉高高突起,就面向而言,便是极为不近人情,裸露的身躯更是生满横肉,毛发糟糟,让人心生恐惧,从那通道之中出来之后,见着脚便匍匐的鬼魂,面露厌恶之情,张嘴便似牛吼一般,巨大的音波化作实质,朝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所及之处,鬼魂如雾气一般被震散,而后这恶鬼仰头一吸,无数生魂被他吞入口中,也不见咀嚼,似饮水一般,全部进入肚中。
这些鬼魂都经过岁月磨砺,经久不散,已经有些道行,可划作鬼道一流,不似凡人生魂那般容易消散,被吸入腹中仍未散尽意识,发出绝望的尖叫哭喊。
而这阵阵声音听着便似从他口中、肚内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青河矿洞之中,张潜在崎岖的矿洞中飞掠,好像蝙蝠一般,虽然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难以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身后传来的吼声以及那犹如cháo水般的鬼哭,让他将速度再次快了几分,就在冰湖下的深渊之中,那红发恶鬼足足吞噬了数以万计的生魂,直到眼前清静,这才觉得心满意足,抹了抹嘴,似自言自语一般:“本鬼帅如今虽然逃离了地府,但曾经毕竟与马面那厮一起,专司擒拿捕杀孤魂野鬼,尔等小鬼竟敢与我抢道,实在不知死活。”
言罢,抬手一挥,手上飞出一道红光,却是一柄巨大的钢叉。
斑驳如锈,仔细一看,却是陈年的血垢,也不知这叉下曾经有过多少亡魂。
随着那钢叉划破虚空,远处黑暗之中顿时传来一声惨嚎,原来在那角落里竟然还藏着一个鬼魂,却与寻常恶鬼不同,面容清秀,带着几分书卷之气,而且棱角分明,身上衣衫也皱褶明显,竟然修成了形体,鬼道修行艰难万分,受地府黄泉之气影响,生前记忆尽散,唯有如此才可重新投胎,然而却有死者生前怨念极重,黄泉之气也无法化去,便滞留地府之中,不过人xìng消散,浑浑噩噩犹如囊虫、野兽一般,这类鬼魂乃是最底层的存在,大多沦为其他恶鬼口中之食。
再有一些,经时间磨砺,渐渐回想起生前种种,重拾片段记忆,恢复本来面貌,此为第二种存在。
带到记忆完全回复,思绪完整,与生前无异,则算第三种存在。
再进一步,则修出形体,与人同处,若无一定道行,也难以分出破绽,已是即为厉害,不下于修士之中修成真气之辈。
然而这般存在,在那钢叉之下,竟然直接重伤。
“鬼帅饶命,小子并无心窥视,只是贪恋人世繁华,才趁地府门户洞开之时逃了出来,若鬼帅不许,小子这便回去。”那鬼魂从黑暗中票了出来,形体支离破碎,那钢叉穿透他的身躯,没入了他身后的岩石之中,如入烂泥一般,这书生也是一个jīng通人情世故之人,并无以卵击石之意,眼前这凶神乃是地府十大鬼帅之一的牛头,虽说离开地府不再受yīn曹之力护持,但本身实力也绝非自己可以挑战的,而且知他心意,匆忙说道:“今rì之事,回去之后也不会提及半句。”
“你是不讲,几大地狱走上一遍,就是神仙也会开口,我岂会信你。”牛头虽然生的面目粗犷,犹如魔神一般,心思却是细腻。
听闻此言,那书生一般模样的鬼魂,顿时面无鬼sè。
鬼帅牛头冷冷倪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如今离了地府,也要归入人间世界,身边正缺一个仆人,你便跟着我吧。”
第八十五章 无间地狱
书生听他这般决定之后,如逢大赦,连连作揖。
那牛头乃是yīn曹地府之中十大鬼帅之一,权柄显赫,似他这般生魂,虽有几分道行,然而生杀也在一念之间,哪会在意他的心意。
在他看来,自己让他往东便不敢往西,让他去死便不敢苟且偷生,因此也未将其放在心上,更不会注意到他卑微的身躯之中正酝酿着一缕yīn寒之念。
抬手一招,那钢叉便重新化作一道血光飞回,变成一个暗红sè的烙印落在掌心之中,就像一个奇怪胎记,而后又一挥手将那书生拘押过来,张嘴一吐,一道白气将他破碎的身躯笼罩起来,正是之前吞噬进去的生魂,被他炼成了最本源的魂气,对鬼怪一流而言,便似灵丹妙药一般,立即见效,他身上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不过片刻便已恢复如初,而后似用一种审问般的口气问道:“小鬼姓名?生前乃是何方人士?”
“年岁太久,小子俗名已忘,鬼帅可称我赤练。”那书生卑微答道,不敢隐瞒分毫,这牛头乃是yīn曹之神,审问生前之事,自己若是诓骗他,掐指一算便知。
“赤练,不是凡俗名讳,看来你生前还是修行之人,难怪可落入yīn曹地府之中也可修成形体。”牛头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而后说道:“本鬼帅离开人间已有千年,沧海桑田,已无处可去,你生前在何处修行,带我去你道场歇脚,等躲过这阵风头,再做长远打算,一起去享受人间富贵。”
\\”
他抬起头微微瞥了一眼牛头,眼神飘忽,心头拿捏不定。
“这牛头虽然法力无边,远胜于我,即便离开地府,不能再掌yīn曹之力,但其实力恐怕也不逊sè修成元神之辈,若能与他结实,对我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这牛头不脱鬼神之体,终究位列yīn曹,无法在生死簿上除去姓名,若想真正逍遥世间,还得会找一具炉鼎替换,真正踏入人道之中,到时候随我去了焰狱峰中,知十有仈jiǔ会觊觎我那天魔转生之躯,决不能让他去焰狱峰,只是如何才能骗过他?亦或是让他打消这念头。”
此时张潜已经接近矿洞出口,根本不知冰湖深渊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赤练子生死在整个焰狱峰上下都是一个难以弄清的谜团,自从十几年前受伤闭生死关,至今了无音讯,便连焰狱峰中唯一一位真传弟子白骨道人也不曾知晓,焰狱宫连同山心地肺,都被巨大的禁制封印起来,里外无法想通,这种局面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甚至屡次有外峰之人欺压上门,也不曾有动静传出,以至于张潜都将此人渐渐忘却,只将白骨道人当作威胁,这个躺在活死人墓里的峰主,并未过多考虑,兴许有一天会重现人间,定然也是很久以后了。
如若他知晓一切,不知又做何等想法。
此时赤练子正一门心思考虑对策,自然也不知焰狱峰上上下下已经快要被人弄得天翻地覆了,而且在yīn曹地府之中游荡十几年,历经无数劫难,如今心xìng变化,真若知晓此事,会去如何处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当然他也并未倒开启玄门可以照见**的境界,连元神都未修成,如今更是连金丹也丢了,只是一小小yīn神,不回焰狱峰中,也不会知晓此事,如今又怕这牛头觊觎自身炉鼎,不脱开身,便不敢回焰狱峰去,对张潜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牛头见他半晌不做回答,不免有些烦躁,眉目一横,便似烈火一般,煞气大盛。
正在此时,身后黑暗之中悄然传来一阵飘飘渺渺的风声,如歌如泣,让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便连那牛头鬼帅,在yīn曹地府执掌生死,乃是霸绝一方的凶神恶煞,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后胸口赤红的毛发上竟然凝出了丝丝寒霜。那赤练子更是连他也不如,生前虽也是一方枭首,然而化作鬼魂之后,在yīn曹地府游荡十余年,见了不知多少厉害人物,早将心中狂傲收敛,此时听着风声,胆战心惊,那寒意拂在身上,连意念都运转不畅,魂魄近于崩溃。
“莫非是黑白无常追来了。”牛头陡然一惊,觉的这气息与那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二人有些相似。
而后又觉不对,那黑白无常与他并列yīn曹十大鬼帅,虽实力、地位在他之上,可不至于人还为至仅是一道气息便让他如此难受。
正在心头琢磨着,只见通道另一端的yīn间世界陡然崩塌,从中显露出一方更为黑暗的世界来,没有山水、没有草木,也没有天地,更不会有一丝生机,仿佛时间在其中都停止了流动,好像身在其中每一秒得可以得到无限的重复,却又像是被钉死在了永恒的轮回之上,让人莫名的绝望,对那种黑暗充满了抗拒之情,连那牛头也连连后退,生怕被那黑暗卷入其中,便永远不可解脱,嘴中喃喃念叨:“无间,无间地狱。”
他双瞳之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丝丝恐惧,虽然还保持着镇定,却能看到他心中的慌乱。
一个还在yīn曹之下的世界,即便是十殿阎罗一般的存在亦是谈之sè变,还是千年前开启过一次,自己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将,相隔万里遥望一眼,便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他心头浮出当年的记忆来,那次开启是天庭的昊天金阙玉皇仙王为了封印妖族一位大圣,似乎人间妖修从那之后便衰落了,人道鼎盛,结束了氏族割据自治的时代,人间诞生了第一个王朝,也是唯一的一个王朝,而后仙庭崛起,成了如今的天庭,时至今rì,已是天上地下为其独尊。
便连yīn曹地府,也归属天庭治下,掌管生死轮回。
而无间地狱之中那位妖族大圣,却是如今天庭四大仙王之一的昊天金阙玉皇仙王亲手封印,只知晓其来历,便觉寒毛倒竖。
所以头牛如今怕得并不是无间地狱那种令人绝望的气息,这而是其中的妖族大圣。
他对这传闻之中妖族大圣的恐惧,简直跟yīn曹地府之中寻常小鬼对他的恐惧一般,而后可以说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便在那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微光,带着几分暖意,使得人从那种无尽的黑暗中解脱出来,但却让牛头觉得自己离死亡已经一衣带水之隔,而后微光渐渐弥漫,他便看到了一张永生难忘的脸,秋波婉转,山水为之失sè,眉头微锁,犹如清秋,直让人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牛头面目狰狞,却是内心恐惧流露出来,而后又化作定格,似失去了神思。
“鬼帅……牛头……见过大圣。”平时凶威煊赫一方的yīn曹之神,此时便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若非放缓了语速,说不定就会结巴起来。
黑暗之中露出的身影,忽远忽近,明灭不定,似在眼前,又似相隔了无尽的空间。
然而牛头却不敢动一丝妄念,两人境界相差可为天上地下,即便如今这妖族大圣的本体可能仍在封印之中,但凭这一道脱困而出的意念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那明灭不定人影嘴唇微微开阖,一阵勾魂摄魄的声音传入牛头心间,听清其中内容,他坚如磐石的心志终于被击成粉碎,手脚瑟瑟发抖,却不敢忤逆丝毫,那声音似有一种迷惑心智的力量,更有暗含着死亡的威胁,纵然每一言都荒唐不堪,却只能将其奉做自己的命运,战战兢兢的问道:“如何能破?”
那人影秀眉微蹙,似乎为这问题犯难,而后轻轻转头,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的阻隔,将人世间的一切都纳入眼底。
而后在洞窟的黑暗中停留下来,落在了那冰晶漩涡之中,澄澈的目光似乎一下看穿了这处奇景的本来面目,微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本文一开始挖的坑现在就开始慢慢填了,整个世界的轮廓也渐渐出现了,求收藏推荐】
第八十五章 一窍不通
牛头随着她的目光微微转身,看到了那方处处透着诡异的冰晶漩涡,并没如何惊讶。
yīn曹地府中,有八大地狱,用来惩罚世间一切罪孽,其中有刀山火海,不知几千万丈,皆为自然形成,这冰晶漩涡岁也算自然造化的奇迹,然而与地府中的景象一比也就平淡无奇了,牛头之前并未如何留意,只当是受地心元磁之力影响形成,此时见那女子将目光停留在此处,也顿时来了兴趣,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事物值得她停留目光,而后他渐渐发现那漩涡之中回荡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双眼之上血光浮动,一眼看穿越了层层阻碍,将那黑石收入眼底。
“空!妖猿空的本体!怎么会在这里!”牛头神sè骇然,今rì可真算得上是奇遇连连,不知是喜是悲了。
若他对无间地狱之中那位妖族大圣是处于一种本能上的恐惧,亦或是敬畏,那对妖猿空纯粹就是谈之sè变了,千年之前,仙妖之争,妖猿空只身入地府,挥手间降服十殿阎罗,从生死薄上抹去十万同类,使得十万妖猿在人间zì yóu转生,百年间不止诞生了多少高手,连仙庭一时间也奈何不得,最后被妖族一位大圣诓骗,中了天庭诡计,才被镇压,而那位妖族大圣以此为投名状,也免过一劫,成了如今天庭四大仙王之一的勾陈上宫天皇仙王,当然这都是忌讳的说法。
按照天庭的版本,就是勾陈大圣上知天命,顺天应道,终成正果。
由此可见,这妖猿空也是足以与四大仙王媲美的狠角sè,如此惊天动地的人物一遇竟然遇上两。
牛头为了此次出逃人间,可谓算进心机,可也没算到世事无常,前脚刚踏出yīn曹地府,后脚就沾上这么么多麻烦事,而且随便一件,都可以使得如今天下为之震动,若能照见未来,他在心头发誓,任凭人间繁华如何吸引人,他也绝不轻易涉足,yīn曹地府之中虽然枯燥,但总比陷进这么一趟浑水中要好。
“空乃九窍神石,此石却是一窍不通,这不是空。”
那女子不带丝毫人间情绪的声音传入了牛头心间,他也渐渐发现了异处,这气息虽然和妖猿空极为相似,却有着一丝不同。
何况当年空从九窍灵石之中迸裂而生,那块神石便已毁去,碎片都被他炼成了一副斗战妖王铠,哪还有什么本体存在,这牛头也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意识模糊了,加之当年妖猿空大闹yīn曹之时,他也挨了一脚差点毙命,对这妖猿的气息极为敏感,此时才会生出这般想法,有点弓杯蛇影的意思。
“那这石头不是空,又是何物?”牛头战战兢兢的问道,心头好奇已经压过了恐惧。
“这石头本是花果山小洞天之中与那九窍灵石相伴而生,只是‘空’生于山巅,受天真地秀、rì月jīng华,感之既久,随之通灵,而这块黑岩却藏于深海之中,虽然几世都层化出灵xìng,然而一直未能修成正果,颠沛流离至今,也不知历经了几世轮回,许久以前我曾点化过他,却无所用,今世与我在此处相逢,也是缘分,正好为我所用,权当报我当年点化之恩。”那女子幽幽说道,言语归于平静,双目之中眼波流转,整个洞窟都莫名的震颤起来。
一旁赤练仍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根本不知二者所言,只是对那黑暗中世界中投shè出来的虚影有种发自本心的恐惧,低伏身躯,不敢直视。
此时忽然感觉身下地面震颤起来,心中更是恐惧如cháo,眼角余光照着力量传来的源头处望去,只见那冰晶漩涡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搅乱,恍然间有种错觉,好像有纤纤素手探进其中,轻轻一拂,便将其从中撕裂,无数冰晶飞溅而起,顿时有种风雪铺面而来的感觉,仿佛盛开的冰花,一块漆黑平常的石头从冰晶之中飞起,所及之处,冰雪归附,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束缚,甚至虚空之中凝成无数坚冰,将自己都封冻在了其中,然而又被那女子以眼波轻轻破开。
仿佛他视线所及之处,无论何物都被化作齑粉。
而后冰花坠落,却并未消融,而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cāo控着,凝成一道道细线,就像是冰晶中的裂痕,最后连成了一道复杂的符文。
片刻之后,那块黑岩便被那股无形的力量送至牛头身前,四周冰雪已经荡然无存,只是石层表面多了一层细腻的纹路,似乎所有气息、力量都被这一层不起眼的符文给封印了起来,变得平淡无奇,最终缩小到核桃般大小,落入了牛头掌心之中,看似轻巧,却将他身子压的微微倾斜,脸sè骤变,似乎掌心之中承载着不可思议的重量,最后运转法力才得以托住,渐渐恢复正常神sè,而后那块黑岩如之前牛头收走钢叉一般,化作一个黑sè胎记,没入了掌心之中。
只是随着黑石入主其中,那钢叉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排斥,被生生挤了出来。
牛头满脸紧张,局促不安的拿着钢叉,看了看黑暗之中那明灭变幻的女人身影,见对方并未流露出丝毫异sè,这才心中平静。
“你若完成我的托付,我自然会偿还恩情,你既然贪恋人间繁华,我便让你做王侯将相又有何妨。”那女子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
牛头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喜sè,反而恐惧不止,拜倒在地,连呼不敢。
让这凶神报恩,除非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敢答应。
他牛头在yīn曹地府之中为十大鬼帅之一,便相当于世俗之中的王侯将相,在官场厮混千年,情商怎可能如此不堪?
然而那女子并未回应他,只见间黑暗之中光影明灭,生息不止,终于归于了平静。
牛头如逢大赦,仰面长吁了一口气,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丝毫不觉得先前下跪求饶的举动何等丢脸,心头暗暗考虑其自身前景来,难道真要去做那件事情么,或许将此事禀报天庭,对自己而言好处更大,也更为简单易行,但自己如今已经逃出yīn曹,便算触犯了天条,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去吗?而后又想起之前那一尊恐怖的人影,仅是一道意念就降临下来,还越两层世界的阻隔,便有如此神威,即便受困于无间地狱之中,恐怕也能轻断自己生死吧。
“罢了,开弓便无回头箭,如今卷入其中,便没有脱身余地,只能求那一线生机了。”牛头无奈想道。
将那钢叉往地上一拄,作拐杖使,将自己魁梧的身躯撑了起来。
“鬼帅,如今我们往何处去?再于此处逗留,恐怕yīn曹有所察觉,会派人追来。”赤练借机上前问道。
他之前正在考虑如何打消这牛头往焰狱峰去的念头,如今横生枝节,早将前言打乱,他便趁此机会引开了话题。
“南蛮之地。”牛头摸了摸鼻子,而后身形变化,不过片刻便化作一个身形魁梧的赤发大汉,虽然与之前那般模样并无太大差别,但却少了几分凶煞,更像一个正常人了,不似当初,寻常人见了都能吓得魂飞魄散,只是提着一柄巨大的钢叉,上面还遍布血污,怎么看都还透着几分恐怖。
而后也不多言,脚下生出一朵黑云,托着身躯飞离了深渊之中。
赤练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知牛头来人间是为享受繁华富,却往南蛮之地那等险恶之地去是什么打算,想来是那女人嘱托,却也不敢多问。
他这模样便似寻常书生,也不用如何变幻,架起一股yīn风,紧随上去。
青河矿洞入口之处,此时正站着四五个身穿白袍的修士,矿洞深处不时有阵阵yīn风席袭来,将几人身上那如雪的白袍吹的猎猎作响,在这七月酷暑的天气中,竟然有种yīn森萧索的感觉,几人面sè凝重,皆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几人都是这青河矿洞附近雪木峰门下的弟子,眼下中元节至,这青河矿洞幽深难测,其中yīn气浓重,每年都会飘出许多鬼魂,虽不至于酿成大祸,想要除尽却也让人头疼万万分,因此每年到此时节,都要派出弟子把手矿洞出口,斩杀恶鬼。
“今年倒是奇怪,都快午时了,也没见着一个鬼魂。”一人耐不住寂寞,开口说道。
“如此你还不满意,真要百鬼横行,你才觉得正常?不过也却是古怪的很,真是一个鬼魂也没看见。”旁边一人接嘴说道。
“百鬼横行又能如何?看我一柄神木剑不将这些魑魅魍魉斩个干干净净。”一旁又有人开腔,却似唱着戏文一般,全当自娱自乐了,只听他咿呀一声,掐了一个剑诀,背后长箭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凌空乱斩,剑气四溢,端是威武不凡,真如戏台上的大武生一般,正这般自我陶醉着,忽然矿洞狂风凛冽,水面如利刃切开,他目光漫不经心的一瞥,只见一道黑影从幽深的矿洞中飞快袭来,前一刻还在数里之外,下一刻已经近在眼前,满头青丝舞动,犹如妖魔一般,恐怖至极。
第八十六章 庄周梦蝶
这人吓得一个哆嗦,威武之气扫地。
还未分清来者套路,便为心头恐惧驱使,一剑斩了过去,薄薄的木剑神识驱使之下,竟然衍生出半丈长的剑芒,所过之处风雷声大作。
众人只觉得头上一阵气流卷过,那剑芒便已划破虚空而至,自那黑影脸面之处当头劈下。
河水翻滚,沙石乱溅。
“刘师兄,且慢!”忽然一人阻止道,随着他吼声传开,众人也是看清了来着面目,只见此人五官清晰、身上阳气浓烈,哪里是鬼魂,分明就是一大活人。
这一剑斩过去,那可真是平白无故结下一桩愁怨。
可那御剑修士心神飘忽,又受了几分惊吓,哪里能做到收发自如的地步,剑势没有半分滞留,这一剑若斩在肉身之上,凭此人道行再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加之此处通道狭隘,避无可避,更是增添许多凶险。
众人都是不忍直视,缩着脖子、扬手遮面,生怕此人一会被剑气斩成两瓣,血肉溅在自己脸上一般。
然而接下来一幕,却让人不由为之惊悚。
只见空中那飞掠的人影随便挥了挥手,便似驱赶耳边苍蝇一般,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众人只觉得眼前黑光一闪而逝,那威风凛凛的剑气便碎成漫天木屑,先前手舞足蹈一般的刘师兄顿时如遭雷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金星环绕,耳中嗡鸣,整个人如木头一般杵在原地,众人足足沉默半晌,而后见他神sè之中逐渐显露出丝丝痛苦来,这才上前劝慰:“刘师兄节哀顺变,剑没了可以再练,命没了可什么都没了,那位前辈已是宽宏大量,未伤你xìng命。”
飞剑对于剑修而言,便相当于第二生命一般。
一口剑从铸成到祭炼,不知耗费多少心血以及天才地宝,照面之间便被毁去,再洒脱的心xìng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众人劝慰之后也渐渐感到后怕,方才也不知得罪了哪位前辈,抬手间就将一件法宝品质的飞剑毁去,这种实力简直有些耸人听闻,幸好对方并非瑕疵必报之人,只是毁掉飞剑以示惩戒,真要取几人xìng命,简直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便赶紧劝着刘师兄,免得悲切之下不顾轻重,惹得那人去而复返。
刘师兄双眼含泪,yù哭无声。
心中也提不起半分怨恨,只怪自己倒霉,今rì出门怕是没看黄历,竟然惹上这种灾星。
正这般哀哀怨怨着,他矿洞深处又袭来一道冷风,这阵风势yīn气森森,更蕴含一股浓烈的煞意,几人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劝慰那刘师兄了,祭起飞剑小心应付,而后便见黑暗之中显出两道人影来,驾云而行,虽然气息冰冷不似活人,可面目清晰,五官俱全,哪怕其中一人生的凶神恶煞,但也不像鬼魂,便将飞剑收了起来,彼此以目光交流,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今rì分明便是中元节,鬼怪没看到一个,大活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有了先前那番倒霉事,这几人也是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这时候还敢在青河矿洞里乱晃的,道行必然不低,早早让开去路。
这驾云而来的两人自然是刚从yīn曹地府逃出来的鬼帅牛头和赤练子。
两人如今依赤练子的意见,换了身份、姓名,否则太过招摇,容易在人间留下破绽。
如今却是做师兄弟二人,行事自然也要顾忌人间规矩,赤练子见远处有人,便与牛头说道:“师兄请稍等片刻,前面有人,我去询问一番。”
“麻烦,此处山川俊秀,却无山神河伯,必然是世外洞天。”牛头便道。
经此一说,这赤练子也隐隐觉得头上天空有几分熟悉,四周环境虽然陌生,他还是飞快分辨出来,心中大呼:“怎能如此蹊跷,竟然直接穿回了小沩山之中。”
小沩山洞天方圆三千余里,比之世俗一州之地也不遑多让,赤练子虽在此间修行近百年,然而却只占一峰之地,许多地方也不曾涉足,恍然落入其中,也是分不清处境,不过只要是在小沩山中,那便好说,说不定还能借助师门力量铲除此僚,到时候回焰狱峰中取回天魔之身,自己才算真正摆脱了yīn曹地府的掌控,念及此处,他不免喜形于sè,匆忙道:“这洞天便是我曾经修行之处,我去说明,行事必然方便许多……到时候……”
他话还未说完,那牛头便已驾云横冲直撞而去,手中钢叉一撩,便听的虚空之想起阵阵怒吼,犹如厉鬼凶神!
那雪木峰的几名弟子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钢叉掀起的血光扫中,身躯便似娇嫩的花蕊一般,被打的爆裂开来,鲜血、碎肉四处涂抹,将河岸都染成赤sè。
“师兄,怎可如此莽撞。”赤练心头诡计落空,忍不住惊呼一声。
牛头却也不理他,走至那几具碎成糜状的尸体前,从中翻出两块身份令牌,一块扔给了赤练子,一块系在自己腰间,而后道:“莫以为本鬼帅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想借你同门之手对付我?我劝你收敛这份心思,等我将这事做完,在人间稳住脚,自然放你离开。”
赤练子脸sè惊恐,不敢应答,恍然想起,如今自己是鬼魂之身,心中所想又如何能瞒过对方。
“有这腰牌,便可以穿越洞天屏障了吧?”牛头问道。
赤练子心有余悸,也放老实起来,只能点头承认。
牛头没心思在此间纠缠,祭起鬼云便走,赤练子无奈紧跟,二人有惊无险的离开小沩山洞天,一路南下,往蛮荒之地而去。
便在同一时间,长安城承天门横街的潇湘阁中。
几株檀香在湿润的空气中慢慢燃烧着,渐渐酝酿出一股馥郁的香气,趋于大雅与大俗之间,正如绣床上躺着的那名容貌温婉的女子一样,容貌虽生的沉鱼落雁一般,然而嘴角那一抹浅笑,却平添几分人情味,不似冰霜一般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眉目间不施脂粉,玲珑剔透,又让人有种咫尺天涯错觉。
此时已是晌午,女子仍未醒来,然而神sè间却没有一丝慵懒。
仿佛沉睡了千年之久,思绪都飘到了极远之处。
窗外传来阵蝉鸣,像是惊扰了女子的美梦,她缓缓睁开双眼,眸子之中呈现一种失神的空洞,而后从走下绣床,来到书桌前,将手中攥着的事物轻轻放下,却是一个玲珑剔透的翡翠蝴蝶,栩栩如生,歇于小桌上,随时可能飞走一般,而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段话,却是用的上古之时的篆文,也不具体内容,而后轻声唤来门外似丫鬟打扮的少女,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到宫里去,交与我师兄。”
“徒儿明白。”那少女也不多问,只是点头应下,莲步微移,轻轻掩门离去。
其容颜、身姿皆可称作稀世罕有,然而融入尘世之中,竟无一人回眸,仿佛一步之遥,便是两个毫不想通的世界。
只见其离开萧湘阁之后,踏上喧嚣的长街,仿佛缩地成寸一般,依旧步履轻盈,生怕罗袜染尘,然而身遭人或事却像是浮光掠影一般,朝身后飞逝。
然而诺大的尘世之中,竟未一人看破。
连皇宫高墙、重重禁卫,也未能阻碍她的脚步,一息过后,便到了太极殿中,将那封书信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交到那个身穿黑sè龙纹袍、头戴平天冠的男人手中,而后宠辱不惊的离去,视殿上群臣如泥塑的木偶一般,不曾多流连一眼,道宗皇帝也视做平常,不与近臣多言半句,只是不动声sè的拆开书信,看清纸上那一行篆文,双眼微阖,而后缓缓睁开,犹如渊海一般的气息散发开来,直让殿上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而后撇开那堆积如山的政务不管,宣布退朝。
走至西内苑,复才开口,对身旁一个头戴羽冠,做道士打扮的人说道:“师妹以梦蝶之术照见未来,无间地狱之中那位大圣似有破开封印之迹象。”
那位模样慵懒,似睡非醒的道人闻言抬了抬头,却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晓得了。”
平rì威严隆重、恩施四海的道宗皇帝,此时在这道人面前竟然不敢多言半句,对他这怠慢之情虽有不慢,却只是微微皱眉。
“我三清宫中如今正在接待天庭那位大人物,此事不宜劳师动众,若惹得使者不快,便是万死难辞的罪过。”那道人沉默半晌,而后说道:“便让蜀州境内的阳山小洞天、衡山小洞天、灵源福地受趟差遣,再让正一门统摄全局,必然万无一失。”说罢,竟不等皇帝脚步,先行而去。
小沩山洞天·天禄峰互市。
张潜催动血炼黑金剑气,飞了半个时辰,便已落入城中。
大步走进梓真楼,并未遇见梓真道人,便随手点了几样菜食,而后委托楼中一位伙计去邀青槐道人,却是有许多事情尚需请教。
然而那rì分别略显匆忙,却是未能问清对方住处,如今只好托人传话。
第八十七章 庆功酒
这般枯坐于厢阁之人,静候半晌,不见人来,心下不免起了一丝疑虑。
按理说这互市便在天禄峰山下,传话只需片刻而已,然而那弟子去了已有一顿饭的功夫,仍不见音讯传回,只是他离开此地已有数月,也不曾知晓近rì发生的事情,并未往心头去,只是觉得无聊,举箸慢食,听着耳边传来的嘈杂,考虑着一些事情。正在此时,梓真楼外大街上,三四名修士结伴而来,前呼后拥,为首两人举止雍容,自顾言笑,即便进入楼中,声音依旧极大,也不在乎惊扰四周食客,惹来许多怨忿的目光,而看清几人身上服饰之后,便都低下了头去。
“彭师兄,这互市之中还有珍馐楼、远香阁等去处,论档次比这梓真楼可要强上不少,怎么唯独中意此处?”一旁之人问道。
这人一身苍蓝之sè的道袍,脸sè有些苍白,犹如大病过一场,正是那许世。
前些rì子因为张潜之事闹的心中不快,上巡察使府邸寻衅,结果语出不逊,激怒了青槐道人,被一道乙木苍槐气震伤,连肋骨都断了几根,若非这层身份惹人顾忌,当rì恐怕xìng命都交代在那里,休养了两三个月这才有所好转,事后澹台师兄虽然帮他讨要说法,可也没挽回颜面,反而被算计几番,得不偿失,无奈之下遁入山中采铜炼宝去了,双方之间,便这般结下了仇怨,虽未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但这许世自然不甘受辱,哪能善罢甘休?
至于张潜这个引起争端的始作俑者,在其中扮演的角sè反而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他只打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冯亭,与许世并无直接冲突。
当然这许世也深知这青槐道人绝非善类,不仅修行时间比他漫长许多,道行远胜于他,更非怕事之辈,而对方还身兼按察使一职,他也无法借助师门力量对其报复,只能暗中使绊子,正好与碧海峰门下真传弟子彭璇有些往来,便使得一记,双方佯装争斗,而后引青槐道人进来斡旋,毕竟是他职责所在,明智其中有诈,也不得不往里面跳,最后再由碧海峰挑起事端,反咬这青槐道人处理矛盾之时有失公允,使得双方都不爽快,影响了大局。
最后将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连天权峰也插手进来,青槐道人名声尽丧,职权都险被动摇。
如今正在天禄峰中当着天权峰两位执裁长老的面,申辩此事。
至于结果如何,还得全凭自己造化,也正因为如此,那楼中弟子前去传话才一直未曾见到正主,还在他道场中等候。
而许世与那彭璇计谋得逞,如今自该庆祝一番,便来吃酒,却不知这彭璇为何偏偏中意这梓真楼,他在互市司职近十年,自然知道这梓真楼的东家与那青槐道人乃是同门师兄,都是当初神木峰的弟子,后来在十年大比上垫底,被取缔了,便是如今的雪木峰,当然这都是陈年旧事,只是他却知道,这梓真楼楼主与这青槐道人至今关系不错,因此他对这梓真楼也无一丝好感,并非是心中有所忌惮,这梓真道人论修为虽还在青槐道人之上,可却不擅长克敌制胜之法。
纵然不是自己能敌,但在互市之中,自己依仗职权之利,也根本不怕他这无职无权的散修,甚至未将其放在眼里,只是单纯的不自在而已。
“你却不知,这梓真楼中最近新推出了一种酒,叫百果佳酿,名字虽然俗气,但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别处喝不到。”彭璇笑道,扶着栏杆往楼上去了。
“倒是有听说过。”许世点了点头,他并非嗜酒之人,但这百果佳酿最近几个月中可是风头正盛,也是有所耳闻,本来这梓真楼在天禄峰互市十余家酒家中只能算中下一流,然而短短两三个月内,却因此酒而一鸣惊人,每rì门庭若市、客流如cháo,甚至天权峰中一位大人物喝过此酒也赞口不绝,另其爱徒题诗一句,如今便刻在门前的楠木柱上,先前踏进楼中还无意间瞧见,言辞之中大气磅礴,洒脱不羁,简直令人过目不忘,“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这般一忖,许世也对这百果佳酿有了些许兴趣,不知什么样的酒能令人如此沉醉,此时这梓真楼中已是人满为患,彭璇来过两遭,轻车熟路直往楼上去,楼中弟子匆忙阻拦,陪笑道:“这位师兄,实在对不住了,楼上雅间全已客满,可否就在楼下大堂中就坐?”这番话半真半假,此时楼上的确已是座无虚席,但却并非一处空位没有,似这等场合,不管生意如何紧张,必然要留一两个空闲的花厅,用来接待贵客,寻常并不启用,因此鲜为人知,但却瞒不过许世,毕竟在这互市中呆了不少一段时rì,此时听这弟子一说,便道:“我们上五楼!”
那弟子面sè更是难堪,这五楼之上不管什么事都空着两间花厅,只是先前张潜来时占了一间,如今只剩唯一一处,更不敢随意动用。
如今梓真楼生意极好,甚至连天权峰那位大人物也曾慕名而来,若再遇到这等事情,又让人将这最后一间花厅占了,那便是天大的祸事。
“五楼那间花厅,只接待各峰峰主……”那弟子尴尬说道,有几分心虚。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便引了一个人进去,无论是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境界,都无法与此出两人相比,可却另当别论。
若无此人,也无梓真楼之今rì,哪敢怠慢分毫,自然当座上宾。
“狗眼看人低!”不等他将话说完,这许世便已怒意滋生,本来他对这梓真楼便没多少好感,如今被这般拒绝更是恼羞成怒,且不说他自己便是这互市之中有头有脸之辈,他身旁这彭璇也非等闲之辈,虽不及一峰之主身份那般显贵,但也不至于连入座的资格也没有,斥道:“你不将我放在眼里也罢,你可知道我身边这位是谁?你且竖起狗耳听好了,这位彭璇彭师兄乃是碧海峰峰主海蟾子的嫡亲,身份尊贵,还比不上一位小峰峰主?还不腾出位置来!”
那弟子一听,忍不住微微仰身,仔细打量一番,却见那人默不作声,气度威严,的确不似唬人。
如此一来,还真不好怠慢,匆忙赔礼、招呼,引进了那间闲置的花厅之中,不过片刻各种山珍海味、灵禽异兽送上,这才将之前紧张气氛缓和下来。
一墙之隔,张潜静坐桌前,兴致索然,听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微微皱眉。
这几件花厅之间都有禁制阻隔,但只略微起隔音之用,不可能将整个空间都锁死,否则会适得其反,让人一入其中仿佛入了他人牢笼之中。
他听得喧闹之中,隐隐有一丝声音颇为熟悉,然而这五楼为梓真楼接待贵客之处,他也不方便用神识贸然窥探,并非胆小怕事,而是不想给梓真楼平添麻烦,而后声音渐渐低落,他也懒得在心间纠缠,后又觉得杯中酒水索然无味,便从微尘洞天之中取出一葫芦猴儿酒来,自斟自饮,打发时间,等那传信弟子归来。
便在相隔的花厅之中,本已缓和的气氛随着彭璇一问,又紧张起来,“怎么不上百果佳酿,却拿这种粗鄙之物招待我?”
“彭公子见谅,今rì预定的份额已经售完,如今后厨也未剩下一滴,酒窖里倒是有些存货,可师傅今rì有事,不在楼中,酒窖禁制只有他一人能够开启。”桌旁一名弟子俯首帖耳的解释道,生怕惹得两人不快,可许世心情本就不佳,哪能轻易买账,只当如先前一般,是拿话挤兑自己,yīn阳怪气的说道:“我倒是听闻你梓真楼有个规矩,这百果佳酿一天只售十斤,莫非是因这原因?如果是这样,我却是不能理解了,开门做生意,怎还有不满足客人需求的?莫非还要分个贵贱不成。”
那弟子讪讪一笑,答道:“确实有这规矩,毕竟这百果佳酿我梓真楼中存货也是不多,若几天就售尽了,这生意也做不长远,不过这规矩却只是针对楼下四层而言,似两位这般,能上五楼的,都是贵宾,怎敢怠慢,就算真要分个贵贱,您两位也是贵人。”这名弟子却是比先前引路那位会说话许多,话说的极为中听,而后面露一丝尴尬,恰到好处,道:“只是今rì确实有些不巧,酒在酒窖里真的取不出来,若有耐xìng,不妨稍等片刻,容我师傅回来。”
说完,又告罪几句。
话已至此,再做纠缠也显得不近人情,彭璇只道晦气。
正在此时,他鼻尖微微抽搐,却是闻到一丝气味,其香如空谷幽兰,沁透心脾,又带着野果的清甜以及药材的醇厚,正是之前饮过的百果佳酿,他彭璇乃是嗜好酒sè之人,哪能分辨不出来,先是沉湎其中,而后恍然回神,似乎明白了什么,脸sè变得有些不快,却是哈哈笑道:“先前真已为我等是运气不佳,现在才晓得原来是你这梓真楼规矩大的不近人情,先前还与我说,酒在地窖之中取不出来,怎么转眼功夫,隔壁厅中那位贵客就有酒喝了?”
第八十八章 你若求死,便成全你。
那弟子听他一言,也是闻到那边飘来的酒味,顿时有苦难言。
却不知如何解释,只在心头暗道晦气,跟谁比不好非跟那人去比,隔壁花厅中那位是谁?这百果佳酿便是经他之手酿造,他还能没有酒喝吗。
然而百果佳酿来源一事可是梓真楼里的机密,害怕同行抢了生意,除了梓真道人便也只有他与当rì在场一两位师兄知道,严禁与外人提起,此事虽说冤枉的很,却不好说破,一面又要遮掩,同时还不能得罪这难缠的两人,只能扯谎敷衍:“隔壁那位客人手中确实是今rì楼中最后一壶酒了。”
彭璇一听微微皱眉,他虽嗜酒,然而一壶酒喝不上也不算什么大事,此时僵持不下还是面子问题。
隔壁酒香刚刚才传来,分明是开封不久,还在自己询问之后,他又岂是那么容易被骗?
这弟子也真是越描越黑,若不开腔还好,这一开口就让人识破,更是**裸的打脸了,彭璇恼羞斥道:“胡扯!”
那弟子愕然,不知如何解释。
“看来你梓真楼还真是水涨船高啊,连我碧海峰也不放在眼里了!”彭璇将手中玉箸狠狠拍在桌上,顿时断成了两截,而后起身将那身旁赔笑解释的梓真楼弟子拂袖扇飞,便往门外去,一边道:“我倒要看看隔壁花厅中那位客人是何方神圣,能让你梓真楼当座上宾,却将我视作乞丐一般!”
“并非如此。”那弟子被一袖扇飞,连退了四五步,用手使劲揉了揉胸口,这才缓过气来。
这彭璇虽没有伤人之心,可碧海峰道统乃是以武入道,拂袖一挥之力也恐怖至极,袖上挟裹的劲风便将这梓真楼弟子震的心血逆流,差点没背过气去。
然而此时却无心顾忌,忍痛上前劝解。
“彭师兄,你且坐着,我这做主人的,怎能让你受着窝囊气。”许世紧接着也停杯投箸站了起来,他心头早有不满,先前那弟子言语间又有欺骗之意,将事情越描越黑,便有借机生事之心,也是想让那青槐道人逾渐难看,毕竟这梓真道人与他乃是同气连枝,不得不压制一番,若由他肆无忌惮的发展,虽只是一小小酒楼,然而也未尝不可能积累起雄浑的财力,念及于此,心头更是不爽,不顾那楼中弟子阻挠,抢开一条路,往隔壁花厅中闯了进去。
推开轻掩的门户,便看见临窗桌边坐着一位身穿黑sè齐襟广袖长袍、头戴高冠之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张潜!”他看清这人容貌,似觉眼熟,仔细一忖,顿时吃惊。
那rì听冯亭之计,驱使严世平在天禄峰外设伏,yù置他于死地,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却未料到最终还是出了差错,两人双双失踪,也无一丝音讯传回。
以至于到今rì,他都无法确定张潜是生是死,更未料到会在此处相见。
如此看来,那严世平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不过此人生死姓名对他而言,简直无关紧要,唯独可惜,眼前这人还活着。
虽说当rì两人之间经青槐道人一番调节,已经将矛盾放下,但彼此却又心知肚明,化干戈为玉帛只是一句屁话,尤其是后来他为此事被青槐道人打伤,这份恩怨更是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如今正愁无处发泄,张潜却yīn差阳错送上门来,加上之前一番琐碎小事,许世心中那股怨忿之气愈是难平,此时根本没有虚与委蛇之心,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当然也是顾忌身份之人,不可能像疯狗一般蹿上来咬人,见那梓真楼弟子跟了进来,转过身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身上金光隐现,却是催动了六丁六甲护身神咒,力气大增,将那弟子猛地拽到身前。
“今rì你梓真楼坏了鄙人酒xìng,该如何说?”说着一指张潜,道:“先前我与彭师兄上五楼,你等百般阻挠,生出各种借口,那我且问你,此人又是哪一峰的峰主?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莫怪我砸了你梓真楼的招牌。”那弟子有口难辩,脸sè极为难看,如死了爹一般,不知如何解释干脆不去解释,想着这许世迁怒自己一人便好,不要将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却不知如此反而让那许世气焰更加嚣张,以为他是可以维护张潜,心中怒意难平。
扬手一丢,便将那弟子狠狠摔在了地上,幸是心宽体胖,没什么大碍,那弟子也不敢与他一般见识。
爬起来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跟散了架一样,仍一个劲的赔笑。
这弟子也清楚自家这梓真楼不必珍馐楼、远香阁两处,背景深厚,也就近rì仗着百果佳酿生意才好了些,家小业小实在禁不住这般折腾。
“你要问个子丑寅卯来,大可与他和和气气的商量,实在不行,也可向我询问,何苦步步紧逼,活像跳梁小丑一般。”张潜将一切看在眼中,也是被扰了酒xìng,脸上神情虽是平静,心头却是杀机四起,因当rì之事,这许世便是该杀,今rì不知死活还要继续撩拨,更不会心慈手软,唯一需要顾忌的便是如何善后?他双手摁着桌沿,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而后挥手让那梓真楼的弟子退下,指甲在桌面上轻轻划着,随着脚步挪动,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来。
“你说谁是跳梁小丑?”许世闻言转过身来,双目微阖,寒意大盛。
“此间除了你,可还有别人?”张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当rì之事你还是心存芥蒂,何不再此与我清算,为难这旁人作甚。”
“你若求死,那我便成全你。”许世听他一眼,微微握紧了拳头,虽然在城中杀人乃是大忌,容易遭人非议,不过眼下局面偏好,虽在外人眼中,他几人地位岌岌可危,然而他却明白,澹台师兄并未失宠,反而激起了门中长辈的护犊之心,将《九宫金仙诀》内篇暗中传授,眼下正在采铜完善九宫金塔,一旦成功,必然晋升成为内门弟子,一旦跨过这道坎,身份地位便不可同rì而语,这点麻烦应该很容易抹平,言罢,向前轻轻跨了一步。
整座酒楼都微微震颤了一下,这梓真楼以巨木为框架,有用禁制加固,绝非俗世建筑那般脆弱,却被他轻易一步动摇。
显然这许世已经将九宫金仙诀练到了极为高明的境界,一举一动都蕴含着神明之力,抬手间便可拔山倒树。
转眼间,两人之间以陷入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一触即发。
一旁梓真楼弟子面sè惨白,然而许世身上一阵阵金光涌动,好像他身外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人完全无法近身,更别说劝解。
浩大的金光朝着前方宣泄而去,融入他心间的杀意,直让人喘息都觉得万分困难,只是眨眼间,便见许世脚下步步紧逼,朝着张潜碾压过去,自那rì他被青槐道人打伤之后,得人赐下一粒中阶乙等的筑命灵丹,不仅治愈了伤势,反而因祸得福修为增进,已经进入元jīng如海之境,心头更对张潜不屑一顾,还要胜过当初几分,抬手之间便掀起一道金sè的光辉,在虚空之中凝结成一个金sè的大手,掌上纹路清晰,形态逼真,几乎快要凝聚出真神来。
当初在青河矿洞之中,张潜也被类似一掌所袭,不过掌形模糊,犹如瓷器一般,跟前这金sè手掌一比,无论气势威严都想去甚远。
梓真楼中众弟子,被这气息惊的寂无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便在此时,被金光渲染甚至近乎淹没中的张潜微微动了动身子,就像捕食的猛虎略微弓起了身子,却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只是一切都藏在那宽大的袖袍中,让人一时间难以有所察觉。然而随着动静慢慢走进花厅中的彭璇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眼前这个气息微弱、境界一般的男人似乎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危险,绝不像感官所呈现的那般肤浅,虽未流露出任何力量来,然而站在那一片金sè的光辉中却似江心的礁石一般不可撼动,定然是隐藏了实力。
而且碧海峰以武入道,他也清楚的知道张潜微微弓身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不动则已,一动必是雷霆万钧!
“许师弟,小心!”彭璇猛然大喝。
就在众人莫名其妙之时,也不等许世作出反映,张潜脚下蓄起磅礴的巨力,整个人如一根箭矢爆shè出去,直冲对手,并非那种凌厉刁钻之劲,而感觉像是一座山迎面倾塌似的撞了过来,挟裹着一股无可阻挡的气势。许世陡然sè变,若非前几rì突破了境界,神识强度随之水涨船高,可能此时都无法捕捉都对方的痕迹,他万万没料到张潜身法竟然恐怖到了如此地步,不过生死之间无暇多顾,匆忙收摄金光,在身前凝成一道坚固的壁垒,企图挡住这一波攻势。
而那彭璇也是久经战阵之辈,尤其以武入道,敏锐更剩常人,竟然在张潜身形在众人视野中模糊的瞬间,弹指间从微尘洞天之中取出一柄长剑来。
剑宽三寸,长五尺!
剑身碧蓝,犹如深海,似蕴含着无穷的cháo汐之力,剑芒闪过的瞬间,地上破碎的桌椅顿时化作齑粉,连那金光也化被压制到了角落之中。
而后,朝着两人之间丈许之地中,那一道虚化的人影,一剑刺了出去。
第八十九章 潮汐剑诀
剑光所及之处犹如碧海cháo升,沛然莫御的cháo汐之力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好像让人置身惊涛骇浪之中,脚下只有一块随时可能被淹没的礁石,所能听见的也只有巨浪滔天之声,几名梓真楼弟子吓的瑟瑟发抖。
若之前许世显露威严,众人只是觉得心头沉重,这一刻是真正感到了恐惧,这一剑之下,岂能存一线生机!
张潜必死无疑!梓真楼崛起的希望也随之华为泡影。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之间,局势惊变!
众人心头只感到一阵黑暗陡然压迫而来,好似撕裂虚空的穿越,快到让人难以反映。
被压制角落中的金光就像是清脆的琉璃,陡然炸裂,金光犹如萤火溅起漫天,又被空间中弥漫的cháo汐之力碾的灰飞烟灭。
黑暗停顿的一瞬间,众人通过双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只见张潜五指如剑,竟然将许世身前的那一层金sè的屏障生生点碎,漆黑如铁的指甲轻而易举的撕裂他身上那件法宝级别的道衣,犹如捅破竹纸一般轻松,让人心中惊悚,在场所有人都未料到张潜手段竟然如此诡异霸道,竟轻而易举突破了许世jīng心构筑的防线,取其xìng命只在覆手之间,然而众人也为此捏了把汗,若是许世在梓真楼中被杀,那后果如何眼中,无异于闯下了泼天大祸!
然而没等众人惊呼阻止,一道剑光已如巨浪而至!
剑势挟裹的力量在虚空中回荡,发出惊涛拍岸之声,仿佛要把人碾成齑粉!
张潜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那幽深莫测的蓝光之中,仿佛虽是可能被深海吞没,众人心弦再度紧绷!
这无异于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情,既不愿许世被杀,也不愿张潜殒命剑下,但是在场无论谁都无法插手这种层面的争斗之中,只能静观其变。
甚至连静观其变也很难做到,剑光与他的身影都快到了一种难以捕捉的境界,众人只能被动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蓝光如cháo水弥漫,几名梓真楼弟子蜷缩在数丈之外的墙角里,依旧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扬手遮面,然而那光华就像深海中的汹涌的暗流,从指缝中穿过,恐怖的压力让双眼都快滴出血来,只能痛苦的闭上双眼,然而就在眼睑垂落的一瞬间,众人眼角的余光陡然看见那在cháo汐中岌岌可危的人影一瞬间高大起来,满头黑发挣脱高冠的束缚,陡然撒开,就像一片天边飘来的雨云,连窗外飘进的阳光都被遮掩,黑暗与深海的幽蓝竟然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铮!铮!铮!
花厅中被一阵紧促而激烈的铮鸣所充斥,就好像古琴断弦,壮怀激烈!
三千青丝犹如黑云遮天,猛然席卷,竟然将那一剑硬生生的拦在了三尺之外,这断绝生机的一剑,竟然被如此诡异的手段尽数化解!
场中寂静无声,只剩发丝与剑刃切割的铮鸣,以及无数飞溅的火花。
彭璇手中之剑名为巨浪,乃是以深海奇晶混合葵水神石锻造而成,仅是重量便有一千五百余斤,而且质地极为坚硬,属于上品法宝之流,更以碧海峰独有的武技催动,这一剑所挟裹的力量简直可以用恐怖二字形容,便是一座山丘,估计也能让这一剑震蹋,然而此时却被柔弱的发丝阻拦在外,实在不可思议。
“血炼黑金剑气!”彭璇倒是见多识广,竟然一下道出了张潜所练法术的来历,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了。
此法门他也有所耳闻,毕竟乃是天战峰峰主无生子所创,可自他之后再无一人炼成,纵有多人尝试,然而最终结果都是自毁道基。
而且无生子显迹之后,又另修他法,无论威力、妙处都盖过此法数倍,这门法术也逐渐变得鸡肋起来,很少显露,最后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可以说这《血炼黑金剑气》完全就是一门被抛弃了法术,属于一种错误的尝试。
便连无生子之后也曾说过,此法虽然初学之时厉害无比,可却是一益百害,最终还耗了许多心血才从体内废除,否则连金丹也结不成。
他没想到张潜竟然修炼了这样一门法术,神sè之中难免流露出一丝鄙薄。
为了追求实力,竟然做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便是如今你能挡的下我这一剑又能如何,你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此了,如何跟我相提并论。
“好大气的剑势!”张潜微微转过身来,神sè之中流露出一丝惊讶,触及许世胸膛之中指甲也悄然收了回来,不是他不想诛杀此僚,而是这一剑对他而言也充满了威胁,不得不全力应付,虽只差半步就可取他xìng命,但只要迈过这半步,彭璇的剑紧随而来,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只用了五成之力。”彭璇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他这种惊讶的反映,也非常满意这种结果,虽未一剑将其诛杀,却也保住许世xìng命。
昼之涌水为cháo,夜之涌水为汐。
碧海峰cháo汐剑法便是取此道之法,将cháo汐之力融入剑势之中,能将御剑劲力凭空提升一倍!
方才那一剑彭璇仓促之间只用了cháo字诀,并未将cháo汐剑法的全部威力发挥出来,此时停歇片刻,才将剑中气势酝酿倒极致。
而后慢慢抽手,剑芒退去!
屋中如cháo的蓝光收敛,如波涛平息,归于深海。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以为彭璇无心杀人。
然而不等心间恐惧平息,只见满室蓝光收摄剑中,顿时剑上嗡鸣声大作,好似急不可耐的要从他手间挣脱,于平静的海上掀起滔天巨浪!
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便是众人心头最直观的感觉!
好像四周空气都变成了沉重的流水,随着剑上的嗡鸣声再无休止的震颤。
“我便看看你全力以赴又是如何模样?”张潜面sè平静,毫无惧sè。
话音刚落,只见嗡鸣的长剑陡然扬起,彭璇一步迈出,长剑斩碎震颤的空气陡然落下,碧蓝如海!
碎裂的气流化作尖锐的嘶鸣,好似海里的龙鲸吐水。
蓝光掀起一道骇浪,从天而降,落入雨云之中,满头青丝断裂无数,就像柳絮一般飘起。
同时剑光明灭,也像是受到了不可忽略的损伤,若拿剑光停滞下来,便可见那碧蓝的剑脊上布满深深的划痕,犹如蛛网一般密布。
“如此便能阻我吗!”这碧蓝如海的巨剑早与彭璇达到了心意想通的地步,自然也能察觉发丝在剑上留下的损伤,心头怒火滋生,若先前只是急于救人,只不过有心教训一下这个狂徒,那此时便实实在在的动了杀心了,对他而言,诛杀一两名宵小又算多大祸患,自然有人替他摆平一切麻烦,何况在他心头,张潜连宵小也算不上,修炼血炼黑金剑气,只为增加战力,最多只是一个输红眼了把前途都押进去的赌徒,虽一时风光,又能猖狂多久呢?
而他竟被这样一个人损坏了祭炼近十年的法宝,如何能忍受这般窝囊气!
剑势寸寸降临,毫无收摄之意,完全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态度。
便在剑光在发丝中行至一半之时,张潜猛然扬手,竟然以赤手空拳朝着剑刃之上抓去,这般举动在众人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便是彭璇也是心神动荡。
“这张潜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莫非疯了不成!”他双眼圆睁,满是不可思议,血炼黑金剑气虽然厉害无比,但其实也算身外之术,发丝指甲虽然可媲美飞剑之利,然而炉鼎依旧还是**凡胎,甚至修炼此法耗了太多jīng血本源,身体素质比寻常修士还要逊sè许多,此时血肉之躯接剑,简直等同于螳臂当车,血炼黑金剑气与剑修所使飞剑并无两样,只是更加灵活多端,厮杀之时还讲求“毙敌于百步之外”,而他碧海峰却是以武入道,乃是手中三尺之剑。
只要让他近身,便可将自己的又是发挥到极致,便是天禄峰的六丁六甲护身神咒也不能抵挡。
虽然这厮将血炼黑金剑气练到一种极为诡异多变的地步,发丝指甲与上品法宝相比也毫不逊sè,然而自己剑中所蕴含的力量却可以将他身躯震成一团肉糜。
“不知死活,也怪不得我了!”彭璇眼中冷意森然。
长剑落下!刺耳的铮鸣陡然席卷了花厅,掩盖了一切的声音,众人只觉得双耳发聩,好似皮肉都快被这声音剐下来一层。
模糊的视线中,陡然呈现这般诡异的一幕,那势不可挡的一剑竟像是卡在了犬牙交错的石缝中,漆黑如铁的指甲划破了剑上碧蓝的幽光,留下几道暗淡而丑陋的划痕,彭璇心中剧痛,却非单纯的可惜,此剑经他祭炼十年,早已心xìng相通,丝毫损伤便似感同身受一般,他心头怒意更盛,恨不得生啖其肉。
然而一切都好像被定格了一般,巨剑破损的剑刃切在张潜的虎口之上,竟不得进入分毫!
他脸sè微变,使尽全力向下压去,张潜扬起的手臂犹如山岳一般,巍然不动。
他依旧心存不甘,脚步后移,肩往后坠,使上浑身气力,想要将剑从他手中抽出,依旧未果!
至此地步,他脸上那仅有的一丝怒意也终于被惊慌所取代。
[bookid=2646652,bookname=《人仙》]
推荐白衣柳妹妹的一本书。人仙
所谓仙,也只是相信的人多了,这才成仙。
柳生不信仙,他信自己,但很多人信他,于是,他稀里糊涂就修成了人仙。
看着简介就知道很有趣是不是,很清新的一本书,喜欢聊斋范的不容错过哦。
第九十章 打得你少活三年
“你想怎样,莫非天禄峰脚下你还敢杀我不成!”
彭璇脸sè变幻不止,已无负隅顽抗之心,只能凭借言语博弈,只希望此人并非彻头彻尾的疯子,可以不顾他身后那强大的背景。
当然能说出这番话来,也足以见得他心头已经滋生出了恐惧之情,至少在武力上,他明白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命可以留下。”张潜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自己在天禄峰脚下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这般**裸的承认,并无任何丢脸的地方,他虽杀人不眨眼,但未陷入生死绝境,绝不是那种不顾大局、自身生死的莽夫,否则当rì在互市之中便可杀了许世,后来又哪有那么多劳什子的麻烦,当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在此杀了彭璇,不仅他要遭来雷霆万钧的打击,整个梓真楼也会随之毁灭,绝非他所愿。
彭璇见他承认,而且迟迟不肯动手,心中恐惧稍微平息,死死的盯着他,冷声逼迫道:“那你还不松手。”
此言一落,张潜平和的目光中陡然掀起一阵寒意,眉宇间杀气凛然,好似反复无常一般,彭璇被这般一瞪,遍体生寒,刚刚生出的一丝自信即可被捻灭,心中后悔不迭,自己如今受制于人,该低头时不妨收敛几分,虽是有些屈辱,可来rì未尝不可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只是后悔已晚,便见张潜嘴唇轻启,说道:“不过你有杀我之心,我若不施惩戒,我心中怨气又如何得以平复?”而后只听得剑上传来一阵不堪重负的扭曲声,似折弯的钢梁。
一阵剧痛用上心头,遍及全身,仿佛气海之中的混沌jīng胎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巨力倾注,近乎破碎!
众人听得这阵声音,只觉得寒毛倒竖!
眼前所见之景更是让人心生恐惧,竟然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那碧蓝如海的巨剑在那五指之间逐渐瘫软,好似一团烂泥。
而后一阵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只见那漆黑如铁的指甲竟然穿透了剑脊,随着众人眼睑的跳动,竟然拉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痕,而后整柄剑陡然断裂!
满室安静!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以血肉之躯硬撼上品法宝,不仅毫发无损,反倒将法宝毁去,这还是人吗?一时间众人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啊……啊……”剧痛伴随着心中如火如荼的怒意在心头肆虐,彭璇近乎疯狂,气海之中的混沌jīng胎,随着本命法宝被毁去,也出现了一道道恐怖的裂痕,其中蕴藏的生命气息受到了难以磨灭的重创,虽未彻底坏死导致境界跌落,然而如此伤势至少也要数月静养才可彻底恢复,并非轻伤。
混沌jīng胎之中的生命气息流逝,会导致寿命大减,毫不夸张的说,受这一记重创,至少要让他少活三五年。
而且rì后想要从中孕育出纯阳真气,更是难上加难了。
何况那巨浪剑更是花费他十年苦心祭炼,只要等他混沌jīng胎之中生出一缕纯阳真气,立马可孕育出剑灵。
如此损失,如此侮辱!
这彭璇如何能忍,手中残剑高举猛地朝张潜脖子上砍去。
此时他气海之中的混沌jīng胎已经裂痕丛生,道基动摇,根本使不出法术来,这一剑仅凭**之力,又无任何章法可言,与之前那两剑简直是天上地下,哪里能够伤的到他,只是一脸疯魔之态,让张潜极为厌恶,拂袖一挥,如驱赶苍蝇一般,彭璇整个人便似梓真楼后厨装满垃圾的麻袋,凄惨跌出,将花厅中那个半人高的大花盆撞了个四分五裂,嘴中鲜血狂吐,但眼神没有丝毫萎靡之sè,被恨意填塞,仿佛倾尽五湖四海之水都难以洗涮干净,自然是张潜刻意留手的结果。
否则以眼下处境而言,取他xìng命不过覆手之间。
梓真楼众弟子终是松了口气,却又觉四周寒意如故,难以消散。
张潜虽不杀人,然而毁人法宝,又将人如此侮辱,势必是结下生死之仇了,今rì不除此祸患,来rì毕竟招来无穷无尽的报复,可今rì此人偏偏就杀不得。
而在他身后,目睹这一切的许世也被吓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度被自己轻视的小角sè竟然有这等实力,将彭璇的巨浪剑都那般轻描淡写的毁去,简直非人一般,想起之前种种,不免心生后怕,然而此时却有些手足无措,心中因恐惧而产生了恍惚,不知如何应付,但他深知一点,自己与他恩怨深厚,难以清算,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即便是不敢伤自己xìng命,恐怕结果也会与彭璇一般凄惨,他哪能心甘情愿的受此侮辱,眼见张潜还没抽出空档来理会他,便觉得尚有机会,手上金光浮动,暗使法术。
而后不等他转过身来,整个人突然发难,猛然从角落里窜起,手中金光凝聚成拳印,朝着后脑之处狠狠击去!
所过之处,金光留下一道长长的尾光!
梓真楼几名弟子陡然大惊,正yù呼喊提醒,张潜却似后脑长了眼睛一般,猛然转身,挥手一弹,指甲幻化成一片黑芒。
不偏不倚正好斩在金光之上,便听的咔嚓一声,拳印支离破碎,手上更是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狂涌,手指都险些被切掉,许世闷哼一声,自知偷袭刺杀已绝无成功可能,对于此举他本来也没抱有多大希望,无非是彰显自己的骨气,此时受挫,立即后退,并无拼命之心。
却没料到张潜满头青丝却似无数触手,猛然卷了过来,竟然将他手脚、咽喉死死缚住。
那些发丝锋利无比,勒的他痛苦不堪,仿佛纤薄的利刃锲进了肉中,他死命挣扎,也毫无寸功,这发丝坚韧至极,连巨浪剑也不易斩断,怎是他所能抗衡,挣扎几下也就熄了斗志,却拉不下面子开口求饶,也是赌定了张潜不敢伤他xìng命,无非受些皮肉之苦,却比自损颜面要好,凶xìng不减,狠狠瞪着眼前之人,仿佛受伤的野兽yù择人而噬,然而张潜面sè始终如一,带着一种无视一切的冷漠,满头青丝寸寸收紧,便听得裂帛声响起,他身上那件道衣顿时出现无数裂痕。
此时身后几丈远于地面上躺着的彭璇,手撑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只是心中充满恐惧,虽不显露于神sè之中,却无再战的勇气。
他清楚的知晓这血炼黑金气如何霸道,虽不知张潜如何将此法练至如此诡秘的境界,但要杀许世绝对只是一念之间,他身上那件道衣虽然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宝,但此时恐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看着那些索命的发丝一寸寸勒紧,他简直不敢去想,好像这许世随时可能被切成一团碎肉,他微微眯起眼睛,提醒道:“你杀了他,天禄峰的许长清长老便与你有杀子之仇,绝不会善罢甘休,何况门规戒律也不允许戕害同门,你想上天律峰赎罪岭走一遭吗?”
张潜微微转头,瞥了他一眼,却是不动声sè。
“你若放开许师弟,我立即便带他离开梓真楼中,不与你麻烦,今rì只当同门论道,技不如人而已,rì后也绝不再找你寻仇。”先前拂袖一会虽是耻辱万分,却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这彭璇清醒了许多,此时再纠缠不休绝无半点好处,只能已缓兵之计应对,等捱过眼前这局面,rì后再作计较
“哪有这么便宜。”张潜听得有趣,再看他神sè之间以是极为平静,然而眼眸深处那一丝寒意却比之前疯魔状态更加浓重,却也不拆穿,道:“照你这么说,今rì我打伤你两人便算白打了,你那法宝也是不错,废了不少心血吧,被我这般毁去也不追究?”
这份话虽是说的波澜不惊,然而却充满一股羞辱的感觉,这彭璇也只能忍气吞声,冷声道:“先前便说了,此次不过同门切磋论道而已,输赢都属正常,至于这巨浪剑,形体虽然毁去,但可以重新铸造,也不算太大损失,就当为此次莽撞付出代价吧。”
“这彭璇倒是个难缠的角sè。”张潜眼睛微眯,心中起了一丝杀机,不过此时不宜杀人,干笑两声:“便依你所言,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下次再落到我手中,便没此次这般便宜了。”
许世听得两人之言,自己xìng命虽然还在人掌握之中,依旧是怒不可遏,或许是觉得张潜之前言语中流露出了一丝忌惮,便似抓住了他的弱点一般,大声吼道:“张潜,你有胆现在便杀了我,否则你我之间不死不休。”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身上缠绕的发丝陡然收紧,甚至锲进了血肉之上,剧痛难耐,整个人也被高高举了起来,就像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囚犯,他心里又生出一丝恐惧,嘴唇紫青,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的那彭璇脸sè一阵青一阵白。
这厮怎么就是这般毫无城府之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再不放开就要出人命了。”彭璇在旁冷声提醒道,同时又放低了态度,“许师弟只是气愤之言,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张潜这次却未理他,盯着那许世看了良久,眼中杀意这才渐渐消去,而后心念一动,便将那许世甩了出去,这一下可未曾顾忌当事人任何情面,用力极猛,只将他整个人都摔在了墙壁上,沿着墙面颓然落地,所幸许世反应极快,运用神咒护身,这才免去被摔断骨头的惨状,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模样十分狼狈,脸上还残留这一丝恐惧,看了看身上的伤势,除了胳膊上被发丝勒破了皮肉,喉咙有点刺痛,似乎是刚才被勒的过紧出不了气的缘故,并无其他大碍。
“我与彭璇有言在先,今rì饶你一命,但你不知死活一味撩拨我,却莫怪说话不算话!”张潜冷冰冰的看着他,说完之后,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