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收网
沉默良久,穆菀青道:“我倦了。”
说完,也不等易枫再说什么,便已转身离开。
而易枫也并没有挽留,便任由她去了。
小河边依旧喧嚣,可易枫已再融入不得。
他走回去的路,于启宫宫门口之时,他又不想再进。
犹豫了许久,易枫心道:“就当偷一刻的安宁。”于最后便也没入启宫,而转身入了翼郡的闹市。
如行尸走肉般晃荡,不知不觉竟到了一家酒楼前。
易枫驻步于酒楼前,心道:“莫不是喝上几杯。”又觉得此举像在逃避,是怕了穆菀青所说为真而买醉,故而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可还没走几步,他又想到:“这般惧怕岂不是自欺欺人?”
如此想着,便真个进了酒楼。
酒楼之中也是热闹,或两三相邀高声阔谈,亦或一人独坐自湛自饮,可谓座无虚席。
就易枫见座无空席准备离去之际,酒楼小二却是迎了上来,讨好道:“客官里面请。”
易枫看了眼小二,既没有吭声也没有迈步。
小二倒也是机灵之人,一下便猜到了易枫的想法,道:“客官,楼上还有空桌,再者还有雅间。”
易枫听后,点头道:“空桌。”
小二虽吃惊他的声音的沙哑怪异,可也不敢露出异状,忙为其带路,易枫也随着上楼。
到二楼,人也不少,小二道:“下月便是中秋,这翼郡的人便多了些许。客官这边请。”前一句是解释,而后一句则是将易枫引向空桌。
待易枫坐下,小二问:“客官要点什么?”
易枫道:“酒,菜。”说完便不再多说。
小二心念着:“这般寡言的客人倒是少见。”好在常年待客,也是见过各种性格古怪的客人。
他看易枫再无下话,也不敢多问,又看易枫衣着华丽,便想着:“上些好酒好菜,他应不会责怪。”心底这边念着,便道:“客官您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易枫自然听出了小二的试探,不过也不在意,随意点头算是应允了小二的猜测。那小二见易枫点头,喜得嬉笑了一声,便立即离开。
而小二离开后,便再无人与易枫对话,易枫又不禁想起了穆菀青,想起了昨夜与今日小河边的种种。
可才想起,易枫又在心底骂自己道:“想她作甚?”随及摇头,似乎想将她的音容抛出脑海。
心底没了念想,他便被身旁的喧嚣所吸引。
再看左右,除了一桌是单人外皆是三两成群,这小二倒是有心了。
再听那些人对话,所说皆是乡亲之类,易枫这才记起小二所说,下月便是中秋。
原来又到了一年的中秋之时,可惜他早已没有家,没了亲人,也只能徒思乡亲罢了。
“客官,你要的酒菜。”
就易枫胡思乱想之际,那小二又再来。
易枫点点头,便让那小二离去。
再看三碟小菜,做的色香俱全,可易枫却实在动不了筷。他心底虽然说不是来买醉
的,可实际上他确确实实是来喝酒浇愁的。
为何而愁,他说不明。虽说不想,可仍不时回想穆菀青那句“你变了”,但似乎他并不是为这而苦闷,这般倒是奇,所以才说道不明。
想直接开坛畅饮,又觉不雅,那就一碗一碗喝到不省人事。
便这样,易枫一碗接着一碗,后又叫小二抬来两坛,到最后酩酊大醉,又听旁人讨论道:“如今外有两帝联手,内有马贼横行,看这启国是命不久矣。”
易枫不置可否一笑,又仰头饮了一碗。
那人并未注意到易枫,接着对他的好友说道:“说起这马贼是真的厉害!各镖门宗派联手都未伤其分毫,反而让这马贼更加肆无忌惮。”
“可不是。”他的伴道:“中秋临近,我便早早赶回,除了过节之外,更多的是为避那马贼。”
那人道:“还好你回的早,不然只怕我再见不着你。唉,有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内忧外患下启国也就这样了,还不如以前的靖国。”
他话才落,易枫便冲到两人面前,直接将桌掀翻,破口大骂道:“发屁!”
两人原是有感而发感慨一番,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对两人破口大骂。他们又见易枫连站都站不稳,便讥笑道:“哪来的醉鬼,好生没有礼貌。”
易枫本就心情不好,又喝得烂醉,所以听二人对话后便直接上前掀桌。又见二人骂自己醉鬼,便欲上前打两人。
可就当易枫欲有下一步动作时,闻声赶来的酒家老板便出手制止了他。
这酒家老板也是个高手,一招便阻了易枫的动作。但易枫又怎容他在面前放肆,便以手成爪扣住老板的肩一把将他甩开。
老板没想到对方醉得连站都站不稳还有这般功力,便知是个高手,于是拱手道:“大侠来小店是小店的福分,还请不要生事的好。这单小店请了,就当给大侠陪不是,可好?”
大侠?易枫冷笑了声。他记得在界变以前,他随宗门人下山都被世人尊一声“小仙长”,如今却只得一个大侠之名。界变后大宗大派近乎屠戮一空,仅镖门宗派残存却也落得这般田地,时也,命也。
老板见易枫冷笑,误以为他不喜这般,便道:“小店仁至义尽,还请大侠也就此罢手,不然拼个鱼死网破对大家都不好。”
易枫知他话里意思,明白这些镖门宗派关系攀枝错节,也有底气。他虽不惧也不想再惹事,便也踉踉跄跄的走下了楼。
见易枫下楼,老板也松了口气,给大家陪个不是后便也离开。而这也只作为众人饭桌上的又一谈资罢了。
再说易枫,出了酒楼才发现已是月夜,可他并不想回启宫,便也趁着月色四处游荡。最后,终是于某地靠墙睡去。
待他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忽有一阵凉风吹过,易枫只觉得冷,便起身匆匆回了启宫。
回宫后,他并没有去见穆菀青,而是叫来了君邪与叶清川两人,直言道:“收网。”
君邪道:“启王,这还不是最好的时刻,此时收网怕效果不是最好,不如等……”
易枫挥手止住了君邪的话,又道了一遍,“收网!”
君邪与叶清川对视一眼,只得领命道:“是。”
随后,启国便出公告:为保民众安宁,启国将派出军队围剿马贼。
这一下可谓大快人心。不管是镖门宗派还是普通民众都不在乎谁做着领土的王,可马贼害的是他们的利益,启国愿围剿马贼自然使得他们欢喜。
而启国也可说雷厉风行,直接从翼郡派出军队围剿马贼。说来也巧,那让镖门宗派束手无策的马贼于启**队面前却是不堪一击,仅不过几天便尽数伏诛。
城内城外的镖门宗派与民众可不看过程,他们见的是结果,可说启国这一举动让他们心生好感。于他们口中也听到了“启国若被两帝灭,倒也可惜”这类话。
好似天随人愿,就两帝攻过阴山县后,启国突然宣布正式对战两帝联军。与之前的一再退让不同,这一次启国主动反打。
启国的镖门宗派和民众虽不看好启国,可心底还是更偏向启国一些。君邪所说的民心似乎已有雏形。
而于阴山县处,叶鑫得知启国宣示将正是反击起便一直愁眉不展。他是知晓麒麟子在启国的人,于他看来,这反击的讯号就是麒麟子部署好一切的讯号。
虽说叶鑫一路小心翼翼,可麒麟子名头实在太响,他不得不小心几分。
忽见一人入帐,叶鑫问:“战事如何?”
那人回道:“启禀丞相,启军虽负隅顽抗,可仍不敌我军攻势。”
叶鑫闻言不由一愣,在他看来麒麟子既然已经出招,那至少也该是势均力敌的场面,怎么会节节败退?
再细想,叶鑫也明白了,军队的实力无法短期改变,所以麒麟子要胜也只能用计。可不管是诱敌深入还是声东击西最为根本的还是军队的实力,这落差可不是轻易能填平的,唯有援军……
是了,还有援军。叶鑫忽然想到他身边还有一只大虎在沉睡,那只大虎便是三帝之一的靖国。
原本他们攻打启国之时,靖国就极力反对,曾言这是靖国自家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可他们依旧攻打了启国,而靖国却沉默了。
靖国沉默本就不合理,若是再加上麒麟子暗中挑拨,只怕是真正的诱敌深入。
叶鑫忙问道:“靖国可有动向?”
“回丞相,没有。”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叶鑫现在已经猜到靖国会有所行动,可毫无动向实在不应该。莫不是……
叶鑫忙摊开地图,便见靖国靖中地区与以亡的沐国相连,就是说靖国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两帝联军身后,可这般合围是想一网打尽,是结死仇。
叶鑫可不信在两大阵营对弈之时,靖国会为了启国而破坏三帝之间的关系。
想不通的他再看地图,是想从中发现什么。而某刻,他的目光落到他所在的阴山县这一点。
不知怎地,叶鑫竟然想起了与君邪对弈的那最后一盘棋局。
标注阴山县的黑点便如一枚黑子落在了棋局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计
可说是旷世奇才的麒麟子手谈三局,怎会两输一认输。
犹记得他挟持沐国公主之时,麒麟子就曾再谈那棋局做筹码,当时他恐其中有诈,也真个信了麒麟子,于后他也曾怀疑自个被麒麟子所唬住。可如今不知怎的,却不禁再想起那盘麒麟子主动认输的棋局。
眼前的地图似乎幻化成了十九乘十九的棋盘,于地图上被标注的阴山县这一点便真如麒麟子手持黑子又再下了一枚。
“噔~”
似虚非实,朦胧间叶鑫仿佛听到了君邪落子的声音。
就此刻于心底,他似乎将一切看得透明。
“拿棋盘来!”
侍奉叶鑫的人知叶鑫痴棋,因而随身都带着棋盘棋子,如今叶鑫有令,自然很快便摆出。
叶鑫几步走到棋盘旁,照着记忆重摆于君邪的最后一盘。
十九乘十九的纵横间不过片刻便落满了黑白的子。
叶鑫手持黑子将自己想做君邪,紧盯着棋局,沉思许久后终落子填黑棋一眼。至此,黑棋自断半壁江山,可那其余两大劫却活了了下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叶鑫忽然明白的君邪的用意,忍不住兴奋嚷嚷。
原来君邪所想便是断送领土引敌深入。
当年的羽国之围与如今的启国被攻本质何其相似,君邪不过故技重施,再用曾经没用的计谋罢了。
可引敌深入又有何用?启国不是羽国,可没有歼灭这孤军的能力。
是了,还有靖国,叶鑫料定君邪定会让靖国参与其中。要知这断送的领土可不仅仅只有启国心疼,却还有一个一天囔囔着自家是关门自家解决的靖国。
就四年前定下的计谋到如今还在用,麒麟子果真是麒麟子。或是被这般人才挑起了兴致,叶鑫望着棋局大笑道:“好计策!那就让我们再重下这盘棋。”
或是巧合,亦或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于相府之中,君邪也刚落下那自断半壁江山的黑子,而后自言自语道:“若就只有这般程度,可真的是小看麒麟门了。”
就君邪自言自语间,叶清川忽然进了房间,道:“麒麟子,我正找你,你在这干嘛?咦,好妙的棋局,你自己跟自己下的?”
君邪道:“叶小府主,你没见我在生气嘛?”
“有吗?”叶清川原本揣摩棋局,听君邪的话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揣摩,却是漫不经心道:“莫不是为了那声麒麟子?”
他喊的“麒麟子”三字阴阳怪气,自然是让君邪不喜,不然也不会回他“叶小府主”了。
可君邪真正所气的却不是此事,他道:“我是气你碍手碍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话说得可有些重,叶清川也再没心情揣摩棋局,反问道:“这话何解?”说完,他还故意折起衣袖,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趋势。
君邪无视他这般虚张声势,边收棋盘上的棋子边说道:“这棋
局是我与夏国丞相叶鑫所下,其中可大有门路。而你呢,安排一个内奸让靖国参与其中,这不是让叶鑫错想吗?这可大大有损我名声。”
叶清川这下可听明白了,君邪是怪他插手,让君邪的敌人误会。可叶清川也有自己的骄傲,怎能容君邪这般侮辱,便说道:“怎么?你不会让靖国参与进来?那凭什么打败两帝联军,凭你那让启军冒充马贼的计策?”
君邪收好棋子,抬头道:“那只是开头,而且就算我让靖国参与进来,也会让靖国心甘情愿的参与进来,怎会像你这般还用反间计。”
叶清川冷笑一声,说道:“麒麟子倒有自信。”
“哪里哪里,叶小府主过奖了。”君邪道:“其实我一直为自己感到悲哀。”说完还叹了口气,似真为自己惋惜一般。
但叶清川可不上他的当,自当没听见他这话,还慢悠悠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一举动可苦了君邪,他原本还期待着叶清川能接话上套,可人家偏偏就不上套。
觉得尴尬又颇感不满意的君邪轻手轻脚地走到叶清川身边,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为自己感到悲哀?”
叶清川冷笑道:“不好奇。”说完淡然的小品一口。
君邪却不肯放弃,是谈条件道:“你问我:‘为何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就把刚刚那局棋再摆给你,如何?”
君邪刚刚收棋时可是瞧见叶清川那惋惜的表情,自然是想到用这诱惑。果然,叶清川沉默几息便问:“为何?”
君邪大喜,道:“因为我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那个,我可不感到悲哀吗?”
叶清川放下茶杯,起身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开,竟连那棋局都不愿再看。
君邪不满道:“怎这般态度?难道不是吗?”就欲回床睡觉之时,又道:“糟了,忘问叶小府主他说的事是否为真了。”
当即又忙追叶清川而去。
可就他还未跑几步,叶清川又折回,瞟了他一眼后,阴阳怪气道:“麒麟子,王上寻我们,走吧。”
君邪知他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可自己又有事问他,只得讪笑两声,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于路上,君邪忍不住问:“你说的有关公主的事是真的吗?”
“你说呢?”叶清川道:“最聪明的麒麟子。”
见叶清川不想再说,君邪也不好再问,心底想着只得寻下一次机会再问。
两人便这般默不作声的赶往启宫,不久后便再见到了易枫。
再见易枫,两人都不由有些吃惊。此时的易枫无精打采,面色萎黄,与曾经的意气风发可是大相径庭,判若鸿沟。
叶清川不由问:“王上这是怎么了?”
“无事。”易枫并不想说,仅两字就将叶清川打发,又随手抛给两人关于阴山县及其周边的军报以及地图,道:“怎办?”
这事是易枫交于两人解决的,如今看来
却是等不到靖国有所动作,启国可能就亡了。果然易枫再将问题丢给了两人。
靖国确实是计划里的关键一环,不管是叶清川的计划还是君邪计划,它都必不可少。毕竟启国再强也强不过两大帝国的联军,也唯有借靖国之手才能对付两帝联军,所以靖国可说是重中之重。
但如今靖国还未动手,可说是让启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到靖国动手之时,启国已亡,那一切便也晚了。呵,自己国家的命还要靠他国来救,这就是弱小的代价。
叶清川沉思片刻,建议道:“王上,我们派人绕后装作靖军如何?”
君邪反驳道:“不可,靖军若有动作,定是伪装成启军。”
叶清川道:“那此计便不行。我们直接以启军身份绕去合围,两帝联军定会反击,若打不过便露了馅。”
君邪沉思后道:“启王,可否派一支全有先天组成的军队装作马贼去两帝占领的靖西捣乱?”
君邪说出此计心底还是有所忐忑,毕竟之前在靖中将假扮的马贼灭杀,也只仅仅只是博得镖门宗派和民众的好感罢了,并没有实质的效果,如今君邪想故技重施,只怕易枫不允。
可出乎君邪意料的是易枫并没有驳回而是问:“然后?”即后续如何。
君邪想了想道:“这批假冒的马贼我们不必理会,便以战养战即可。但这批马贼所做的要更为过分,对象要上到两帝联军下到镖门宗派乃至民众,启王可允?”
当时君邪献计,穆菀青看后便说其心可诛,原为君邪用了杀鸡取卵之计。即让启军假扮马贼杀害镖门宗派以及普通民众,而后又适时散布谣言引起恐慌,再由启军出面灭杀,这样名与利便都得于手。之后再进行一系列计划,让镖门宗派和民众真正心系启国,愿为启国而战,再将靖国牵连进来,到那时又何惧两帝联军。
此一系列计策可说狠辣,但效果却是极为显著,可也埋下了致命的隐患,即若是有人将之公布于众,那启国便会被灭于那些被蒙骗的镖门宗派和普通民众之手,所以穆菀青才道君邪其心可诛。
穆菀青是不知君邪为何出此毒计,才道其心可诛。可易枫却知君邪为何出此计策,但他自信他能利用好君邪,况且此计效果易枫也能预见,怎不心动,最多不过利用完杀人灭口便是。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于不久前,穆菀青与易枫之间因君邪的联姻之言而出现了矛盾,后易枫又于酒楼听到客人讥讽启国将败的言论。各种情感交错之下,他便叫来叶清川与君邪两人命他们即刻行动收网,到如今便也落得这般下场。
所以,靖国未有行动却是易枫心急所造成的,如今困局也与易枫脱不了干系。
但他已是启国的王,除了穆菀青别人都不敢指责他的过错,就连与他有血海深仇的君邪也不敢当面说。所以如今君邪只能再想计策,道出的却是故技重施。
易枫考虑许久,便道:“安排。”是应了君邪的计。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道歉
叶清川与君邪对望一眼,皆道:“是。”
就易枫挥手让两人下去准备,可君邪却站着不动。
易枫揉揉发痛的额头,随意问道:“怎么?”
君邪行礼问:“启王还没与公主和好吗?”
这一问可说直接戳中了易枫的痛处,易枫抬眼冷笑,“为何?”
君邪回道:“我看启王无精打采,面色萎黄,定是有烦心之事,而能让启王烦心的除了战事也就只有公主了。刚刚启王安排完战事部署后还揉额头,可见心底真正烦心的是公主。”
“是!”易枫落落大方的承认,又讥讽道:“炫耀?”
“不是。”君邪道:“是真心为启王分忧。”
易枫冷笑一声,对君邪所说不以为然。最早道出联姻的便是他,之后装烂好人的也是他,易枫如今更相信他是为炫耀或者报复才说这话。
君邪似猜到易枫心思,解释道:“启王误会我了,我之前确有失言,可那是师命难违。其实我心底还是希望启王与公主和好的。”
易枫没有吭声,也没有理会君邪,闭眼似乎欲要养神小睡。
君邪无视易枫的举动,继续说道:“其实我想启王与公主和好也是为了启国。公主曾为靖国公主,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叛靖之名只是落于启王与叶右相身上,并未落于公主身上。若是启王能与公主成婚,那叛靖之名也就无从说起,此其一。”
“其二,公主于靖国呆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下定然了解为一帝国当如何行事,启王娶公主是为长远打算,是为启国成帝国打下基础。”
“这其三嘛,便是我见启王与公主有情有义,若是拆散了岂不造孽,故而才向启王建议与公主和好。”
不得不说君邪的三寸之舌确实了得,就一个男女之间的情爱纠纷都能被他上升到国家程度,还说得头头是道。
可他却忘了,之前所说的与羽国联姻也被他上升到国家程度,故而不管是穆菀青还是沅芷,在君邪口中都成了利益的筹码。
易枫是看着了这一点,便睁眼盯着君邪问道:“羽呢?”
“羽国……”
君邪哑然,羽国实力虽比不上靖国,可那是实实在在能拉拢过来的盟友,而靖国却也只是消除了名头上的不利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易枫见君邪哑口无言,不由讥讽道:“说呀!”
君邪想了想,终是露出一副很贱的表情,嬉笑道:“启王要不将那两位都收入房中?”
“滚!”
见易枫破口大骂,君邪只得赶紧脱身离开。
于君邪走后,易枫心底仍不禁嘀咕道:“那两位可都顶着公主的名头,将两位都收入房中,这混账倒是真敢想。”而后又不禁笑出了声,心底暗道:“不过若真能如此,倒也不错。”
想了想又觉这是异想天开,便也将这想法抛于脑后。
而就此刻,易枫突觉君邪是否太关心他与穆菀青之间的事了。若是没云舒这事,易枫还道君邪是他父亲之徒,关心也是情理之中,可如今有云舒的死就是横于两人之间的鸿沟,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定然是有所图谋。
可再细细思考,易枫也没想到君邪如此做是为何。早在君
邪说出联姻之时,易枫还能猜到几分他的意图;可之后君邪未告知穆菀青实情,如今又规劝自己,这让易枫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君邪倒是提醒了他,易枫心道:“确实是该跟穆菀青好好谈谈了。”
那日两人于小河边分开便再没见过面,甚至于那夜易枫都不敢回宫,说起来确实是怕再见穆菀青,可这般躲着也不像回事,穆菀青终究在他心底占据了重要地位,一时间他也割舍不下。
怕见又想见,着实是矛盾。如今也过了几天,易枫心想她心底的气应该也消了几分才是,想着便也鼓足勇气起身去往穆菀青的住处。
到穆菀青的住处,丫鬟见易枫过来便行礼要称王上,可“王”字还未开口便被易枫捂住了口鼻。
只见易枫一手捂着丫鬟,另一只手单伸食指放于嘴前嘘声,做一噤声提示。
丫鬟了然的点点头,易枫才改捂为抓,拉着丫鬟去到了一边。
丫鬟见易枫这般小心翼翼,不由笑出了声。
或许是觉得失了面子,易枫忙松开手,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这下,丫鬟可更乐了。也是在易枫瞪了丫鬟一眼后,她才有所收敛。
在后,易枫又伸头遥看了一眼穆菀青的住处,发现没什么异状才安心问丫鬟道:“她,好吗?”
丫鬟似乎是为了配合易枫一般,也小声道:“王上是想问公主哪方面?”
“全部。”
这丫鬟仗着穆菀青的势居然敢消遣自己,易枫心底已经决定和穆菀青和好后定要好好收拾她一番。
丫鬟也看出了易枫的不高兴,便回道:“公主吃好喝好睡好,就是心情有点不好。”
易枫听此不由觉得郁闷,他是想着穆菀青气消了些许才来的,可如今穆菀青还是心情不好,那他进去可不是徒劳无功吗。
丫鬟也看出了易枫的窘状,便建议道:“王上还是进去好好劝劝的好,说不定王上认个错,公主就开心了呢。”
易枫摇摇头否决了丫鬟的建议,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他认错岂不失了面子。
而就束手无策之时,他忽然看向了丫鬟,满怀期待道:“可有?”
丫鬟一开始听不明白,试探道:“王上是问可还有其他办法是吧?”
易枫连连点头,急切道:“想想。”
丫鬟无奈,只得道:“让奴婢想想。”
易枫点头,也不再出声,便让丫鬟好好想想,
说起来他也是真的蠢,担忧了那般久却忘了有这么一个照顾穆菀青生活起居,是最为了解穆菀青的人的存在。
若早一点想到丫鬟,他早早的便来了,又何苦等到今天。
而丫鬟也不辱使命,仅片刻便想好了对策,问道:“王上喜欢花吗?”
易枫皱眉,“花?”
丫鬟道:“是呀,王上拿一捧花去见公主,既表达了歉意又不用开口,岂不是两全其美?”
易枫想了想,也觉得此计可行,道了句:“多谢。”便转身匆匆离去,也仅听见丫鬟在后叫月什么,却真个没有听清。
入了花园,才惊觉已是秋季,那绚丽的花却是败了不少。易枫挑挑选选才挑出一些可送人的花,也就芙蓉,茶
梅,黄月季之类。
将一捧花握在手中,易枫心想这下应有诚意了才是,便匆匆回到了穆菀青住处。
于门口,却未见丫鬟,易枫也不疑有他,轻敲房门。片刻后房门才开,是丫鬟开的门,原来她到了屋内。
易枫见丫鬟眼神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对她笑了笑,而后才入了里屋。
在屋内,易枫终于是再见了穆菀青,丫鬟虽说她吃好喝好,可易枫却见了她的憔悴,想来是真的为自己伤了心。
穆菀青似乎早已猜到他会来,又或者是丫鬟告诉的她,总之,她未抬头便道:“你还来作甚!”
易枫讪笑两声,将手底的花捧到了她面前。不想穆菀青见花后却打了个喷嚏,而后又接连打了两个。
这下可慌到易枫,忙问:“怎了?”
这时丫鬟在旁一把抢过易枫手中的花,小声道:“王上,公主对月季过敏。”
原来丫鬟于他身后喊的那月什么是月季,好好的道歉却被月季毁了,易枫真的无话可说。
而就丫鬟准备把花丢了的时候,穆菀青却开口道:“将它们养在屋内吧。”
“公主,这……”
穆菀青道:“将月季剔除就好了。”
丫鬟应了一声,便退下整理。
也就这下,穆菀青才正眼看了一眼易枫。易枫讪笑道:“菀青。”
“你为你的名,为你的权,又来寻我作甚?”
易枫自当是穆菀青的气话,便任由她骂也不还口。
直到穆菀青骂累了,骂哭了,易枫才走到她身边,犹豫了几下才将缓缓抱住她。
穆菀青也没反抗,两人便这般相拥,静默无言。
良久,穆菀青才囔囔道:“易枫,你对得起我帝父的嘱托吗?”
易枫沉默了会,才道:“我错了。”
他于穆菀青面前真的没有方寸,那超过三字的话多是为她所说。见她之前哭得那般伤心,易枫也舍了面子终于是说道自己错了。
可他说出来,穆菀青却没了回应,待他低头时才发现怀中的穆菀青早已睡去,嘴里还是不是囔囔两声“易枫”。
是哭累了才睡着的吧;又或者这几天她也不好受,是累的。易枫心底想着种种,手上却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就怕打扰到她。
许是苦累了许久,穆菀青这一觉却是睡得长,一直睡到次日清晨才醒。
就她醒来才稍动了些许,一旁的易枫便怪叫道:“慢点!”
穆菀青忙问:“怎么了?”
易枫呲牙咧嘴道:“麻了。”
穆菀青想到他抱了自己半天又一夜,脸不禁红了几分,忙脱开娇叱道:“死样!”
易枫讪笑了几声,才郑重道:“我错了。”
这话可是勾起了穆菀青的伤心处,她道:“纠结错不错又有何用,我心苦的是你变了,你变得和那些争权者一样。”
易枫默然,他知联姻只是导火索,后面白天小河旁的质问才是穆菀青的心结,也是他的心结。
良久,易枫才道:“复仇。”
穆菀青垂泪欲滴,“我知复仇于你是执念,可这不是你夺权的借口,不要再这般下去了,好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海棠花开
易枫没有说话,他给不了承诺也不敢给。于穆菀青叹了口气,两人静默无言。
横于两人之间的裂缝并没有被抹平,见面似乎也只是尴尬的延续。
在那日后,易枫并没有再主动寻过穆菀青,就是无意撞见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已,曾经最为亲密的人如同陌路,刻意做着最伤人心的平凡事。
于夜,于每夜,当月上梢头时,易枫多次心问明月:如故走到此地步?可月不会回答,至多不过撒下几许月光添几分清冷。
他也曾扪心自问,却道:从未改变,只是她没看清。
自七岁宗门被灭起,他的心只剩仇恨,与人、于事,所考虑的都是复仇的可能,而却有一个身影执着的闯进了他的世界。于天机连云十八峰下的雪天,他真正对她述说了心意。或更早,在他二人于靖都被围之时,可说一吻定情。
经历种种,渡过生死,理应情比金坚才是,可到头来却是烂摊一副。
是沅芷吗?于沅芷,易枫可说没有情爱可言,所看重的不过是她身后的羽国,这是更为实际的利益,他自认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一如既往,从未改变。可他却忘了身边一人的感受。
他是为了复仇,但落在她的眼里却是为了美色。他自认没变,可她却道他被权力熏了心。或许他真的错了几分,因为却有几分原因是痴迷沅芷那倾城的容貌。
又这般思考了许久,夜深了。月更明,是再添几分月光的冷清,偶有微风拂过,带来的是阵阵秋的寒意。
许久,夜尽,又是百感交集的一夜。那东方的亮光刺痛了易枫的眼,他闭目揉了揉才觉得舒服了几分。起身,或是去睡觉,或是去书房,却不敢到处乱走,只怕再见穆菀青。
而最后,易枫终是去了书房,只因君邪和叶清川来了。
于书房中,易枫无精打采的坐着,静听两人的禀报。
两人见易枫萎靡不振,便也长话短说,将如今的形势以及他们所做之事简单阐述了一遍。
简单来说,便是那伙由启军假扮的马贼已经混到靖西地区,虽没有传回消息,不过于小道消息来看似乎闹腾的也算厉害。再者便是有一股“启军”于沐地转向靖西,对两帝联军发起了进攻,靖国终于是有所动作了。
易枫闻言,忙问当下两帝联军攻到何处,叶清川道:“已经过了阴山县,却是攻打了翰关。”
“翰关。”
这翰关是入翼郡的重要关卡,可以说占了翰关,到翼郡便是一马平川。之前严奕率启军于此也吃了不小的亏,如今这关隘又迎来敌人,而这敌人却不再是上次各怀异心的靖军。
易枫听叶清川道夏虞两军已经攻打翰关之时,只道一句:“死守!”
靖国已经出手,这隘口可万万丢不得,不然等着启国的便只剩灭亡一途。
于易枫命令下达后,叶清川本想飞鸽传书给翰关的守将林浩轩,令他死守。可君邪之前便听闻林浩轩此人有勇而无谋,实在不放心将这关隘交于他,便再向易枫要了道旨奔赴翰关。
与上次叶清川之事有些异曲同工的便是易枫同意后更许了君邪事成之后的左相之位。
此举便是说易枫已经决定任用君
邪,短时间内君邪将不会再有生命之忧。
许以职位于君邪而言或许可有可无,但就性命暂时无碍一点却让君邪松了口气,便道:“谢过启王。”
易枫仅盯着君邪望了两眼,便将写好的旨交付于他。后挥手,二人便随之退下。
于路上,叶清川忽然拱手嬉笑道:“麒麟子,君左相,恭喜恭喜。”
君邪转着手中的旨道:“叶小府主,你每天若不损我两句怕一天都不会高兴。”
叶清川笑道:“麒麟子可错了,我是高兴起来才损你两句,若不高兴我可再没那份闲心。”
“哦,那你为何事高兴?”
叶清川道:“同朝为官,政体逐步完善,岂不令人高兴?”
君邪停了手上的动作,仔细的看了叶清川两眼后道:“虚伪!”
叶清川随之大笑。
君邪走前了几步,又道:“做臣子的可不能藏着掖着,理应为君王分忧才是。”
“你是不把人弄死心不甘呀!”叶清川感叹完,问:“你打算如何做?”
君邪再玩转起手上的旨,道:“制造个机会,让两人重归于好。这件事就你来做吧。”
叶清川惊讶道:“我来?”
君邪理所当然道:“自然,我要远赴翰关,这是事当然是你来做。”
“我为什么要做?”
“因为好玩,这个理由可以吗?”
叶清川沉思了会,道:“很好的理由。”
两人相顾大笑,丝毫不觉得话里有何不妥。
一日后,君邪便要离翼郡奔赴翰关,易枫亲自为其送行。
临别前,君邪忽然说道:“再过十天便是中秋,我是个孤儿,若说亲人也只有师父一家。如今师父已仙逝,我的亲人也只剩启王。若我丢了翰关,只道启王能够全身而退。”
易枫叹然,若说亲人,他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只有眼前此人,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君邪言尽,见易枫也有所感慨,只道:“望启王珍重。”说完便转身上马,扬长而去,留着易枫驻于原地感慨。
待君邪再不见身影,叶清川才道:“王上,君公子走远了。”
“右相。”
“臣在。”
易枫动了动嘴唇,可再没说出话。或许他不想再将心底的情感表露出来,故而恢复了冷漠,道了句,“走。”
于路上,叶清川几次欲言又止,易枫自是瞧见,便道:“说吧。”
叶清川领命道:“王上,幸得刚刚君公子说了中秋,臣方才想起此佳节。臣也早已没了双亲,又道君臣一家,臣斗胆想宴请王上、公主及其他人到臣府中一聚。”
说完,叶清川闻君邪没有回应,便微微抬头观察易枫脸色。而易枫也仅是多看了他两眼,却并未表现出什么。
就叶清川准备出言请罪之际,不想易枫却道:“好。”
叶清川一副大喜模样,又道:“姚老等人臣自会请,只是这公主……”
易枫道:“我说。”
他可当叶清川是情敌,自然不会让他去请,尤其是这等敏感的时候。
可说出他又有些后悔。自
上次对穆菀青道歉无果后他更有些害怕再见她,如今却将邀请这事往自己身上揽,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但话已经出口,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面对。
就这般胡思乱想下,易枫便已经回了启宫。
他原本想径直去找穆菀青,可才没走几步便不愿再前。心道:“能拖一天是一天。”可才这般想,又觉得这般显得太胆怯,又想:“伸头缩头不过一刀,去了又有何惧。”
这般来回踱步,反复思考几次后,易枫终是决定去请穆菀青。
而待他到穆菀青庭院之时,又有些后悔,就欲转身离去,却被人叫住。
回头,却是穆菀青身边那丫鬟。
只见她道:“王上可是来寻公主的?”
易枫犹豫了会才道:“是。”
丫鬟提醒道:“公主今日心情不错,王上快进去吧。”
易枫闻言道了句谢便往庭院里去,可没走几步他便回头又问道:“怎的?”
丫鬟问:“王上是问公主怎的高兴吗?”
易枫点点头。
丫鬟笑道:“因为海棠花开。”
海棠花?易枫忽然记起穆菀青曾种过几株秋海棠,甚是爱惜。当时他问为何喜欢,穆菀青答道:“昔有妇人思所欢不见,涕泣,恒洒泪于北墙之下。后洒处生草,其花甚媚,色如妇面,其叶正反红,秋开,名曰断肠花,又名八月春,即今秋海棠也。”
她与易枫之间的情便是苦情,于她看来,花开之时便是她与易枫修成正果之时。只可惜年年花开,却已是物是人非。
穆菀青想着易枫的点点滴滴,更将心意寄于花中,只可惜易枫从未在意过这些。
如今有了丫鬟的提醒,易枫才记起些许,可他又忘了多少呢。
易枫只记得了眼下的付出,却忘了早在之前,他曾入青楼于她面气她;于雪天与她对酌,却又故意将她灌醉;易枫对她似乎没有好过,可自始至终她都对易枫很好,一直到靖都之围之时,易枫才敢吻她,于天机宗连云十八峰下才敢道出情爱。
罢了,不见了,还是好好想想。
易枫走出了庭院没再回头,连后面丫鬟的喊叫都置之不顾。
“琴,怎么了?”
忽有一人在喊丫鬟,丫鬟回头却见有一美人持几株秋海棠笑巧嫣然。
丫鬟道:“没什么。”又道:“公主,这海棠开得好漂亮!”
穆菀青笑道:“压倒群芳,天赋与、十分艳。娇嫩处、有情皆惜,无香何慊。恰则才如针粟大,忽然谁把胭脂染。放迟开、不肯婿梅花,羞寒俭……”
却在另一处,易枫独自走着,心叹道:“……时易过,春难占。欢事薄,才情欠。觉芳心欲诉,冶容微敛。四畔人来攀折去,一番雨有离披渐。更那堪、几阵夜来风,吹千点。”
这词他也曾听穆菀青吟诵过,如今不知怎的又再想起,心底再读只觉得满是苦涩。他道不明早些的他一个心底只有恨的人,穆菀青为何还如此待他。想不明就是想不明。
而于庭院中,丫鬟琴道:“公主,这词下阙听着好苦。”又道:“王上那般对你,公主又为何这么喜欢他?”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为何喜欢
为何而喜欢吗?
穆菀青沉默,这问题似乎很好回答,可再细想却又不知曾何说起。
究竟于何处起,却有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犹记得初见之时少年的笑容,或许也是那抹笑容吸引了自记事起从未出过宫的她。
有言道好奇是喜欢的开始,忽然出现的少年吸引了穆菀青的注意,她便于奉天殿外偷偷观察他。那时的少年在群臣中侃侃而谈,两旁大臣不时点头,不时摇头,那时的易枫意气风发,真的很是潇洒。
穆菀青还记得当时她的帝父领着易枫两人来到她面前,这应该算是第一次正式的的见面。那时的她因害羞,仅仅只望了易枫一眼,便已羞得不敢再抬头。她记得当时易枫的笑容,许是易枫好笑她的羞涩。
她的帝父适时互相介绍了双方,便让菀青领着易枫参观四周。
于穆尘走后,菀青领着易枫参观四周,易枫也不时调笑她。年龄的相近,让两人有了更多的话语,不多时,两人便已经无话不谈。
易枫跟她说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这是菀青第一次听人说起宫外的世界。也就那一刻,她才发现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懂得许多她所不知道的事物。
两人在宫中到处观览,聊着天南地北,直到晚霞漫天。穆菀青至今仍记得那漫天的晚霞是那般美丽。
若说那初次的见面给她留下了好印象,那之后易枫求得机会让她随军出征便真正博得了她的好感。
路上的玩玩闹闹,于夹缝之地的温柔体贴让得穆菀青一步步沦陷。她发现她开始喜欢与易枫在一起,喜欢是那种无忧无虑、尽情欢笑的感觉。
这或是便是少女的好感吧。
而后,他们夺得了夹缝之地,易枫也带着她回了靖都,这也就意味着她又做回了笼中的金丝雀。
之后听说易枫随着严奕出兵助羽,于她而言最开始不过是少了个玩伴,少了几分欢乐罢了。可越到后,她不知怎的越是想他,想着和他一起玩闹,想着他的种种好处。思念如毒药,让她越陷越深。
后一直到雪天之时,忽闻易枫等人凯旋,满心欢喜的她在求得她帝父的准许后便带了两坛酒高高兴兴的来寻易枫。而那日也是巧,却正是易枫的生日。两人于窗边望雪景互酌,因为心底的欢喜,她小脸通红,那时易枫还不忘损她两句。
后她已有几分醉意,便想着眯眼小睡,不想易枫居然趁她睡时轻抚她的面颊。那时的她将之当做玩笑,在一番打闹后掩盖了下。可再回靖宫,于夜时,她却无法入睡,闭眼却尽是易枫的身影。
她不敢再去见易枫,心底又希望再见易枫,终于她按耐不住心底的悸动,又去寻了易枫。那日,易枫喊了林浩轩正欲出门,却被她撞见。两人又打闹一番后,她便如同一个小媳妇一般跟在易枫身后,却不想易枫带她去的是青楼。
当时的易枫拉来一姑娘后还故意将其他分给林
浩轩和她。两位姑娘坐在她身旁,这让她更是如坐针毡。可易枫权当无物,照常喝酒调笑。
也就那一刻,她感觉到了委屈,那是一种想哭的冲动。原来,她不喜欢有别的女子在易枫怀中。
心底的委屈促使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的酒刺激的她连连咳嗽,可易枫依旧与坐在他怀中的女子调笑,并未理会她。
犹记得她当时大吼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她还记得当时她含泪质问易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或许于这一刻她才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的情感。
而易枫却没有回应她,仅是倒了一杯酒给她。
她将心底的委屈伴随着泪与酒一同饮尽,而易枫所做不过是为她添酒再添酒。
于最后易枫却语气冷漠道:“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常态,是你要跟过来的。”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被伤了,在她明白爱是何物之时,爱就已经离她而去。她怒吼着:“是我!是我自作多情!”之后便摔门而去,而易枫却没有追来。
她以为这段懵懂的爱情便就此了结,而她也将忘记易枫。可事与愿违,就当她努力忘记之时,却又不时想起易枫的音容。可她没再寻他,她克制住了自己。
一直到有一天,帝父召见了她,并将她托付给了易枫,起初她是不解,但直到听了帝父与易枫的对话后她才明白易枫心底只有复仇。
不知怎的,当时的她却有些窃喜,暗道:“若真如此,那他便没有喜欢的女子。”这念头如恶魔的低吟蛊惑着她的心。
两人离开了靖宫,前往了夹缝之地。于路上,易枫很是照顾她,这让她心底的死灰又有几分复燃的迹象。于是,她便施了巧,假意崴脚,让易枫来背她。
那时,她在崴到了脚后,故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吸引了易枫的注意。当时的易枫无奈一叹,便也走上几步,转身蹲下。她忙扑了上来,嘴角勾着一丝浅笑。
易枫双手抱紧她后,便起身继续前行。而她则靠在易枫的背上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刚刚的那副委屈的模样早已不见踪影。
她记得易枫背着她前行时很安静,一点也不恼她的喋喋不休,一路静静的前行,静静的听。
她还记得一路鸟鸣翠柳,很是美丽,当时她便想:“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多好!”
那时的小路上,光阴透过树荫留下点点光斑,青年背着少女静静的前行,少女依靠着青年盈盈浅笑,宛如一副画卷。
喜与悲总是形影不离,就她满心欢喜之时,噩耗也随之而来。
她的哥哥杀了她的帝父,即使易枫百般隐瞒,可终于她还是知道了。那一刻,她只觉得心底的天似乎塌陷下来,再无往日的晴空万里。
哭过,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回去见她的帝父最后一面。而这一次,易枫并没有反对,而且还准备和她一起回去。
两人乔装
打扮返回靖都,易枫更是夜探靖宫探寻消息,或许此时的易枫是她昏暗的天空的仅剩的亮光。
于出殡之日,两人拦了穆远的去路,可穆远却请来一鹤发老者助阵,当时易枫便受了老者三掌。当时那三掌打在易枫身上,可却是疼在她心里,她忽然明白易枫对她也不是无情,不然就不会于她崴脚之时背她,不然就不会纵容她的种种无理取闹,不然就不会毅然决然随她回靖都,不然就不会夜探靖宫、拦路出殡、身受三掌。
三掌后,老者离去,易枫大杀四方,可终寡不敌众败下阵来。那一刻,她望了眼城墙上那紧绷的弓弦与蓄势待发的弓箭,心中忽然下了决心。几步向前挽着易枫的手,在易枫转头看过来之时,她猛的踮起脚尖朝易枫吻去。
易枫先是一愣,随及伸出满是血迹的左手按在她三千青丝上,一阵痛吻。她闭上了双眸,双手挽着易枫的脖子热烈回应。
那时,城墙边,街道上,众人围杀下,两人深情拥吻。
她心想要与易枫共赴黄泉,可易枫于吻后却以掌力将她送去靖都,而易枫则留下独自受死。
好在铃儿爷爷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与易枫。
之后,她带着易枫去了天机宗的旧址,她见到了天机宗的遗族,陶老板。
陶老板和铃儿爷爷救助了易枫,也让易枫暂时在那静养,而就这段时间,她与易枫的感情终于是有所升温。
犹记得当时易枫上了天机宗,她打着伞来到了峰顶为他撑伞。她还记得她当时踮起脚尖伸手轻轻的将易枫头上以及肩上的雪拍落。而易枫则望着她的双眸,会心一笑。
她还记得两人下山,至始至终十指紧扣;还记得陶老板要带易枫走时,她手拉住了易枫,易枫拍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无事。”
而就易枫归来,众人赶往翼郡之时,易枫忽然收到麒麟子的来信。她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可她看得出易枫脸色不太好,便走到易枫身边轻捏着他的肩膀。而在之前一天,她还误以为易枫是因为她靖国公主的身份才喜欢她,故而扇了易枫一耳光子。
而也就那次后,患得患失的她问道:“你喜欢我吗?”
易枫终于是答道:“我爱你。”
这是易枫第一次明确表明心意,也是他二人于懵懂的情感转为真正爱情的开始。穆菀青终是给易枫满是仇恨的心破开了个口子,让自己得以占据一席之地。
或许穆菀青很傻,在认定一个人后便再忘不了那个人,可若易枫当时没有真心付出,穆菀青又怎会喜欢他。就每次当穆菀青对易枫绝望的时候,也就是她发现易枫是喜欢她的时候。
有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非要言明,不过是最初于靖宫中见少年时他那缕微笑。
想了许久,穆菀青终是回应了丫鬟琴的话:“为何而喜欢,那为何又不能喜欢呢?”
到头来不过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叫阵
穆菀青给了一个不像答案的答案,引得丫鬟琴懵懵懂懂。
在多番思考无果后,丫鬟琴笑道:“公主这话我听不懂,我只觉得若有人对我好,我便对她好,就比如公主;但若有人对我不好,那我也一定对他不好。”
穆菀青听了这直白的话不由轻笑,心底只叹:“琴倒是单纯,只是世事却不是简单的好与不好便可说清的。”
易枫对穆菀青好吗?可若说好,易枫却多次欺负她,如今更是与她相见不想闻。但易枫就对穆菀青不好吗?可他曾为她回靖都、探靖宫、拦出殡、受三掌,如今也是愿为她退联姻。
这好与不好实在是难以分清,或许这般苦中有乐,爱恨交织才可道情。
至少于穆菀青的眼里是这般。
“公主,我去插花。”
丫鬟琴见穆菀青在发呆,知她是又在想易枫,便主动拿过了穆菀青手里的秋海棠。可她并未入屋,却是问:“公主,这秋海棠这般美,为何又要叫断肠花呢?”
穆菀青看着立于原地不动的丫鬟琴,微笑着从她手中拿回秋海棠,步入屋内将秋海棠插入瓶中,才对跟着进来的丫鬟琴道:“这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丫鬟琴喜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穆菀青坐下,缓缓讲道:“曾有一妇女怀念自己心上人,但总不能见面,经常在一墙下哭泣,眼泪滴入土中,在洒泪之处长出一植株,花姿妩媚动人,花色像妇人的脸,叶子正面绿、背面红的小草,秋天开花,名曰:断肠花。”
丫鬟琴听后,道:“这故事好似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穆菀青笑道:“这不过是口耳相传的故事,你曾听过也不足为奇。”
丫鬟琴点点头,又问:“公主,你喜欢秋海棠是因为这个故事吗?”
穆菀青默然,或是真有几分是故事的原因,只是到如今究竟是因故事而爱花还是因花而爱故事却早已分不清了。
于夜,易枫辗转反侧,终是再来了穆菀青的庭院。
这一次他避无可避,因为穆菀青正于庭院中赏月。
易枫上前,询问道:“赏月?”
穆菀青望了他一眼,道:“月未圆,也没什么好赏的。”
此后,两人再不说话,却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尽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
忽而,晚风轻拂。许是穆菀青觉得冷了,起身便准备入屋。易枫却一把将她拉住,穆菀青不禁皱眉望着易枫。
“有事?”
易枫道了句,“没。”便又松了手。
就穆菀青准备转身之际,易枫又忽然伸手拉住她,只是在她看来之时又松了手。
穆菀青轻叹一声,终是走到石凳坐着,静等着易枫开口。
过了会,易枫才道:“有事。”
穆菀青道:“说。”
易枫并未开口,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份邀请函,这是下午叶清川派人送人的。
穆菀青接过,拆开随意扫了两眼后问道:“他宴请我为何要借你之手?”
这话可是真正伤了易枫,只见他动了动嘴唇似要说点什么,可终未说什么便转身离去,到头来也只留了封邀请函。
待他走后,穆菀青的泪却是缓缓落下。
早些躲在一旁的丫鬟琴此时走了过来,搀扶着穆菀青入屋。
丫鬟琴见穆菀青泪止不住,心道或许是她自责于最后那伤人的一句,便道:“公主,你又何苦这般?”
穆菀青闻声摇头,她心苦,可她早已不知道为何而哭,只知易枫站于她面前时她便觉得心痛。
即使恨一个人到最后都忘了为何而恨,她心道:“莫不是太不争气了。”
丫鬟琴于一旁却不知该说何好,也只是静静陪着穆菀青,于这夜。
而伤心却不止穆菀青一人,只因“情”之一字,伤了彼此的心。
易枫回去后,倒没有哭,只是叫下人抬来了一坛又一坛酒,最后喝个酩酊大醉。
若说之前他还知了过错,诚心悔改,那自穆菀青那句后便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心道:“这一醉便是最后的悲痛,于此后就是路人,也再不会为之伤心难过。”
举杯,似敬过往,又像遥敬他人,谁知?只是一口饮尽,终还是留下了泪,他还是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如今唯有杜康相伴,也不过举杯销愁愁更愁。
易枫自不敢效仿古贤,他仅是一大俗人,醉饮不过解愁。可这愁却难消,或许与醉后睡去才能真正安宁几分。
这一觉可睡得够久,待他再醒来时只觉得昏昏沉沉,随手一动便打翻了几个已空的酒坛。
他环视了圈,见许许多多空酒坛,才明白自己喝得有多凶,也难怪再醒来只觉头昏脑涨。
再等等,也未等来醒酒汤,他才记起为何而喝酒。罢了,就叫下人去做,可话未出口便打消了念头,只觉无趣的易枫爬上了床,强迫着自己再次入睡。他只觉得这样于心或许好受几分。
而于另一边,听闻易枫喝得酩酊大醉的穆菀青对丫鬟琴道:“你将汤端给他。”
“公主……”
穆菀青皱眉道:“还不快去!”
丫鬟琴嘟着嘴转身出屋,可才没走多远,又传来穆菀青的声音。
“还是倒去,别再给他送了。”
丫鬟琴端着醒酒汤转过身,可并未依穆菀青所言做。实际上她已将再这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只是穆菀青犹豫不决。
果然,穆菀青又道:“你将汤端给他。”
丫鬟琴委屈道:“公主,这碗汤凉了。”
“凉了?”一直浑浑噩噩的穆菀青猛然惊醒,多看了两眼丫鬟琴手里的醒酒汤后叹息道:“倒了吧。”
见丫鬟琴依旧无动于衷,便补了句,“我说真的。”
说完便起身离开,于桌上的秋海棠依旧开得绚丽。
几日过去,中秋越发临近,而君邪也终是到了翰关。
林浩轩见君邪,恭敬道:“君公子。”
麒麟子大名世人皆知,不管如何,这一声公子却可称得。
君邪在林浩轩面前倒也谦让,笑道:“林将军好本事,竟能守住翰关这般久。”
知这是恭维之词,可也有几分真的佩服于其中,林浩轩自然是高兴,不知不觉中便已将君邪讨旨一事抛于脑后。
迎入关中,君邪便道要上隘口看看夏虞两帝联军,林浩轩便引他上
隘口。
于此,君邪又见了战争的惨烈,不禁感慨道:“当初的沐国亦是如此,城内城外,血流漂杵!”
林浩轩听不惯他这等文绉绉的话,道:“王上命我死守,我也只得以命来填。”
于靖启之战后他真的变了许多,却有了几分愚忠。
君邪道:“放心,很快就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何种办法?”
君邪高深莫测道:“于人,自然是得利用人性的弱点。”说完便也不再说太多,林浩轩懵懵懂懂,却没听个明白。
君邪问:“关中可有善乐者?”
“善乐者?”
君邪解释道:“就是擅长歌唱或乐器的。”
林浩轩这才听个明白,不太确定道:“应该有。”
君邪说道:“替我寻来,我有大用。再借我两千名甲士,我也有大用。”
林浩轩虽不解君邪所谓何意,但还是遵他所想去安排。
忽而,君邪大笑道:“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叶鑫,我们终将再见面。”
说完,便大笑转身离开,引得之后众人纷纷侧目。
于中秋已不远,而林浩轩办事的效率也是可以,不过半日功夫便已将善乐者找齐,而两千甲士也随后便到。
君邪并未对林浩轩说明什么,便带着两千甲士已经善乐者离去,只留下疑惑不解的众人。
“林将军,这是?”
林浩轩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他也不会砸了麒麟子这个招牌。”
这话宛如定心丸一般让骚动的众人安心了几分,毕竟他们都知“麒麟子”三字所代表的含义。
有过几日,却是到了中秋佳节,于众人面前消失许久的君邪终是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才露面,便问道:“如今战局如何?”
林浩轩道:“这几日夏虞两军不知怎的,如疯狗般狂攻关隘。若不是借助地形之势,怕这隘口早已被他们夺取。”
君邪宽慰道:“不怕,今日我便让他们再无攻城的斗志。”
林浩轩道:“但愿如此。”
作战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夏虞两军节节胜利,士气高涨,而反观启军,即使守着关隘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状。却正如林浩轩之前所说,这是拿命填的关隘。
到了这般地步,他自然是希望君邪所说为真。
于黄昏时,君邪忽向林浩轩提议向两军叫阵,并言明他有十足的把握瓦解夏虞两军士气,更甚至会使得夏虞联军军心大乱。
林浩轩虽不信,可还是遵循了君邪的话,向两军叫阵。
夏军中军帐内,探子来报启军叫阵。
这话可逗乐了在场的不少夏军将领,他们都知此时的启军如乌龟王八般龟缩不动,叫阵莫不是龟缩着叫阵,想想就不由笑出声。
可叶鑫却没笑,问:“启军可有什么异常?”
“暂无异常。”
叶鑫又问:“怎么叫阵?”
“于隘口高喊。”
这下,众将领笑得更欢了。
叶鑫再问:“虞军如何?”
“已经出军。”
叶鑫想了想,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月夜
经过君邪一番折腾,夏虞两军已是兵临城下。
林浩轩望着那气势恢宏的两军,心底不免起了几分担忧,便问:“君公子,你有良策便在此时说吧。”
君邪并不正面回答,却道:“我曾听闻当初启王在收服夹缝之地之时用了一计空城,可有此事?”
林浩轩道:“确有此事。”
他亦是最早跟随易枫之人,此事于他而言便恍若昨天,历历在目。犹记得当时易枫初露锋芒,向六个王国均下战帖,同时散布消息称靖国率三十万大军前来攻取六国,由靖国公主亲自督战。而后于六个王国前焚香煮茶,忽悠得六国一愣一愣,又暗派林浩文从中作梗,最后暗度陈仓在瞒住溟梓两国之下夺了夹缝之地。
这一手计使得妙,也让林家三兄弟心服口服,故而今日没有君邪提起,林浩轩也不敢忘记。
而林浩文到底也是不傻,在君邪问出这问题后他便猜到了几分,道:“君公子莫不是想学王上?”
君邪闻言后尴尬笑道:“却有几分大同小异。”
这话出,林浩轩便也看轻君邪几分。虽说能施计迷敌,用计杀敌都是人才,可君邪为麒麟子却拟用当世人的计策,不免让人觉得有负盛名。
君邪自然看出了林浩轩那轻微的表情变化,可他也不愿解释什么,唯有一声轻叹来叹这名声。有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不过就是这理。
落日的余晖给大地渲染上红黄之色,或是它是为掩盖沙场的血才故意这般。
君邪却道了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便是无情的揭穿了幻想。
林浩轩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语,也不愿为之头疼,他只知兵临城下,厮杀不过一触即发。
“君公子,若要使计还请速些,不然夏虞两军只怕要杀上来了。”
他仍记挂着君邪那句“大同小异”,只想着君邪会施空城计,这才有了这般言辞。
可君邪却不应他所说,道:“你们守军所做便是守住疆土,不必管我等谋士。在适时之时,我自当出手。”
话已到这般,再谈两人就有心生间隙之嫌,于启军于守城都是不好,所以林浩轩也不再多言,只是静观其变而随机应变。
此时于城下,那夏国将领与虞国将领却是笑得欢,有将领出口讥讽道:“这便是启国的宣战?可若真说,那躲在关隘里一动不动犹如王八到是合他们的性格。”
这话一出便引得众将领哈哈大笑,他们暂时是攻不下关隘,可恶心启军一番倒是乐意之至。
于叶鑫身边的那将领问叶鑫道:“丞相,我们莫不是就这般骂上几句就回去了?”
他心想着晚上虽然于攻城不利,可启军宣战却又龟缩,于他们而言可是大涨士气的机会,这等机会错过了着实可惜,故而才会这般故意问叶鑫。
而他的那点花花肠子叶鑫不过顷刻时间就已洞察,只道:“晚上攻城虽不利,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我们先再看看
。”
夏军有一位性格稳重的叶鑫压着,自然是显得谨慎许多,而虞军早已是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如今更是得意忘形到目中无人。故而在众虞军将领的叫嚣下,虞军率先向翰关发起了攻击。
黄昏渐没,夜临近了,可这并不影响虞军的攻势,他们是将火箭、火球等等攻击翰关,而城下,还有虞军着巨木撞门,夜便这般被战火所点亮。
“丞相,我们也上吧。”
见虞军势如破竹,夏军这边的将领也再按耐不住,纷纷请愿求叶鑫出兵。
叶鑫望了两眼,道:“杀!”
月于战火时升起,可月所照之地却远远不止翰关一处。
在翼郡的易枫、穆菀青等人于月色下如约来到了叶清川的相府。
叶清川所设的晚宴却是简单,不过花、酒、月饼,再无其他。但就赏月赏花于这夜便也足以。
开始之时,还有两三人在一起讨论翰关形势,而叶清川听到后却道:“今晚是月圆佳节,我请大家来是为赏月,再者麒麟子早些已经飞鸽传书说一切安排妥当,大家莫不是信不过麒麟子?”
大家皆道:“岂敢岂敢。”却果真再不讨论。
而早些来的易枫听闻此句也仅是多看了叶清川两眼,并未出言说什么。
叶清川自是察觉,可却当没见,而是全心安排着众人的座次。
因有客随主便之说,也就免了许多虚礼,而易枫便也任由叶清川安排,可于后他却发现他身边所坐并不是他人,而是穆菀青。
易枫瞬间便猜到叶清川是故意的,可于众人面他也不能直接指责或离席,也只得老老实实坐下。
冷静了的易枫用余光偷瞄穆菀青,却见她亦是坐直一动不动,便想或许她也有几分尴尬,可易枫实在不好开口说什么,也只得让这份诡异的尴尬继续下去。
而远在另一旁的叶清川见局促不安的两人,不由隐晦一笑,忽而对众宾客道:“诸位都知中秋的故事,但在下还是忍不住想再讲一遍,也算为接下来的活动助兴可好?”
说完,叶清川也不等他人说好与坏,便开口讲起嫦娥奔月的神话。
只道:在远古时候天上曾有十日,十日同现,酷暑难耐,植物枯死,动物隐匿,以食为天的百姓受尽苦难,民不聊生。而这时,却有一叫羿的英雄,他同情受苦的百姓,便登上昆仑山顶,提弓射箭,一气射下九个多太阳,而后严令最后一个太阳按时起落,为民造福。
羿因此射日之举受到百姓的尊敬,后,羿娶了个美丽善良的妻子,名叫嫦娥。羿除狩猎外,便终日和妻子在一起,人们都羡慕这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
当时,有不少志士慕名前来投师学艺,而就有一心术不正名唤蓬蒙的人也混了进来。
一天,羿到昆仑山访友求道,巧遇由此经过的王母娘娘,便向王母求得一包不死药。据说,服下此药,能即刻升天成仙。然而,羿舍不得撇下妻子,
只好暂时把不死药交给嫦娥珍藏。嫦娥将药藏进梳妆台的百宝匣里,不料却被小人蓬蒙看见了,他想偷吃不死药自己成仙。
三天后,羿率众徒外出狩猎,心怀鬼胎的蓬蒙假装生病,留了下来。待羿率众人走后不久,蓬蒙手持宝剑闯入内宅后院,威逼嫦娥交出不死药。嫦娥知道自己不是蓬蒙的对手,危急之时她当机立断,转身打开百宝匣,拿出不死药一口吞了下去。嫦娥吞下药,身子立时飘离地面、冲出窗口,向天上飞去。由于嫦娥牵挂着丈夫,便飞落到离人间最近的月亮上成了仙。
傍晚,羿回到家,侍女们哭诉了白天发生的事。羿既惊又怒,抽剑去杀恶徒,蓬蒙早逃走了,羿气得捶胸顿足,悲痛欲绝,仰望着夜空呼唤爱妻的名字,这时他惊奇地发现,今天的月亮格外皎洁明亮,而且有个晃动的身影酷似嫦娥。
他拼命朝月亮追去,可是他追三步,月亮退三步,他退三步,月亮进三步,无论怎样也追不到跟前。
羿无可奈何,却又思念妻子,只好派人到嫦娥喜爱的后花园里,摆上香案,放上她平时最爱吃的蜜食鲜果,遥祭在月宫里眷恋着自己的嫦娥。百姓们闻知嫦娥奔月成仙的消息后,也纷纷在月下摆设香案,向善良的嫦娥祈求吉祥平安。从此,中秋节拜月的风俗在民间传开了。
讲完,叶清川总结道:“这与其说是神话故事,却更是爱情故事。而今夜我们又于此地相聚,我便建议大家对自己情人或所爱之人作一首情诗,如何?”
忽有人道:“若无所爱之人呢?”
叶清川道:“那便免过,不过要自罚三杯,可行?”
众人纷纷叫道:“这个好,这个好。”
叶清川环视了一圈,却是从最左边起,而如此易枫和穆菀青两人便已是末位几数。
这说诗的第一人起身,却是对着他身边的夫人道:“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此句出,众宾客皆出声赞美,此人开了好彩。
而第二人却正是之前询问之人,他笑道:“那我便自罚三杯。”说完便仰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就这般连饮三杯后,惹得了周围宾客分分叫好。
而后那便这活动便持续下去,虽每次结束都有人叫好,可实际上着实没有第一人所说的出采。
终到了姚老头,只见他望着身边的三娘,缓缓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是古诗,可姚老头直接拿来用却没人觉得不妥,纷纷叫道:“好好!好!于三娘而言却是恰如其分,相得益彰。”
实际他们怎知三娘容貌如何,于他们所见不过是朦胧,可或许也就这份朦胧却让他们觉得三娘当得上这一句“有美人兮”。
而继姚老头过,陶老板又自罚了三杯后,终是到了易枫这,所有宾客的目光不由望了易枫,于此处,他不仅仅只是“王”这般简单。
易枫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欲拿酒杯。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诗,歌
叶清川忽然道:“王上大才,我等望其项背,如今还请不吝赐教。”
他的话阻了易枫下一步的举动,伸向酒杯的手也再收回。如果说之前易枫对叶清川还是怀疑,那如今是可以确定了,确定他是有意针对易枫和穆菀青。
只是已被逼上梁山,易枫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穆菀青。而就他转去的瞬间,便见穆菀青微微晃动了下,可见就刚刚穆菀青一直在注视着他。
易枫想了想,终是求来纸和笔,挥毫写道:“韶华五载,犹记初见玉羞面。中秋佳夜,穹碧未见共婵娟。叹断肠花开又一年,求相思草满靖宫城,已把冰心向月蓝,留与清风锁冷蟾,瑶台凝眸秋声瑟,玉魄案前思路还,菀彼青兮泣如雨,沅有芷兮澧有兰。泪眼凭栏问,月老牵线为哪般?”
这诗不算出彩,实在当不起叶清川所说的“大才”二字,但其中化用了典故又道出了穆菀青的姓名却是可圈可点。
易枫拾起写好的小诗,转身将它交予穆菀青。而众目睽睽之下,穆菀青也是犹豫了片刻才接过。
他的真意与歉意皆在诗中,她便当它是真。
绕过易枫与穆菀青,后又到其他几人,几人或是饮酒或是写诗,也都赢得不少赞声。可这份热闹注定与易枫和穆菀青无缘,就易枫将心中所想写下,就穆菀青收到易枫呈给的小诗后,两人便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易枫心底似有千言万语却难开口,穆菀青也有万般思绪也不倾诉,两人六神无主,直至叶清川道晚宴结束为止。
宴会结束时,两人率先离席,在出了相府后又默契的走在一起。只是两人都未说话,是以维持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而直到再至于小河旁时,两人再冷静不得。这就是两人关系开始又隔阂的地方,虽说回启宫的路有数条,可两人偏偏默契的选了这条,是了解还是重归于好,于夜下,于月下,一如既往。
两人立于小河旁沉默无言,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耳边所听到的不过河水的潺潺声。
一息,两息……一刻,两刻……
易枫迟迟没有说话,而穆菀青也未曾开口。终于,穆菀青再忍受不住这份沉静,转身便欲离去,这一去便真可能是再无瓜葛,可就她已下了决心,在转身之时易枫却伸手拉住了她,进而又将她拥入怀中。
穆菀青不甘就这样被易枫揽入怀中,可挣扎几番却也是无果。
慢慢的,穆菀青又再缓缓的伸手抱住了易枫的腰。
月下,于同一点,缘灭缘起。
而这,远在翰关的君邪并不知道,他仅是请叶清川安排一切,又在离别前给予了基础。如今,他心底只有翰关的战局。
已过半夜,翰关还未攻下,夏虞两军也暂停了攻势。
“君公子……”
君邪点点头,走前几步大声道:“叶丞相,夜晚都这般兴师动众可真苦了你们。”
于城墙下的叶鑫一惊,不可置信的道:“麒麟子?”
而他身边的将领听后也不惊吓了一跳,麒麟子怎会在这翰关,由于麒麟子数千年所积累的名声,他们不得不担心几分。
叶鑫很快镇定下来,大声回道:“麒麟子来翰关怎么也不说一声,也好让我设宴款待,为君接风。”
君邪笑道:“我今日才到,又舟车劳顿,所以才未向叶丞相说明,还望叶丞相不要见怪。”
“怎会,明日我再设宴款待先生也不迟。先生可赏光?”
君邪并未回答叶鑫的问题,却反道:“我先为叶丞相奏首乐,以报叶丞相热情,可好?”
说完,也不等叶鑫回话,鼓声便已响起,而后唢呐、萧等各乐器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而奏乐之人正是之前君邪向林浩轩所借的那些启军。
君邪朗声道:“今夜是月圆之夜,我也没有什么好呈给叶丞相的,便献丑唱几首。”
说完,君邪便和乐高声唱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叶鑫觉得大有不妥,可听他第一首是慷慨激昂的战歌,便也耐下心静观其变。
一曲罢,第二首君邪却忽然换了风格,唱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叶鑫听罢,突觉不好,又想到今是中秋佳节,猛然察觉到了君邪的意图,暗道了声“不好”后,便连令左右撤军。
而这时,再唱罢一曲的君邪道:“叶丞相何故离去,是嫌我唱得不好?”
话落,第三首乐已经响起,可君邪并未开口哼唱,只是静静的看着城下那纷乱的火把。
随着乐声的传播,那纷乱竟渐渐的平息下来,不知谁跟着唱了两声,随及便跟着一个、两个,乃至最后竟有一群人跟着乐哼唱。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跟唱的人也越来越多,此时,月下似乎只剩乐与歌。
“丞相,我们怎么办?”旁边有一将军见此情景不由询问。
叶鑫叹了口气,道:“便随他们吧,若强行干涉,恐怕会引起士兵哗变。”
原来,这第三首是夏国民间的歌谣,这些夏军已远离故土亲人许久,又在生死线上挣扎,如今更是恰逢中秋,很多夏军随着音乐不禁潸然泪下。
因为夜,林浩轩看不见夏军的眼泪,可他能听到夏军和乐的歌声,便道:“君公子,这是个机会,我们放箭吧。”
君邪摇头,道:“这些都是可怜人,便放了他们这一次。”
而实际,他的眼里已经含了泪,只是
月下,看得不是很真。
城下的夏军跟着哼唱,终有人不禁嚎啕大哭。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旁边的虞军却并未离去,而是静静的看着那些嚎啕大哭的夏军,眼底竟有些羡慕,他们也期待着一首属于他们的乐。
忽然,虞军之中,不知谁用刀敲击着盾牌,发出了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而后他身边的几人也学着他敲击起来,慢慢的,虞军这边,或刀,或戟,或其他兵器,他们拿着它们相互碰撞,发出有节奏的撞击,随着这撞击声,他们也唱起了自己的歌谣。
两队是有心比较一般,歌声此起彼伏,不时伴随着嚎啕的哭声。
君邪的计划达到了,他已相信,在短时间内两军在无心思攻打翰关,可当他转头回望时,却不禁愣神,他在身边启军士兵眼里居然看到了羡慕。
君邪犹豫了片刻,终是走到鼓旁,敲了大鼓。
鼓声节奏的改变让其他奏乐的启军跟着改变,而城下的夏军早已经自己打拍子,大部分都不会注意这点。可叶鑫却是注意到了,他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只道:“麒麟子果真是麒麟子,这般气量非一般人所能及。”
随着鼓声的响起,启军也发现这是他们的歌谣,闻之不禁热泪盈眶。
一个,两个,渐渐的启军也随着乐唱了起来。
本已有两支军队在唱他们的本地的歌谣,忽又有一支加入,他们不禁唱得更加大声,不少人已是眼红脖粗,是哭的,是喊的。
本是生死对决的局,如今经君邪这一折腾倒成了颂歌的比赛,可没有人觉得不妥,歌曲也是一首接着一首,嗓子哑的也要再跟着硬吼几声增加士气。
到最后,天渐明,不少人的嗓子也沙哑得不能再唱,可却见不少人抱头大哭,却不知是遗憾夜的逝去还是恨自己的嗓子沙哑。
君邪望着这一幕,眼里的泪终是无声落下,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麒麟子!”叶鑫于城下忽然大喊道:“我敬你胸怀,这翰关你守住了。”
言罢,便道:“撤军。”
“丞相,丞相!”左右纷纷出言劝解,叶鑫却固执道:“撤军!”
他的决策招到了左右将领的反对,却迎来夏军的欢呼,那些夏军将领见状便也知道了叶鑫的想法,便也默认了这一行为,不再劝解。
而于城上的君邪原本含泪,听叶鑫的话后不由破涕为笑,笑骂道:“明明是知道靖国动手,想抽身而退,偏偏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只是,他的声音很小,叶鑫是再听不到。
一旁的虞军将领见夏军如此,便也道:“麒麟子好胸怀,我们虞军也认了。”说完也喊了声“撤军”,此举同样迎来了虞军的欢呼。
两军退却,关上的启军也随之欢呼起来,一个个望着君邪满是崇拜,近乎是将他奉若神明一般。
林浩轩却不解道:“先生有此妙计,为何开始不用。”
君邪受不了那些启军崇拜的眼神,便草草解释了一句:“只有血的铺垫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说完便匆匆离去,只余下了欢呼的启军与一知半解的林浩轩。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赴靖
以歌退敌,叶鑫于撤军途中都还忍不住赞叹道:“先是以‘秦风’迷惑,后又‘采薇’铺垫,最后引出夏国民谣,再配上中秋之夜,更在血战之后,天时地利人和均沾,这麒麟子对人性的把握可说登峰造极。”
薛文于旁边问:“丞相,我们下一步如何?”
“撤军,回夏。”
“回夏?”薛文不解,道:“丞相刚刚只道不攻翰关,如此我们为何不绕过翰关北上?”
叶鑫道:“是要北上,可不是攻启,而是回夏。”
薛文不解,叶鑫又解释道:“于沐道之处忽然出现了一伙‘启军’,而且他们战力极强,我们恐有被围的危险。”
薛文大惊,问:“启军怎么会有这般实力?”
叶鑫不答,而后薛文忽然醒悟过来,惊讶道:“莫不是……”
叶鑫提醒:“看破不说破,我们如今还需要他们。”
薛文言是,果真不再谈此事。而同样的话语也出现在虞国这边,只不过所说的是虞国大将军手下的一名谋士,而是不是虞国的大将军,故而,他们也没有立即拍案决定,而是静观其变看夏军反应。
就夏虞两军撤军后,君邪逃回屋内就已经开始收拾行囊。而就这时,林浩轩忽然闯了进来,见君邪已在收拾行囊不由问道:“君公子这就要走?”
君邪头也没抬的说道:“翰关之围已解,是要回去了。”
林浩轩建议道:“君公子不打算留几天?也好参加庆功宴不是。”
君邪停了手上的动作,想了想道:“也是,反正有个叶清川可用,他应该暂时用不到我。”
林浩轩没怎么听明白君邪话里的意思,却猜出那个君邪口中的“他”应该就是易枫,不过于这种事他自是装疯卖傻,不会去过度关注。
就这般,君邪便暂时留在了翰关,而同时也飞鸽传书给了叶清川,告知他翰关之围已解决,让他早做打算。
几日后,由林浩轩所派的信使也将翰关之围已解的情报呈到易枫面前,那情报上同时也说明了君邪恐夏虞去而复返便暂时留在了翰关。
易枫扫了几眼,便姑且信了情报上君邪的托词,可后却有一问题又横于眼前,便是君邪、叶清川的驱狼吞虎之计,是赶走了虎,可也是引狼入室。
在沐启边境披着“启军”外衣的靖军可不会轻易将领土交于启国,所以与靖国之间,启国或还有一场谈判要谈。原先易枫是想让君邪前往,毕竟麒麟子之名本是就是威势,可如今君邪守着翰关暂没回来,易枫便将目光转向了叶清川。
而叶清川也早已收到君邪的飞鸽传书,所以在听闻林浩轩所派信使回翼郡之时,便也入了靖宫。
叶清川见易枫面便主动请缨去与靖国谈判,这让原本想借题发挥小小报复一下叶清川的易枫无可乘之机。
易枫也只得顺叶清川之意让他去往靖国,临别前还特意下了命令,令其快去快回,不得有误,这于某种程度而言还是报复了一番。
出启宫的叶清川不禁感慨:“做个月老还得
受气,这红线牵得也是辛苦。”
而在启宫内的易枫却笑得很是开心,心底更是鸣鸣得意。
他或有几分感谢叶清川,可他不信叶清川会有这般好心,所以感激是一回事,他对叶清川的戒心却是更重了几分。
易枫想了想,便觉无事,也就起身去寻穆菀青。这是中秋之夜后他所养成的一种习惯,或许也只有失去过一次才懂得珍惜。
走到花园中,易枫见到了穆菀青,于花丛中的她巧笑嫣然,自有一番灵动的美。
自中秋后,穆菀青的脸上便洋溢着笑容,一度让易枫回想起最初带她去往夹缝之地时她那种无忧无虑的笑。
于某一刻,穆菀青发现了隐于一旁的易枫,笑道:“你来了。”
这话便像情人间的撒娇,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却是百听不厌。至少,易枫喜欢听。
他走上几步,看着眼前的佳人,小心翼翼的伸手想握住她。
穆菀青见易枫这般小心的模样,心底好笑的同时又是欢喜,便主动握住他的手。
易枫的脸不由一红,而她的俏脸亦是红彤彤的。
经历了前次,两人的感情似乎更进了一步,却也像一切重新开始一般,具体如何他们也道不清,只觉得这般很美好。
易枫十指紧扣穆菀青,散步在这花丛之中,一切宁静而美好,只是易枫心底莫名的还是有点不安。
但风吹起的落叶,夹杂着花的清香,却是美得梦幻。
又过一月多,已近冬,花已败,而叶清川也终于是来到了靖都。
而令叶清川惊奇的是靖国帝上穆远所派接待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于靖国奉天殿上初露锋芒的古晴。
见到古晴,叶清川第一句便是:“好久不见。”
古晴亦是答道:“好久不见。”
周围几名下官却是惊奇两人的关系,古晴解释道:“我与这位启国右相早已认识,不过那时他还是叶府少府主。”
几名下官听明白了古晴话里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
而古晴却直接将叶清川迎入他的府中设宴款待,倒是好不热情。
于靖宫的穆远听闻这事,也仅是笑笑,并未指责什么。
宴会后,于屋内,古晴忽然跪在叶清川面前道:“府主,清辉今日得罪了。”
叶清川连忙托起他,道:“这没什么,你心底有些怨气我也明白。”
原来古晴就是叶清辉。
只见叶清辉不愿受叶清川恩惠,固执的跪在地上道:“我没有怨气,只是恨自己当时没明白府主的心思,莫不是府主去虞国时与我见了一面,我怕会一直糊涂下去。”
叶清川听了叶清辉的肺腑之言,道:“我没怪你,你起来吧。”
这一次叶清川并没有去扶叶清辉,而叶清辉就此起身。
待叶清辉起身,叶清川才拉着他的手道:“将你派回靖都,可苦了你了。”
叶清辉摇头道:“我愿为府主赴汤蹈火,这点苦算不得的什么。”
叶清
川大为感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了句:“好兄弟。”
于他眼里,叶清辉或许早已是他兄弟,而叶清辉或许也是这般想,两人一起经历的苦难实在太多,如今回想也不禁相视大笑。
笑罢,叶清川提醒道:“穆远派你来接待我,十有**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你于此事后便和我一起走吧。”
叶清辉却摇头道:“穆远早已猜到了我的身份,可他还是愿重用我,甚至听从我的建议,我想他可说是一位真正的枭雄。”
说道这,叶清辉忽然看着叶清川道:“府主,要不……”
话再没说下去,可叶清川却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帮他说道:“要不就投于穆远手下。”
叶清辉道:“府主,穆远比起易枫更有实力,而且他们三帝本来就与八皇、叶府是仇敌,怎么看穆远都是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叶清川摇头道:“清辉呀,你看得太肤浅。若论当世,各帝各皇都可称得上是一代枭雄,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而且易枫敢用时刻想将他置于死地的君邪,比之穆远却是更狠,所以看人不能这般看。”
叶清辉却颇为不服道:“穆远敢弑帝杀父,这点易枫是远远不及的。”
叶清川笑道:“穆远敢弑帝杀父那是手段,换一角度又可说穆远是不容有其他阻他帝位的人存在,而易枫却是将命赌在了君邪身上,可说他们一个是对别人狠,一个是对自己狠,这没有可比性。而且,穆远究竟有没有弑父,这还值得推敲。”
叶清辉闻言沉默不语,叶清川接着道:“可以说,若有一天你对穆远的帝位或生命产生了威胁,他将毫不犹豫将你杀掉;而易枫则不同,若你还有利用价值,他便暂时不会动你。”
“而我刚刚说过,这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易枫是这个乱世的中心,即使他是一个白痴,但就单单凭他是处于旋涡中心这一点便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这一点是别人远远不能企及的。”
叶清辉心底是真的看不清易枫这仅仅一个王国的王上,故而发问:“府主怎就知他就是纷乱的中心?”
叶清川轻笑道:“你这是杠上了?”
叶清辉沉默不语。
叶清川只得再解释道:“我前身是叶府少府主,君邪是麒麟子,我们都聚于易枫手下便很能说明问题。这并不是他用不用计的问题,而是我们看到了其中关键才会聚于他手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事实不过如此。”
“其中关键?”
叶清川道:“对,其中关键。或是上一代的功劳,或是上一代的恩怨,不管是哪种,易枫于出生之时便已经处在了旋涡的中心。你也知上一代是变革的一代,是经历了‘界变’的一代,他们是何等人物,你也可想而知。”
叶清辉沉默了,那些发动“界变”的人的才能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于此,他再无话可反驳。
叶清川见叶清辉沉默,便道:“莫再想,早些去休息。明日穆远定会找你谈话,当然也会找我谈话,我们可要养足精神。”
第二百五十章 闲庭煮茶
次日,却如叶清川所说,穆远果真派人来请他们闲庭一聚。
并不是在靖宫奉天殿会面而是于闲庭相见,可见穆远是更愿将其定义成私人的会面而不是国家间谈判。
叶清辉一开始建议叶清川不要参与,可叶清川却笑道:“客随主便,他邀请,我去就是。莫拾了小心,丢了气度,这不是我们叶府人。”
叶清辉无话可说,于最后道:“那我便随你一同前去。”
叶清川道:“当然,他不也叫你了吗?”
两人哈哈大笑。不知不觉间便也没了之前的担忧。而就这无所畏惧的豁达甚至令过来传见的人都不由心生敬佩。
两人便随着传唤的人去往了闲庭,而当他们到时,才发现穆远早已倚栏煮茶恭候多时。
闲庭虽有一“闲”字,可却并非荒凉之意,而事实上闲庭不仅不荒凉,而且还显得十分精致,就一穆远所在一处来看,湖边小亭,宁静而淡雅,故而这里的“闲”应是悠闲之意。
叶清川与叶清辉对视一眼,皆一同上前,叶清川先是行礼道:“靖帝。”
而后叶清辉才道躬身道:“帝上。”
穆远先请叶清川坐于一旁,再看这叶清辉问道:“你现在能否告诉我你是谁?”
叶清辉也没有隐瞒,坦言道:“臣,叶清辉。”
“叶清辉?古晴……”穆远沉吟一番后道:“还是古晴二字好听,我便再唤你古晴,可否?”
叶清辉犹豫了片刻,见叶清川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才道:“谢帝上抬爱。”
穆远仅是点点头,却看不出喜悲,让人安排叶清辉落座后,穆远便对叶清川道:“叶先生果真好手段,手底下也是人才济济,真是让我羡慕得可以。”
叶清川道:“帝上说笑了,若我真有个好手段,今日便也不需要来了。”
穆远笑道:“叶先生倒会说话,可也是实话,我便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叶清川知晓这推脱不得,便也顺势小饮半口。
忽然,穆远叹息一声,显得有几分无奈与可惜。
叶清川知道他是在等他问话,可余下叶清川也只得问:“靖帝何故叹息?”
穆远道:“犹记得上次我煮茶所邀之人还是你的王上,易枫。如今再煮茶,颇觉似曾相识才不禁感慨几分。”
穆远口中的上次说的是易枫被他所擒,后于牢中谈话饮茶一事,却绝口不提他们三人于浪亭见面之事,这便是穆远的技巧,至始至终都彰显着他的强大,于那些失利之事就绝口不提。
叶清川此行是有备而来,自然也不会揭其伤疤,便道:“我与靖帝喝有何区别?”
穆远笑道:“还是有所区别,我相信叶先生的眼光。”
至始至终他都唤叶清川为先生,而不是使臣之类便已经可说明许多问题。可叶清川却装作不懂道:“我不明靖帝意思?”
穆远道:“叶先生看如今天下如何?”
叶清川道:
“八皇众王国可说百花齐放,三帝更谓独领风骚,挺好,挺热闹。”
穆远听后,笑而不语。
叶清川问:“莫不是靖帝有不同的看法?”
“没有。”穆远道:“只是不知不觉间便想起了先帝曾对我说过的话。”
叶清川也曾是穆尘手下,见穆远再提起穆尘,脸色不禁微变,但还是镇定的问:“什么话?”
穆远道:“先帝曾立于靖国版图前对我说:‘看这山河,东临沧海,北接溟梓,西有沐,南有萧。虽群狼窥视,但猛虎何惧群狼!可是大好河山!若取溟梓可攻夏,若取沐萧可攻虞,退一步,北有群山,东有沧海,西、南有我大靖精壮甲士,常胜将军,我大靖进可攻、退可守。而三帝中,夏临草场雪山,虞尽是高山大江,唯我靖,占据富饶之地,如此,有何惧?’叶先生,你说先帝说得可对?”
叶清川回味了一番,感慨道:“可对得上‘大才’二字。”
穆远又叹息道:“可虽有前人定好了方略,我却愚蠢,令这大好形势付之东流,如今只剩一片狼藉。”
叶清川不知该说什么,若要细论,这始作俑者便是他与易枫无疑,所以他再不好说话。
而穆远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继续道:“其实我更为懊悔的是于人不可用,于事无补,想当年先帝之时,既有严奕大将军又有徐左相、叶右相,更有不少新起之秀,可谓一派欣欣向荣,而如今……”
到此,穆远又叹息一声。
而与此,叶清川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本已经一退再退,不想穆远却是步步紧逼,到最后更点明了他之前于靖国任右相之事,他还有何好说。
于后,想了想,叶清川只道:“往事不可追忆,靖帝还是着眼于当下的好。”
穆远问:“如何着眼?”问后又道:“你不必说了,那些我早已明白。”
叶清川果然没有说什么,仅是举起茶水敬穆远。
他们于最早之时不过是仅知名字的陌生人,而后慢慢的却成了敌人,如今更是成了话里的知己,不过也就仅限这次。
穆远没再谈论政事,而叶清川也没有提他所行的目的,两人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倒像极了朋友。
于后,穆远忽觉这茶喝得太是平淡,便令人抬来好酒,誓与叶清川一醉方休。
酒后,诉尽心中苦闷,叶清川也终是看透了穆远这个人。
可以说,因为有一个穆尘的存在,穆远是可悲的,他的一生近乎都活于穆尘影子下,这种影响不管是在穆尘身前还是在死后都困扰着他,可笑他还曾向穆尘下毒,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掘坟墓。
可酒后言论有真有假,有隐有显,穆远暴露给叶清川的是他想展示给叶清川的一面,于暗处却隐藏了不少,比如穆尘顺了他的心,谋了更大的局,于最后以自裁的形势让他走上了前台。而身居高位才让他明白,穆尘所做的远远不止他所看到的这些,于暗处,对夏,对虞,乃至对易枫、对叶清川这
些穆尘都已经做了预备,而他不过是循着穆尘的足迹在走。
这便是穆尘真正的实力,是他注定一辈子活在穆尘影子下的决定因素。只是他不会将这些说出,他还要维持他为一代新靖帝的权威。而且,穆尘竟然以死来设局,这便是令他最为毛骨悚然之处,还有谁能让这么一代雄主要以死来摆脱束缚,于最后落个尸体不得安宁的下场。
夜里,醉后,独自一人于靖宫奉天殿内,穆远似乎再看见了穆尘的灵柩,看见了穆尘的尸体,可就一瞬间,穆尘的尸体便不翼而飞,而后却是阴风阵阵在吹向着他,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阴风又如刀子,刮得他疼痛难耐,就在他欲放弃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穆尘至死不忘的一句话,“这江山永远只能刻着穆。”
他的年少无知让他担负起了这份责任,如今即使前面是深渊,他也只能一步踏下,只因为穆尘至死都不忘的一句。
忽然,胃里只觉得难受,穆远靠柱呕吐了一番,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如此,那阴风也散了,之前的种种幻想也跟着消失。
可穆远却没觉得多轻松,他仍觉得暗中有人正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种不确定而又不安全的感觉令他难受。早在他废了穆言登基称帝起,这种感觉便如梦魇一般阴魂不散,或许这就是为何穆尘要以死设局的原因,也或许这就是小穆言为何半夜会嚎啕大哭,囔囔有鬼的原因。
其实一切到底源于一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便要面对这位置所要面对的一切。
穆远强打起精神,压抑了住了心底的恐惧,终是摇摇晃晃的回了寝宫。
次日,穆远便再接见了叶清川,而这一次却是在靖宫奉天殿上,叶清川的身份也由昨日的先生变得了今日的使者。
奉天殿上,叶清川望着熟悉的地方,看着相熟或不熟的人,一时不禁感慨万千。
“启国使臣,你这次来我靖国所为何事?”
开口的是彭嘉远,或许也就他开口还显得不那般尴尬,不然其余手握大权的却没几个不是叶清川不认识的,着实是不好开口询问。
而彭嘉远作为新任的丞相,与叶清川并无交情,又有足够的话语权,却是在合适不过。
故而,在他问话后,叶清川便不卑不亢道:“外臣是来救靖国于水火之中。”
此言一出,整个奉天殿便瞬间嘈杂起来,彭嘉远更是出言呵斥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王国也敢在这大放厥词?”
他早听闻叶清川是前任右相,又常听有人将他与叶清川比较,心底自然是有所不满。如今见了面,他自不会让叶清川好过。
可叶清川却不理睬他,目光至始至终注视着坐在龙椅上的穆远。适时,穆远便开口道:“安静!先听叶使臣有何见解。”
穆远话说得很轻,可众靖国大臣却不再多言,也只得看着叶清川,静待他的解释。但就众大臣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怕是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
第二百五十一章 舌战群臣
穆远看着叶清川问:“叶使臣昨夜可是喝过头了?”
叶清川道:“外臣昨夜是喝过头了,可论事却从未言过。”
“哦。”穆远道:“悉听高见。”
叶清川道:“如今天下大势,表面看是三帝与叶府八皇的斗争,实际上却是三帝为一统所做的最后准备。靖帝可认否?”
穆远笑问:“为何?”
叶清川道:“世人皆说如今天下分属两个阵营,一个以叶府、八皇为主的联盟阵营,一个就是单以三帝联手的顶级势力,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且不说八皇叶府是否有与三帝叫板的资格,就单单从最初开始说起,八皇之一的啼国是为夏国马前卒,风国已经被夏虞瓜分殆尽,如此八皇已去二,八皇之名,名不副实。而如今,三帝更是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得沐国,八皇之名是可谓名存实亡。”
见穆远没任何表示,叶清川接着道:“我们再看,虞国占据南方,又得风国土地借而与西北夏国相连,而靖国本又占东方大片土地,如此看八皇便有被围之势,而如今三帝又得沐国土地,却是真正将居于中央的圭、羽两国合围。”
“更妙的是,三帝土地接壤,而八皇余下五个却被分割到各个角落。萧国被靖虞挤于东南角,溟、梓两国偏居于东北一隅,圭、羽两国居中就如案板上肉,随时可宰割。”
“靖帝,你说接下来三帝要如何?”
穆远依旧装疯卖傻,道:“不知,使臣可说否?”
“自然。”叶清川道:“三帝下一步便是为最后的争霸做准备,三帝的敌人不会是这随时可倾覆的八皇,而是三帝自己。如今三帝所要做的不过是完成最后的扩张,来为将来的一统霸业打下基础。”
此时彭嘉远受穆远意站了出来,问叶清川道:“那请问使臣,如何个扩张法?”
叶清川道:“自然是以武夺城,扩张领土。说起来,靖国如今是三帝之中最为可能的存在。于萧国得利,夏国插不上手;于溟、梓两国得利,虞国插不上手;于圭、羽两国得利,靖国在占沐国部分领土后,自然能分一杯羹。八皇余下五皇,靖国都能从中得利,岂不是最为可能的存在?”
彭嘉远反驳道:“使臣可真是报喜不报忧,且不说夏国独占一个啼国,夏虞两国瓜分风国之事,就使臣说靖国可从五皇中得利,却忘了靖国都要与五皇对战,这比起夏虞两国消耗的是更多。”
叶清川道:“若要有高回报,自然要有高付出。”
“哼!”
彭嘉远冷哼一声,道:“叶使臣起初先声夺人,如今看来不过徒有其表,实为夸夸其谈。叶使臣说欲救靖国于水火之中,可如今一听,靖国于叶使臣口中却有无限可能,如此何来的水深火热?”
叶清川笑道:“这正是我接下来所要说的。”
彭嘉远没好气道:“静听高论!”
叶清川道:“我是说了靖国会有无限可能,但同样的靖国也将处于生死存亡之间。”
此言一出,
群臣激愤,大喝道:“放肆!”
叶清川也不恼,也不辩,任由他们谩骂反驳。
待严奕咳嗽两声后,众臣才发现穆远此刻阴沉着脸,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穆远神情却有几分愤怒,不过他也并未发作,仅是朝彭嘉远扬扬下巴。彭嘉远会意,又问叶清川:“叶使臣所说既有无限可能,又有灭顶之灾,这岂不矛盾?”
叶清川这才道:“不矛盾,靖国遇一劫难,渡过便有无限可能,渡不过便顷刻覆灭。”
“敢问是何劫难?”
叶清川道:“就于眼下,是否占据启国一事。”
此言一出,群臣大笑,彭嘉远忍笑问:“叶使者这是自抬身价?”
原以为叶清川会否定,可谁知他却直白答道:“可以这么说。”
此言一出,靖国群臣不禁笑得更是欢悦。
待笑罢,彭嘉远道:“若叶使者前来就是为这事,还请低调几分,做一副摇尾乞求状,兴许靖国还能暂不动手。但倘若如此姿态,不过是逼靖国早早收回启国罢了。”
叶清川问:“何种姿态?”
“自抬身价!目中无人!”
叶清川笑道:“我所想的一切皆于靖国立场出发,你若觉得靖国都不足以抬我身价,那便不足,于我而言不关痛痒。”
此言出,奉天殿上再无人发笑,却有人不服,质问叶清川:“你所做是为启国之事,怎能与我靖国扯上关系。”
叶清川冷笑道:“你们也知是我启国之事?那你们为何披着启军的甲衣出现在我启国的土地上?莫不是靖国也属于启国?”
那人无言以对,只得斥责:“你!你强词夺理!”
叶清川据理力争,“那敢问那是披着启军甲衣的靖军,还是披着启军甲衣的启军?”
奉天殿上顷刻间剑拔弩张,好笑的是叶清川一人独占鳌头,而周围几人哑口无言。
适时,严奕出来打圆场,道:“不管是启军还是靖军,他所做的都是赶走夏虞两军,自家人的事自然是关起门来自家人说,于外,分不得彼此。”
叶清川也适时道:“大将军大才,自家人的事分不得彼此,所以我为靖国出谋划策也是情理之中。”
严奕仅是出来缓解气氛,没想到叶清川居然打蛇上棍套了他的话,不禁也有几分生气,便问:“那请问叶使臣为靖国出了什么谋化了什么策?”
叶清川道:“策,我已经说过;而谋,便是将靖西交还于启国。”
“策虽说不错,但五皇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肉,姑且算个中上。”严奕没有轻易放过他,继续追问:“可这谋却是何意?对靖国有何好处?”
叶清川先是对穆远行礼,又对严奕行礼,才道:“靖国起先让靖军穿启军的甲衣便是不想暴露自身,原因也就是不想让夏虞两国看出靖国暗助启国而破坏了三帝间的关系。事实上,如今夏虞两军撤军,即是看出了靖国的计策,又是对计策的妥协,因为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出现在靖西的是靖军而不是
启军。可若靖西,乃至整个启国都落到靖国手中,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坐于龙椅上的穆远忽然放声大笑,“好!好个叶清川!一人就抵得上我满朝大臣,实在不愧叶府之名。”
叶清川道:“谢过靖帝赞美,外臣不过是立足靖国考虑。”
穆远听后,不禁笑得更欢,“你也不谦虚一声便受了这赞美,倒非常人。”
穆远的连连赞叹让奉天殿上的众臣脸上无关,可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无一人可说过叶清川,此局算是叶清川完胜。
而坐于龙椅上的穆远笑后,却道:“如此人才,落于启国,我寝食难安。”
穆远终于再露出他隐藏于暗处的阴狠,质问道:“叶清川,你是回靖国,还是不回?”
仅问回不回,便是再不会让叶清川有回启国的可能。谁能想到穆远居然于奉天殿上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
奉天殿也因此再一次陷入沉静,立于一旁的叶清辉暗中已经做好准备,誓死保护叶清川。而就此时,他忽然想起叶清川曾对他说的,“若有一天你对穆远的帝位或生命产生了威胁,他将毫不犹豫将你杀掉;而易枫则不同,若你还有利用价值,他便暂时不会动你。”
可以说叶清川将两人看得很是透彻,事实上也正如此,易枫有无数次想杀他与君邪的想法,可如今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而穆远则就这般毫无掩盖的做出威胁,比起昨日煮茶的友善,今日在见识叶清川本事后的果断更像一个奸雄。
但叶清川偏偏就不怕穆远的威胁,挺直着腰板,不卑不亢。此时整个奉天殿仍能淡然处之的或许也只有他一人。
穆远看不惯他那份淡然,再问:“回,还是不回?”
叶清川闻言,也知穆远耐心已过,便道:“谢靖帝厚爱,不过我若回靖国,靖帝敢用我吗?”
穆远默然,胁迫留下来的叶清川,他确实不敢用,可他也不想放叶清川回启国,心底没下决断而又舍不得杀叶清川,可说是纠结。
叶清川接着道:“其实靖帝已经任用了一人,那便继续任用下去又有何不可,我想他的才华不比我低。而且,靖西之地归了启国……”到这,叶清川便不再讲,剩下的便由穆远自己猜测。
而穆远在听了他说的以后,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只是惋惜道:“先帝若能多活几个年头,靖国或许早已一统天下。”
话里有对穆尘的惋惜,也有对叶清川、易枫等人的惋惜。
叶清川知道此行已经成功,于全身而退之前又问:“靖帝,外臣有一事想请教,靖帝能否告知?”
穆远道:“说!”
叶清川道:“外臣曾听闻一些关于菀青公主的小事,敢问是真与否?”
众臣不解,这话怎又扯到穆菀青身上,可穆远却懂了叶清川的意思,也真正信了叶清川之前的话,只道:“别做的太过火,不然我必杀你。”
叶清川躬身,“多谢靖帝指点。”
此行,真正的满载而归。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拦路
在靖都又呆两日,终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因为穆远派古晴来接待叶清川,所以离别之时也仅有古晴一人来送别。
“好了,清辉,送到这就停下吧。”叶清川见不远处的长亭,便知已经行了近十里,于是向叶清辉道别。
古晴道:“府主,一路小心。”
叶清川笑道:“这点你放心,我可是很惜命的。”
古晴还想说什么,但终没说出口。可即使他未开口,叶清川也知他想说什么,便宽慰道:“你留在靖国也是好的,不必与我一同回去。”
古晴就知叶清川会这般说,只得点点头表是明了。
叶清川忽有一点不舍,却不知说什么好,只道:“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牵马离去。
“府主。”古晴喊道:“莫不是再留几天等暗一他们来了再走。”
叶清川没有回头,仅是扬扬手,算作道别。
古晴最后囔囔道:“府主一路平安。”
他知那已经牵马离去的人再听不到,可他仍忍不住低声囔囔。这么多年来,叶清川活得似乎更像他大哥,而他所做的也就是听大哥的话,一如今日。
几日后,于回启的路上,叶清川骑着骏马晃晃悠悠,随遇而安。且闭眼养神,嘴里还唱道:“爱也罢,恨也罢,心胸爱恨皆无挂。有缘无缘前生定,爱者该爱,恨却白搭!苦也罢,乐也罢,酸甜从来拌苦辣。笑口常开大丈夫,苦也哈哈,乐也哈哈!富也罢,穷也罢,幸福不靠金钱架。豪华恬淡各千秋,富者辉煌,穷也清雅!福也罢,祸也罢,祸福双刃切记下。人生坎坷是阶梯,福悬当头,祸踩脚下!成也罢,败也罢,莫以成败论高下,尽力奋斗是英雄,成也潇洒,败也潇洒!”
“你这人骑马怎么都不看路!”
忽有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入耳,引得叶清川睁眼,只见有一小姑娘背背竹篮拦于马前,端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落于叶清川眼底不过俏皮,倒是丢了几分恼意。
小姑娘虽衣着朴素,却长得俏丽,引一句: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正相得益彰,恰当好处。
而就叶清川端详小姑娘时,小姑娘也正端详这叶清川,望着望着她的脸不禁就红了几分。
叶清川笑问:“小姑娘为何拦我?”
小姑娘的俏脸已是红彤彤的,可仍固执抬头与叶清川对视,指责道:“你这人怎么闭眼骑马,不知道这很危险吗?还有,我已经十六了,不是小姑娘了!”
“哦~”叶清川看她可爱,忽起意想逗这小姑娘,便道:“二八妙龄,那不能称小姑娘了,该叫大姑娘。”
叶清川说得一本正经,可小姑娘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调笑,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非但不领情,还取笑人家!”
“小,大姑娘。”叶清川有意叫错,见她怒目而视不禁更乐,可也知她是一片好心便也不再逗她,便解释道:“小姑娘,这老马既然识途,我便由这马带着也能回家。”
“这……”小姑娘很是纠结,又觉得叶清川说得有道理,到头来却是她多管闲事,小脸不禁更红了几分。
叶清川看出了她的
窘状,下马行礼道:“不过还要感谢小姑娘提醒,不然这马把我带到沟里,我怕也不知了。”
叶清川说得有趣,引得小姑娘莞尔,小姑娘心底的尴尬也随之少了些许,又问:“你刚刚唱的是什么?”
叶清川问:“好听吗?”
“好听。”
叶清川道:“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再唱与你听,可好?”
小姑娘犹豫了会才答道:“颜灵雨。”
叶清川笑道:“灵,善也。好名!”
颜灵雨莞尔:“你可说错了吗,是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于桑田。”
“那也符合。”叶清川道:“也是个好名字。”
颜灵雨催促道:“你该唱歌了!”
这般俏皮,叶清川不舍拒绝,便跟着之前唱道:“得也罢,失也罢,患得患失误年华。凡事该做尽管做,得了更好,失也没啥!褒也罢,贬也罢,过眼云烟一刹那。君子小人为善恶,褒也是他,贬也是他!是也罢,非也罢,是是非非争个啥。河东河西三十年,对的错啦,错的对啦!醒也罢,醉也罢,半醒半醉为最佳。忘物忘我大智慧,醒也聪明,醉也不傻!”
一曲罢,叶清川问:“如何?”
“好听。”颜灵雨又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呢?”
叶清川笑道:“下次再加告诉你。”
说是下次告知,其实这是他被困于翼郡时无意听铃儿爷爷唱起的,具体何名他也不知,不过下次再见说不定就知了呢,留个念想岂不美妙。
颜灵雨伸直小指头道:“拉钩。”
叶清川暗笑:“还真是个小姑娘。”手却十分老实的伸直,道:“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颜灵雨看着叶清川,大眼睛一闪一闪似会说话一般。叶清川只得重复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末了还加了句:“谁变谁是小猪猪。”
颜灵雨闻言,俏脸又红了几分,让叶清川不禁感慨真是个脸薄的姑娘。
“那就又会有期。”说完,叶清川便欲离开。
“唉!那个谁。”见叶清川望向她,颜灵雨忙将后背的竹篮拿前解释道:“你不上我家坐会儿吗?我采了些蕨菜。”
叶清川摇摇头,道:“不了,这顿饭留到下次吧。”
不过见她可爱俏皮才多说了几句,到底还是萍水相逢,叶清川也不想过多连累她。
可颜灵雨却误会了叶清川,有点沮丧道:“那好吧。”
不知怎的,叶清川见她沮丧却有点难过,解释道:“我是有事不得多呆,下次再见定会去你家坐坐,可好?”
“原来他是有事。”颜灵雨这般想,心底莫名松了口气,只道:“那说好了。”
叶清川笑道:“一言为定。”
颜灵雨再伸直了小指头,叶清川笑着与她再拉钩一次。于颜灵雨面前他毫无戒心,而事实上他似乎从未这般放松过。或许这一切也是源于颜灵雨的单纯与天真吧。
离别了颜灵雨,叶清川再踏上了回启的路。他本想闭目养神,可又不禁想起颜灵雨拦他之事,便也打消了念头,
心道:“就随那小姑娘的意,老老实实骑马。”
可就这般认认真真的骑行几里地,却又有人拦住了叶清川的去路,准确说应该是一伙人拦住了叶清川去路。
叶清川望着这伙人,冷声道:“鬼鬼祟祟,兔头獐脑,一看就是奸诈狡猾之徒!”
那领头之人喝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话还未说完叶清川便已哈哈大笑。
领头之人质问道:“你笑什么?”
叶清川喝道:“行了,别恶心我了。是穆远还是彭嘉远派你们来的?是汉子的痛快点。”
领头之人闻声大笑,“不愧是被帝上称为叶府的叶使者,果然是慧眼如炬。”
叶清川闻言已经明白几分,道:“这么说是彭嘉远?”
“不错。”领头人认为叶清川必死无疑,如此他觉得说出也无伤大雅,“确实是彭丞相派我们来的。不过叶使者也非等闲,既然几次迂回迷惑我们,若不是兄弟们机灵可就着了你的道。”
叶清川直接揭穿了他的谎言,“你们不还是着了我的道,不然也不会今天才找到我。”
“你!”领头人大怒,而后有兄弟道:“大哥莫再与他废话,我们还是直接动手做了他最好。”
“好!”领头人道:“兄弟们随我上,我们做完这一单便回去逍遥。”
“等等!”叶清川忽然出声叫停,可对方却不管不顾,嘴里还道:“彭丞相曾说你这张嘴可敌百万雄狮,让我们兄弟们见你便斩立决,你也莫再废话,还是乖乖受死的好。”
叶清川闻言面色一变,不由大骂彭嘉远老奸巨猾,可对方已经杀来,无奈之下他也只得驾马择路而逃。
“莫跑!”
“乖乖受死!”
“速来受死!”
其身后的叫嚣声不绝于耳,叶清川心底更是暗骂:“不跑还受死,莫不将我看做与你们一般傻!”
此时的叶清川真的有些后悔自己的自大,他原本以为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便可逢凶化吉,可谁知对方连让他施展的机会都不给予。命悬一线,怪自己的目中无人,也怪彭嘉远的老奸巨猾。
趁还活着,叶清川心底痛骂着彭嘉远和自己。他知是难逃一劫,所以就想于死前狠狠发泄一番。
这倒合他脾气,死也不会让自己憋屈难受。
而骂着骂着,后面的人终是追了上来。那刀径直向他砍去,不带丝毫的留手。好在叶清川武功虽底,但也会点花拳绣腿,所以却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刀。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于另一边又一刀砍来,叶清川于马上避无可避,只得弃马滚落。
可弃马,便是死路一条。
果然,所有人骑着大马将叶清川围在中间,颇有几分戏弄之意。
忽然,刀光一闪,却有两人同时出手,叶清川避开了一人,却再避不开另一人,肩直受一刀。
而后又有一刀捅来,直捅腹部,叶清川又受一刀。
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两刀,叶清川已再无力气,倒地时已是疼得蜷缩起来。
又受一刀,可他不知砍在了哪,只觉得昏昏沉沉,慢慢的便也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百姓苦
再醒来时,叶清川起初愣神几息,待腹部、肩部乃至胸膛所受的疼让他龇牙咧嘴时,他才明白他没有死。
记得于昏迷之前只叹:命不久矣;如今却是死里逃生,只道福大命大。
“呀!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黄鹂声”,叶清川微微偏头望去,正是颜灵雨。
只见小姑娘手已经研磨好的草药,叶清川心里明了,“原来是她救我了。”
颜灵雨红着小脸站在叶清川身边,解释道:“我回家时见你躺在路上,而且身上流了好多血,所以就把你带回了家。”
叶清川心道:“果然。”开口微微说道:“谢谢。”
他实在太虚弱了,故而声音也有几分有气无力。
可颜灵雨却听得清楚,红着小脸笑道:“不,不用谢。”说完便开始为叶清川敷药。
叶清川原本还奇怪小姑娘又是解释又是脸红怎那般奇怪,待颜灵雨为他敷药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着上身。
见小姑娘颤抖着身子,可见八成是羞的。
叶清川不禁乐了几分,心想:“一个机灵古怪的小姑娘脸皮却薄得纸一般,倒是古怪的很。”
想着,想着就不禁笑起,却乐极生悲,扯动了伤口,又是疼的龇牙咧嘴。
“你,你没事吧?”
叶清川笑得很小声,而且也仅是瞬息的事,故而颜灵雨也未听真,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叶清川的伤口,忙道歉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会小心的。”
叶清川又道了句:“谢谢。”
颜灵雨红着小脸没有回应,不过手上的动作是温柔了几分,这从她聚精会神、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可以猜出。
这一刻很短,但似乎很漫长,至少这种温馨的感觉是叶清川好久不曾拥有的。
因而,他倒有些感谢那些杀手,这很是不该却是真的感受。
而就在叶清川胡思乱想之际,颜灵雨道:“好了,你休息吧。”说完,便如兔子般窜逃出去。
叶清川心道:“真是个脸薄的小姑娘,为自己上药可难为她了。”可他又觉得庆幸,因为就这样才表明这个颜灵雨的单纯,生于世俗而不世俗,这一点难得可贵。
倒是某些人,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却做着鸡鸣狗盗之事,活脱脱一副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
胸口的疼痛让他猜到那些杀手最后一刀是想彻底了结他,好在他心是在右,才避免了这必死的一环。可劫后余生的叶清川对彭嘉远的恨意却是有增无减。
他心底暗暗发誓道:“等着吧,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或是醒来消耗了太大的能量,亦或是那草药的清凉让叶清川很舒服,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他便再昏睡了去。
等再醒来时,他便从身边的颜灵雨口中得知他又昏睡了两天,这一觉睡得可是真的长,但效果也是极为显著的,至少没再觉得那么累,而伤口也隐隐有一种痒痒的感觉,看来他真的是恢复了许多。
“叶大哥,你家在哪儿?”
恢复了许多的叶清
川开始跟颜灵雨交流,而也就此颜灵雨方才知道叶清川的名字。或是几天的照顾让两人之间少了许多隔阂,颜灵雨在叶清川面前也再没那般害羞,两人不知不觉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而让颜灵雨奇怪的是叶清川说了许多奇闻异事,但却决口不提自己的家乡,好奇之下便也问出了问题。
可待她说出口便已经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叶清川的神色有些不对。小姑娘性子急,忙道歉道:“叶大哥,对不起。”
叶清川却笑道:“怎么这么说呢,你也没做错什么。”
“可……”
“你不是想知道我家乡在哪吗?”叶清川打断了颜灵雨的话。
颜灵雨起先一愣,后迟疑了几下才点了点头。
叶清川道:“我四海为家,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叶清川说得很轻松,可颜灵雨却从中听了只觉得心酸,便道:“叶大哥,你放心,以后灵雨的家就是你的家。”
说完,她才发现这话有些歧义,小脸不禁又红了几分。
可叶清川却欢喜道:“好,灵雨的家就是我的家。”
颜灵雨听了,再待不下去,转身逃离了小屋。余下叶清川哈哈大笑,而后便是咳嗽。
颜灵雨听见咳嗽声,原本想回去看看,可一想到刚刚的话,小脚一跺,还是逃走了。
而屋内,叶清川又咳了几声后才停了下来,苦笑道:“乐极生悲,不过如此。”
屋内忽有一声音说道:“可是看得出府主很是喜欢。”
叶清川也不惊讶,只是淡淡说道:“来了。”
来人跪在叶清川面前,请罪道:“暗一来迟,害府主受伤,求府主责罚。”
叶清川道:“起来吧,这次怪不得你们,是我大意了。”又问:“那些杀手如何?”
暗一回答道:“一切全等府主定夺。”
叶清川道:“很好,那就随他们而去,让他们将我已经身死的消息带给彭嘉远。”
暗一原本是想将这些杀手千刀万剐,不过叶清川既然这般说他也无法反驳,只得应一声是。
其后,叶清川又问:“她还有什么家人吗?”
“府主说的是?”
叶清川道:“颜姑娘。”
暗一微笑道:“有位盲眼的母亲,再无他人。”
“哦。”
叶清川听到这,不知怎的,心竟然隐隐作痛。
“府主……”
“怎么了?”
暗一道:“若府主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那就与她直说吧,我看这小姑娘也是喜欢府主的很。”
“莫瞎说。”叶清川罕见的有些脸红,斥责道:“你还不快离开,不然被发现我怎么解释。”
暗一憋着笑道:“属下告退。”
叶清川没好气道:“快滚!”
可待暗一走后,他又不禁想:“我真的喜欢那个小姑娘?”而后要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比她大了十四岁,不可能喜欢她的。”
可嘴上说着不可能,叶清川的心底却不可
遏制的想起颜灵雨,想她的俏皮机灵,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想到最后叶清川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点喜欢上那个小姑娘,可他仍固执的认为不可能,并将其归结为是谢过颜灵雨的救命之恩才这般想她,如此自欺欺人让叶清川能心安理得的想她。
想着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疑问。
“叶大哥,你在想什么?”
叶清川不假思索道:“想你。”
话才出口,叶清川便已知不好,却见颜灵雨的小脸已是通红,忙解释道:“想你还有什么家人。”
待这话说出,叶清川更是后悔,只想扇自己两耳光子来清醒清醒。
他之前已经从暗一口中得知颜灵雨只有一位盲眼母亲,如今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平时自诩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在小姑娘面前失了方寸呢?
叶清川此时真是后悔不已,看颜灵雨添了几分伤感与委屈,忙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什么,其实告诉叶大哥也没事。” 颜灵雨道:“如今的我只剩一位母亲,和无家可归的叶大哥倒有几分相像。”
她后面想开个小玩笑缓解一下心情,可明显没有取得什么有效成果。
叶清川沉默了会,道:“能跟我说说吗?憋着心底总是不好的。”
颜灵雨垂泪欲滴,“我一家三口原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没想到启靖开战,靖军竟然胁迫我父亲参军北上攻启,而这一去便没了音讯,而我的母亲也因此哭瞎了眼。”
“如今这家只有我与母亲相依为命,我曾告诉自己不哭,要为母亲和自己好好活下去,可越是不哭,这心里越是难受……”
说着说着,颜灵雨已是梨花带雨。
叶清川却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关键,只得道:“哭吧,哭吧,哭出来才好受点。”
话落,颜灵雨哭得更是大声,似想将心底的委屈尽宣泄出。
叶清川也不出声,他只想颜灵雨压抑得太久,确实是需要好好发泄一番,只道她哭累了便也好了。
许久,颜灵雨确实哭累了,头枕在叶清川的怀里安然睡去,这一刻宁静的她倒应了那句:娴静时如姣花照水。
只是叶清川没有心情欣赏,心底所想皆是颜灵雨之前的倾诉。他没想到颜灵雨一家与启靖之间竟有如此纠葛,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刽子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于此,他终于是明白了他一直所不明白的东西,也终于是懂了君邪口中的“民心”是为何物。
就兴盛亡衰,苦的都是如颜灵雨这般的人家,他们这些居于高位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又何曾有过这般的苦难。
呵,叶府与麒麟门针锋相对,叶清川与君邪也时不时埋汰对方,可结果却是君邪棋高一筹。
到底是叶清川输了,他于世而来,虽也是历经苦难,但他从少府主,到右相,再到楚王,一直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存在,却不明白这些最为底层的人的苦难。
而今,他明白了,也明白了君邪的高明。
第二百五十四章 颜灵雨的母亲
再一日,叶清川觉得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便也走出了屋。许久没再见太阳的他突然又再见阳光,猛地有些不适应。所以,他便靠着门坐下,先让自己适应适应。
“叶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自那日颜灵雨投入叶清川怀里哭泣后,叶清川除了喝药吃饭的时候外,便再没见颜灵雨主动来找过他。
叶清川知晓小姑娘脸薄,也不揭穿,可也没想到此时她会主动询问。
抬头便见小姑娘眼里的关心,叶清川心底一暖,道:“我已好得差不多,就是出来走走。”
“叶大哥……”颜灵雨原本还想说什么,忽然惊呼一声,“我忘了还在煎药呢!”
说完她转身急急忙忙进旁边的一个茅草屋,不过一会,便端着一碗药出来,道:“叶大哥,你先把这药汤喝了吧!”
叶清川道:“我受得是外伤,这药就算了。”其实他是真心觉得这药苦,实在是不想喝。
可颜灵雨却不依不饶,道:“这虽然是外伤,可内部调理却必不可少。”言罢,她狐疑的看着叶清川,问:“叶大哥莫不是怕药苦?”
颜灵雨可是记得叶清川第一次喝药时的模样,紧锁着眉头一副舍生取义的勉为其难,谁看都能猜出几分。
叶清川自是不愿被颜灵雨小看,忙道:“我怕?无稽之谈。”说完,他便一把将碗夺过,颇有一番风萧萧兮的悲壮。
可闻着这刺鼻的味,叶清川仍不愿一口饮尽,迟疑了会,建议道:“灵雨,要不你也喝一点?”
颜灵雨微笑着道:“我喝来做什么?我又没有生病。”
叶清川一本正经道:“有书云:‘与其救疗于有疾之后,不若摄养于无疾之先。’又有人道:‘身养性谨务其细,不可以小益为不平而不修,不可以小损为无伤而不防。’还有人道……”
“停!”颜灵雨苦笑道:“叶大哥,我喝还不成吗?”
叶清川笑道:“好灵雨。”脸上却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而就颜灵雨转身之际,叶清川又问:“灵雨,你去作甚?”
颜灵雨答道:“听叶大哥的话,去盛一碗汤药。”
叶清川急道:“怎那般麻烦,来,喝我的!”
他可是绞尽脑汁想喝少点乃至不喝的,岂能就此半途而废。只是叶清川光顾着“脱离苦海”,却没注意到他话的歧义。
却见颜灵雨红着脸道:“叶大哥,这是给你盛的,灵雨怎么能喝?”
“这有什么,快喝吧。”说完,叶清川注意到小姑娘的脸又红了几分,才发现话里的歧义,可事宜如此,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怂恿颜灵雨。
颜灵雨颤巍巍的接过碗,小喝了两口,后留下一句“我去做饭。”便逃了去。
望着逃去的小姑娘,叶清川不禁又笑了起来,下意识的就抬手准备喝药。
而就这时,他忽然愣住,才想起来这药刚刚颜灵雨喝过,若他再喝,岂不是……
鬼使神差下,叶清川竟然浅尝了一口。
真苦!
再没任何犹豫,叶清川将这碗草药倒去了一旁,而心
虚的他在左右观望后还装出一副喝完的模样,实乃无耻之尤。
过了一会儿,颜灵雨就把一锅热气腾腾的粟米粥端上了桌面,又牵着盲眼的母亲来到桌前。
这是叶清川第一次见颜灵雨的母亲,虽说她的母亲已双目失明,可仍不失她本该拥有的美。
“伯母。”
叶清川上前搀扶颜灵雨的母亲,而她母亲却反手抓住了叶清川,引得一旁的颜灵雨惊道:“娘,你这是做什么?叶大哥的身体可还没好。”
颜灵雨不知道,可叶清川却很清楚。他虽然武艺不高,可也能感觉到颜灵雨的母亲抓他的地方所带来的刺痛。
颜灵雨的母亲居然是一名高手!可这不合乎逻辑,若颜灵雨的母亲真是位高手,那颜灵雨的父亲就不应该被逼参军才是,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就叶清川胡思乱想之际,颜灵雨的母亲却主动放开叶清川,又向叶清川致歉道:“刚刚惊扰了客人,还望客人莫怪。”
叶清川心底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嘴上还是说道:“伯母哪里话,你们不怪我打扰我已是万分感激。何况,灵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颜灵雨的母亲重复了句:“灵雨?”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颜灵雨却误以为母亲在喊她,便道:“娘,我在这。”
后颜灵雨将母亲安置好,为她盛了碗粟米粥后,再为叶清川盛时道:“到了冬天,家里没什么吃的,叶大哥就将就一点。”
叶清川前几日吃得虽比这好,不过也就多了点野菜,所以也并不在意,便道:“没什么,我很随便的。”说着,可能真的是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碗大碗的吃了起来,而且吃得很是香甜,粗茶淡饭虽然太过简单,可是他还是吃了个底朝天!
“叶大哥,饱了吗?”颜灵雨微笑着问。
叶清川点点头,道:“饱了!”紧接着看了颜灵雨一眼,又道:“灵雨做的很好吃。”
这一句可乐到了颜灵雨,她欢喜道:“那我以后天天做给叶大哥吃,可好?”说完,她才发现说得太暧昧,又想到母亲就在身边,小脸不由更红了。
却不想颜灵雨的母亲并未责怪,反倒说:“灵雨,我记得家里还有只鸡,是不?”
颜灵雨老实回答:“还有一只。”
颜灵雨母亲道:“今晚便杀了给叶公子熬鸡汤罢,远来是客,莫寒颤了客人。”
“熬鸡汤?!”颜灵雨一愣,又欢喜道:“好呀好呀。”
叶清川忙道:“莫再麻烦,如此盛情晚辈实在过意不去。”
可颜灵雨的母亲并未改变心意,执意要杀鸡招待叶清川。
饭后,颜灵雨的母亲忽然叫叶清川出去走走,而颜灵雨则被留在了家中杀鸡熬汤。
而叶清川心底满是疑虑,便也搀扶着颜灵雨的母亲外出。
待行了一两里,颜灵雨的母亲忽然道:“叶公子身份怕是不简单吧。”
叶清川并没有隐藏的意思,坦言道:“伯母慧眼,我现在是启国的右丞相。”
颜灵雨的母亲却道:“只怕不仅如此,毕竟启国
一个王国,可派不出两名半仙来保护一个丞相。”
叶清川一惊,随即也知颜灵雨的母亲是发现了暗一等人。但这就更让叶清川所不解,要知道暗一可是刺客半仙,若非实力高于他的,断然不会有发现他的可能。
所以颜灵雨的母亲发现了暗一,只能说明颜灵雨的母亲也是一位半仙,而且实力于暗一而言只强不弱。可若真如此,那颜灵雨的父亲就更不会被逼参军,这其中定有什么猫腻。
如此一个高手就在叶清川面前,叶清川不得不考虑其中得失。
而在短暂的思考后,他终是坦言道:“伯母猜得不错,我除了是启国右相外还是叶府府主。”
颜灵雨的母亲道:“和我想得差不多,可如今的叶府府主似乎不叫叶清川。”
“有些东西,我会拿回来的。”
是的,叶府已经有了府主,而也就是这位府主的推波助澜才让千年叶府与三帝走上了对立面。
这也是在叶清川出使虞国之时才从叶清辉口中得知。
叶清川无意府主之位,但也不容他人染指,本该是他的,那就应该是他的。
这一点颜灵雨的母亲却是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无所谓,她并不在乎谁做府主,她所在乎的只是叶清川是为何人。
而叶清川是何人,是否坦诚,关系到了她能否放心将颜灵雨交付于她。
“灵雨是个苦命的孩子。”颜灵雨的母亲没头没脑地说道:“我们一直想让她远离凡尘的纷扰,不想她最后还是被牵连了进来。”
“叶小子,我托你一件事,可好?”
叶清川道:“伯母请说。”
颜灵雨的母亲道:“今夜后,你便带灵雨走。”
叶清川不禁乐了,“伯母好计算,一只鸡换回一个嘱托。”
颜灵雨的母亲问:“再加上一个女儿呢?”
叶清川沉默。
颜灵雨的母亲道:“我看得出灵雨是喜欢你的,而且你足够坦诚,也有能力保护她,所以老身才厚颜求你,你可能答应否?”
叶清川沉默了会,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颜灵雨的母亲问:“你不喜欢她?”
叶清川道:“灵雨活泼可爱,我很喜欢。”
颜灵雨的母亲不解,又问:“那是为何?”
叶清川答:“因为伯母。”
“因为我?”
叶清川回道:“是。因为伯母托孤,定是要去做危险的事,而我若不拦着伯母反倒趁虚而入,我想灵雨是不会原谅我的。”
颜灵雨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很聪明,但却无济于事。”
叶清川道:“伯母不说出来,怎知无济于事。”
“因为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就非死不可!”
叶清川问:“是否和‘他们’有关?”
颜灵雨的母亲大惊,质问道:“你怎知道?”
叶清川回答道:“若说这世界还有什么禁忌不能提,似乎也只有‘他们’了。”
颜灵雨的母亲沉默许久,才感慨道:“你真的很聪明。”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回启
“他们”,可说至始至终,无处不在。最早于凌岳口中就曾提及过“他们”,而后,“他们”的存在便如同梦魇一般。在凌恒稷山封禅之时,在穆尘自裁之后,乃至如今叶府敢于三帝叫板的背后似乎都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左右着世界的发展,却从不露出真容,乃至叶清川所知的“他们”也不过只做了这几件事,但实际上“他们”所做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他们”已成为一种禁忌,没有人能说明“他们”到底是谁,而“他们”不过也只是一种代称。
所以,当颜灵雨的母亲谈及到一种不能说的禁忌之时,叶清川首先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而事实证明,叶清川猜对了。
经过起先的惊讶后,颜灵雨的母亲也镇定下来,却是囔囔自语道:“是了,你还是叶府的人,知道也并不奇怪。”
叶清川问:“所以,颜灵雨的父亲并不是被靖军逼迫参军的。”
这是猜测也是论断,在涉及到“他们”时便已经真相大白,因为“他们”的存在实在无法预测和揣摩。叶清川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强,但就从凌岳口中,他便已知,连三帝之中最强的夏国也不是对手。由此,可见一斑。
颜灵雨的母亲没有否认叶清川的说法,只是问:“你觉得我是去送死?”
“显而易见。”
她又问:“所以你想让我陪着颜灵雨和你回启国?”
这下叶清川没再说话,因为说出来便是贪心,否认便是虚伪。可他却忘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声的肯定。
果然,颜灵雨的母亲耻笑道:“叶小子,你好大的心。”
叶清川辩驳道:“小子只是为伯母好,为灵雨好……”
颜灵雨的母亲轻蔑道:“也是为你自己好。”
沉默了会,叶清川承认道:“这一点,无法否认。”
他已经准备好等待狂风暴雨的降临,不想颜灵雨的母亲却并未责怪他,反而赞赏道:“我说过,你足够坦诚,如今看来我说得不错。可叶小子,你要知道人固有一死。”
叶清川道:“但灵雨还活着。”
是的,灵雨还活着。这,就是一个回答,而就这个回答让颜灵雨的母亲无法拒绝。她若为了爱情去送死,所辜负的就是亲情,这无疑是另一种自私的体现。
而到底,还是舍不得。
颜灵雨的母亲轻叹的一声,道:“灵雨确实还活着,叶小子,或许你说得对。如今再看,我似乎是偷鸡不成反蚀米。”
叶清川听颜灵雨的母亲这般说,只得赔笑道:“伯母,我可不是黄鼠狼。”
颜灵雨的母亲不置可否,仅说道:“带我回去吧。”
叶清川也不再说,只是顺着颜灵雨的母亲的意思搀扶她回了茅草屋。
而才回茅草屋,叶清川便已经闻到了鸡汤的香,不由赞叹道:“今晚可有口福了。”
“叶大哥,娘,你们回来了!”颜灵雨听到声音小跑过来,顺势从叶清川手中搀过她母亲。
“娘,再等一会便能吃了,孩儿先带你去休息。”
颜灵雨的母亲点点头,便任由颜灵雨带着,而叶清川则走入了
厨房,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过了会儿,待颜灵雨再回厨房时,便见叶清川正为炉灶添火,忙道:“叶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叶清川不解她的意思,老实道:“添火。”
“不是。”颜灵雨解释道:“灵雨是说你坐着休息就好,这些灵雨来做。”
原来刚刚会错了意,叶清川笑道:“没什么,这点小事也不会伤筋动骨,伤不到我。”
颜灵雨原还担心他的伤势,见他这般说也不再强求,况且她本来就有些问题想问叶清川,便也由着叶清川打下手。
过了会,颜灵雨便问:“叶大哥,我娘喊你去做什么?”
叶清川这会才知道颜灵雨不赶自己走的真正原因,抬头望去,便见颜灵雨又羞红了脸,便笑道:“伯母说要带你去和我住。”
颜灵雨惊讶道:“和你住!”
叶清川皱眉问:“怎么,不愿意?”
“不,不是。只是,只是……”
叶清川笑道:“只是你害羞。”
见叶清川道破了自己的心思,颜灵雨娇叱道:“叶大哥!”
叶清川起身大笑:“好了,火添完了,我也该走了。”他不得不走,不然那小脸通红的小姑娘便要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他才走出没几步,便隐隐听后面有压抑的笑声,不知怎的,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于夜,于餐桌上,颜灵雨的母亲确实提出了这事,而颜灵雨也才知道叶清川在启国混了一官半职,至于这官有多大,颜灵雨的母亲没说,叶清川的嘴也应被鸡汤堵住而含糊,所以颜灵雨也对此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看着叶清川狼吞虎咽,颜灵雨也不愿再知细节,心底只剩下满足和欢喜。
次日,应了颜灵雨的母亲的要求,叶清川点起一把火,猛的扔向茅草屋!颜灵雨背着一个行囊搀扶着她母亲,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房子,看着熊熊的火焰,心底忽生出了几分不舍。
叶清川道:“我们回启国吧。”
颜灵雨问:“回?”
用“回”字的时候,一般涉及到了家,而如今她的家在这熊熊烈火之中。
叶清川知她心思,重重地点头道:“对!回家!我说过,我在哪,哪就是家。如今你和伯母也将是我家的一员。”
就颜灵雨小脸通红的时候,颜灵雨的母亲忽然道:“叶小子,老身可还要看你表现。”说完对身边的颜灵雨道:“灵雨,走吧。”
颜灵雨望了叶清川一眼,便老老实实地搀着她母亲走了,只余下叶清川感叹道:“伯母,我之前可是解了你的心结,是救了你呀。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而后,叶清川带上颜灵雨及其母亲换上平民的服饰,便想北上入启国,再转翼郡。而又因为颜灵雨的母亲行动不便,所以叶清川预计这将要花去半个月的时间。
而就他们刚离开不到半天,于半路,便已飘起雪,冬,近了。
就像是一次离别的送行。
丝丝的伤感离别愁绪,就像这冬天的小雪,纷纷扬扬,连绵不断。
对于颜灵雨而言,这就是背井离乡,这就是对故乡的诀别。
叶清川能感受到她内心的伤感,却实在无法安慰她。这是她的心事,在此时,还容不得他过度触碰。
可叶清川还是不忍她的伤感,也只得讲一些烂熟的笑话博佳人一笑,或正因为这笑话很烂,所以在听了几个后,颜灵雨真的笑了,阴霾也由此少了些许。
三千里江山如画,白雪飘洒的天空,几乎没有任何的尘埃。
荒原郊野一片雪白,空气都透着醉人的清新。
叶清川禁不住大生感触。
颜灵雨于一旁询问道:“雪下大了,我们要不要到前面躲一下!”
叶清川道:“这里荒山野岭,如此荒芜,只怕我们还要走上十里八里才能遇上农家。”
“前面这么多山,一定会有一些山洞可以避雨躲雪,看来今晚我们要露宿野外了。”颜灵雨如此说道。
叶清川点点头,看着颜灵雨搀扶她母亲前行的脚步,突然很是感动,这么一个小姑娘,意志却是惊人的坚强,她没有半句的怨言和委屈的痛苦。
又走了几里,他们一边行走,一边想捕些野味,可是皑皑的白雪上,野味也没有他们所想的多。
颜灵雨突然兴奋道:“看!这里有个山洞。”
叶清川顺声望去,只见白雪皑皑的山里,旁边有一个凹处,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狼窝。抛开别的不说,如果真要进去躲避,也就是刚刚能容下三人。
“太小了。”叶清川随便说了一句。
“哦~!”颜灵雨失望的应了一声,看得出行走了一天的她实在是不愿意再走了,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饥寒交迫、又冷又饿的夜里!
叶清川看出颜灵雨的疲累,道:“要不你和伯母住吧,我在外面就好。”
颜灵雨反驳道:“这怎么能行……”她还未说完便被她母亲打断。颜灵雨的母亲道:“灵雨,带我过去。”
颜灵雨不解,但还是搀扶着她母亲过去,而后只见老人家挥手向山洞劈去。
“轰!”
山洞顿时一阵巨大的爆破,哗啦啦的掉下一大堆石块。
颜灵雨大惊,她可从不知她的母亲有这般实力。而叶清川却并不惊讶,毕竟这点小事让半仙出手已是大材小用。
颜灵雨的母亲挥完这掌,便喊道:“叶小子,还不快过来清理。”说完,也没有再想再解释。
颜灵雨便看着叶清川上前挪石,直到一个可容十人的山洞出现都还未回神。
叶清川收集了一些枯枝点燃,山洞顿时充满了温暖的火光,他才道:“进来吧。”
颜灵雨的母亲对颜灵雨道:“灵雨,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到了时间,我自会告诉你。”
颜灵雨默然,仅是搀扶着她母亲入洞,便真的没再说话,可那失神的表情仍说明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而叶清川自是发现了这一点,却想不通颜灵雨的母亲为何要暴露,最后他也只得将其归结为老人家内心还有复仇的心思,此时不过是颜灵雨早些有心理准备。
如此,他心底不禁懊悔,“原来到头来并未说服老人家。”
这一夜,各人想各事,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