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麒麟子
大陆上的事可谓瞬息万变,并不会单单停留于某一时刻等候。
就易枫重回翼郡,叶清川再出启国,叶府与八皇同舟共济之时,三帝并没有停下侵略的步伐,所留给沐国的时间亦是不多了。
就此时,沐国大片的城池沦陷,叶府与八皇组合的联军节节败退。
战火纷飞下的沐国已是千疮百孔,存亡之间亦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再退一步便是国破家亡,独留下个名头罢了。
“生死存亡!这个问题总是令人揪心。”墙头上,望着城下满地的狼藉,君邪忍不住发出感叹。
这一次的突然,他选择站于沐国一方。可即使有他在,依旧改变不了折戟断剑的惨烈。
他终还是人,纵有天经地纬之才,却无力挽狂澜之神力。
或许有自责,可那只占了丁点,更多的是对大势的无力。毕竟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于大势前才懂得渺小。
“你走吧,这事本与你无关,我不想牵连你。”
此刻的云舒披甲持枪,亭亭玉立,是一番别样英气。
若要歌,却可道:沐国殿下褪红妆,披甲持枪上沙场。击鼓三通寒敌胆,弯弓一羽落残阳。犹如妇好重出世,恰似虞姬尽全忠。世间虽多奇男子,巾帼纵不让须眉。
君邪忽而吟唱起歌,虽无丝竹管弦配乐,但就以沙场为景,以鼓声伴奏,足以动听。
一曲罢,却是羞红了云舒。但此时已不再是花前月下之时,她心虽甜蜜,可也只得隐藏。最后只得叹道:“我乃沐国殿下,若沐国亡,我必不能存活。”
望着君邪,云舒的声音轻柔了几分,“而你与沐国无关,不必强行硬趟这浑水。”
君邪一笑,道:“你是我的爱人,可与我有关?”
“爱,爱人!”
至始至终,君邪都是被动承受着她的爱,不想于此刻却从他口中听到这亲昵话,虽不知是真心还是安慰,至少心底很暖。
“爱人。”君邪看着愣神的云舒,轻笑道:“如此,可否是与我有关?”
四目相对,云舒渐渐沉迷于那双丹凤眼。
就将于此沉沦,却在莫一刻惊醒。云舒再望了君邪一眼,却是颤声道:“不!我不喜欢你,沐国的事与你无关。”
君邪默然,他能从云舒的神色中看到伤心、痛苦、还有压抑的爱意。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不应该是他们的结果。
叹了口气,君邪缓缓道了两个字,“骗子。”
云舒的泪终忍不住落下。她是想骗他,想让他安全的离开沐国。可当她乔装冷漠之时,却发现她骗不了自己的心,那份爱意再怎么压制也隐藏不掉。
她痛恨自己,若能真的狠下心,或许此时他已经转身离去。到底是她害了他。
女子总偏感性,不是心活,就是心软。心活就会胡思乱想,心软就不肯下狠手。
此时胡思乱想的云舒握长枪的手已经在颤。或许于她看来就是心不够狠而连累了君邪。
这一幕落于君邪眼底,只觉得心疼,引得他有种上前拥抱安慰云舒的冲动。可三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战斗的号角再次吹响。
听到了城下的杀伐声,云舒一把抹尽眼角的泪,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英姿飒爽。
滚石、箭矢如雨般落下,古老的城墙经由岁月的打磨,于此前似乎显得不堪一击。
杀伐,嘶吼,呈现的就是混乱。城门受到巨木一下一下的重击已经摇摇欲倒。
终于,在一声巨响后,城门大开。
“众将士,随我御敌!”
早已等候多时的云舒高声呐喊,随及是一片应声的吼声。
君邪手无缚鸡之力,于此时只能道一句,“小心。”
其实他心底更想说的是逃,可于此时这个字如鲠在喉,却是再吐不出。
云舒没有看穿君邪心底的想法,也时间去摸索他心底的想法。仅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关切道:“你也小心。”
说完,便持枪杀向闯入城池的敌人。
战场由此更为混乱,所有人心底如今只剩下杀眼前敌人的念头,至于其他,已是在脑海中淡化。
在开始之时,沐军还堪堪能够抵挡三帝的入侵,可随着敌人的增多,沐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渐渐显了颓势。更为致命的是云舒此时一人战三人,显得颇为吃力。倒不是其他沐军将领不帮忙,而是真的分身乏术,无可奈何。
君邪立于远处看着,见云舒落于险境,更是心急如焚。
他看得出对方有生擒云舒之意,不然三个与云舒同为先天的高级武者联手,怎会拖这般久,可他所心急的正是对方想生擒云舒之事。
需明白若真让三帝擒了沐国的殿下,就是一招釜底抽薪的诡计!
可恨他手无缚鸡之力,于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可奈何。
却在某一刻,一名先天抓住了云舒的空档,用刀背给了她一记狠的。
云舒吃痛跪地,其他两名先天随及补上,却是瞬间擒住了云舒。
“都给我住手!”
冰冷的刀置于云舒脖间,持刀的先天大喊道:“若不想你们殿下死,都给我放下武器。”
混乱的战场瞬间寂静下来,可却寂静得让人害怕。
持刀的先天见所有人目光都望着他,又重复一遍道:“沐国殿下在我们手中,你们还不快快放下兵器投降。”
这一计对沐国可谓绝杀,可当前的士兵中却不仅仅只有沐国的士兵。就于此时,其他八皇的士兵依旧蠢蠢欲动。
“你们信不信我杀了她!”
持刀人盯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八皇士兵,再次出声威胁。
就此时,云舒欲想挣开束缚,可扣住她的那两名先天越发用力,别的她的手臂生疼。见挣脱不开,进而开口道:“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
持刀人轻蔑道:“想死?”
“死有何惧!”
持刀人听后却是放下手中的刀,俯身擒住她的下巴调笑,“这等美人死了不是可惜。”
听了这等无耻的话,云舒再忍不住心底的怒火,伴着口中的血沫直接啐对方一口。
被啐了一口的持刀人大怒,“想死?老子成全你!”
在踹了云舒一脚后,他便挥刀欲砍。
“住手!”
忽有一声传来,暂缓了持刀人的动作。
持刀人放下手中的刀,看向来人,却见是一着黑杉黑裳,竖黑冠的男子于沐军之中缓缓走来。
“你是何人?”
“君邪。”
持刀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在确认对方无半点武艺后调侃道:“就凭你也想救她?”
君邪并未理会他的话,目光也是盯着他身后的某个方向,并未正视他。
持刀人自觉被对方侮辱,怒道:“小子,你莫不是找死!”
见君邪依旧不理会他,持刀人大怒,便想先解决了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云舒见状喊了句小心,却忽然另有一个声音传来。
“你退下。”
三个字连在一起的语气很平淡,可却是让持刀人一阵哆嗦,只见他再无半点嚣张,躬身退下。
出声之人缓缓走来,一直走到被扣押的云舒旁边,才正眼看向君邪,笑道:“好久不见。”
君邪摇头,“我不想看见你。”
“可你还欠我一盘棋。”
来人正是与君邪对弈三次的夏国丞相,叶鑫。
君邪不想再与他辩论这等没意义的事,伸手指着云舒道:“放了她。”
叶鑫眉头一挑,道:“凭什么?”
“呵~,凭我是麒麟门麒麟子,可够?”
叶鑫沉默。
他身为夏国的丞相,自然是晓得麒麟门,而且还知道不少,自然明白其存在的恐怖。
说起麒麟门,便不得不提麒麟子。话说麒麟门每代只有两名传人,但这两名传人就天文地理、历史古典、兵法策略、武学武艺等都是顶尖人才,因而称这两名传人为旷世之才也毫不为过。
而麒麟子就是两位传人之中获胜的那人所得的称号。评判的标准就是以天下为棋,或成就他人为天下霸主,或能翻云覆手搅动风云,总之,两位传人要基于天下而胜于对方,便可得麒麟子称号。
其中颇为奇怪的一点便是麒麟门的人不可自立为王,不可成为天下霸主。这一点却是与叶府有异曲同工之妙。
总之,不管是界变以前还是如今界变以后,麒麟门传人都不是简单人物。
若问有多不简单,叶鑫犹记得上一代的麒麟子就是“他们”的首领。就是那个仅是暗助叶府八皇便让三帝吃了闷亏的“他们”。
由此看,麒麟门何等神秘与可怕。
而如今眼前这黑杉黑裳之人,却说自己便是麒麟子,就此叶鑫也不得不斟酌几分。
“你好像不会武功,这似乎与麒麟子大有出入。而且你说你是麒麟子,那你打败了谁?”
确实,麒麟子定是武艺高强之人,甚至已是接近仙的存在。君邪于这点却是大相径庭。而且,麒麟子的称号是夺来的,也就是说君邪必须打败另一个麒麟门的传人才得此称号,而麒麟门的人都是搅动风云的大人物,就此叶鑫怎就从未听闻过此事。
这两点很直接,似乎直刺破了谎言。
可君邪却不解释,只是道:“要么你杀了她,再杀了我;要么放了她,不然我必让夏国灭亡!”
第二百二十七章 那三局
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抛出选择。这不可一世的傲气很像是麒麟门的传人。
叶鑫紧盯着君邪,想从他神态上发现些许破绽,可结果却让人失望。但若仅仅是被一句没有根据的话哄住,那叶鑫也妄为夏国丞相。
不动声色的他再次绕回之前的问题,“你只需告诉我你为何不会武功,你打败过谁?”
“不想说。”君邪很直接的给出了结论,一如暴露后的不可一世。
“呵~”
叶鑫没来由的轻笑一声,盯着君邪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狠厉。
不管是不是真,若真要选择,杀了又如何?
可君邪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却是道:“你可以杀我,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所谓。可你别忘了之前的三盘棋。”
叶鑫猛然惊醒,刚刚于君邪自称是麒麟子后他便心底隐隐感觉不安,可这份不安却是道不明。此刻,他终于是想起,昔日与君邪对弈的三盘棋。
持黑的君邪三盘皆输!是的,当时君邪三盘棋未赢一盘。若是他棋艺不精,三盘皆输也并不奇怪。可就刚刚,君邪自称是麒麟子,那可谓旷世奇才的麒麟子居然三盘皆输,这其中,细品,耐人寻味。
叶鑫此刻终于是明白谈手结束后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不是逐级递增的棋艺,也不是古怪的棋法套路,而是最后一盘里蕴藏的几步杀招。
恍惚中,那最后一盘棋局已于他面前再现。黑白间,那应于现实的几步杀招便这般**裸的摆于十九乘十九的纵横交点上,隐隐闪烁的黑子如夜里的猛兽,张露着爪牙,宣示着实力。
原来那盘棋的最后不仅仅是可绝处逢生那般简单,而是于鸿门宴上**裸的要挟以保命。
可笑他自负一世英明,到此时才懵懵懂懂悟得其中深意。
如此,眼前的人是麒麟子无疑。即使面前之人不会武功,即使从未听闻另一个麒麟门传人的消息,但既然君邪敢口口声声说是,那便是了。麒麟门人最重名誉,于这大事之上,他们断不会无的放矢。
这一刻,叶鑫不得不重新审视君邪存在与否的价值。
实话说,若是毫无后顾之忧,他定然立即斩杀此人以绝后患。可君邪给予选择后又提及了那三盘棋,若说当时是于鸿门宴保命也无可厚非,可不想一直到今天才被祭出。
未知的总是令人不安,他可不敢保证君邪是否真的是有后招。而且在君邪的选择中,放了云舒,似乎还有迂回的余地。
是立即斩杀君邪迎来可能的报复,还是暂时迂回又多一敌人,他不得不赌。
不!不对!
他不必赌!因为不可一世的麒麟门人是不存在迂回一说,对他们而言能出手便果断出击,直至将对方打残,乃至消灭。
所以,君邪是虚张声势?
不!君邪的暴露是因为身边这个被劫持的沐国殿下,也就是说他可能真的有手段,但因为顾及沐国得到这位公主殿下,所以才会放下那份骄傲?
叶鑫实在不敢确定,杀、不杀,越想越发觉得棘手。
忽然,他想起虞国派人来夏国商定计策时无意提及的一句:叶清川曾游说虞国商讨出
兵沐国一事。
叶清川?易枫!
叶鑫瞬间想通,“原来那个小兔崽子早已安耐不住内心的骚动。此番搅混水应该就是猜到面前这人的身份了。”
“呵~”
刚刚左右为难的棘手问题到此迎刃而解,叶鑫不由轻笑出声。
“你们走吧。”
说着,便拉起云舒,一把推给了君邪。
君邪连忙上前两步抱住云舒,道了句,“多谢。”
叶鑫道:“不谢,我还期待与你下完那盘棋。”
即使当时君邪已经认输,可叶鑫明白那盘棋并没有就此结束,或者说于此时,更早的于稷山封禅,于刚下完之时已经重启。
十九乘十九的纵横间,静待两人的对弈。
似乎想起了那盘棋余留下的暗手,君邪点头道:“我也很期待。”
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扶着伤痕累累的云舒便出了城池。
夜间,走了一日的两人坐于林间休息。
“啪!”
刚生完火重坐于云舒身边的君邪直受了一耳光。
云舒冷冷说道:“你不该救我。”
君邪退开了一点,重新坐下后说道:“我当你是气话。”
“我的世界不止有你,还有沐国。”云舒说的似乎是解释,话语里已带了些许哭腔。
她是活下来了,可与她一同守城的也只有她活下来了。云舒怪罪不是君邪仅仅带走她,而怪罪的是君邪带走她。
她心底明白君邪即使再厉害,有再多的名头,可终究还是人,不可能救下她的同时救下所有沐军,可她身为沐国的公主殿下,却不能就此苟活。到底,君邪不能带走她。
只是当时的云舒已是伤痕累累,便也任由君邪摆布。不然,只怕君邪还不一定能带走她。
而现在,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的云舒将一天的怨气撒在了君邪身上,但实际上她刚出手时就已经后悔。可不管如何,那一耳光势必打下去,因为她首先是沐国的公主殿下。
望着君邪一边通红的脸颊,云舒心痛下真的很想问候一句,或是抚慰。可因为她是沐国的殿下,所以这一份冲动终是被她忍了下去。
君邪似乎无所谓受这一耳光,依旧很淡然的挑弄着材火,不经意间却是道一句:“可我的世界只有你。”
一直强忍着眼泪的云舒到此刻终是再忍不下去,直接扑到君邪怀里嚎啕大哭。
夜间,火塘旁,男子搂着已经熟睡的女子,静静待着天明。
次日,已经恢复些许的云舒静坐于君邪旁,看他摆弄着烤鱼。
“还疼吗?”似乎想起了昨晚她气急之下的一耳光子,不免脸红着问道。
君邪淡淡道:“没事了。”
就此后,两人再无话,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云舒不喜这份寂静,在她的印象里,君邪可是一个话痨。如今的安静在她看来更像是君邪无声的抗议。
故此,她挑话道:“你留了什么后手?”
昨日她已经看出叶鑫有杀君邪的冲动,可最后却并没有动手,定然是君邪有所后手让叶鑫忌惮。
她再回忆两人的对话,却并没有发现这后手并不怎么明显。于是好奇促使她询问道:“是你们谈的那三盘棋吗?”
似乎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不想君邪却摇摇头,说道:“我没有后手。”
“没有?”云舒不免惊讶,随及明白了其中原理的她更加惊讶道:“你是在诈他?”
君邪说道:“你刚刚所说的那三盘棋的确是我留的后手,可那是针对他宴请我们的那次所留。如今,呵,如今已过了好几年,那后手也早已用不到了。”
“所以你真的是在诈他。”云舒不免惊呼。
要知道叶鑫可是夏国唯一的丞相,不管是智力还是武力都是巅峰的存在,但她眼前这个她所爱的人居然能骗过对方。这一刻,君邪的形象在她眼里瞬间伟岸起来。
“麒麟子不愧是麒麟子,凭着一张嘴就能忽悠一个最有权势的人,小妹真是佩服至极。”
望着如犯花痴的云舒,君邪没好气道:“你也把叶鑫想的太简单了。”
“怎么说?”云舒不解,“难道他还发现你骗他不成?”
君邪点头道:“十有**。”
“那,为什么?”
为什么?君邪也不知道,也就这一点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当时他游走于刀剑间已是隐隐看到了血光,可刀剑并没如他所想刺破他的胸膛。这,莫不是叶鑫的善心?
别开玩笑了,就那等位高权重之人,莫说基本的心狠手辣,就连更加惨绝人寰之事都做得出。善心?于他身上定然不复存在。
故而,叶鑫如此做定然是图谋更大,甚至有可能是他看到了自己所没看到的结果。
若论最坏的可能结果,想至此的君邪不由看向了身边的云舒。可云舒并没有看他,反而盯着他手上的烤鱼,囔囔道:“糊了。”
……
启宫内,得到叶清川来信的易枫大发雷霆。
信内写道:叶鑫放过了云舒与君邪。
相较于所有的可能,这个结果是易枫最不想看到的。既让三帝得了土地,又没达成他的期望,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据他所知君邪的软肋就是云舒。基于此,最初他让靖虞两国攻沐,所想的就是沐国危急之时让君邪来求他,到时他再借坡下驴顺势收君邪为己用。
可不想,除了靖虞,还突然冒出了个夏国。这一手不仅仅让叶府八皇措手不及,就连易枫都未能反应过来。
这样,他的地理优势便荡然无存。要知道即使再加一个启国与梓国,对上三帝还是无可奈何。
于此罢了,他也不奢求借道给梓国,再两国助沐国来赚人情了。却是想三帝能斩杀云舒,到时他还有将君邪收为己用的可能。
可,叶鑫居然放了云舒!
这……
易枫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表达心底的恨意,只觉得是比哑巴吃黄连更加郁闷。
罢罢罢,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便再没回头的可能。
易枫持笔飞快的写了封信,又叫来陶老板让他带数名先天去寻叶清川。
既已到此,他也不得不狠下心!
第二百二十八章 民心
自君邪、云舒出城算起,到今已七日有余。
这段时间,云舒牵挂着战事的发展,终是心神不宁,寝食难安。而一直陪伴于她身旁君邪终究不忍再看她憔悴的模样,于此答应了她北上的要求。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后便一路北上。途中,尽管云舒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望见一座又一座残破的城墙,心底仍不免悲伤。
一旁的君邪见得她的忧愁,可也不知如何安慰,到底只是一声长叹。
舟车劳顿的君邪与云舒终是寻了一酒楼入住。
酒楼依旧热闹非凡,与平时无二。望着这份热闹,云舒只觉得讽刺。
入座,上菜。
两人默默无言的拾筷吃菜。可即使他两沉默,周围的喧嚣却未曾断绝,所谈的不过就是三帝攻沐之事。
原来,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到头来只是这些人餐前饭后的谈资。
“呵~”
云舒听着周围人的谈论,不由自嘲一声。
君邪担忧的看着云舒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云舒说道:“沐国殿下所守的是沐国最后的屏障,如今屏障已失,沐国殿下也随之失踪,沐国离亡国已是不远了。他们都说的很对,很有道理!既然有道理,我就不生气,不生气怎会有事?”
望着一脸倔强的云舒,君邪只觉得心痛,下一刻拉起她的手道:“你累了,去睡一觉吧。”
云舒倔强的摇头,却已是泪眼盈盈。
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子,君邪心一狠,强拉着她上楼入了客房。
才入客房,云舒的眼泪再控制不住,抱着君邪嚎啕大哭。
良久,良久……
许是哭累了,云舒安静的缩在君邪的怀里,不时还抽噎两声。
君邪抱着她宽慰道:“心底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闷在心底会得病的。”
云舒仅是轻轻应了一声嗯,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知道她还是不想说,君邪也不再强求,伸手轻抚着她的青丝,似自顾自地说道:“国家政权终是界变以后才成为主体政权,莫说是八皇,其实就连三帝也还处于摸索阶段。
而在那些城内的镖门宗派,大门大族,乃至平头百姓等等眼中,国家就像以前的宗门,在他们看来只有从军从政之人才属于国家,而他们则是游离于国家的独立存在,最多不过是附属关系罢了。整个大陆面前的情况都是这般,所以你也不必纠结于他们的热闹。”
听了君邪安慰的云舒忽然抬头望着他道:“那你觉得国家是为何?”
玉容蹙蛾眉,梨花春带雨。君邪不免有些痴于此时泪眼朦胧的云舒。
“这死样!”
本好好的交谈,不想君邪又露出这般模样,倒是羞得云舒低头,心底娇叱。
“咳!”君邪也知刚刚失礼,轻咳一声后一本正经道:“我眼中的国家吗?”
“呵,若说我眼中的国家,便是民为根基,以民为本。”
云舒听到此话,也顾不得害羞,抬头问道:“民?”
“自然!”君邪道:“领土之上,皆为臣民!”
此番言论,可说是云舒第一次听闻,细细品味下,便发现了其
中的大问题,“那定然会触及你刚刚所说的镖门宗派,大门大族,乃至平头百姓等等的利益,可能国将不国。”
君邪点头道:“这不可避免。可难道就因为害怕民起的震荡便不执行?那这样的国又与以前的宗门有何区别?界变这场变革终是不彻底的,若想真正实现便要一直变革下去,哪怕是震荡!或许,这场震荡是必须的,不经此震荡,世人也许将永不知国为何物!”
到最后,君邪的声音忽拔高了几分,慷慨激昂的陈述说得云舒满心欢喜。
见身边佳人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君邪内心不免有点小得意,接着道:“其实如今各个帝国皇国的都城就是最好的例子,是清除了一切势力后真正的属于国家的都城。若能将此扩展到全国,那又将如何?所有的上位者都可能猜到了这点,不然也就不会有属于国的都城出现;但所有的上位者都没有重视这一点,因为没有一国如我所说的这般变革。”
云舒之前的爱慕仅是认为有理想而又认真的男子很帅,可并没有因此昏了头。她细想后发现即使变革彻底,但又与那些镖门宗派,大门大族的依附有何区别?还不是一样供给粮食兵源之类。
故而她很直接的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若是变革彻底能得到什么?”
“民心!”
“民心?”
“对,民心!”君邪解释道:“民众的心意,民众的心愿,我称它为民心。”
云舒细细琢磨了一番,很干脆的摇头道:“不懂。”
“呵,你若是懂,你不也成麒麟子了?”君邪望着眼角含泪,一脸懵懂的云舒,不禁起了调侃。
云舒娇叱道:“你嘲笑我!”说着就欲伸手打君邪。
惊得君邪连忙紧握她的小拳头,慌忙解释道:“麒麟子都任你打任你骂,你不是麒麟子,你可比麒麟子厉害多了!”
“真的?”
君邪连连点头,保证道:“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云舒仔细想了想,却也觉得他说的有理,见自己的手被他握着,低声道:“放开。”
“啊?哦哦哦。”
君邪松开了手,一脸讪笑。
见着君邪的那份呆样,云舒心底觉得好笑而又甜蜜。
“那你告诉我民心是什么?要让我听得懂,不然你就,哼。”
说着还挥舞着小拳头视作警告。
君邪点点头,道:“这个简单。”
见云舒又再次挥舞小拳头,君邪也不敢再过多调侃,只道:“其实就是一种聚集民众意愿的综合,简单说就是让这领土上的绝大多数民众对这个国家产生归属感。”
云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望着君邪那妖冶的脸不由笑了起来。
君邪看穿了她的想法,肯定道:“若如此,民众便与国家荣辱与共,也就不会再有今日这般事发生。”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以前不提?”
云舒点点头,承认了她心底的想法。
君邪笑道:“我只是一个闲人,不是王也不是相,这些想法自然是无处可实施。而且你刚刚也说过这会触及那些镖门宗派,大门大族,乃至平头百姓等等的利益。我一无权无名的
普通人可惹不起那么多人。”
“若是……”云舒没再说下去,如今的她已经没资格说这种话。
君邪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吧。说不定等你醒来好好的沐国就已经摆在你面前。”
虽知这是哄人的话,可云舒就是喜欢听。乖巧的点点头后,云舒便安静的躺在了床上。
“好好休息吧。”
“我不准你离开,我要你坐在我身边。”
“好。”
……
再等云舒醒来之时,已是另一日的早晨。
她睁眼后随意望了一眼,便见了身边的君邪。
看着他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云舒笑道:“你骗我。”
君邪笑容一僵,“何,何以见得?”
云舒肯定道:“你没陪在我身边。”
“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了。”
云舒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君邪皱眉思索,不由开心的哼起了歌。
在麒麟子面前一直感觉自己很笨,现在终于报仇了。怎么看出来的,慢慢想吧。
君邪可不知云舒心底的想法,却是在真正冥思苦想她怎么看出来的。
这一想,便是一个上午。一直到两人上路之时,君邪都还在纠结此事。
他也曾试探问道:“是不是你在装睡?”
“你猜。”
“你中间有没有醒过?”
“你猜。”
就这般一句“你猜”断了君邪的不少想法,最后认输的他道歉道:“我错了,你才是最聪明的人。”
果然,云舒等的就是君邪的道歉,见他不再有意无意的嘲讽她的智力,而是承认她比他聪明。心情大好的云舒告诉了君邪原因,“因为你太精神了。”
“太,太精神!”
这是个坑呀!君邪这一刻明白了女子都是要哄的,不然一点小仇或是调侃都会迎来报复。
君邪不由感慨:“女人心,海底针。师父说的一点也没错。”
一旁的云舒迎上来问道:“你师父是不是还说女人都是红粉骷髅?”
“这倒没有。怎么了?”
云舒拍着小胸脯安慰自己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麒麟门传人都是方外之人,不能娶妻生子。”
这是在调侃麒麟门?他此时很想问云舒知不知道麒麟门存在的意义?知不知道麒麟门传人的厉害?这般神秘莫测让世人胆寒的门派到她嘴里居然成了寺庙道观。这实在是,实在是无言以对。
望着一脸无所谓的云舒,君邪终于是确定她一定没听说过麒麟门。也是,在知道自己是麒麟子后没有顶礼膜拜,还企图与麒麟子一较高下,这等人会知道麒麟门?
而且,关键是她居然赢了,居然赢了君邪,这太不可思议了。不对,君邪虽然口头上承认她赢了,可心底仍认为是自己让她的。对,是谦让,是爱护。
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的君邪,终于在心底里说服了自己,再一次确认了他是最聪明的这个事实。
忽然,云舒一把拉住了得意洋洋的君邪。
君邪疑惑,“怎么了?”
“有人跟踪。”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饿了
君邪沉默,却是紧紧的跟随在云舒身后。
两人加快了步伐,也尽可能挑大道走,于黄昏时终于是到了下一座城镇。
入了城,没再察觉到异状的云舒终于是松了口气。
她望向君邪问道:“你觉得可能会是谁?”
“不知道。”君邪摇摇头,“现在的沐国聚集了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谁都有可能。”
摆于明面的,隐于暗处的。各方势力如嗅到腥味的豺狗一般,企图从这濒临死亡的沐国“尸骸”上分出一口肉,一碗汤。
盟友、敌人,乃至旁观者,都有可能是那只率先吃肉的豺狗。若是问谁最有可能?呵,盟友或者旁观者!因为他们急于赶在敌人之前,抢食。
到如今,谁都有可能第一个出手对付他两,可以说猜测的范围涵盖了整个大陆。君邪真的是无从猜测。
见到所爱之人愁眉不展,云舒也是不忍,建议道:“没事,我们先寻一家酒楼休息吧。”
想了想,君邪道:“也好。”
两人就此寻了一家酒楼,这一次他们没在楼下吃饭,而是直接将饭菜叫到了客房。
看着从刚刚开始就愁眉不展的君邪,云舒给他盛了晚饭,宽慰道:“先吃饭吧。”
“好。”
君邪接过饭碗,生硬的扒饭。
“君邪你怎么回事?”云舒拍案大怒道:“我一亡国公主都没有自哀自怨,你一顶天立地的男儿怎的整天唉声叹气!”
云舒的这一举动吓了君邪一跳,望着眼前恼怒的佳人,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没有自哀自怨,可换成了嚎啕大哭。而且自己明明是在沉思,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唉声叹气。
这摆于眼前显而易见的事实,怎么到她嘴里就颠倒了黑白。
“怎么?我说的不对?”云舒笑眯眯的面向君邪问道。
这么显而易见的威胁君邪自然是看的到出,十分顺她的意道:“对,对极了。”
“那就快吃饭,来多吃点菜。”
望着忙于给他碗里夹菜的云舒,哪还有半点杀气腾腾的模样。唉,女子都是善变的动物。
君邪狠狠的扒了两口饭,算是无声的抗议。
一顿饭后,君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又不禁骤起眉毛。
云舒给他倒了盏茶后,询问道:“你究竟担心什么?”
自从今日得知有人跟踪后,君邪就一直心神不宁。对于此云舒觉得他们两人小心点就好,实在不明白君邪在担心什么。
而这一问题也问住了君邪,如今这般他还担心什么?
两人已是孑然一身,确实没什么可在失去的,他又担心什么?
是了,还有彼此。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失去她。
忽而见君邪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云舒一时慌了神,娇叱道:“看什么,问你话呢!”
“我担心失去你。”
云舒闻言后,原本红润的脸庞瞬间煞白,“这会成为现实吗?”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国,如今只有你了。你也有可能会离开吗?”
望着此刻六神无主的云舒,君邪心中一痛,肯定道:“不会!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这份可能成真。”
心底更是默念道:“各方势力,希望你们贪利的时候不要触
及我的底线。不然谁触及,谁亡国!”
听了君邪保证的云舒安静了小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云舒……”
“我没事。”云舒笑道:“我还等着看你位极人臣,构建你跟我说的国家,有民心的国家。你会让我看到的,对吗?”
“对!”
虽说命运由自己主宰,但总有一个人能影响另一个人的选择。现在,就今晚,君邪愿为了这一声“对”,重返他所厌恶的权利之争。
次日,两人再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如今,他们已经接近沐国的北部末,也就是说沐国已经亡了,再上可能就会遇到三帝军队。
可君邪并没有劝解云舒,他知道这是云舒的心底的一个执念。若是不解开,即使将来真的为沐国复了仇,她也不回放下。
君邪想见到的是一个于他身边巧笑嫣然的云舒,而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所以,既然她要上,那就再北上吧。
而就两人出城行了一段路程后,云舒再一次主动拉住了君邪。
“又有人跟踪?”
有了上次的经历,君邪不难猜出云舒此举的含义。
不一样!这次跟踪他们的人明显带了杀气。
云舒心底否决了君邪的猜测,口头上却肯定道:“是有人跟踪。”
君邪建议道:“于下一座城池还有两天的路程,要不我们回城?”
这个办法无疑是个稳妥的办法,可就怕心怀执念的云舒不同意。君邪说出来之时,就一直关注着云舒的神态,唯恐她不同意。
好在,这一次云舒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倔强,在考虑稍许后便也同意了君邪的想法。
而回城定然是不能再原路返回,两人只能走辅道迂回。
一路上,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可心神却时刻紧绷。
终于,在某一刻,云舒说道:“他们没有再跟踪了。”
君邪不疑有他,说道:“我们还是回城,防止他们可能的攻击。”
云舒站于原地,没有回应。
君邪叹息道:“我知你心底不想要这个结果,可如今非常时期我们当以我们自身安全为主。”
反复思量后,云舒终于妥协的点点头,算是应了君邪的话。
两人就此全力赶回城池,而就某一刻,云舒停下了脚步。
“我饿了。”
君邪无奈道:“再忍一下,我们离城不远了。”
云舒这次没有妥协,反而不满道:“你骗我,至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可姑奶奶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去找吃的给你?”
“我刚刚听见了流水声,说明附近有河,你去捉鱼给我吃好不好?”
君邪没有回应。云舒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好不好嘛,君哥哥。”
一声君哥哥喊得君邪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忙撇开云舒的手道:“好好好,你在这里等着。”
云舒开心道:“我就知道君哥哥最疼我了。”
说完,她就发现君邪看她的眼神很是古怪。君邪的目光羞得她低头,可她仍低声囔囔道:“你怎么这样看我?”
君邪笑嘻嘻道:“没什么,只觉得撒娇的你挺可爱的。”
云舒低声娇叱道:“死样!”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亦是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可看呆了君邪。
“咳咳,那什么,我去找吃的了,你在这等我。”君邪实在不敢多看此刻一娉一笑皆是风情的云舒,咳嗽几声掩饰尴尬后,便慌忙转身离去。
“等等。”
君邪停住了步伐,回身问道:“怎么了?”
云舒认真的打量了君邪一番,才笑道:“没,你去吧。”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惹得君邪再次沉沦。直到佳人嬉笑,君邪才再反应过来,讪笑一声,转身似逃一般离开。
望着慌手慌脚离开的君邪,云舒不由笑出了声,低声道:“真是个呆子。”
目送着君邪入树林,身影渐渐远去而至不见。云舒忽而转身离开,可没走两步,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君邪离去的方向,心一狠终不再回头。
云舒这一次是义无反顾的离开,再没有片刻的犹豫。
于树林间穿梭,行了近五里后,云舒终停下了步伐。
“你们终究是忍不住了。”
云舒亮剑,冷冷地环视着四周。
忽然,就林间出现了一名又一名身着黑衣的人。
领头之人道:“是公主殿下主动离开的他。”
云舒对于他们的公主之词,仅是冷哼一声,而心底却不由放松下来。
这些人真是冲她来的,离开了君邪,他应该安全了吧。
领头之人似乎看穿了云舒的想法,说道:“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们的目标就只有你,不会牵连到其他无辜。”
云舒听后不由心安了几分,可她嘴上却并不放过这些人,“藏头露尾,你们找死那便来。”
“呵~”
领头之人笑出了声,随及道:“上!”
那些身着黑衣的人领到命令,皆亮兵器杀向了云舒。就此时,云舒才发现对方皆是先天。
她本为先天武者,对两个同等级的先天就已感觉吃力,何况是面前这般八个。
可她不愿束手就擒,便是与对方搏命。
刀光剑影间,云舒与八人交上了手。她剑法可谓精妙,可奈何对方出手亦是狠辣,招招攻其要害便是硬取她性命。
山穷水尽下,云舒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拼着生死一战。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倒是让八人有些束手束脚,一时不好下狠手。
就这般僵持下,云舒身上伤越发多,可剑法越发犀利。挥剑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好个精妙!
领头之人见就于此时云舒还在垂死挣扎,心底不免有些恼怒。气愤下,他下令道:“所有人尽快斩杀此女。”
紧跟着咬牙道:“不惜一切代价!”
领头之人发令,其他几人再不敢怠慢,出手比起之前越发无情,更有甚者亦如云舒的以伤换伤。
这般下,尽管云舒剑法再精妙,打法再凶狠,也抵不过八人的狠辣。渐渐的,便落了下风。
忽然,一棍袭来,云舒躲闪不及,硬吃一记。
那棍横扫腹部,力道十足,疼得云舒倒地,直吐苦水。
领头之人赞赏的望了那挥棍之人一眼,随及持刀上前就欲解决云舒。
于此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急促的声音传来。
“住手!”
第二百三十章 喜欢云,喜欢你
云舒望着气喘吁吁的君邪,强忍着疼痛不敢置信道:“你,你怎么,来了?”
环视一圈后的君邪先是对那着黑衣的领头之人道:“兄台可否先让我说几句话?”
说完,他并没等领头之人回应就直接走向云舒,嘴里还不忘斥责,“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自知有错的云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是低头轻声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说再没人跟踪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伸手扶起云舒,看着她身上道道伤痕,君邪心疼道:“疼吗?”
云舒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抬眼便见身边的君某人面色不善,只得轻轻点头。
“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吗?”君邪的语气似在哄小孩儿,虽知此时情景不对,可云舒仍不禁为之莞尔。
见云舒抿嘴轻笑,君邪便知她的心情放松了,不由松了口气。再看向那领头之人道:“兄台见笑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呵呵。”领头之人似笑非笑道:“君公子,你说呢?”
云舒早知对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上前一步想保护君邪,可君邪却将她拉回了身边,又提前小半步护着云舒。
“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莫不要把事做绝了。”
一番警告进退有度,给了领头之人充足的余地迂回。
落于小半步的云舒望着侃侃而谈的君邪,只觉得心底似有一股暖流,终是决定让他保护自己。
“君公子,”领头之人可不管云舒那如懵懂女孩般心思,而很干脆的与君邪说道:“若是我非要将事做绝呢?”
“呵,你可知我是何身份?”
“麒麟子?”
君邪道:“既然你知道你就该了解麒麟子的本事。兄台,我是在惜你的命。”
君邪的有恃无恐让领头之人有点摸不准他的底。说实话,当时他们仅仅只是跟踪而不直接出击,很大程度就是忌惮君邪。
如今,他们所忌惮的人就站于他们面前,还对他们说是爱惜他们的命而各退一步,这份自信让他们心底的忌惮重新被唤起。
“君公子,据我所知你可是位不会武艺的麒麟子。”领头之人还在做着试探。
君邪不耐烦道:“那又如何?你不信我有手段?”
不管是他刚刚气喘吁吁的模样还是之前在叶鑫面前坦诚,就他不会武功这一点似乎隐藏不了,故而他也没想隐瞒。
“所以,你想试试?”君邪眯着眼问道。
“不是。”领头之人很肯定的摇头。
善解人意的君邪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你上头给了你任务,而你如今顾及我又无法完成,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今你是左右为难?”
“君公子果然才智过人,事实就是如此。”
“是叶鑫派你来的吧?”
“不是叶鑫……丞相。”回答得太快,出口后领头之人就已经发现了问题。
这可说是不打自招!
可君邪却觉得奇怪,叶鑫丞相?为何领头之人敢直呼其名,而且中间还有停顿似在思考。
不过这点想法君邪暂时按下,道:“既然你家丞相愿与我再下一盘,那就不要再穷追不舍了。”
说完扶着云
舒就欲离去。
“慢着!”
领头之人盯着君邪道:“你都已经猜到了,丞相他也就不想再与你博弈。”
周围的其他七个人立刻上前围住了君邪两人。
君邪眯着眼厉声喝道:“你们莫不是想死?”
“死?”领头之人大笑道:“丞相若知道你猜出是他派人杀你,我们回去后也是死。那么,我和兄弟们何不赌上一把呢。”
“麒麟子,公主殿下,说了这么久的废话也该够了!”
八人围住君邪两人,再亮兵器,似已是不死不休。
“怎么办?”云舒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八人,小声的向君邪询问。可她见君邪并未理会她的询问,而是死死地盯着领头之人。
再见其额头的冷汗,云舒恍然,到底还是嘴上功夫。也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真正制敌的方法,终究不过是一场心理的博弈。
而好巧不巧,一番博弈下来,对方倒成了亡命徒,这怎么看怎么都感觉是有意的算计呢。
云舒很想将心底的猜测告诉君邪,可围困他两的八人并没有再给他们机会。
“小心!”
长棍扫来,云舒一把推开了君邪,持剑抵挡。
而也就这一刻,君邪所营造的神秘与强大土崩瓦解,敌人的试探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君公子,麒麟子,你可真能忽悠,就连我都差点着了你的道。”
于此时,得知了真相的领头之人自然是不会忘记对君邪进行一番嘲讽。
君邪自当没听见,思绪急转下考虑的是如何脱身。
可领头之人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杀了他们。”
其余七人得了命令,皆出手。
云舒大惊,忙将君邪护于身后。可这却成了她的破绽。
与之前的拼死一搏不同,君邪的安危成了束缚她手脚的障碍,因而比起之前败得更快。
忽有一剑袭来,云舒躲闪不急被刺肩膀。
“云舒!”
君邪望着于他眼前受伤的佳人,心底满是怒火与自责。
不习武艺的麒麟子果真可笑,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是**裸的笑话。
又受一剑!
怎么办?怎么办!
心底的自责影响了君邪的判断。
他急于找出破局的办法,却还在忧心着云舒。
越是忧心越是自责,夹着着苦闷与悔恨,于同一刻在脑中炸裂,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他的脑海里只剩云舒的影子,再无法冷静思考,再无法气定神闲。
这对于一个智者可谓是致命的,可他已经陷入了漩涡无法自拔。
此刻终是明白云舒是他软肋,一直都是。他也是人,于此时此刻再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乐观向上,无欲无求,偶尔还有点不正经,你的性子很适合做麒麟子。”
昔日恩师的话回荡于耳边,可恩师错了,并非无欲,就一**他都过不去。
呵~
上一代麒麟子也是为情所困,为了情而颠覆世界,这一代却是依旧逃不了情的束缚。可悲!
情之一字,害人不
浅,却有多人甘死如饴。即使是麒麟子亦是如此,或更为甚,可谓重蹈覆辙......
剑,刺穿了云舒的腹部,血,凝成了花落于大地,红得鲜艳,更为刺眼。
她回眸,嫣然一笑。
剑收,倒地。
那嫣然一笑的凄美深深刺痛到了君邪。
“不......不,不!”
君邪连滚带爬地来到云舒身边,颤抖的手不敢触碰这份易碎的梦。
“君邪,走!”
泪再止不住,也再顾不得其他,他只想好好抱她。
“不,我不走!”
这份情他要紧紧抓在手中,此生分离此情不渝!生不同衿死当同穴!
“你,好傻!”
云舒的声音很轻,似风般过之而飘散。可君邪就愿为那追风的少年,“傻!我好傻。”
再迎来的不是云舒的笑,而是刀的破风声以及领头之人的狂妄。
“既这般相爱,我便祝你们做对亡命鸳鸯。”
可刀,终究没落到君邪头上。
随着几句骂娘,几声惨叫后,四周又静了下来。
可君邪却管不得四周,在他眼里只有云舒。
而她则笑了。
微晕红潮一线,拂如梅白透红,两颊笑涡如雪凄美。
“好好,活下去。”
“不,不要!”
云舒缓缓伸手,欲擦拭他的泪。
只是,再擦拭不到。
“不,不,不......”
如神经般低声囔囔的他轻轻摇晃着云舒,似不相信她会睡去。
可她终是睡去了。
“君公子,节哀。”
“滚!”
君邪回头冲来救他的人咆哮。
他不信眼前的一切,他相信她只是因为困了才小睡一会。
“你还会醒的,对吗?”
你说过,你要看我位极人臣;你说过,你要看我构建具有民心的国家;我会帮你复国,为你灭夏,灭三帝!
你困了就先睡吧,等你醒来,世上已无三帝,有的只是你的国家。
三帝!夏!统统要陪葬!
还有那些隐藏于暗处算计的,也逃不了!
是的,君邪就是个傻子,他连他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可他不是瞎子,谁的仇谁的错,他看得清清楚楚。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缓缓的抱着云舒起身,在她的耳边低语:“我等你醒来,或者你等我找你。”
说完,抱着她踉踉跄跄地走出树林,没再多看旁人一眼。
她说她的姓氏为云,她也喜欢云。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若是没有束缚牵绊,她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这跟君邪很像,所以她与他总有不少话题。
所幸的是她能遇到他,或是捉弄,或是爱护,她于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活得最为真实。
这般真实让她欢喜,就如同天上的云般或卷或舒,自由自在。
因此,她喜欢云,也喜欢君邪。
回忆起往日种种,君邪不由将云舒抱得更紧,“既然你喜欢云,也喜欢我。我便带你去最接近云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一章 晚霞
莲山下,叶清川不安的来回踱步,终安耐不住心底的担忧,询问道:“陶先生,你是亲眼见那人上去的吗?”
“是的。”陶老板点头道:“亲眼所见。”
望着眼前的莲山,今日的记忆再浮现于脑海,“在我救了那小子之后他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或许,是想安静的与沐国的公主殿下告别吧。”
是的,是陶老板即使赶到救下了君邪,可他还是来晚了,或者说他赶巧了,仅仅只是救下了君邪,而佳人却已逝。
至始至终,君邪都只对他说了句,“滚!”此外便再无他言。那时的君邪眼底只有云舒,已经逝去的云舒。
即使身已渐渐冰冷,可君邪仍怀抱着以期望给予她一点温暖。他的可伶,如迷途的孩子般无助,怀抱着她,浑浑噩噩下却是走上了莲山的路。
此山或许不叫莲山,亦或许就叫莲山。仅是与旁边两山相称而形似莲花,信口一叫,谁又知道正确与否。至少陶老板是这般称呼。
他是看着君邪上山的,可他并没有继续跟随。
或许是为了道别,亦或许是其他呢?他一个外人又怎好意思跟上。
“但,这也将让你的救援变成赌徒的赌注!”叶清川颇为愤慨。
陶老板听了叶清川的话后,莫名其妙的问出了一句,“你做过令自己良心不安的恶吗?”
叶清川一愣,继而明白了陶老板的想法。思索答案的他忽怒忽悲,却是猜不透其内心的真实。
最终,叶清川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推卸道:“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作恶的应是这心起风波之人。”
“你不是?”
“呵,你亦如此!”叶清川毫不客气的反击道:“你、我,还有他,谁人不是这样。良心的不安?这东西也只有在夜半三更偶然想起时才惺惺作态的忏悔一番。若真要细究,你、我,还有他,就真的干净吗?”
陶老板沉默。活到今天,他手上所沾染的鲜血已是不少,为权为利,手底怎么都有一两个冤魂。
呵呵,现在看来,真是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如何?”叶清川步步急逼,想是陶老板触及了他心底的伤,不然怎会像条疯狗般紧咬住不放。
最后,陶老板垂下了那曾沾染鲜血的手,紧盯着叶清川道:“你,真不简单。”
一语双关,叶清川听出了话外的意思。
对于这份嘲讽与威胁,他反而大笑,调侃道:“不然,你们王上何必要费劲心机得到我,就如同现在这般费尽心机!”
最后的“费尽心机”四字近乎是咬着牙说出,可见他的心底亦是不平静。
陶老板盯了叶清川两眼后,便主动移开了目光。他不是姚老头,对易枫没有姚老头那般忠诚。于他而言,易枫是个掌握了他性命,亦掌握了他前途的人,也就仅此而已。
叶清川看着陶老板主动离开视线,笑道:“所以我说我们一样。”
理由充足,事实就摆于眼前,陶老板再无话可说。
得胜的叶清川见陶老板沉默,再没有咄咄逼人。或许是刚刚的交锋让他回忆
起了些不想回忆的曾经,深深一叹的叶清川望着莲山道:“那上山的人曾经也许和我们不一样,但此时的他一定与我们一样,或者更甚。”
这一刻的他也没再指责陶老板不跟随君邪之事。一番言语的交锋让他又看到了一位“天涯沦落人”,这场赌注赢的概率似乎还挺大。
罢,于此事已如此,也只得静静等君邪下山。
……
而就叶清川与陶老板争论善恶之时,君邪终于是到了山顶。
莲山本就不高,也许是山的品像,也许是君邪失了智,反正君邪选择了它,此刻的他抱着云舒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山顶。
或还有一原因,这莲山是目光所及的最高山,这似乎是更为合理的解释。山曾经无名,现在亦是无名。到了陶老板的嘴里就成了“莲山”。
可君邪不喜欢这个名字,即使他不知道陶老板起的名字是什么,即使他不知道陶老板已经随口起了个名字,但就上山之时他已经不想让这座山有名字了。
云卷云舒,去留无意。这座山是他最后陪她的地方,应该也要像她一般无拘无束才是。那世俗之人的条条框框,那被强行冠以的姓名都是一种无形的约束,他不想她最后留在的是一个牢笼。
没有山名,挺好的,去留无意。
“我说的对吗?”君邪抱紧了怀中的佳人,低声呼唤道:“云舒。”
似听到了呼唤,亦可能是感应到了这份情,君邪见云舒的睫毛就于刚才似乎微微颤抖了下。这一发现可让他欢喜若狂,可他不敢出声,怕是场梦,出声就怕惊扰了梦中人。
不知梦中的人是他还是云舒,但他都不想打扰,就静静看着云舒,期待着可能的希望。
静静的等待,终于,终于云舒的睫毛再微微动了下,君邪越发不敢再出声。
或过了许久,或可能仅是片刻,云舒缓缓的睁开了眼。
“你,你醒了?”君邪小心翼翼的询问,怕搅扰到重新苏醒的她。
而她,在短暂的失神后看向了君邪,嫣然一笑。
这一笑,倾国倾城,滋润了君邪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晚霞将云染成了红,也将云舒染成了红。她的笑,映于晚霞下是那般的美,宛若谪仙子。
“云舒?”
云舒听到呼唤,轻轻地点头。
“你没事了!你没事了!”
这一刻,他的世界再有了光彩,而一切皆源于她。
他要将心底的喜悦与苦闷都倾诉给她。他要告诉她,没了她后他的世界已没了光彩,这份失而复得他会好好珍惜;他要告诉她,他所说的都会做到,到时云便可在沐国的天空下自由的飘荡;他还要告诉她,他想与她有个孩子,到时,他们一家三口归隐山林,无拘无束……
太多太多,他想说的太多,可他依旧固执的在向她倾诉。
但,她没有回应……
望向她,那缕红润原来是晚霞的光。去了晚霞,她的脸依旧苍白的可怕;仍是满足的微笑,可那是她于最后一眼看到他获救时的满足。
君邪不敢再往上看,可他的目光却不
由自主的看向了云舒的眼睛。
她睡得很安宁,一如之前。
这一刻,君邪的心似被千刀万剐。到底,不是失而复得。
于斜阳落处,一望黯消魂。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无助,彷徨,痛楚,谁来怜这一片影!
他多想,多想她能伸手拭去他的泪,那他就不必再流泪。
可终是没有柔荑拭泪。
忽而,有一只手轻拍他的肩。
“你的痛,我懂。”
这声后,泣声渐小。可君邪并未抬头看来人,仍固执的望着怀里的云舒。
而那人似乎并不介意君邪的无礼,对他那近乎任性的行为也仅是轻笑了之。
“能翻云覆手的麒麟子到最后连所爱的人都不能保护,我们是何其的相似。对吧?师侄。”
来人居然是上一代麒麟子!不过,他们真的何其相似,又同样可怜。
对上一代麒麟子的安慰,君邪没有回应,仍静静地看着怀中的云舒。
“曾经的我因为她颠覆了这个世界。”上代麒麟子并不介意君邪的行为,继续说道:“可我错了,到最后我才发现即使颠覆了世界,即使为她复仇,但她死了就是死了。我退出,不是我怕世上的那些人,而是我要寻她复活的机会……”
一直没有搭理上代麒麟子的君邪猛然回头道:“你,你能复活云舒?”
上代麒麟子道:“我的她也没活过来。”
就君邪神色黯淡之时,他接着道:“可也不是没机会,至少我在为之努力。”
“有几成把握?”
“加上你,十成!”
上代麒麟子挥手间山顶便多了一副冰棺,“你先将她放进去吧。”
机会就在眼前,可君邪并没有立即把握,而是紧盯着上代麒麟子。
“你不必如此看我,我与你师父的恩怨是上一代的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师侄。还有,我并不会伤害她,因为你和我很像。”
这似乎很有说服力,至少对目前的君邪来说多了一份期望。
他起身,缓缓的走进冰棺,轻轻地将云舒放了进去。
伊人还是那般宁静,望着她,君邪不由展露了笑容。
上代麒麟子看着君邪的动作及神态,感慨道:“你和曾经的我真的很像。”
“你的一头白发,是因为她吗?”
君邪没有抬头,问的也是漫不经心。
可这问题上代麒麟子却十分重视,他郑重道:“是的!那时,她的离去对于我而言,可谓是整个世界的崩碎。”
继而又调侃道:“曾经的我可没你这般幸运,有个好师叔来送冰棺,还告知复活的可能。”
君邪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继续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不要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上代麒麟子说道:“我们所做的可不是交易,而是为了爱情。”
君邪沉默。
上代麒麟子道:“你若想看她,就来冰原,我会派人接应你的。”
君邪点点头,目光一直于云舒上不曾离开。
第二百三十二章 去启国
于夜,君邪于莲山上下来,神情那般冷漠如三九寒冬。
待立于陶老板面前时,恭敬一拜。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无需多礼。”
陶老板扶起君邪,叹息道:“可惜我来的太晚,不然公主也不会……”
话没说尽,但余下的话众人心知肚明。
君邪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我会让他们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话说得很慢,可整句无不透着坚定与寒意。这般杀意凛然,得周围几人胆寒。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让周围的先天半仙感到恐惧,真是怪哉!陶老板平复心底的情绪,询问道:“君公子当如何?”
呵,说了这么久,终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君邪心底好笑,却是望着于一旁沉默的叶清川道:“投桃报李,自然是去启。”
叶清川被君邪盯得不舒服,只得开口道:“那就请君公子多多指教了。”
“于叶少府主面前,我可不敢当指教二字。”
场面有些怪异,陶老板也隐隐听出了两人的针锋相对,仔细一想才记起麒麟门与千年叶府似乎颇有渊源。
这渊源是何渊源他们这些外人不得而知,可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渊源。细细一想也该如此,毕竟都是传承数千年的神秘宗门,而且一个门徒遍布天下,一个每代仅有两位传人,怎么看都似乎是针锋相对的存在。
陶老板有些搞不懂易枫为何要将两人都收为己用,这可不是给自个添乱吗?
罢,这事该头疼的是易枫,可还轮不到他。
“两位,如今的沐国已成是非之地,我等还是先回启国,可好?”
君邪与叶清川都默不作声。
“那,两位请。”
君邪对陶老板点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可看似要走,但更像是靠近叶清川。
“这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这于耳边的低语如死神的吟唱,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而仅是一瞬,叶清川便压下了心底的恐惧,低声回应道:“至少能保我性命。”
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得见某些人的小动作。可君邪不明说,叶清川便也点到为止。
陶老板与其他先天看着一头雾水,在他们看来两人只是相互打个照面。身为半仙的陶老板能听到两人的话,而他也仅认为是两人敌对的行为。
可不想,莫名其妙的一问一答却已将某件事探清,也让君邪确定了最后的目标。
“走吧,诸位。”君邪道:“去启。”
君邪终是踏上去启国的路,于路上他也看见了纷乱的沐国。或许这是沐国在毁灭前最后的疯狂。
而沐国终究是被三帝的军队所灭,可盯着这块蛋糕的却并不仅仅只是三帝。
或是复仇,或占据大义,一个个小丑大国轮番上场,冠冕堂皇的收刮着最后可得的利益。
沐国呈现一片混乱。也许,只有当三帝瓜分好时,这份混乱才会结束。
君邪并不心疼此时已经名存实亡的沐国,因为没有云舒的沐国不是他想要的沐国。既然不想
要,又何来的心疼。
冷眼旁观着它绽放最后的绚丽,于他不过仅此而已。
“这最后的疯狂恰恰最能体现它的价值,是不是很可笑?”叶清川别有用心,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君邪的机会。
可他想错了,失去了云舒,沐国于君邪而言早已没了意义,他打击不到君邪。
当然,君邪也不会束手待毙,他反击道:“以你的眼见,这份肮脏确实可称得上价值。”
“你称瓜分夺利为肮脏,可有想过你也是被瓜分的战利品?”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针锋相对,也将不会是最后一次挖苦。落于他两身后的陶老板起初颇感头疼,到现在却已经麻木。
望着两人,一个是麒麟门麒麟子,另一个是叶府少府主,可说都是经纬之才,却像孩子般拌嘴,谁又能想到。
至少陶老板没有想到。
才同行便已经针锋相对,真是不敢想象他两合作时将会如何。陶老板的心底已不由为易枫担心。
“阿嚏!”
远在翼郡的易枫经陶老板的念叨,不由打了个喷嚏。
于他不远的小白眯着猫眼慵懒地翻了个身,继续享受着它的日光浴。
“着凉了?”
小白都在易枫身边,那穆菀青自然也在。
对她的关心,易枫只觉得心暖,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穆菀青见易枫回应她后又低头看地图思索,不禁道:“目前局势还不明朗,你不要太操心了。”
易枫想了想,道:“好。”
这仅仅只是宽慰穆菀青的话,若真论,可不操心吗?三帝明明可以迅速平息沐国的纷乱,但如今的沐国依旧混乱,只说明三帝出了问题。而最大的可能就是三帝的合作出现了问题。
顺着这个想去,横在三帝之间的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启国。并不是易枫杞人忧天,而是以启国与靖国的渊源,若其他两个帝国想染指启国,就有可能出大问题。
沐国的纷乱处理越晚,这种可能就越大,易枫不得不防。
一旁的穆菀青见易枫口头应好,可实际所做却南辕北辙,不由苦笑,只得起身走到他身边轻按他的肩膀。
“好好休息一下吧。”
既已做到这份上,易枫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只能放下心事好好享受。
手如柔荑,轻轻按捏着肩,这种柔而惬意的享受确实让人舍不得。
过了一会,易枫握住穆菀青的手,起身,将她拉到刚刚他所坐的位子。就穆菀青不知所措之时,他走到她身后轻声道:“我来。”
穆菀青羞涩地点点头,坐下享受易枫的关爱。
他捏的不是很好,力道把握的勉强可说恰当。可即便如此,穆菀青仍觉得开心。
这份悄无声息的爱滋润着她的心田。恍惚间,她想若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喵~”
或许是再受不了两人的恩恩爱爱,小白起身伸了个懒腰便跳窗而去。
不知不觉,穆菀青已经睡去。
易枫取了衾盖在她身上,蹑手蹑脚地拿起地图又在琢磨。
可某一刻,阳光透
过窗,照于她的脸,却是让一旁的易枫心动。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宁而静,却是美。
这种夹带着淡淡的温馨的感觉让易枫心安。
他背负仇恨太久了,是早已忘了这份感觉。而穆菀青再敲开了他心底的门,让他体味这份美好。穆菀青真的改变了他许多。
等穆菀青再醒来时已是月上梢头。
睡眼惺忪的她第一眼便见了易枫,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羞涩下睡意便也随之消散。
忙起身端坐,整理好了衣襟见他还在看,不由娇叱道:“看什么呢?”
女儿家的娇憨最是动人,引得易枫轻笑。
穆菀青再受不了易枫的目光,转移视线,又问到:“小白呢?”
“小白?小白?”
连唤几声后都没有反应,穆菀青低头道:“我要去找小白。”
说完,也不等易枫回应便慌忙离开了。似乎是为了逃离,又似乎是真的关心小白,谁知道呢。
余下的只是易枫的笑声。
还未走远的穆菀青听到那笑声脸更红了,步伐也是赶一般更快了几分。
女儿家的脸皮总是那般薄,也是忘了当时的她是如何表白的,或许是爱得深沉才会放下一切。
易枫想起她曾耍小聪明让他背她,曾想起她趁他睡时吻他。或许她并不知道,那是的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敢睁眼才会让她得逞。
原来,他们两个都是小心翼翼的人,到最后也小心翼翼的呵护。
不过,这似乎很好,也很单纯不是吗?
因为比起易枫与穆菀青,君邪与云舒才更让人揪心。
易枫一手捏着叶清川送来的信,另一手轻轻地抚慰着信鸽。
信上写着云舒已经死了,也写了在云舒死后君邪的状态以及他的决定。
对云舒的死,易枫并不惊讶,他所惊讶的是君邪的反应。
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这可与他记忆里的君邪差距很大。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云舒,这份喜欢甚至可能超越了其他情感。
又是一个复仇的人!
曾记得当时叶清川曾对易枫说过,如此这般莫不是想组个复仇者联盟?
当时的易枫没有回应。因为易枫觉得即使君邪爱云舒,但以他洒脱的性格,这份爱不会很深。
可易枫错了,还错得离谱。
君邪不仅爱,更爱得深沉!
这可是易枫没有想到的。如今再看,似乎那组个复仇者联盟也不是戏言。
只是每个人,不知要复仇于谁。
信上所写定不尽然,至少,易枫便可猜出几点叶清川所没写的。比如君邪最后安置云舒是于山上,又比如君邪想通或认准了什么,才会从那失魂落魄中走出,再比如......
太多太多叶清川没有言明,这其中或许只有无关紧要的琐事,但若有刻意隐瞒的事呢?
要知道人皆有私心,易枫可保不准叶清川会对自己决定的忠诚。他们在他们看来都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想到种种,易枫捏着信,久久不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割地
近半月的时间,君邪随着叶清川等人众是来到了翼郡。
立于城门,君邪仅是随意瞥了城墙上的“翼郡”二字,便入了城池。
叶清川见状不禁询问:“君公子不是第一次来?”
要知他第一次来翼郡都于城门站立许久,而君邪仅是随意一瞥便不再多看,他心底自然是会有些好奇。
君邪头也不回的走前,只留一句,“比你早来。”
叶清川也不恼,慢慢地跟在后面道:“所以我很好奇你故地重游的心情?”
“关你屁事!”
再在后面的陶老板与诸名先天无语的看着眼前拌嘴的两人,心底都不由发出了感慨:“不得半分安宁,可真是冤家。”
要知这可半月来叶清川与君邪时常斗嘴,且斗得不亦乐乎。他两倒是过了嘴瘾,可苦了众人的耳朵。
原本以为到了翼郡,终于能消停,可结果却是一如既往。
将这么两人整合,易枫是有多大闲心?陶老板真的有些担心易枫的耳朵。
入城,君邪原先想去酒楼休息。可陶老板一再言明先入启宫,还告知易枫早已等候多时。执拗不过,君邪也只好随他们一同先入启宫。
临近启宫时,见易枫、穆菀青等人立于宫门等候。君邪这才相信了陶老板的话。
再见易枫,君邪不禁暗中握拳,但到最后终还是松开,迎上前去行礼道:“启王。”
易枫立于宫门迎君邪已是给他诚意,可易枫也担心君邪计较当年之事。所以他虽然站在宫门,可并没有上前迎接,一直等着君邪的表示。
一直到君邪上前行礼,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却是笑眯眯地扶起君邪道:“久违。”
君邪犹豫了会,才回道:“久违。”
且不说他心底想什么,至少易枫很满意他的态度。而后,易枫又将目光移向叶清川,所透露意思看似询问。
叶清川自然知易枫想问什么,隐晦地瞄了君邪一眼后,回禀道:“禀王上,幸不辱命。”
“好!”
易枫似乎并没有怀疑叶清川的话,抚掌大笑,又朝后使了个眼色。
后面人机灵,忙快步上前,恭敬的将手中所托呈给叶清川。
所托之物虽被黄布遮掩,可叶清川仅瞥了一眼,便知这是易枫之前许他的相位。
易枫上前将布掀开,果然就见一造型朴实的玉章。
只见易枫双手托玉,郑重地交付与叶清川,道一句:“右相。”
“原来到头来还做的是右相。”叶清川心底自嘲了声,也做郑重模样接过了玉章。
右相?
看着手中的玉章,叶清川随及想到易枫定会再找个左相牵制他。念及此,他的目光不由望向了君邪,而对方也正巧看着他。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了给众人接风洗尘,易枫早已在宫中安排了酒宴。故而众人便顺势去参加了酒宴。
于酒宴上,最令人瞩目的便是君邪与叶清川。因为众人都知道易枫办这场酒宴就是为了二人。
可这本该出尽风头的两人于酒宴上却是低调异常。叶
清川还好,虽不主动与人交谈,但若有人敬他,一概不拒。而君邪却独自坐于位上喝闷酒,既不主动理会他人,也不理睬他人的主动,于宴会上显得格外扎眼。
坐于主位的易枫将这一切收于眼底,可他也不说什么,仅乐呵呵的与他人畅饮。
宴会一直到了晚上才结束。
结束后,君邪本想离宫寻酒楼入住,可却有人迎上来道:“王上请君公子书房一叙。”
得,今晚看来是睡不成了。
君邪心底暗暗诽谤,可终还是随着那人去了书房。
入书房,君邪首先见到的却是叶清川。
仅是一瞥后,君邪便再不看他,而是走于易枫面前说道:“见过启王。”
“免礼。”
“敢问启王寻我来所谓何事?我还得找酒楼投宿,晚了只怕露宿街头。”
言语里带着淡淡的不耐烦,这让易枫不禁皱眉。
叶清川见状,忙解围道:“君公子可入住我家,虽仅是小院,但住下两人倒还可以。”
这次叶清川有意帮自己,君邪虽不愿领这情,但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就此,便也没有再与他拌嘴。
易枫见叶清川出面,便也不想再追究。只是抛给两人信时,故意加重了几分力道,还是说明了他心底的不满。
叶清川不解易枫与君邪间得到矛盾,但既已出面做着这和事佬,也只得继续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故而,这信终还是得由他看。
默不作声的拾起信件,叶清川随意的扫完,脸色却变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
虽说君邪有些不喜易枫曾经的行为,可见叶清川露出此模样,还是不免有些好奇。
叶清川没有直接回答君邪的话,而是将信交于了他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君邪下意识的接过信件,忽记起刚刚他还违逆易枫。
余光一瞥,果然易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在君邪也是个厚脸皮,自当没见易枫的揶揄,而是镇定自若的看着手中的信。
可目光扫完,他的脸色也如叶清川一般无二,皱着眉问易枫,“消息可靠吗?”
虽知他问的是废话,但易枫还是回答道:“可靠。”
叶清川望着君邪问道:“可有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君邪讥讽道:“两个帝国联手要灭一个王国自是手到擒来之事。我又能如何?”
是的,信上所写便是夏虞两帝国已经陈兵沐国,只怕下一步有极大的可能攻打启国。
其实也不能说是可能。三帝的靖国没有参与,那两国陈兵定是要攻打启国。
一直没有参与三帝与叶府八皇战争的启国终究还是逃离不了这场席卷整个大陆的风暴。
既然逃不过,便只能迎难而上。易枫将两人喊来,可不是单单听他们讥讽的。
“说吧!”
易枫的音调不由提高了些许,可见他是恼怒了君邪的嘲讽。
而君邪却死不改悔,摊手道:“说什么?我若有办法,沐国可就不会被灭国了。”
这理由倒是找的好,
至少易枫无话可说。
知道君邪还在为他们曾经的矛盾而生气,易枫只得望向叶清川。
叶清川终是没办法,只得道:“君公子,你今晚可还想住我家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刚刚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帮我了?
这层意思三人都听得出来,可说得委婉,既顾及了易枫的脸面,也照顾了君邪的感受。
君邪颇为奇怪的看了叶清川一眼,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割地。”
“割地!”
易枫起先惊讶,但细想之后也觉得有几分可行。毕竟启国占的是靖地,若是直接割地给夏虞两国,靖国自然是坐不住。到时再在旁煽风点火,那启国之危便可解。
计是好计,但易枫就是有点不舍。
“计策已经告知启王了,我就先走了。”
君邪见易枫沉思便知道他在权衡得失,也不想再与他在这干耗,说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开。
叶清川见君邪离开,便也向易枫告辞。
易枫心底计较着得失便也随他。
“君公子等等我。”
出宫后,叶清川急忙跟上君邪。
而君邪却颇为奇怪的看着叶清川,询问道:“今晚你怎么这般奇怪,可不像平时的你。”
叶清川反问道:“呵,我若如实告诉君公子答案,君公子可否也会解答我心底的疑惑?”
“这其中有关系吗?”
叶清川点头道:“必然的因果关系。”
君邪想了想,说道:“你问吧。”
“君公子,你今日对王上的愤恨是因为之前的矛盾,还是因为那件事?”
叶清川可不瞎,他自然能看到在今日君邪见易枫后的不对劲。可他奇怪的是易枫仅是气恼,并没有处罚他,这才让叶清川有了如今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君邪也明白了叶清川今晚表现得奇怪的原因。基于之前的承诺,他还是回答道:“之前我两是发生过矛盾,可在他不知道在哪里游荡之时,我却还是帮他稳定了翼郡,这答案可行?”
君邪所说的自然是易枫跟随姚老头等人寻觅他父亲留给他宝藏的那次,没想到那次经历到君邪口中却成了游荡。这让易枫知晓不知该是何表情。
当然,叶清川是不知晓这件事,他也不必知晓,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到底,君邪的愤恨还是因为那件事。
“君公子,怕不需要再得到我的答案了。”
的确,就叶清川问出这个问题之时,君邪就已经知道他今晚为何一反常态。但君邪仍旧说道:“还是说说吧,毕竟人要重承诺。”
叶清川点点头,说道:“能报复叶府的只有启国,而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启国,这个答案可行?”
君邪道:“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启国能报复叶府?”
叶清川笑而不语。
“罢了,我也没心情探听他人的秘密,还是寻个地方睡觉吧。”
叶清川笑道:“若不嫌我家小,就去我家住吧。”
君邪大笑,“相府可不小。”
第二百三十四章 摆于明面的斗争
启宫内,易枫还在计较着割地这一可能。
忽然,传来敲门声。易枫连头都没抬就道了句,“进来。”
进书房的是影子,比起姚老头、陶老板等人,影子活得更像是易枫的影子,能做许多这些人不能做的事。
或许是思考久觉得累了。易枫背靠椅子,仰头闭眼小憩,声音也带了点慵懒而显得随意。
他询问道:“如何?”
影子知他询问所谓何事,恭敬回道:“君公子住进了叶右相的相府。”
今日才给拜的右相,改口的真快。
不过,易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更在乎的是两人的态度与言行。这关乎到他能否放心使用两人。
影子知他心事,便将所偷听到的,以及所见到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易枫。
此时若叶清川、君邪在这,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影子所说居然丝毫不差,甚至比他们的回忆更为详尽。
待说完,影子微微抬头偷看了易枫一眼。事情已可能到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坏情况,他在等着易枫的愤怒。
可出乎意料,易枫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依旧维持着刚刚休息的姿态。
莫不是睡着了?
影子心底疑惑,可也不敢贸然上前查看,就只得静静的站于原地。
终于,易枫给了回应,只见他轻轻挥手示意影子退下,可并未开口说话。
不开口就是最好的回答,影子恭敬的行了一礼后,连忙退下。当然,他走的依旧是门,可不再像以前那般来无影去无踪了。
影子的离去让书房再次陷入了宁静。此时的书房中,唯有摇曳的烛光以动衬着这份静态的美。
慢慢的,易枫终于是坐正了身子,而后又稍微前倾双手托腮。
他是在回忆,回忆刚刚影子所说的一切。
思维的敏锐让他抓到了其中的关键点,“那事”。
是的,在叶清川与君邪的对话中,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某事,可两人却并未说明,只是以“那事”来代替。
他俩很小心,而他们的小心也得到了回报。至少现在的易枫就在为此思考。
易枫明白,“那事”至少不是指他与君邪挑明话头,君邪负气而走的事。因为正如君邪所说,在此事之后,他曾于易枫流荡之时帮忙稳固翼郡。
游荡?费劲千辛万苦寻父亲留下的宝藏,甚至为之险些葬于蛇腹,到君邪口中却成了游荡?
于这,易枫也不禁编排了君邪几句。
可若不是这事,除此之外易枫似乎与君邪再没多大矛盾,除了……
易枫曾经说过,信会隐藏许多东西。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很对。
要知道人于当面交谈时都会说谎,更何况是信。而且人只是可能说谎,但信一定隐藏了许多。信上所写便是他人想呈现于你的结论,而许多他不想告知的便不必描述。这信比起谎言更显得虚伪。
至少,叶清川于君邪之事的来信上就是这般体现的。
到此时,易枫虽不知道君邪有没有可能猜测到云舒死亡的真正原因,但他却不得不将君邪可能猜到这一结果纳入考虑。也就是说,君邪
不可信,连同叶清川同样不可信。
那当如何?杀了?
说实话,对于这两人才,易枫可算是费尽心机,如此杀了岂不可惜。
但养虎为患,保不准两人有反噬的可能。
如今,比起割地之事,似乎这一件事更值得考虑。
易枫不是没想过他们口中的“那事”可能与云舒无关,可他却不敢打这个赌。因为若真的有关,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他可不敢冒着险。
左思右想,终不忍心将两人斩杀。易枫还是决定将陶老板喊来细问一番。毕竟陶老板虽不可完全信,但他命还捏在易枫手中,倒是比起他人要可信得多。
这一夜,因为启国回了个叶清川,来了个君邪,易枫终将不眠。
后半夜,陶老板站于书房,向易枫原原本本的汇报着当时的情况。
他道:“我们遵循叶右相的指令,在发现君公子与沐国公主两人后便一路尾随。一直到那个沐国公主离开君公子单独行动之时,我们才派先天下手。可没想到就快得手之时,君公子又赶了过来。好在那领头之人也是机灵,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夏国丞相。”
“而后,他们也是顺利的斩杀了沐国公主,我则于此时出现救了君公子。”
原来,事实的真相竟是这般。如此,当时君邪所感觉的一切不对劲都可说通。
那领头之人敢直呼叶鑫之名便是他并为叶鑫手下;他说“叶鑫丞相”四字时断句,“叶鑫”是他下意识的称呼,“丞相”则是他及时反应过来的补救。
还有,在说通事理后领头之人还要强杀君邪、云舒;还有陶老板及其凑巧的出现;还有……
一切的不对劲之处,一切的凑巧,如今已是真相大白。是叶清川主导的这一切,是易枫设的局。
当时,易枫派叶清川出启国时交于他的那份信就是计划!之后,夏国插手,三帝共同攻打沐国,易枫再让陶老板带先天前去就是最后的结果。
难怪当时叶鑫得知叶清川游说虞国便放了云舒、君邪两人。叶鑫是已经猜到了易枫的想法,故此才会放了两人而不随易枫心意。
谁想易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陶老板率先天刺死了沐国公主云舒。
只可惜,这份真相此刻只在书房中,在陶老板口中。君邪是没办法听到了。
陶老板还在陈述之后的一切,包括君邪下莲山与叶清川斗嘴,包括他发誓要让害云舒的人付出代价,包括他与叶清川的低声耳语。
陶老板对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印象深刻。
当时君邪问道:“这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而叶清川回道:“至少能保我性命。”
当时陶老板仗着半仙实力偷听到了这段对话,可当时的他一头雾水。其实如今的他也好不到哪去,仅是隐隐感觉可能与易枫深夜喊他有所关联。毕竟这件事他是听从叶清川调遣,却不知道内幕。
但这些话落到易枫耳中却不一样,他的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君邪知道真相了!
可知道了真相,他为何还要来启国?是为了复仇?
易枫突然觉得麒麟子没他想的那般简单。事实也正是如此
,每当他以为看透君邪之时,却又是最看不透君邪之时,君邪便如一团迷雾,囚困着他,让他寻不到路。
“王上,你怎么了?脸色这般苍白。”
陶老板陈述完全部经过,却发现易枫额冒冷汗,脸色苍白。
可易枫没有回应陶老板的的话,在陶老板再三呼喊下,易枫终是回过神。
“王上,你还好吧?”
“没事。”易枫摇摇头,随及又摆手让陶老板退下。
待陶老板离去,易枫首先想到了就是让影子杀了君邪。可还未起身,他便又坐了下来。
问题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杀还是不杀。
说实话,这般有威胁的人物最好就是直接斩杀已绝后患,但杀了又岂不可惜。这是把利剑,若能用的好便能杀敌,若用不好就会伤己。
想着这般比喻,似乎问题就已经迎刃而解。因为易枫是个自信的人,一个自信的人还怕掌握不了一把杀人的剑?
最后,易枫不再考虑那么多,因为他的自信支撑着他,要做的就是小心一点便可。
松了口气的易枫此时才发现已近天明,他也不再多想什么,只决定去补个觉好好休整。
至于割地之事,敢用君邪与叶清川,那就将此事交于二人头疼。
而此时的丞相府邸,君邪也在静静等待着旭日东升。
叶清川询问道:“你这般坐了一夜,在等什么?”
“等死亡,或者新生。”
叶清川笑道:“你就这么肯定今夜他不杀你就不会杀你?”
君邪没有说话,可他的笑容似乎就是答案。
他已经给了易枫一夜的思考时间,待一夜过后,这个答案将会保留很久。
回头,望着睡眼朦胧的叶清川,君邪笑道:“你就不怕死?”
要知道他都在等待着结果,而叶清川却还能呼呼大睡。君邪不由有点佩服他。
叶清川却是摇摇头道:“即使他会杀你,但暂时不会杀我。”
“哦?为何?”
君邪相信易枫定是那种要么斩草除根,要么就装作无事的人。这种人怎会有区别对待的选择。
“因为,他需要我去处理溟国那里的一点小事。”
在叶清川出使虞国之时,他再遇到了叶清辉。叶清辉告诉他,他手下的旧部已经在怂恿溟国出兵对付启国。所以,那一次的假打确实有叶清辉等人的身影。
这算是叶清辉给叶清川的一条退路,有这条退路,易枫暂时不会对叶清川怎样,所以他自然不担心会被君邪牵连。
而君邪听后大怒,“你们叶府之人果然卑鄙,居然不早告诉我。”
是的,若早告诉君邪,君邪也不必担惊受怕一晚。
叶清川却没理会君邪的愤怒,而是认真问道:“所以,你既然知道他会猜到你已经得知真相这一结果,你为什么还要来启?”
君邪也不再搞怪,而是认真说道:“复仇的第一步就是让他猜到。”
这,又是一个过度自信的人。或者说,有实力的人都很自信。
“为何?”
“一切都摆于明面,这不很好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奇葩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透过窗照入屋,宣告着夜的结束。
这一夜对于君邪而言是平静的一夜,因为并没有发生惊心动魄的杀与被杀;对他而言也算是得上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因为他一夜担心,一夜未睡。
如今结果已定,君邪不禁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叶清川问道:“可安心了?”
可君邪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转进被窝睡个回笼觉。
知他一夜未睡,叶清川也不再打扰他,起身推门而去。
可君邪想休息,却有人不想让他休息。他刚睡下,是最为疲惫的时候,但还是被又回了屋的叶清川给叫醒。
叶清川无视君邪的愤怒,振振有词道:“起来吧!王上派人来请我二人进宫议事。”
此时的君邪睡眼朦胧,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呻吟道:“叶兄,叶大丞相!”
叶清川有点受不了他这语气,忙询问道:“怎么?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
君邪睁开布满血丝的眼凝望着叶清川,郑重问道:“你说启王会不会不想杀我,而想累死我?”
起先叶清川是愣神,待反应过来不由哈哈大笑。
昨夜是君邪自己要守到天明,如今倒是怪起他人来,看来怨气可不小。
叶清川最为高兴的事便是看到君邪吃亏,这等大快人心的事自然乐得他大笑。许是叶清川的笑声吵醒了半睡半醒的君邪,君邪此刻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可不是知己,而是可称得上“世仇”的人。
于这种人面前,他的抱怨就是别人的笑料。看来真是睡糊涂了,连敌友都分不清。
“怎么?可要我帮君公子向王上赔罪?”叶清川可不想放过这送上门的机会,紧逮住就是要好好嘲讽君邪一番。
“放心,我会跟王上说:君公子彻夜未眠,如今正在补觉。如何?”
就叶清川逮着机会嘲讽君邪之时,君邪已将鞋袜穿好,起身走到叶清川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若是启王问我为何来迟,我便说是他臣子耽搁的,如何?”
叶清川笑道:“你距做臣子也不远了。”
君邪亦是针锋相对道:“但还不是,不是吗?”
叶清川笑容一僵,可马上又笑了起来。
“不是臣子?这般清高?唉,我这相府小,可容不下你。”
“姓叶的,你挟恩图报!”
“姓君的,你过河拆桥!”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不愿退让一步。一直到易枫派来传他们的人再等不下去又来催促,他两才借坡下驴不再计较。
可两人火气还未消,都是冷哼一声,各自头偏一方才随那传唤之人而去。
书房中,易枫见进来的两人都摆着一副臭脸,心底不禁暗道:“莫不是都吃了火药?”
他早就听陶老板说两人一路都在拌嘴,是对冤家。可如今才是大早上,怎么两人火气都这般大。
心底虽有不少计较,可易枫权当没见,至多仅是咳嗽一声暗示两人。
君邪听到咳嗽后,拱手道:“见过启王。”
他还未是易枫的臣,这方面
既然也不必太过拘礼。
而叶清川则只能恭恭敬敬一拜,问道:“王上大清早找我二人来所为何事?”
易枫直言不讳道:“割地。”
君邪闻言,心底暗道:“莫不是真的想累死我?”
果然,易枫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叶清川身边拍拍他的肩道:“你做。”还顺带扫了一旁的君邪一眼。
说完,易枫便不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出了书房,嘴里还故意大声道了句:“困了。”
待易枫彻底离开,叶清川才苦笑道:“君兄……”
“慢着,莫要攀关系。”君邪后退了两步,警惕道:“我还想回去睡觉,你别拉我下水。”
说完,他或许是觉得行动的意义高于语言,便转身就想出书房。
但,君邪还未踏出书房便被两人守卫的两名启军所拦。
“君公子,王上有吩咐,在你未能写出详尽计划前不得离开此处。”
君邪可谓有苦难言,心底叹息道:“完了,那家伙果然是想累死我。”
忽而看见旁边站立的叶清川,君邪计上心头,冲两人呵斥道:“放肆,难道你们还想囚禁你们的叶丞相吗?”
守卫之人说道:“叶右相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懂了,这下君邪懂了,这坑是专门为他设计的,那种坑死他都不会牵连他人的那种。
“想笑便笑吧。”君邪鄙夷的看着憋笑的叶清川。
有了这话,叶清川也不再掩饰,乐得抚掌大笑。
这一幕落于君邪眼里,心底只觉苦闷,不由低声骂道:“正话反话都听不出,叶府的人也就这等了。”
“是是是。”叶清川笑得眼泪都流出,只得缓上一缓,应口道:“君公子不喜,那我就先行回去。待君公子想出之时,我两再合计合计?”
“诶……”
叶清川可不给君邪机会,忙拱手道:“告辞,君公子加油。”
说完便如逃一般离去,应是恐被君邪抓住作伴。
见叶清川逃得这般快,君邪也是无可奈何,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呆在书房。
时间悄无声息的逃匿而去,早上于东刚刚升起的太阳如今已是靠中偏西。
又补了一觉的易枫精神大好,起身随意擦拭后便向身边人询问道:“如何?”
身边人自然知晓易枫询问的是谁的情况,忙回复道:“禀王上,叶右相在王上离去后便也随之离去,只留下君公子一人在书房。而那君公子也是奇葩,他……”
易枫就知道那小子不会安稳,挑眉问道:“怎么?”
身边人道:“君公子腾空了书桌,睡在了书桌上。”
易枫嘴角微勾,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料定君邪不会安静,想不到君邪不仅安静了下来,更是直接睡去。
这般奇葩之人真的是……
想了半天,易枫也不知道该用何词来形容君邪,就单单只觉 “奇葩”一词还远远不足以形容他。
“见过王上。”
易枫闻声回神,惊讶道:“菀青?”
他所惊的不是穆菀青
的出现,而是她喊的“王上”。平时两人都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而今日却这般捧着。
啧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穆菀青起身,对易枫道:“王上,我听说你招了一大才之人,而他此刻正于书房做不寻常之事。我好奇下就过来看看,你不会怪罪我吧。”
语气带着几分娇柔,装得楚楚可怜,易枫又怎会说她,只得道:“不怪。”
“太好了,我就知道易枫哥哥不会怪我。”
得意忘形的某人瞬间露出了狐狸尾巴,待反应过来一下子便再安静下来,余光偷瞄易枫,见他并无怪罪之意,便也安心了几分。
其实,此刻的穆菀青更像以前的穆菀青,易枫又怎会怪罪。
笑着蹭了下穆菀青的鼻梁,易枫道:“走吧。”
而穆菀青则吐了下舌头,才再跟上易枫。
“王上,那麒麟子所在的门派可就是我帝父口中的麒麟门?”
易枫闻声停步,望着穆菀青颇有些不喜。
心思灵巧的穆菀青自然知道他不喜什么,笑道:“好,我不叫你王上了,也不刻意讨好你了。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是可以,但若是叫易枫哥哥再讨好那就更好了。可脸薄的易枫即使心底有这般想法也不会这般说,仅是咳了一声掩盖心思,道:“可以。”
其实易枫不说,穆菀青也能猜到。就刚刚她欢喜之下喊出了“易枫哥哥”,他便喜得刮她鼻梁,这只要不是瞎子都可看到。但她还是不愿多喊,至于原因,她也道不明。
摇摇头,穆菀青又重复问道:“你刚刚还没有告诉我,那麒麟子是不是我帝父口中的麒麟门?”
易枫叹了口气,没等来一句“易枫哥哥”确实有些失望,但至少不是“王上”这等称呼,也算安慰吧。
他叹息后道:“是。”
穆菀青拍掌欢喜道:“那太好了!”
易枫不解。
穆菀青解释道:“当年我帝父就曾说麒麟门与千年叶府两个宗派对建国之类最为熟悉。如今你是得了两人,那称皇称帝指日可待!”
易枫看得出穆菀青是真心替他高兴,便也没将其中的种种隐患告诉她,仅是发自内心的道了句,“谢谢!”
可易枫没有想到这句“谢谢”可恼了穆菀青,刚刚易枫为穆菀青的见外而生气,穆菀青自然也会为易枫的见外而生气。至少,在她看来这不用谢。
她不满道:“谢什么?你做了帝上,我到时也就是……”
说着,穆菀青再说不下去,小脸变得通红。
易枫调侃道:“帝后?”
穆菀青听了,更为羞。
而就此时,易枫却若无其事的牵住了穆菀青的手。
这一下可是惊到了穆菀青,在左右偷瞄了几眼,见无人注意,才任由易枫捏着。可她心底还是紧张,小脸通红,手心全是汗。
心底是既欢喜又担心,着实说不全这滋味。
她便这般被易枫牵着,浑浑噩噩间到了书房也不知。
直到易枫在她耳边轻唤了声:“菀青。”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冰雪聪明
两人挨得可近,耳边传来的阵阵热气,羞得穆菀青更不敢说话了。
虽说穆菀青经常与易枫打闹,可这般亲密也是可不多,再加上周围有不少人,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
一想到这些,穆菀青的俏脸更加红了。
易枫说完提醒了就欲离开,可见穆菀青那通红的耳根,知她害羞,心底便起了捉弄她的意思。
于是更往前了几分,附于她耳后轻轻吹气。
这下可惊着了穆菀青,慌忙间退让了几步。
易枫戏谑道:“怎么?”
“你,你……”穆菀青瞪着易枫,可半天下来除了一个“你”字便再没其他。
可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知不觉间已是泪眼盈盈。
“你,欺负我。”
泪珠顺着脸庞落下,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
易枫此时才意识到他做错了,刚刚的行为可说是与登徒子无二,难怪她会道欺负。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上前安慰穆菀青,可穆菀青却故意躲开了他的手。
易枫的手垂于半空,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再望了穆菀青一眼后还是将手收回,只是轻轻说道:“不哭。”
穆菀青闻声瞪了易枫一眼,但也没再流泪。
擦拭了泪水后,她才随着易枫进了书房。
书房内,君邪早已醒来,此刻正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易枫见他,讽刺道:“醒了?”
君邪起身,回应道:“启王说什么醒了?我不明白。”
易枫看了一眼收拾干净的书桌,又望了君邪一眼,却没再说话。他明了君邪是故意装糊涂,再步步紧逼也是枉然,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此时,易枫身边的穆菀青上前道:“见过麒麟子。”
君邪望着佳人,笑道:“见过公主殿下。”
“我早已不是公主,麒麟子这声公主殿下叫得可有些迟。”
“哈哈哈。”君邪大笑道:“启王这般爱你,可以说你是启王心底的公主,乃至是整个启国的公主,我说得可对?启王。”
君邪将这两难的问题抛给了易枫,易枫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心底不禁暗骂君邪的狡猾。
一旁的穆菀青适时解围道:“麒麟子若这般说,那我便是他心底的公主了,可这殿下二字又从何说起?”
君邪未曾料到穆菀青这般难缠,赞叹道:“公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麒麟子莫说我牙尖嘴利,我已高兴,这番称赞可万万不敢受。”
一旁的易枫颇为赞赏的看了穆菀青一眼,得来的却是穆菀青的白眼。他讪讪一笑来掩饰这份尴尬。
“公主来见君邪所谓何事?”君邪没有在意易枫与穆菀青的小动作,直接开口原由。他可不敢再小看面前的这位佳人。
穆菀青浅笑道:“久闻麒麟子大名,所以今日特来一见。而且,我心底有个疑问想要麒麟子来解答。”
君邪小心道:“连公主这般聪明伶俐的女子都不知?”
穆菀青道:“久闻麒麟子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的旷世之才,因而我才敢向麒麟子提这问题。”
这般捧杀,君邪只得道:
“公主请说。”
穆菀青莞尔,“敢问麒麟子,这睡书桌可舒服?”
于旁的易枫再忍耐不住,大笑起来。
而君邪则道:“比起街旁小巷倒是好了不少。”
“菀青知道了,谢谢麒麟子解惑。”说完,穆菀青再行了一礼,便道告辞。自始至终没再看身边的易枫一眼。
待穆菀青走,易枫还特意去敲了敲书桌,总结出一个字,“硬!”
君邪没好气道:“公主倒是冰雪聪明,连我都无言以对。”
全是称赞穆菀青的话,绝口不提易枫。言下之意便是那是人家女子的功劳,与你无关。
可易枫却不在乎这个,夸穆菀青还是夸他都一样。甚至见君邪夸穆菀青他反而更高兴。
君邪瞥了手舞足蹈的易枫一眼,从怀中拿出了他所写的割地的方略交于易枫,说道:“具体如何操作都在这,我就回去了。”
易枫没想到君邪就已经写好,吃惊之余还是接过了去。
君邪交给易枫后便道了句“告辞”就转身离去。
到门口,他还提醒了句,“公主似乎不高兴,还请启王多去哄哄,免得后悔莫及。”
君邪不瞎,自然能看到穆菀青不想理睬易枫。当时她帮易枫对付君邪,可也没有与易枫多说什么。由此可见易枫是惹到了她。
说完,君邪便离开了书房。他仅是出于好心提醒一句,而后易枫是否听他的,便与君邪无关。
而易枫确实听了,也听进去了,心道:“看完再去哄哄菀青吧。”
想着,目光也看向了君邪交付与他的方略。
这方略开始还好,可越看到后面越让易枫感到胆寒。在某一刹那,他将纸扔在了地上,而杀君邪的想法越发加重。
可那被丢于地上的纸似乎有魔力一般,诱惑着易枫望了一眼又在望一眼。
直到最后,易枫再将它捡起,可却没再看,而是藏进了怀中。
此刻他想将姚老头等人招来,可细想下又觉得君邪所写的不得张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而至于将君邪与叶清川喊来讨论,这是最后他下决心时所作的事,目前还不是时候。
忽而,他想起了穆菀青。心道:“既可哄哄她,又可与她交流,这倒是两全其美。”
心底这般念着,他便也起身去寻穆菀青。
可当他来寻穆菀青之时,却被告知她早已睡下。
易枫抬头望天,见此时日于西斜,已是黄昏,还不到就寝时刻。看来这只是托词罢了。
易枫望了眼局促不安的丫鬟,笑道:“我等。”
说完,便真的倚柱等待。
丫鬟见易枫没有离去的意思,心急之下也只得再进去询问穆菀青。
易枫见丫鬟进去,嘴角微微勾起,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一会儿,丫鬟便出来了。
易枫以为她将迎自己进去,可谁知丫鬟却说穆菀青还未醒。
满怀信心却迎来当头一棒,易枫可不郁闷吗。
但又能如何?他此时离去定然会更加惹恼穆菀青,还是老老实实等着穆菀青愿见他的时候吧。
渐渐的,月上梢头。于期间,丫鬟受易枫逼迫又进屋
几次,可得到的答案都是还未醒。
望了眼明月,易枫又再看向丫鬟,其含义不言而喻。
丫鬟无奈,只得再次进去询问。
易枫望着丫鬟进去的身影,暗道:“这次还不给我面子,我就转身离开。”
这句狠话在他心底说了不知多少次,可如今的他还站在此地。
这一次,丫鬟并没有马上出来,而是过了半响才出。
待丫鬟出来后,易枫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心底还是期盼结果,故而目光并未离开过丫鬟。
于此时,丫鬟笑道:“主子醒了,让我们请王上进屋。”
终于是苦尽甘来,易枫心底别提有多高兴,可他还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好吧。”
丫鬟看破不说破,低头轻笑一声便转身带路。
易枫紧跟着丫鬟进去。他第一次觉得进个屋真的不易,心底也是珍惜了几分。
入屋,只见穆菀青倚座而靠,一副睡眼朦胧的慵懒模样。
看她装模作样,易枫不满的轻哼一声。
穆菀青起身行礼道:“不知王上到来,望王上恕罪。”
王上,又是王上。这刻意的词听着疏远,易枫更为不满,再冷哼一声,才寻位置坐下。
穆菀青示意丫鬟退下,轻步走到易枫身后,为其捏肩,口中说道:“王上是在恼我?”
易枫没有说话,可穆菀青知道他心底的怨气,接着道:“你若是恼我,我离去便是。”
情急之下,易枫转头脱口而出道:“不要。”
穆菀青道:“可你又是轻薄我,又是恼我,我还在你身边作甚。”
易枫此时听出来了,穆菀青这是兴师问罪,她还在恼怒今天他的轻薄。
穆菀青继续道:“你未曾将我放在心上,不然今日也不会当众人面那般做。既然你不喜我,恼我,我离去便是。”
说着说着,已是梨花带雨。
这一下可惊着了易枫,易枫忙起身,轻抚她的面颊,宽慰道:“不哭。”
易枫的话出口,穆菀青哭得更加伤心。
终于,易枫道:“对不起。”
他因为嗓子受伤,很少说超过两字的话,此刻于穆菀青面又再说了一次。
听了那三字,穆菀青也止住了哭声。就三字,她便明白了她于易枫心底的地位,心底皆是满足的欢喜。
可刚刚还在哭泣,她也不好破涕为笑,止住哭声已是最大极限。
易枫见她不哭,终于是松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后背。
两人便这般静静的享受此时的安宁。
一直到最后,穆菀青开口道:“我累了。”
是哭累了还是站累了,易枫没有询问,他主动拉开椅子让穆菀青就坐。
穆菀青欢喜他的举动,坐下后说道:“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易枫正想将怀中君邪交于他的方略拿给穆菀青看,可见穆菀青面色不善,便将这想法作罢,开口道:“无事。”
又觉得这答案似乎还不够好,易枫想了想又补了句,“想你。”
穆菀青终是展露笑颜,而后却是小嘴一噘,伸手道:“拿来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拳掌
易枫知穆菀青说的为何物,但他怕穆菀青还在气头,便故意问道:“什么?”
穆菀青笑道:“我已不生气,拿来吧。”
易枫仔细打量了穆菀青一番,见她不似开玩笑,才从怀中掏出君邪所给他的那份方略。
穆菀青忽然娇叱道:“你果然是有事才来寻我?”
这一通斥责骂得易枫愣神,手垂于半空,是递前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就当易枫不知所措之时,穆菀青忽而笑出了声,“我是吓你一番,看你这样,以后可还敢轻薄于我了?”
说完,她也顺手将方略拿过。
易枫回神,苦笑道:“不敢。”
他这话穆菀青自当没有听见,转而注意手上的方略。
略扫一遍后,穆菀青的脸色也是不太正常。那表情似恐惧又像厌恶,总之是怕了手上的方略。
“谁写的这些?”穆菀青问道。
易枫给她到了杯茶,又给自己到了杯,坐下说道:“君邪。”
“麒麟子?”
易枫点点头。
穆菀青将方略折好回给易枫,说道:“我一女子见识短浅,提不出什么意见,还是你全权做主的好。”
易枫知她是推脱之言,不然也不会这般说,便接过方略放回。
“说说。”
小品一口茶水后,易枫还是向穆菀青询问。如今他信不得其他人,也只能向穆菀青询问。
穆菀青道:“我说了我不知,你做主就好。”
易枫摇头,说道:“说人。”
“麒麟子?”
易枫点点头。
穆菀青恍然,才明白易枫此行的真正目的。想通后的她却问道:“这方略你只给我一人看过?”
易枫愣神,不解其意,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一举动落到穆菀青眼中,心底满是欢喜,暗道:“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想着想着,便不由笑出了声。让一旁的易枫看得莫名其妙。
穆菀青知出了糗,忙收拾心情,道:“若真是麒麟子出的这计策,其心可诛。”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摆明了可直接杀君邪。易枫倒没想到穆菀青这般果敢,但转念一想,她曾经是靖国公主,后又帮自己处理过翼郡大小事务,有此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可她又不知道自己与君邪之间的恩怨,若是杀便早杀了,也不会留到此时。
但这恩怨又不得明说,所以易枫想了想终是没有同意穆菀青的想法。
穆菀青见易枫没有表态,便知道他心底有所犹豫,试探道:“你舍不得人才?”
易枫听后,连连点头,这就是他所关注重点。若非此,在君邪入启之时他就已经下手。
穆菀青知晓后没再说话。她只是提建议,至于具体如何还是看易枫自己。一个掌权者于权势前可以容忍他人给他提意见,可不允许他人指手画脚,这点穆菀青还是懂的。
可易枫却不这般想,至少他现在不这般想。君邪于他而言就是一把剑,他早已想将剑折,可却舍不得剑的锋利。纠结让他下不了决定,他需要有人来帮他。
可穆菀青显然不愿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待茶已凉,易枫还没有下决心。
穆菀青道:“夜深了,还请王上早点回去休息。”
既已下了逐客令,易枫也不好多呆,只得起身告辞。
送至门口,易枫忽道:“晚安。”
穆菀青一愣,随及回了句,“晚安。”
两人四目相对,待穆菀青羞红了脸,主动将房门关上才作罢。
而易枫也趁着月色而回。
披着月光,君邪回丞相府时已是满身酒气。叶清川逮着他询问道:“你怎地喝酒?割地一事想得如何?”
君邪打了个嗝,才缓缓道:“已经妥当。”
说完,看了叶清川一眼,又道:“你还是早点睡,明日启王又得早早传唤你了。”
满身酒气,熏得叶清川难受。得了消息后,他便转身离开。
君邪于后笑骂道:“这般势利!”
说完便摇摇晃晃的去寻他的房间。
入屋,鞋都未脱便直接扑上床,嘴里还囔囔道:“那书桌躺着太硬,还是床睡得舒服。”
次日,果不出君邪所料,易枫早早便派人来传唤两人。
叶清川看着身边萎靡不振的君邪,笑道:“莫不是昨晚喝大,头昏?”
君邪听到叶清川的调侃,故作镇定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叶清川紧咬不放,“举杯消愁愁更愁。”
“姓叶的,你不要太过分!”
“姓君的,你又能如何?”
……
于前方传唤他两的人只觉他们的对话似曾相识,仔细一想才记起昨日两人近乎也是这般对话。
念及此,他不由一叹,若以后天天传唤他们,耳根子便是不得安宁了。
忍受了一路的调侃对骂,到了启宫,传唤的人终松了口气。
对两人行礼道:“叶右相,君公子,王上在书房等你们,还请快快进去。”
入书房,两人依旧摆着一副臭脸。
这一幕让易枫只觉似曾相识,心道:“莫不是他两又是吵了一路过来的?”
虽知他两所属门派可谓“世仇”,但这般不给掌权者面子,易枫多少还是有点不喜,甚至还想过两人是否是故意。
不过,既然连杀他们都忍下来了,也不多这一点。
易枫心底安慰,可也不会给他两好脸色,直接是将方略甩给叶清川。
叶清川见易枫直接甩来一物,便知他是真的恼了,也不敢做得太过,讪笑两声后便捡起了方略。
大致扫了一遍,叶清川的脸变得有些难看,可也仅仅只是难看而已,倒没有易枫、穆菀青他们那般恐惧。
看完,他恭敬的将方略放回到了易枫面前。
易枫望向君邪,道:“说说。”
君邪先是行了一礼,才说道:“方略上已经写得详尽,不知启王还想听什么?”
“全部!”
君邪点头道:“那我就一五一十的条条细说。”
“正如我之前所言,如今夏国、虞国有图启国之打算,并已陈兵沐国,此危急
存亡之时。所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启国与靖国颇有渊源,启国可让地给夏虞两国,挑起靖国的不满而分化三帝。”
“当然,就如此还远远不够,打铁还需自身硬,根本的问题所在还是启国是否强大。”
叶清川在旁帮腔道:“君公子分析在理,可启国底蕴可不上帝国、皇国。而且,你方略所写的似乎太……”
“太血腥?”君邪笑道:“我说过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启国底子本就薄,所以只能采用这等方式来汇聚民心。”
“民心?”
尽管君邪在方略上写了这词,但易枫还是对这词颇感兴趣。
君邪点点头,伸出一个巴掌,道:“如今的各国本质就如同这个巴掌,面积广但心却是散的。”
后又将掌握拳,接着道:“但若是心齐,那所具实力便不可小觑。”
“若论底蕴,启国比不上任何一皇国、帝国。所以启国想要强大便要另辟蹊径,走各国所没走的路。”
“将分散的心聚齐,让启国领土上所生活的人都拥护启国。到时即便有人入侵,全民皆兵下又何来的无兵可用?”
易枫明白君邪的意思,他所担忧的是君邪所写方法太过血腥,若是暴露怕是适得其反。
君邪看出了易枫的担忧,接着道:“启王若是怕反弹,那大可不必为之担忧。于世上最好操作也最易传播的便是谣言,到时若是败露,启王便派人散布说那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抹黑,这局便解了大半。”
“到时启王再施以恩惠,我想启王所担忧的局便可彻底解除。”
不得不说君邪口才了得,即使易枫知道这般做有违天理,可还是被他说动。
叶清川在旁再次帮腔君邪,询问道:“便说此计可行,但割让的土地莫不是太多?”
易枫也点点头,这也是他心底的疑问。
君邪笑道:“这个割让的度是要让靖国心疼的度,不然于事无补。而且……”
君邪抬手握拳,先收向自己再一拳打出,“这拳头是要先收后放才有力道。”
“好了。”
易枫指着叶清川道:“安排。”
叶清川领命。
易枫不想再细究细节,让君邪辅助叶清川后便让两人退下。
待两人下去,易枫忽然道了句,“影子。”
于暗中保护易枫的影子闻声走进书房。
易枫并未望向影子就直言吩咐道:“监视!”
影子正准备领命,易枫又跟了一句,“密切。”
密切监视?看来易枫很不放心那两人。
待影子领命退下,易枫拿着方略起身,缓步走到烛台边。
想了想,他终是伸手将承载方略的纸置于烛火上。纸遇火,顷刻间便被点燃。
易枫已经看出叶清川有意帮君邪,可这不重要。毕竟君邪所写的那些确实让他心动,他也乐得装傻。
但他可不愿毁于两人之手,此时便是利用,待时机成熟便让他们如这承载方略的纸一般化为灰烬。
易枫望着已燃为灰烬的纸,轻轻吹了口气,让那灰烬随之飘散,灰飞烟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古晴
夏末初秋之际,夏虞两帝国于已亡的沐国之地出发,合力攻打启国。
世人皆知三帝想分割各皇国以逐个击破,可启国并未归属叶府八皇的阵营,所以叶府八皇并未出手救助也不出世人意料。
而唯一与启国有渊源的靖国却选择了沉默,既不帮忙攻打,也不出手阻挠。
至此,启国孤立无援,无国家愿助,似乎被灭已是铁板钉钉的事,至多不过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事实却也如此,启国在夏虞两军面前如同薄纸就于利刃,不堪一击。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启国内部,忽出现一伙马贼,尽干些烧杀抢掠的事,弄得百姓民不聊生。
说起这伙马贼也是奇异,启国各城城内的镖门宗派多次出手都未能抓获,他们便如风般来无影去无踪,仅留下狂风肆虐后的一地狼藉。
外有强敌肆虐,内有马贼横行,内忧外患下,启国似乎真的已是岌岌可危。
可易枫却并未率启军奋起抵抗,而是一退再退。也不过一月,启国便沦丧了大片领土。
同时间,于靖国靖都的奉天殿上,靖国的臣子吵得是不可开交。
原先靖国的大部分臣子碍于夏虞两帝国的威慑,极力主张靖国不要插手此事。可如今启国于夏虞两国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那些臣子的心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帝上,启国所占靖东、靖西皆是我靖国国土。我们怎能让夏虞两国占了便宜,损了我们威名。臣恳请帝上派兵向夏虞两国讨个说法!”
有一人出头,之后便有众人呼应。
“臣等恳请帝上派兵向夏虞两国讨个说法!”
于奉天殿上,竟有过半的臣子跪地恳求穆远出兵。
穆远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向严奕,问道:“大将军,你觉得呢?”
严奕行礼道:“臣觉得启国只是一个初具国体的小王国,不足为惧。但若是不慎落入夏虞两国之手,靖国想再收回只怕是难了。”
“这么说大将军也赞成出兵?”
穆远是见严奕站在一旁并未帮腔才故意问他,谁知严奕竟然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帝上。”严奕接着说道:“臣是想说我们这般想,启国必定也是这般想。”
言下之意便是这是启国的诡计,是启国诱惑靖国出兵的阴谋。
说得在理,但跪着的人可就不高兴了。不少臣子说严奕鼠目寸光,更有甚者直接拿严奕上次兵败启国一事说话。整个奉天殿充斥着这些臣子的斥责与质问,闹哄哄的如同卖菜的集市。
终于,忍无可忍的穆远怒吼道:“够了!”
一声怒吼下,奉天殿再恢复了安静。
“一个二个吵吵闹闹如同泼妇骂街,像什么样!”
众臣听到穆远的斥责,一个个噤声低头,不敢再触他霉头。
穆远环视一眼,见所有臣子此刻都一副担惊受怕样,只得看向严奕道:“大将军,你接着说。”
严奕用余光瞟了一眼,却见各臣子都是战战兢
兢,不敢再多说话,他心底是既喜又忧。
比起穆尘,穆远多了几分果敢与威严。权力的极致掌控和对臣子的绝对威慑,让靖国只能遵循他的意志。可于这等意志极强的帝王手下做事,不是流芳百世,便是遗臭万年,可不让严奕既喜又忧吗?
“严奕,我在问你话!”
见严奕并未回答自己,穆远也省去了那“大将军”的称呼,直呼其名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这一吼惊醒了神游的严奕,他忙告罪道:“臣刚刚在想应对之策,未能听到帝上问话,望帝上恕罪。”
“罢了。”穆远并不想过多追究,再问道:“那大将军可有想到应对之策?”
严奕想了想,就于刚刚所说继续分析道:“既然我们能看清启国的用意,那夏虞两国联军定然也能看透。我们何不再耐心等等,等启国坐不住奋起反抗。到时,我们再坐收渔利。”
穆远不置可否,又望向其他大臣,问道:“可还有其他想法,皆可畅言。”
几息过后,无人回应穆远。穆远只得再道:“只要不再像之前那般如同泼妇骂街,我赦你等无罪。”
有了这颗定心丸,终有人再站了出来。而站出这人正是之前带头恳求穆远出兵又挤兑严奕的靖国丞相,彭嘉远。
此人是继靖国前右相叶清川,靖国前左相徐正则之后的又一人物。而且他的威望比之前两人更胜,却是独占了这丞相之名,再无左右之分。
由此看,这彭嘉远比起叶清川、徐正则却是更有几分手段。
只见他出列躬身行礼后,侃侃而谈道:“大将军所说初闻是个好计,再细想也是妙计。可大将军却忘了,若启国真无力抵抗夏虞两国,那于靖国而言便不是坐收渔利,而是拱手相让。”
严奕听后,反击道:“你怎就知启国无力抵抗夏虞两国的进攻?”
彭嘉远道:“我不知,但不可冒险。”
严奕道:“我对启国了解远胜于你,我更清楚启国是否具有与夏虞两国联军一较高下的资本。”
彭嘉远讥讽道:“所以这是你兵败启国的理由?”
“败又如何?我着眼当下事实,不像你只站站于殿下夸夸其谈……”
“砰!”
见两人又吵起,穆远怒拍面前玉案,呵斥道:“再敢饶舌,我便割了你们的舌头!”
严奕与彭嘉远见穆远大发脾气,也不敢再放肆,只得安安静静的站在殿下。
穆远待气消了些许,才缓缓说道:“我如今只想听解决之法,也只听解决之法。”
说完还看向彭嘉远示意他接着说。
彭嘉远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多说其他废话,开门见山道:“帝上,臣认为靖国应先礼后兵。先与两帝国谈判,若不成,便出兵强收失地。”
这般做是与两帝国结怨,穆远实在想不出彭嘉远会出此昏招,便看着他静待下文。
果不出穆远所料,彭嘉远接着道:“如今叶府八皇合力对付三帝,虽说于沐国一战三帝
得胜,可那也是占了夏军这支奇兵蒙蔽了‘他们’,若两方真全力以赴,胜负是在五五之数。”
“所以,于此关键时候,夏虞两国可舍不得我们这等盟友,我们态度强硬便有极大的可能让两帝国退让。”
穆远听后依旧不置可否,实际上三帝代表会面之时靖国所派之人就已经多次警告乃至威胁,可其他两帝代表却置之不理,执意是要攻取启国。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困境。
穆远再望向其他人,问:“可还有计策?”
无人回应,似乎这计只有两条,或者说这奉天殿上的人只分两派。
就穆远感到失望之时,于奉天殿靠后一角忽有一人站出,道:“帝王,我有一计。”
这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忽然出现于众人视野,让穆远眼前一亮,也让众大臣心底满不是滋味。
穆远大喜道:“你有何想法,快快道来!”
那人先行一礼,然后道:“大将军与丞相各有忧虑,他们所说计策也是合理而又稍有不足,如此倒不如将其折中,画某一地为界线,若到此界线前启军奋起反抗,我们便坐收渔利;到此界线后,我们便出兵对付夏虞两国。”
众人听后兴致寥寥,只觉此小子太过奸诈狡猾,想出一计却是两不得罪,细想也称不上妙计。
穆远心底也有些失望,原以为是位大才,不想却是个偷奸耍滑之人,再想也觉得无趣,摆摆手便让他入列。
可那小子却不依,偏偏固执的站于原地不动。
“帝上,臣还未说完。”
穆远见他那般倔强,又想他是为靖国谋策,也不好对其发火,便随意道:“那你再说说。”
那小子道:“臣刚才道:待夏虞两军过界线便出兵对付,可出兵的名头可不是靖而是启。”
穆远听至此,精神一震,望着那小子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期待。
那小子接着说道:“请帝上细想!夏国,夏国地处西北,不管是对沐国,还是对启国,都鞭长莫及。而虞国,虞国虽国土广阔,可其领土地形为东西走向,终是在南部一带,而沐国国土地形为南北竖立,恰巧沐国还未彻底瓜分完,所以虞国对沐国北部的控制力可谓微乎其微。”
穆远听至此,心底已有几分激动。他已经猜到了下文,可他不愿打断那小子的话,他情愿听完全部。
“夏虞两国联军攻启可谓孤军深入,我们这等占了天时地利的靖国又怕这两支孤军作甚?”
“界线只不过是让他们更深入启国些许罢了,也可说是为我们多打下点启国领土。” 那小子慷慨激昂道:“到时间,我们再伪装为启军以沐道、沧江两处出兵合围。那时,不管是启军、夏军,还是虞军,我们统统一次解决,不由半点活口!”
那小子已经说完,却是站于原地,低头凝视脚尖,也不顾他人的目光与惊讶。
几息后,穆远才缓缓起身,询问道:“你,叫什么?”
那小子抬头,道:“臣,古晴。”
第二百三十九章 联姻
此次,古晴初露锋芒,可赢得了穆远的赞赏。就他说完后,穆远仍多次称好,便可见一斑。
众大臣于此时也明白,这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将就此一飞冲天,或许以后的奉天殿上又将出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不过,有道人老成精,即使有了此苗头,众大臣依旧保持观望态度。倒不是畏惧严奕和彭嘉远,而是穆远的态度还不明确,也只有穆远真正重用古晴的时候才是他们可以讨好的时候。
穆远威势日盛,比起其父穆尘可说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于他手下严奕、彭嘉远都不敢太过放肆,就这样一位帝君,确实是得看他脸色行事。
所以,散朝后,众大臣便若无其事的退出奉天殿,并不与古晴交谈。
而早先一步离开奉天殿的穆远则随意游荡着,嘴里却低声嘟囔着古晴的名字。
这个名字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倒不是曾经听过,而是觉得其中大有深意,一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可,就他怎么冥思苦想也未发现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于他步入一游水园林时,忽有一人出现在他面前。
穆远仅仅瞥了那跪地之人一眼,而后凭栏欣赏锦鲤戏水,漫不经心地问道:“查的如何?”
“禀告帝上,其祖籍便在沧江一带,父母皆为农户,虽已逝世,可他的村中仍有不少人能证实他的身份。底子似乎是干净的。”
穆远皱眉,这底子已经是太干净了,倒让他有几分不信。
遂,他又问道:“还有其他吗?”
那人道:“他入仕不久,倒是被朝中一位大臣举荐才混了这一小官。”
穆远挑眉,道:“是谁?”
“徐正则之子,徐镇。”
“哦?”这倒是出乎穆远意料。
徐镇这人没甚才能,仅是因为他父亲徐正则才混了一官半职。到后来徐正则死去,穆远在安抚完徐家后,便也将这徐镇抛之脑后,不想如今他居然又以这种方式进入穆远视野。
穆远问道:“他们是亲戚?”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微微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那人道:“古晴与徐镇是酒肉朋友。”
“呵呵。”
穆远冷笑了声,道:“你先下去吧。”
“记得盯紧这个古晴。”
待那人领命下去,穆远适时从身边服侍他的人手中拿了点饵料随意投入池中。
看着为争食而前仆后继的锦鲤,穆远笑道:“池中的生活终是太过安逸。徐正则,你可别怪我心狠。”
穆远说得谦虚了,一个能弑父夺位的人又岂是“心狠”二字可概括。
那夜,那晚,一个率兵杀入靖宫奉天殿的人,于他眼中只有帝位,于他眼中只有权利。为之,他挥了利刃……
“啊~!”
“喵~”
一声慵懒的猫叫回应了穆菀青的惊恐。满头大汗的她环视一圈后才发现,原来是梦。
距穆远弑父已过去两年多,穆菀青以为她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可每每梦中都在提醒着她,提醒着这血淋淋的事实。
是穆尘死不瞑目?还是恨意难消?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便是梦醒后的心烦意乱。
“喵~”
又是一声猫叫,却是小白跳上了她的床铺。
“小白是饿了吗?”
总要有外物来转移注意的,小白便默默承担这一角色,即使小白不知道。
“喵~”
又是一声,穆菀青便当它是肯定,笑道:“好!待我起身便给你准备食物。”
起来后她望窗外,才发现日已偏西些许,是已到了下午,心中暗道:“仅是午睡一会儿,怎个睡了这般久?”
就此便也真的明白小白是饿了。
已近黄昏,吃饱了的小白伸了个懒腰就欲寻了地方小睡一觉,不想它还未行动便被穆菀青抱起。
小白不喜,连叫了几声又扭动身子以示不满。
穆菀青却笑骂道:“吃完就睡,你都快成小肥猫了。”
或许是穆菀青怀里暖和,小白挣扎几下后便也蜷缩在她怀里。
穆菀青对小白实在无可奈何,不过既然它愿如此便如此。她不过是想找个伴来掩盖心底的恐惧,自然是不会强求太多。
入秋的风已经带着些许凉意,这份凉意多穿点衣服便可抵御,可心底的寒意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怀抱着小白,穆菀青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靖宫中。她也不知道为何而走,只觉得走走心情会好上些许。
某一刻,穆菀青于某一地驻步,望着面前的易枫,嫣然一笑,道:“好巧。”
易枫摇摇头,道:“不巧。”
穆菀青听这话时才发现他满头大汗,此时已是入秋时节,断不会因走上几步就冒汗,所以他所道的“不巧”似乎是对的。
穆菀青笑道:“来寻我何事?”
说完,穆菀青只觉这话好似熟悉,不免神情黯淡。
易枫来寻她,她开口所说皆是“来寻她何事”这类话,倒成了为事而来的帮佣关系;而她寻易枫或是谈话,或是玩耍,更多的为爱。
这份爱似乎只有她在维持,而易枫更多的是被动接受。这样,很累。
可易枫却不太懂她心底的感受,直接说出了来找她的原因。
只见易枫道:“担心。”
穆菀青以为他是担心夏虞两国攻启之事,便安慰道:“有麒麟子和曾经的叶府少府主为你出谋划策,你就不必再担心太多。”
谁知易枫却摇摇头,说道:“是你。”
穆菀青一愣,随及反应过来,脑海中只余一个念头:他担心的是我?
她心底欢喜,面色更是红润了几分,可嘴上却不依道:“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易枫没有解释,而是上前抱过小白,又随手将它一抛。
“呃……”
小白被易枫抛去一边,穆菀青正想说话,可易枫却牵住她的手道:“走走?”
原本还有些心疼小白的穆菀青即刻便忘了小白,羞红着脸轻轻点头,可手却再不愿收回。
两人便这般牵手步于宫内宫外。虽没有交谈,可穆菀青却觉得很是开心。
于河边漫步,穆菀青终是再忍不住,询问道:“你今日为什么突然……突然这么关心我。”
到后面那几字已经轻不可闻,好在易枫功力深厚,勉强听清了她的话。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今天君邪说出的计划让易枫首次觉得亏欠了穆菀青。
君邪的报复不是不来,而是来的很直接,是以最为公平的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来报复。
犹记得今日早晨,易枫再传叶清川和君邪入宫商讨。
期间,叶清川表示棋子已经埋下,不管是暴露还是不暴露,对方都会走这步棋,所以危局已经解决了大半。而君邪则说他所安排的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是要以民生怨道之时收网最为有效。
有了两人的话,易枫的心也安定了些许,便随口问两人破局后启国该如何走下一步。
叶清川表示先休养生息再做图谋,而君邪却道联姻。
易枫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惊讶与不信。
联姻?与谁联姻?
君邪缓缓道来,说上代麒麟门除麒麟子外另一位传人就是易枫的父亲,也正是君邪的师父。
这个消息真如晴天霹雳,让易枫久久不能回神。
而也就是这个消息让易枫明白了许多曾经所不明白的事。比如当时君邪为何处处帮助他,又比如说提前安排三娘及其数千先天,还有盔甲、宝藏等让易枫去取,还有……
一切的一切归根究底就是因为易枫的父亲是另一名麒麟门传人。至于易枫的父亲身为天机宗的传人又怎么身兼麒麟门传人,这便不得而知。
所知的便是他的父亲早已预见了将来的可能与发展,故此才给易枫留下了种种资源,想让易枫有更高的起点。
此外,君邪也解释了他为麒麟子的原因,便是上代麒麟子并未收徒,所以这代麒麟门传人只有他一人,故而他不必比斗就是这代的麒麟子。
但这种种有何联姻有何关系?
君邪道出易枫的父亲还给易枫留了门婚事,便是八皇之一的羽国的公主殿下,沅芷。
于当年,易枫的父亲对羽国,或者说对云宗有恩。羽国女皇月雪感念这份恩情,便主动提两家结秦晋之好。而易枫的父亲当时想到易枫若有羽国这般助力自然是好的,便也答应了女皇月雪。
不过,易枫的父亲当时所说的是:两个小孩儿若互不喜,便也任由他们而去。
可这话落到君邪嘴里变成了:两家结姻,荣辱与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现世报应来得这般快,即使易枫知道君邪是胡诌一气,知道他是存心报复,可又能如何?
受恩的是羽国,君邪占了是易枫父亲的弟子的优势,他若将自己胡诌的散布出去,羽国也只得默认,不然便有毁约之嫌;而易枫也只得承认,不然就是不忠不孝。
世上最为假的便是谣言,可人最为喜欢听居然也有谣言。那段天诛地灭的话说出,即使是假,世人也愿当做闲聊谈资,甚至敌对的势力更有可能从中作梗,让启、羽两国名望一落千丈。
只得叹:天道好轮回。
联姻,何其狠辣的一计。
就易枫还在回忆今早之事,痛斥君邪之时,身边再响起了一句询问,声音如黄鹂唱歌,婉转清脆。
“我问你话呢?”
见易枫神游,穆菀青不满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突然关心我。”
易枫回神,望着眼前的佳人,紧握她的手道:“我爱你。”
第二百四十章 权如毒酒
这是易枫再一次道三字了。
自易枫嗓子受损,他便极少有说超过三字的话。而且前几次,他说超过三字的环境哪不是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
怎如现在,小河流边,微风习习,俊才佳人,花前月下。
这等环境衬托着易枫那来之不易的情话,自然是撩得穆菀青芳心乱颤,面色羞红。她心底更是暗喜道:“这木头莫不是开窍了?”
可穆菀青终是聪慧过人的女子,欢喜过后便也发现了异常。她盯着易枫的脸庞,是既想看出点破绽证实自己的想法又不想看出破绽徒添伤感,心底着实矛盾之极。
结果,易枫终于是不敢再与她对视,主动移开了目光。
原本的欢喜顷刻间烟消云散,穆菀青的心底余下的满是愁苦。
她低下头,询问道:“为什么?”
声音已经带了点点哭腔,或许已是眼里含泪,只是倔强忍着未曾流出。
易枫听着心疼,看着更是感觉心疼。就那一瞬间,他便对君邪起了杀心,心道:“杀了他让一切烟消云散得了。”
可不知怎地,他忽想起了沅芷,那杀意竟也慢慢平复下来。
平心而论,沅芷的容貌确实是比穆菀青漂亮得多,而且沅芷温婉贤淑,蕙质兰心,更是诱人。
若是以往没什么关系,那也就罢了。如今知道这般女子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易枫若说不心动那便是骗人的鬼话。
可,眼前的佳人这般难受却也让他揪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许久,穆菀青都未等到易枫的回答,便抬头质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
易枫见她眼里的确含着泪,便明白她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果然,穆菀青含泪问道:“你莫不是有什么对我不起?”
易枫默然。
这似乎已经是答案,可穆菀青仍不死心,道:“你回答我,是也不是!”
易枫依旧沉默。
穆菀青的泪终是流了下来。
就易枫想出口安慰之时,穆菀青已转身跑开,再不想听他的解释。
望了佳人似逃般的背影,易枫终是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子,暗道:“易枫呀易枫,穆尘将她托付于你,你就这般对她?”
心底满是悔恨,可已是无济于事。
风吹来,似乎更冷了几分。
易枫一路只觉昏昏沉沉,他忘了是如何回到的靖宫,只觉得劳累便和衣睡去。
这一觉可是睡得久啊。待他再醒来望于窗外时日已过中,竟是下午。
他起身后顾不得洗漱就想去看看穆菀青的情况,可还未走到门口,便止住了步伐,心想着若当时他心底坚定,给穆菀青一个肯定的回答,又怎会让佳人哭泣离去?到底就是他的错。
这般想着,易枫倒有些不敢去看穆菀青,怕了她的问责。
慢慢的,易枫又走进了屋,心道:“莫不是杀了君邪,一了百了?”
心底想着这亡羊补牢之法,步伐又转
向了屋外。
正开门,他便见想杀的人竟然就在他的屋前。
君邪见易枫出屋,恭敬道:“见过启王。”
君邪的出现可出乎易枫意料,他便压下心底的杀意,不动声色问道:“何事?”
君邪道:“公主来寻我了。”
易枫一听,随及出手扼住君邪喉咙,质问道:“什么!”
这情急之下可是用了大力,君邪面色通红,想说话都再说不出,只得艰难地伸手指了指易枫制于他喉间的手。
易枫也知不是杀他的时候,便罢手厉声道:“说!”
“咳咳,咳~”
君邪连咳几声后才觉得通畅,这才整了整衣冠行礼道:“今早公主来寻我,向我询问了启王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裸的报复,于易枫眼里这就是瑟,可他还是不得不耐心听着。
君邪接着缓缓道:“当时我便问公主,‘公主何出此言?’公主说昨夜启王举止怪异,公主质问启王,启王也不肯说。我便道:‘公主多心了,许是启王不懂如何表达,你们二人才会有此误会。’公主不信,我又拉来叶右相,公主这才信了几分。”
听君邪叙述完穆菀青寻他们之事,易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半响才问道:“为何?”
君邪茫然道:“什么为何?叶右相为启王臣子,而我也有心效命启王,将来也是启王的臣子,为启王臣子不就是为启王分忧吗?”
君邪这话说得漂亮,若不是派影子暗中监视,又从陶老板那得知君邪于云舒死后的种种表现,易枫怕是就信了他的话。
他不想再与君邪装傻,便挑明话头道:“联姻。”
联姻之事全凭君邪一张嘴,不管是羽国还是易枫都是处于被动地位,可以说这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报复手段。
可如今君邪的所作所为却是放弃了这次报复,这让易枫很是不解。
君邪知他心理,便道:“联姻之事虽是先师所定,可先师所做都是为了启王,若先师知启王另有喜欢之人,定不会再提此门婚事。”
易枫听着君邪这番设身处地的说辞,沉默不语。
他决计不会再信君邪的话,所考虑的是君邪是否另有图谋。可就目前来看,君邪确实帮他缓和了与穆菀青之间的矛盾,于他而言颇有好处。
就他思考着得失与可能之间,君邪又道:“启王,你不去看看公主?”
易枫望了眼君邪,终于是寻穆菀青而去。
君邪于其后望着易枫背影囔囔低语道:“叶清川,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不然我这般岂不做了无用功,还少了许多乐趣?”
话说得很轻,又加易枫心急,故而也只是君邪自言自语,说与自个听。
再说易枫,此时的他已是心急火燎,忙向穆菀青住处奔去。
可,待去到那边,才被告知穆菀青并未回来。
未曾回来能去哪?易枫不知道,可他并没有停止脚步,却毫无目的的到处乱闯。
或是阴差阳错,他漫无目的下竟来
到了昨晚的小河边。
小河虽靠近启宫,但也是翼郡繁华区段,所以小贩、行人络绎不绝,想从中寻人可不容易。但就有一女子于这份热闹下格外显眼。
只见她怀抱一只小猫静静的立在小河边,安静而孤独,与小河旁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易枫松了口气,就欲上前,可想起昨夜,心又不禁揪起,便也止住了步伐。又想到君邪已经帮他说话,应该可以解释得通。如此挣扎几番后,易枫终于是下了决心走到穆菀青身边。
走到她身边时才发现她的脸色很是苍白,比起往日少了几分活力,易枫不禁为之心疼。
“来了?”
穆菀青并未回头,仅是望着对岸的繁华。
这种无视却比哭闹更让易枫不知所措,他强制镇定下来,才道:“来了。”
“我今早去问过君邪、叶清川等人,他们都在为你辩解。”
易枫正想说什么,可穆菀青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否认,女子于这一方面的直觉是很灵敏的。”
即使有君邪、叶清川的掩护,她还是猜到了几分。对此,易枫默然。
穆菀青接着道:“以前的你因仇恨关闭了心门,我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在你心底占了一份。原本以为你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人,可我没想到你的心门会再打开。”
“易枫,你变了。”
易枫没有反驳,昨晚他确确实实想起了沅芷。或许,他对沅芷没有情爱,但于穆菀青面前想了便是想了。
变了吗?也许是的。以前成天将仇恨埋于心底,时时刻刻想着报仇的男子,如今也耍起了计谋,玩起了权谋,贪起了权势,更迷恋了美色。
易枫不再是为复仇而谋权,而是为谋权而复仇。看看如今他所做的一桩桩事,为之根本的就是他的利益。复仇或许已经成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谋权理由,大义凛然而又合情合理。可细想细看,只觉得恶心!
但权势就如毒酒,你细品慢品,品得其中的好滋味便甘之如饴,纵然别人再怎么劝解,你也将置之不理,因为你已经迷上了这杯毒酒的味道。
现在的易枫便是这般,他承认他想过沅芷,他承认他迷恋美色,他更承认他变了。可,于易枫思想中,这种变是必然的,是谋取权力所付出的代价,而谋取更大的权力为的就是复仇。
所以,即使设计楚国,即使诛杀云舒,即使迎娶沅芷,这一桩桩于他而言都是谋取更大的权力的必要手段,而为的就是复仇。
易枫想了许多,越发觉得他的改变是必然,如今的他已经恋上这杯毒酒的滋味,可道是心甘情愿。
穆菀青见易枫沉默,但却无羞愧之意,便道:“易枫,你扪心自问,你如今所做真的是为了你的复仇吗?”
这一次,心底有了答案的易枫没再沉默,肯定道:“是!”
穆菀青原以为易枫会继续沉默,可万万没想到会得这个答案,到此,易枫真的变得让她认不得。
怔怔地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穆菀青顿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