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扫塌相迎(二合一)
“先天需知凡物各有先天,如人各有姿禀......
作料需知厨者之作料,如妇人之衣物首饰也......
上菜需知上菜之法,盐者宜先、淡者宜后,浓者宜先,薄者宜后......”
老郭的路虎车上,小岳岳驾车,老郭跟于老师对着新活儿;算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在德于社露面了,这次回到京都,两位相声宗师是一定要亲自坐镇几天的,否则观众都要有意见了。
演电影拍电视上综艺节目,这些终究都是外撇儿,老郭从没忘记他的根本还是在相声圈子。
周栋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手中拿着一本《随园食单》在阅读,刚好读到了‘须知单’这一篇,一面读一面暗暗点头。袁枚可是位真正吃透、吃明白的主儿,绝对是吃货中的霸王、老饕里的盟主。
面对这位传说中的新一代随园主人,周栋也感觉有些压力,提前阅读《随园食单》也是要知己知彼。如今他可是‘华夏面王’了,一举一动可不光是代表自己,还代表着华夏白案的面子。
昨天易知鱼的话犹在耳边,就连周栋都没想到,易老当年居然也在随园闹了个大笑话。
易知鱼毕竟身份特殊,又是勤行高手,当年倒是不用排队,袁子丹的父亲还给了他这位‘御厨’单独加宴的特殊待遇。
这是多大的面子?易知鱼当年也是年轻了些,得意之下竟然呼朋唤友带了足足十几个人同去随园吃这顿‘荣誉加宴’。
袁家也不多说什么,该接待还是接待,客客气气优雅从容,瓜子香茶一样没缺,可结果到了上菜的时候,端上来的却是四菜一汤......
十几个准备吃筵席的家伙望着顿时傻了眼,易知鱼当时脸都青了,跑去询问原因,袁家却说给他的加宴就是这个标准,两三个人都是足够吃的,可谁让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呢?
菜是不可能加了,袁家也只提供最多三人份的米饭,酒不给,茶水可以管够。他这种级别的加宴能有多好的茶水?倒是顶级的茉莉花茶,可这茉莉花解渴是解渴,要在茶中排位,实在是附随骥尾的货色啊......
从此之后,易知鱼是绝口不提随园,今天要不是周栋请托到他这里,才不会提起当年这桩糗事呢。
这也从侧面说明易知鱼是如何的看重周栋,为了不想周栋以为他是遇事推脱,甚至不惜主动说出自己当年丢脸的故事。同时易知鱼还存了个小心思,他越是把随园说得来头高大、袁家是何等的不近人情,周栋这样的年轻人就越是会好奇,甚至生出不服心理。
他可是非常期望有人能够煞煞袁家的威风!随园在京城勤行也算‘横行无忌’了,要是被个年轻人破题折服,那才叫有意思。
小岳岳开起车来龙腾虎跃,一路120的速度狂飙到京都,进了五环之后,车速开始慢得像蜗牛,周栋本来有些着急,见到老郭他们都是一付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得不佩服首都人民的胸襟涵养。
果然是能容五环车速、便可笑行天下间。看小岳岳一面堵车一面开嗓儿,估计五环之歌就是这么来的吧?果然有生活才有市场,才能够被广大人民群众接受啊。
这些年德云社发展迅速,可最得粉丝们看重的还得说是天桥总社,老郭和于老师便是常年坐镇于此;或许是为了来往方便,也或许是因为这些年老郭囊中丰润,老郭的亦庄别墅如今已经成了周末与家人、友人散心聚会的场所,常年居住的其实是位于后~海的一处四合院。
来了京都就得找寻京味儿,可要说京味儿最浓的地方,那就是存量已经不多的各种巷子、各种四合院儿了。在这种院子里炸大酱捞面条儿,那才能吃出正经炸酱面的味道来。
一出门儿,遇到个看着眼顺的爷们儿,甭管是不是认识的,都可以笑着招呼一声:“您吃了没?”
哪怕这位爷刚打对面的公共厕所出来,您也尽管大着胆子招呼,人家不但不会生气,还会笑着应一声:“吃了您呐,怎么,今天没喝两口儿?”
换了是于大爷这会儿准会晃悠下手中的鸟笼,笑眯眯地道:“人吃了,雀也吃了,这不带着它溜食儿呢麽?您听听我这黄莺,口儿正不正?”
“喝,真没得挑!可得给您提个醒儿啊,前街转角的电线杆子上可落了只老鸹,您还是绕着走吧,回头再把您的黄莺带到沟里去,脏了口儿就可惜了!”
“哎,谢谢您嘞。”
这就是老京都的日常招呼,透着股子亲热、慵懒、大气和喜庆。
于老师曾说过玩儿在京都,这话说得可太对了。
玩儿也是要看气氛看环境的,您提溜个鸟儿笼子在香江街头上晃荡,满大街行色匆匆的人们个个都像竞走运动员,您能找着玩家的感觉?回头被卫生署的人盯上,备不住还要罚您款呢。
这就是一座城有一座城的容色、一座城有一座城的气口儿,老京都的气色可是几代玩主一同养出来的,您甭提八旗风气、上纲上线的全没用,您就说这种气氛养不养人吧?
一下车,走在后海的小巷中,周栋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京城气。
什么是京城气?简称大爷气,这里的爷们儿对谁都有礼貌、透着大气,可也从没拿正眼夹过谁,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气,管你是大老外洋毛子还是头上戴着几品顶戴,一概从容面对肆意调侃。
这或许有些油滑,却又何尝不是大国之民该有的骄傲?反正这种感觉让周栋非常新鲜,比起新兴的那几座国家经济大都市,老京都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味道。
老郭的四合院不大,前后两进院子,估摸着能有五百平米左右,入门有影壁、堂屋南屋各三间、东西各有待客的厢房,绕过南屋西头儿的月亮门儿,就看到后院已经被改成了一个小花园。
水池子里养着大鹅,不光好看关键时候还能吃,见到周栋一个个全都眼神迷离;水池旁有几米长的回廊、凉亭,还栽种着几棵柳树;传说中的德于社内掌柜正拿着个小铁铲在树下挖金蝉,看那翻出来的几十个土坷垃,估计是抓了不少。
没等老郭招呼,内掌柜就笑嘻嘻迎了上来,见人就有七分熟:“这就是周弟吧?等会儿晚饭就得了,今天人少,就咱们五个人,我炸了花生米、称了二斤猪头肉、还有煮毛豆、炸金蝉,你们哥仨儿先喝着。
周弟你可是勤行的大人物,不会嫌咱家待客简陋吧?”
周栋一笑:“那不会,我就喜欢这么吃,这样能吃饱。”
“哈哈,看你说的,吃什么不饱啊?
不过这几样下酒菜看着简单,还真是最经典;早就听说你们当大厨的吃喝都简单,都是见多吃多的主儿,所以我今天专门准备了这些下酒小菜和绍~兴黄酒。”
内掌柜笑着道:“等你们喝得差不多了,回头尝尝我的打卤面。岳岳,你帮我去和面,要是能被华夏面王夸个好,以后我就在德于社支上摊子专卖打卤面去!
小岳岳笑道:“得嘞,周叔您稍等,一会儿就齐活儿了。”
周栋脸一红:“我看你先等等吧......岳岳,辈分乱了,叫什么周叔啊?”
“没乱,周弟你跟我兄弟相称,他可不得叫你叔麽?
借这机会我提个意见啊,你管老于叫哥,管我却叫‘郭老师’,这是瞧不上谁还是欺负谁啊?以后叫郭哥老郭都行,兄弟你称量着办。”
周栋被郭冈说得无奈,点点头道:“成吧,以后我就管您叫郭哥吧。”不知不觉被环境影响,他也有点京片子的味道了。
“哈哈,好啊兄弟,快坐快坐,咱哥仨先喝着,让孩子和娘们儿去忙活吧。”
郭冈拉着周栋在凉亭内坐下,这会儿已经上了月色,清光照水池、芳霰映大鹅,景色算不上优美,却特别接地气。
凉亭内没电灯,却别出心裁地亮着两盏走马灯,灯内的油火气一逼,外面的画就转,又是三英战吕布又是天蓬戏嫦娥的,文戏武戏算是全了。
少兴黄酒是正经的老酒,看着黏稠挂碗喝着香甜,就着花生米、猪头肉,那真是别有风味,酒过三巡炸金蝉也送来了,这东西又叫‘肉米子’,和花生米一样最下酒。
有了这几样小菜在,真比满汉全席更能令人生出酒意来,可惜就是少了茴香豆,无法体会那‘多乎哉不多矣’的意境。
菜过了五味,小岳岳拿了一个锦盒送过来,郭冈直接递给周栋道:“兄弟,看看哥哥为你准备的‘片子’怎么样?够豁亮不?”
片子是名片的前身,可老年间真正讲究的‘片子’可要复杂多了,除了片子本身制作繁琐,遇到正经拜访的时候,还要装入锦盒,盒子里面要放上各种点心,甚至还有金银等物。
往年间下者拜访上者,那里面的银钱定份都是有讲究的。有准备给门房的,有准备给管事的,还有准备给大太太、二太太、三姨太的,别的不说,光是这锦盒里面的分层分格,就有很多的讲究机关。
周栋打开这个黑漆锦盒,只见上面是个九宫格,旁边的八个格子中放着桃、杏、李、枣、冬瓜、生姜、话梅、山楂等八蜜饯,中间的格子却是空着的。
问了于老师才知道,如果是主人过寿,中间的格子里就要放上一枚寿桃;而寻常时候拜访主人则要空着中间的格子,讲究的是‘客人不占极数’,以八数讨个吉利。
提起这个九宫格,下面才是黑色牛皮的片子。说是片子,其实是有面有背的折子片,上好的牛皮做成,四角都镶嵌了黄铜,这样一来好看,二来又没有在主人家面前炫耀金钱的意思,最是中正平和。
打开这个折子片,左阴背写的是拜访主人的话,多是些客气又不失气度的词语,右阳面书写的才是自己的名字,后面挂着头衔,华夏面王、九州鼎食主厨周栋云云。
周栋皱眉道:“郭哥于哥,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
“怎么会呢?”
于老师笑道:“你可跟那些去排队的食客们不一样,你这算是以厨会友,还要破解袁家的题目,当然是要表明身份了。否则你以为是个厨师就能去袁家递片子,那样袁先生还不得累死?”
“放心吧兄弟,对袁家这样的人家,就得递这种片子。不卑不亢、才显得你这位华夏面王的风采嘛......岳岳,立即安排人把片子递过去,务必要在晚上八点前递到,要是误了时间,那就得等明天早上了......”
郭冈笑着对周栋解释道:“其实按照规矩,像咱们这样递片子应该是要提前三天的,可是时间不等人啊,也只能请袁先生谅解了,好在这里面有兄弟你的面子在。”
“我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是啊,华夏面王代表的可是华夏白案一脉,袁先生要是不给你面子,恐怕天下做白案的厨师都会恼怒,他这样的身份又怎么会不顾及?”
郭冈笑道:“来来来,咱兄弟喝完杯中酒就开吃吧,热腾腾的打卤面可来了。”
德于社内掌柜的打卤面名不虚传,周栋在没有开启大师级尝味的情况下居然连吃了两大碗,郭家媳妇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当晚周栋就宿在郭家,第二天一早起来,在郭冈的陪同下刚吃过早点,小岳岳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师傅,周叔,随园有回话了!袁先生说今天暂停营业一天,要扫榻迎接华夏面王。”
扫榻?周栋听得有点牙酸,这词用的......不过也知道人家是爱讲古,这词得按古时的词义解才对。
郭冈哈哈大笑:“兄弟,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位华夏面王的面子够大吧?
走,咱们这就去随园,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袁先生!”
巧得很,随园也在东城,就位于十刹海和地坛之间,若不是亲眼目睹,周栋根本无法相信在这寸土寸金的区域竟然有着一栋广阔庭院。
粉白色的墙壁、黄橙橙的琉璃瓦,院墙透着古旧气息;一枝红杏探出墙来,搬弄丽色、招引春风,透出骨子里的一片风流。
正门有匾无联,匾上也只有两个大字‘随园’。
周栋和郭冈、于老师下了车子,刚刚走到门前,两扇大门便吱呀开启,门里面走出个一身青色唐装的年轻人,笑着看了看三人,却对周栋微微一拱手:“家父已经等待华夏面王多时了,三位请。”
如果只看他的做派,周栋还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到了古代呢。
过屏风走过遍植翠竹的前院,眼前就是二门了,只见门左右挂着烫金字体的一副对联。
上联写着,且拒庙堂寻国色。
下联是,只参性灵为野狐!
却是没有横批。
166 食色无双袁仓山
有联无批惹人笑话,可这是什么地方?虽说随园现在也是打开门做生意,可在京都上流社会的眼中,人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一天推出一桌饭什么的,最多算个雅趣。
所以就连老郭这么爱开玩笑的人,也只是看看空着的横批位置,并没有出声询问。
“这副对子是先祖亲自书写,基本概括了他的一生。
先祖为官十年,而后弃官不做,只求天下绝色、于胭脂堆中快活一生;所学乃求性灵,不取腐迂也,世人称其为老狐,他老人家便修得野狐禅,又有何不可?
先祖曾说过,他这一生有钱有闲、阅尽天下国色、尝尽天下美食,可谓是食色无双。之所以留白横批,正是不屑于自己评价自己,而是给个机会让后人评说......”
随着话声,从二门内缓缓踱出了一个中年人,穿着竖领的中山装,理了个平头,国字脸、目光犀利无比。
他的眼睛从老郭和于老师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周栋脸上,微笑道:“袁氏后人子丹恭迎贵客,眼前可就是当代华夏面王麽?”
世上竟有袁枚这样潇洒的人,真是让人羡慕啊......
周栋之前也听过何必进在课堂上说起过这位仓山老人、随园之主;不过何必进毕竟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当然是拣选比较‘健康’的内容给学生们讲。现在听到袁家后人的讲述,才知道袁枚这人真是一生潇洒、完全为自己而活。
别说是古代人,就是现代人也会无比羡慕啊。周栋分明见到于老师眼睛放光,一副无限神往的样子,估计这位袁大才子就是于老师的偶像吧?
“我就是周栋,袁先生您好。我这次来......”
“周面王不必多言,只要你今天能破了我的题目,随园自然会为郭老师别开一宴。”
袁子丹看看郭冈道:“郭老师重情重义,子丹也是十分佩服的,不过随园的规矩就是规矩,还请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先生客气了......”
在袁子丹面前,老郭居然有些紧张;这就是几代书香世家养成的气势。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没有几世的温养教育,学是学不来的,一旦气质养成,那就是白衣傲王侯,按现代话说,就是逼~~格足够高。
袁子丹微微一笑:“两位老师请,周面王请。”
袁家虽然诗书传家,一切家用却还是靠每天一席的天价‘随园菜’赚取,既然如此,他现在就是半个勤行人,无论周栋年龄辈分如何,他也要尊称一句‘面王’。
走进二门,眼前的景物霍然一变,只见曲栏回廊、辰石细瀑,翠竹漫岸、芳甸花香,竟然是有山、有水、有瀑、有花竹。
与外面满是京都味道的堂皇大院相比,二门后恍然便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貌,一步见一景、每每于穷尽之处别开洞天、柳暗花明。
那曲栏回廊还围绕了一方湖水,湖中青荷正起、莲子飘香,此刻正有一艘小木船穿行于荷田中。
船上有几名身穿汉服的少女,正叽叽喳喳说笑着,伸出玉藕般的手臂去摘莲蓬,忽然看到有外人进入,尤其还有周栋这个大帅哥,少女们一个个掩口轻笑,指着周栋小声议论了几句,便红着小脸把船划到藕花深处去了。
此情此景别说周栋,就连老郭和于老师都看傻了;到底是袁家后人啊,当年的袁枚就是广收美女弟子、更纳无数绝色入随园,现在看来袁子丹也没比祖先差多少,这特麽的就是基因传承吧?
“呵呵,这些女孩子都是京都大学汉服社、诗社的成员,经常会来随园听我讲说经义、诗词唱合,我也就允许她们随便出入,倒是让三位见笑了。”
“哦......”
老郭点点头,忽然问道:“好家伙,都是美女啊......对了袁先生,难道说这汉服社、诗社里面就没有男学生麽,我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人熟了就不讲理,他现在也渐渐不紧张了,逐渐恢复了相声宗师的本色。
袁子丹冷冷一笑:“我这随园是何等清幽的所在,除了每天那一桌客人,或者三位这样的贵客之外,水样的女儿家还可以进入,那些腌恶臭的男人怎么可以踏入此地呢?”
“哎呀,袁先生这话说的......”老郭头一歪、脸一板,伸出大拇指道:“真高级!”
“非常高级。”于老师也跟着连连点头。
周栋无语,好家伙,他算是看出来了,袁家这不光是诗书传家,而且还是直男传家,不过袁子丹这番论调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三人跟随袁子丹穿过一座小型假山,走进置于假山阴凉处的一座临水小榭;这水榭也真是设计独特,正南有一面粉墙,夏日炎炎的时候刚好可以遮挡日光,另外三面却只有及膝的围栏和围凳。
水面上清风徐来,远处是汉服少女的低笑打闹声,隐隐听到她们说什么这个新来的小帅哥可比袁家公子更好看呢。公子这个称呼现代早就绝迹了,可在这随园中却是让人感觉再合适也不过,没有半点违和的感觉。
老郭低笑道:“‘周公子’,那几个女大学生可是不错呢,心动了没有?放心,我有办法帮你搞来她们的联系方式......”
周栋懒得理这家伙,从来都是女孩子想方设法要找我的联系方式,什么时候倒过来了?你们这些颜值低下的家伙,怎么可能了解我的世界?
袁子丹请三人落座后望着周栋微微点头:“周面王,随园的规矩是遇到能够做出‘梅花炒饭’的高厨,则给他一个破题的机会;你做的梅花炒饭视频我已经看过了,倒是无需验证。
现在就要请你选择考题了。你已经是华夏面王,有关白案的考题自不可选,其余但凡与华夏饮食有关的,都可以选择,不知道你要选择什么类别呢?”
周栋听得一愣,忍不住看了袁子丹一眼,心想就算你是袁家后人,这话也未免太大了吧?袁仓山的随园食单我也看过,虽然说是包罗很广,却还称不上是包罗万象,而且一些美食的做法只有简单描述,恐怕要完全复原都有些难度。
更别说华夏菜系众多、美食无数,难道说我选什么类别,你就能对应出什么难题不成?
要知道,出题有时甚至比破题还难,难道说你就认为自己的厨艺是天下第一了?
167 玉笛谁家听落梅
不过周栋是个厚道人,借此发难不是他的习惯。只是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感觉有点来气,其实多半还是和他的病有关系,于是也冷冰冰地道:“既然是袁先生出题,我就不选了,随便你出题吧......”
“哎,老弟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郭冈听得直想跺脚。谁能想到袁子丹傲气,自己这位周兄弟就更加傲气,这么好的缩小‘考试范围’的机会就被他直接放弃了?
袁子丹望着周栋微微一笑:“面王就是面王。也好,那看来我是要想出一个惊天动地的难题才成了......”
袁子丹哈哈一笑,走出了水榭凉亭,然后足足有半个多小时都不见他出现。
老郭等得心里发虚,忍不住滴咕道:“兄弟,我看这位袁先生神神秘秘的,他可不是要想什么绝招为难你吧?”
于老师苦笑道:“冈子你这就是当局者迷啊,你也不想想周弟是什么人?大号是华夏面王,小号就是白案第一人!要是周弟今年七老八十也就算了,可偏偏他还这么年轻......
换了你是袁子丹,会不会借这个机会与周老弟斗一斗呢?”
老郭无奈道:“这下可麻烦了,周弟,你有把握麽......这个,不是我不信你啊,袁子丹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难搞。”
“说不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周栋却感觉没什么,从进入早点部开始,他一步步走来,见识‘四巨头’,单刀赴会折服怀良人,一道八珍面得获华夏面王之名,什么样的勤行高手没见过?
袁家的名气虽然不小,可袁枚的遗泽至少就占了一多半,究竟袁子丹怎么样,那还是要比过了才知道。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袁子丹还是没来,倒是先前那个在正门迎接他们的袁公子提着一壶茶笑呵呵地走进水榭:“两位老师,周面王,我父亲还在准备考题,吩咐我煮了茶来,几位先喝点茶吧?”
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为每人倒了一杯,老郭和于老师望着茶杯,微微皱眉,这是什么茶啊?茶汤倒是红亮好看,可味道却直冲鼻子,好像上面还漂浮着油星子呢。
老郭也是个爱讲古的人,也算颇通几分茶道,还真是没喝过这麽独特的茶。
‘袁公子’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周栋。
老郭和于老师对望一眼,顿时心里明白,正经的考题还没出,堂前测试就来了,袁家这是要首先借这壶古里古怪的茶来考验周老弟啊?
老郭和于老师拿起茶水喝了口,然后就迅速放下,似乎没有兴趣再喝第二口,这茶的味道实在古怪,他们两个是接受不能。
周栋看了看茶杯中的茶水:“袁公子,这杯‘古茶’也是考题麽?”
袁公子笑笑道:“只是随园待客之物,不过父亲说了,周面王是我勤行高人,一定能喝出这道茶所用的材料几何、烹煮之妙,让我要留心记下来,向您多多学习呢。
父亲还说了,如果周面王对茶道没有研究,让我千万不可以追问,那样是非常没有礼貌的。”
“那我就喝喝看吧......”
周栋笑着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点头道:“袁先生真是名不虚传,这不是泡茶,而是烹茶,也就是古时的煮茶。
华夏有茶道,其实是西汉之后的事情了,从西汉到初唐,烹茶之道大兴,人们会在茶中加入盐、葱、姜、桂、薄荷等食材,有些更凶猛的甚至还会加入猪油......
据说,那段时期的文人雅士是要用味蕾一层层感受茶汤的美妙味道,还要大写诗赋加以赞美的。
要等到茶圣陆羽治《茶经》,才渐渐抛弃了这种煮茶的方式,改为喝清茶。
袁先生煮的这道茶,绝对是依足了古法,至少转化了文武火十三次以上,把每一种食材的味道和作用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虽然现代人很难接受,却真正做到了古茶‘补中、益气、去寒、暖身’的作用。
说它是一壶药茶,其实也不为过。
其实啊,能不能接受味道只是人们的习惯问题。烹茶出现在自然环境恶劣、人们对营养品认识不足、烹饪手段单一的时代,是有一定历史原因和历史必要性的,那个时代的人如果只是泡清茶喝,其实才是对茶叶的一种浪费。
袁先生煮这道茶给我们,其实考的不是我对茶道历史的了解、也不是让我辨认出这些简单的食材,而是传递给我们一个信息。
人,既不可以厚古薄今、也不可以崇今贬古!铭记历史、正视历史、尊崇古法有时候未必是倒退,也可能是进步。
如果一定要说,我在这道茶中喝出了君子之诚和你父亲的传世之心,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呢?”
袁子丹果然够厉害啊,这道茶看似考的只是古茶的常识和几种普通食材,其实是要考周栋的见识。
考题隐藏极深,好在大师级尝味不仅可以帮助周栋分辨对方的手艺优劣,更有大量的相关信息提供,才让周栋一眼看穿了袁子丹的心思。
“哈哈哈,说得好!周面王果然不愧是我华夏勤行翘楚,光是这份见识,就不负面王之名!”
只见袁子丹大笑着走进水榭,把手里的一盘菜轻轻放在周栋面前:“听于老师说过,理想的生活中那道二十四桥明月夜就是出自周面王之手,我看了那集节目,果然是十分惊艳。
既然周面王对‘金学菜’研究如此之深,不知道可能看出眼前这道菜是什么麽?”
“这道菜麽?”
周栋低头一看,只见在莹白如玉的瓷盘上,按照梅花形状摆放了五叠肉条,每一叠都是五根、每根都是两指长、小指粗细的样子。
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位袁先生也真是够好胜的,自己做了道二十四桥明月夜,他就拿出这道‘玉笛谁家听落梅’来考自己?
不用问了,这道‘玉笛谁家听落梅’,一定比俏黄蓉做的那道更为复杂、更加难以分辨,这是要考考自己的舌头比不比得过九指神丐洪七公啊?
168 最是**西施舌
如果是小说中记载的‘玉笛谁家听落梅’,应该是用牛腰肉、山麂肉、兔肉、猪耳尖、羊羔臀肉五种肉相互连接融合,以不同的食材提供不同口味,再加上彼此交融生变,产生出诸般口感来。
其中以羊羔臀和牛腰肉最嫩,山麂肉、兔肉最有烂漫野趣,猪耳虽然普通,却可以保证爽脆的口感,当真十分完美,如果世上真有黄老邪此人,那绝对是不亚于‘四巨头’的美食家。
如黄蓉所说,这道菜如果不计次序,总计应有五五二十五种变化,暗合梅花之数,并因此得名。
不过书上并没有说明黄蓉是用了什么方法连接这五种肉,是砧碎后捏揉在一起,还是以肠线一类的东西缝合,就连洪七公这种级别的老饕也只是说她将‘獐腿肉加兔肉揉在一起’,其实还是语焉不详,因为他也只会吃不会做。
袁子丹既然亲自出手,那自然要比金老先生UU小说的黄蓉更为高明,毕竟他是真正的顶级大厨,可比金老先生这个外行强多了。
轻轻夹起一根肉条,周栋先行咬下五分之一,又咬下五分之二,最后一口吞下;然后又取一根肉条,这次第一口就咬下五分之三。
转眼间周栋已经吃了七八根肉条,每次下口都有讲究、或近或远、或细细咀嚼、或浅尝辄止,同时微微闭起双眼,似乎是在感受什么。
老郭和于老师看得直冒汗,好家伙,吃个肉条都这么多的讲究?
这也幸亏是请了周老弟,换个普通的美食家来,恐怕早就被袁子丹给绕晕了吧?
袁家父子此刻也坐了下来,一面有滋有味地喝着古茶汤,一面微笑看着周栋。
“袁先生不愧是新一代随园主人,这一手榫扣肉条的手艺,不仅仅要对各种肉类的特性了如指掌,还要有非常高明的雕工。
比起这种手法来,用肠线缝合各种食材的做法,简直就像是儿童的游戏了。”
周栋又咬断了一根肉条,将截面展现在众人面前,还特别转换角度,让老郭和于老师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只见这个截面的肉质暗红,在暗红色肉中,隐隐留下了一块‘凸’字形的白肉,其实也算不上很白,只是对比外包的暗红色肉,这部分的肉相对更为白嫩一些。
“用木匠榫眼扣木的方法,连接不同的肉类,这份心思恐怕就连金老先生也没想到吧?”
周栋看了眼微微色变的袁子丹道:“牛腰肉遇热暗红,羊臀肉遇热发白,牛羊同属膻物,先生是先将它们榫扣连接起来,然后才入锅烹制,这就需要对油、火、锅、勺的掌控炉火纯青才行。
“高明!”
袁子丹脸色一正,让他吃惊的还不是周栋后面的评价,而是周栋才吃了几根肉条而已,居然就能断出他是用了榫接方法连接各种肉条。
这也就算了,要一口咬在榫接的位置上,展露截面,让外行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这得是多么灵敏的舌头和牙齿才能做到?
在认识周栋之前,他以为就算有顶级美食家能够看破他的手法秘密,那也需要吃过两三盘‘玉笛谁家听落梅’才成,却哪里想到周栋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秘密?
“华夏面王就是华夏面王,不过周兄弟不该只能看出我连接各种肉材的方法吧?
一位出色的美食家,不仅仅要吃出这道菜用了多少种食材,而且还要说出我的烹饪手法,有何独到之处,否则可不能算你破题过关啊?”
就算周栋能够看破他的榫接手法,袁子丹也绝对不信周栋能够吃出他用了多少种食材和烹饪的手法。
这道菜按说是用五种肉材,这样才符合梅花之数,否则就不能取名叫‘玉笛谁家听落梅’了;可袁子丹这种文化人又怎会被区区梅花之数限制住?
他在这道菜中可不止用了五种肉材,至于该如何靠上这个好听的菜名,袁大才子眨眨眼睛就能想出一千种方法来!
“唉,我听说袁先生您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想不到连您这样的人,也会想方设法的为难人,这道菜究竟用了多少种肉材,我恐怕要全部吃完才能知道了......
不过,这一根肉条中已经被我吃出了牛腰、羊臀,这些还都是原书里记载过的肉材,其实不算稀奇,稀奇的倒是接下来的肉材......”
周栋将筷子上的肉条又咬下一段,在口中细细咀嚼后才道:“这一段用的食材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居然是‘西施舌’?
‘西施舌’,很多人以讹传讹,以为就是蚌肉,就连大文豪美食家郁达夫先生也曾经错认大蚌肉为西施舌,其实真正的西施舌有比较明显的特征,它的壳长应该是壳宽的两倍,长如人舌,雪白粉嫩,入口鲜美多汁,好像美人香舌、最是**、绝对不是普通文蛤类能够相比的。
所以清代周亮工才会在《闽小纪》中说‘闽中海错,西施舌当为神品!’李笠翁也在《闲情偶寄》中写道‘海错之至美,人所艳羡而不得食者,为闽之西施舌也!”
这都能吃出来?
以袁子丹的镇定,也不禁当场色变,那位‘袁公子’吃惊地望着周栋,他可是知道这根肉条中的西施舌烹饪是何等之难、用料又是何等之偏,说是父亲为周栋挖的大坑也丝毫不为过,结果就被人家几口吃出来了?
袁家父子哪里知道,周栋这个尝味技能升到完美级后,简直就如同开了天挂,各种与美食相关的信息顺手拈来,不把他吃个‘底儿掉’能算完?
老郭和于老师呆呆地望着周栋和袁子丹,总感觉姓袁的很不厚道,怪不得都说知识分子最难相处呢。
周栋则笑着看了看袁子丹:“就连李笠翁那个时代,西施舌都是人所艳羡而不得食者,更别说是现在这个假货横行的时代了。
袁先生居然能找来这种食材,随园的物藏之丰富,可真是让人惊叹啊。
不过这也不算很难,最难的还是袁先生烹饪这西施舌的手法,可真是妙想天开啊......”
169 苍天饶过谁
“袁先生用的是榫接法,肉一旦熟了,也就变得无力,所以需要在生肉时拼接好,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
比如这根肉条,是用了炸制法。除了西施舌、牛羊肉外,还有小公鸡的腿肉和鸭脯肉。
油炸是烹饪中的粗法,可以忽略牛羊鸡鸭肉对火候的要求,可西施舌却不行。
西施舌可以炒吃、可以烧汤、可以白灼,也可以做油条西施舌,可是却要讲究沾油即起,最多一起一落!如果和牛羊鸡鸭肉同炸,恐怕这四种肉刚熟,它就已经过了火候。”
周易此时已经吃完了这根榫扣有西施舌的肉条,正夹起另外一根肉条来吃,嘴巴不停咀嚼,居然还能够保持话声清晰:“所以就只有一个办法,用双锅!”
“双锅?”
老郭也是厨师出身,却还真没听过什么是双锅。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一只锅下油,伴入料物同热,另一只锅却提前煮出沸水;袁先生是故意把西施舌榫接在最靠后的位置,这个时候就需要用手捏住西施舌这段,把前面的牛、羊、鸡、鸭部分在沸水中先汆过几遍。
等到油锅中的油到了八成热,再把这根肉条放进油锅中炸制,因为牛羊鸡鸭这些肉已经在水锅里汆过了,而西施舌还是生的,这时候只要一起一落,五种食材的火候就都是刚好!”
郭冈撇了撇嘴:“就只是这样?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啊?”
周栋一面继续吃着肉条,一面摇头道:“听起来简单,其实非常困难。
因为牛羊鸡鸭这四段肉其实是不可以直接用开水煮的,否则会因为熟过头,而没办法在油锅里入味。其实是要在入水锅时,在已经沸腾的水锅中加入一些凉水,让水温降低到八十度左右,而且不能一直放在热水里,需要不停的起落。
另外,水锅是会升温的,所以这个时候袁先生要完全用手操作,一面要耐受水上的蒸汽高热,一面还要时刻判断水温,低了就要加火、高了就要添水。
等到油锅热到八成的时候,还要迅速从水锅转移出去,快一秒或者慢一秒都不行......”
话音刚落,袁子丹已经连连鼓掌:“厉害,周面王说得丝毫不差。
算了,你连我如何处理这西施舌部分都说得清清楚楚、好像是亲眼目睹一样,后面的内容也不必说了,你已经破题成功!”
袁大才子心里直打鼓,他琢磨了好久才想出的‘独门秘技’被周栋几眼就给看破了,还当众说了出来,这可不成啊,得赶紧堵住这小子的嘴巴才行。
我算你过关还不成麽?你还是别说了......
周栋点点头,停下了筷子道:“袁先生,这道菜我还没吃完呢……
不过我已经吃出了牛、羊、獐、狍、刀鱼、西施舌、鸡、鸭、蟒、雀、鸽子、春笋、松茸等八十七种荤素食材。
袁先生与之对应的各种烹饪手法、有些甚至可能是独门绝技,也有六种之多。
真是太让人惊叹了!袁先生,我可以继续吃完这道菜麽?”
袁子丹一听汗都下来了,还吃?我袁某人可还没疯呢!让你继续吃下去,我这点东西还不都给你小子学去了?回头我传给儿子什么啊我!
忙冲儿子使了个眼色,‘袁公子’倒是也不傻,一个箭步冲上来,端起盘子就走,任凭周栋怎么呼唤,他是头也不回!
“哎呀,我说袁先生,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怎么还不许客人吃饱吃好的,这难道就是袁家的待客之道?”
老郭可乐坏了。他多鸡贼啊,到这会儿如果还看不出袁子丹的心思,还配做德于社的班主?
痛快啊!老郭十万八千个汗毛孔都快乐开了,嘿嘿,你袁子丹不是挺牛的麽,哦,原来我兄弟比你还牛啊?
哈哈,尔今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老袁啊,我周老弟不出,你是老袁;我周老弟一到,你就是老猿!
袁子丹有些尴尬地笑道:“呵呵,此菜既为考题,什么时候破题成功自然是本人说了算。
既然周面王已经破题成功,我这个出题人如果还不立即结束破题环节,岂不是故意拖延,有损我诗书传家的气度?”
“高级!”
老郭重重点头:“老于你看看,到底是书香门第。”
于老师一乐:“那是啊,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阳春白雪、咱们都是下里巴人呢?咱就没这些花花肠子......
哎,袁先生您可别误会,我是说啊,您腹藏锦绣,绝对是褒义,褒义......”
袁子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无话可说,气氛十分尴尬。
还是周栋厚道,见袁子丹实在太尴尬,连忙岔开话题道:“袁先生,我还是有个问题。
这道菜之所以叫做‘玉笛谁家听落梅’,是因为用五种肉制成,五五相互,正好是梅花之数。
你却足足用了近百种食材,虽然难度更大、手艺更精妙,却不符合这道菜的菜名了吧?”
他这不是为难袁子丹,只是好奇,想不通袁子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老郭一听还真是,也跟着追问:“对啊袁先生,您是什么人?那可是书香门第、真正的读书人、文豪啊!怎么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袁子丹微微一笑,看了看郭冈,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文化。
沉吟片刻,忽然朗声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这是?
老郭顿时明白,好家伙,你还真能找辄。
袁子丹笑道:“这首郑板桥的《咏雪》,说得虽然是雪,诗眼却是在梅。
既有千万雪花飞入梅花不见,我这道菜就算用上百种千种食材,也一样未曾脱出一个梅字。
各位,金老先生引据与我之引据,虽有不同,其实全都对!”
郭冈一时无话可说,人家这是真高级,他还真找不出毛病来。
于老师见搭档被人家用文化打了脸,忙接口道:“袁先生,既然我们破了题,那这加宴?”
“当然是可以了。郭老师什么时候要来随园,提前三天告诉我就可以了。”
袁子丹看了周栋一眼:“我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破了这道题,周面王......”
周栋道:“袁先生有话请说。”
说是破题,他却借机‘偷师’了不少袁子丹的绝技,对袁子丹还是非常感谢的。
“是这样的,袁某被一个厨道上的难题困扰了许久,一直无法破解,本来以为没有希望了,今天遇到周面王,却让我看到了破解这道难题的可能。”
袁子丹微微脸红道:“不知道周面王愿意不愿意与我同参此难题?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单方面请求......”
170 慰亭鸭的难题 (二合一)
周栋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袁子丹说的难题竟是出自他的同姓之人,而且还是个古人。
同姓,却非同宗,这个人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窃国大盗袁士凯袁大头。
如果公正评价袁大头此人,应该说他在前期还是锐意改革、推行新法新风,也曾有过一些建树,可到了晚年却利令智昏、竟然逆历史潮流而动、妄图恢复帝制,最终被千夫所指、只做了八十三天皇帝就呜呼哀哉,从此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华夏有史以来最大的反派。
袁子丹不关心政~治,他关心的除了诗书画之外,就是厨艺了,而这袁慰亭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食家......
周栋成功破题之后,老郭和于老师满意而归,他却被袁子丹热情挽留下来,暂时住在了随园。
袁家待客之道可圈可点,每天早上那位‘袁公子’都会站在周栋的门外请安;周栋吃过袁子丹亲手制作的精美早点后,就被这位新一代的随园主人请到假山凉亭上喝茶。
这回不是古茶汤了,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
母树大红袍自然是喝不到的,那玩意儿就是海子中的几位老人家每年也就能分到几两而已,子树大红袍袁家还是有些存货的,平时舍不得拿出来,面对周栋倒是大方的很。
红亮的茶汤入口,让人心中一片熨贴。
周栋香茶在手,俯望下方湖面上泛舟采莲的燕都女大学生们,听着她们与岸边的‘袁公子’诗文唱和,每每说些什么‘鸟宿蓬山顶、一惊红羽飞’的半荤不素的妙诗晦词。
周栋总感觉这帮子文化人一个个都是骨子里风骚的很,万万招惹不起,所以就低下头,躲过那一道道来自水面的火辣目光。
这些女大学生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个的大姐姐,他感觉有代沟!
“不错,幼良这些年来在厨艺上并无寸进,诗文却是见长,只可惜耽于小道、不肯去读经义,距离‘明经’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袁子丹听着儿子作的几首诗词,不住地颔首微笑,嘴上说是批评,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麽得意呢。
这点小心思其实华夏人都有,炫娃就得炫的不露痕迹才是,动不动就在朋友圈发文发照片多没意思?
周栋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岔开话题道:“袁先生,刚才听你说起那道厨艺上的难题,竟然是出自袁大头?”
“是袁慰亭。”
袁子丹其实也不是很待见自己的这位同姓,不过他素来以名士自诩,就算对方是一只狗,只要有名有字,他也会以‘名字’称之:“袁慰亭晚节不保,世人称其为窃国大盗,不过这些是政~治,咱们今天只说他对美食的贡献。
慰亭好补、世人皆知,慰亭会吃,世人知道的却恐怕不多了。
当年袁府中可不仅只是养了几位名厨,就连他的太太姨太太们,也个个都是烹饪的好手。后人猜测,袁慰亭娶老婆估计是先看厨艺,如果做不出一手好菜,他是不肯娶回家的。”
周栋点点头,这倒是听何必进讲过。抛开政~治不提,袁大头确实对华夏菜有过一定的贡献,尤其对宫廷菜和豫菜的发展起到了比较积极的作用。
“我说的难题,就是袁慰亭改进的一道清宫美食‘清炖肥鸭’。世人都知道,袁慰亭与慈禧太后有种天生的默契,往往慈禧喜欢吃什么,他就喜欢吃什么,而且还不是为了拍马屁承欢上意,他是真的在美食方面与慈禧‘志同道合’。”
袁子丹喝了口大红袍,慢悠悠地道:“这道清炖肥鸭,是从慈禧钟爱的一道‘糯米八宝鸭子’改进而来。
《御香缥缈录》上记载:这道菜是将鸭子去毛、去内脏洗净后,加入调味品,然后装入一个瓷罐子中,再把瓷罐放入半水锅内,以文火连蒸三天,直到鸭子酥烂......”
周栋微微皱眉:“连蒸三天?”
做一道清炖鸭子就要花费三天的时间,先不说耗费的时间太长,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看火、添水。奢侈不奢侈先两说着,这道菜实在是太麻烦。
“周面王是不是感觉很麻烦?”
袁子丹笑道:“宫廷菜中其实还有比这更麻烦的,这也是正宗宫廷菜很难在民间推广的原因,就算能够还原出来,价格也是一般人无法承担的。”
“呃,袁先生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周面王了;小周或者周栋都可以,面王什么的,听着感觉古里古怪的。”
袁子丹哈哈大笑:“别的人想要这个名号还没有呢,你倒是嫌弃古怪。也罢,我以后就叫你周老弟吧,幼良以后就叫你周叔。”
周栋点点头,经历过老郭和小岳岳的事情,他现在也不纠结辈分不辈分的了。
“周老弟以为这道菜麻烦,却不知道袁慰亭的改良版更要麻烦了许多呢。”
袁子丹笑道:“袁慰亭是在这道菜中部分恢复了‘糯米八宝鸭’的做法,先在鸭肚中放入糯米、火腿、酒、姜汁、香菌、大头菜和笋丁,然后才放入瓷罐隔水蒸。
而且慈禧太后远远比他要节俭许多,还只是用清水蒸,袁慰亭却是用鸡汤来蒸,也是要蒸上三天,才能让鸡的味道慢慢融入。
这道菜不仅美味,更有食补的作用。鸭肉滋阴益胃,利水、消肿,加入糯米和香菌后,更有了状阳的作用,袁慰亭有一妻九妾,想必是非常喜爱这道菜的。”
周栋望着袁子丹,眼神儿有些古怪。心想你家先祖的红颜知己恐怕比袁大头还要多,不知道最喜欢的又是哪一道菜呢?
只听袁子丹又道:“这道菜原本是改进的不错,而且是个上好的食疗方子,我有心将其引入随园菜中,可是有一点让我非常不满意。”
周栋道:“是时间吧?”
“正是。”
袁子丹道:“华夏菜中有很多泡制繁琐、程序复杂的菜品,但那都是因为食材本身的原因造成,不会被人诟病为‘奢侈’。
可这道菜却不同,本来就是出自袁慰亭这个窃国大盗之手,而且所用食材都为常见之物,如果这样也要花费三天时间,难免会被人说我随园崇尚奢靡之风,于我袁氏名声有碍。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有什么方法可以既保证这道菜的品质,又可以缩短时间,比如将三天缩短为三个小时?可惜一直想不到破解的办法。
周老弟惊才绝艳,为我勤行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知可有良策?”
周栋听得很想翻白眼,你这是要疯麽?这我哪会有什么办法!
就不说袁大头家的厨师了,难道当年清宫里的御厨都是白吃干饭的麽?这些可都是当时最顶级的厨师,要是有办法,他们还会花费三天的时间蒸鸭子?
“哎,难道以周老弟的厨艺,也没有解决的方法麽?”
袁子丹微微叹息道:“看来要做这道‘慰亭鸭’,也只有不惜耗费功本,不顾奢靡才行了......”
“确实是没有好的方法。如果是清宫菜中的‘清炖鸭子’,倒是可以用内外交攻的方法,先在鸭子腹内灌入汤汁。”
周栋想了想道:“等到升温后,鸭腹内的汤汁会从内向外烫熟鸭子,这样虽然可能会失去一两分的味道,却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可是袁大头的改良版就不好用这个方法了。”
“没错,因为袁慰亭又在鸭腹中添加了糯米、火腿、酒、姜汁、香菌、大头菜和笋丁,妙就妙在外面的鸡汤缓缓升温蒸熟鸭体,而鸭体内的各种食材则在‘半干培’的状态下成熟,这样才能让各种食材饱吸鸡汁鲜味,同时又不走失自身的味道。”
袁子丹点头道:“如果在鸭腹内灌入汤汁,就成了浸泡汤煮这些食材,那岂不是等于在鸭腹内做了一锅乱炖麽?绝非我等为厨之道。
我甚至想过在鸭腹内塞入一些鹅卵石,利用其快速吸收热量,同样起到内外交攻的作用。
可是却无法保证这些鹅卵石能够在鸭腹内平均铺开,如此就很难掌控火候;就算能铺垫好这些鹅卵石,也担心这些石头吸聚了过高的热量,反倒会烤坏了鸭肉,难,难啊......”
周栋也摇头道:“既然袁先生连塞入鹅卵石的方法都想过了,我怕是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
“哈哈,周老弟不必介意,或许本来就是我异想天开吧。
其实我们这些为厨的,就算手艺再如何高明,终究也不能够逆天而行。
这道‘慰亭鸭’说来也有近百年的历史,多少名厨都想要缩短其制作时间,却始终无人能够解决。我袁子丹何德何能,难道还会比这些老前辈们更强麽?”
袁子丹倒有几分先祖之风,虽然难题破解无望,却也没有失望沮丧,反倒来劝周栋:“不想了不想了......周老弟,且尝尝我这里的好酒,还能入得你口麽?”
两人边品茶边说话,不知什么时候那些争入藕花深处的京都大学女学生们已经静悄悄地离开了,先前还在与女学生们诗词唱和、白衣如雪的‘袁公子’已经出现在凉亭内。
问候过父亲,又恭敬地叫了一声‘周叔’,袁幼良从手中的食合内拿出四样小菜和足有两斤的一大壶酒。
周栋看了看,发现这四样小菜都是《随园食单》上见载的名菜。
分别是‘整蒸猪头’‘肥鸡松’‘王太守八宝豆腐’和‘蜜酿刀鱼’,除了刀鱼外,都是寻常的食物,但是每一样都做得精巧细致,异香扑鼻。
笑道:“怎麽袁大哥你不怕我偷学你的绝招了?”
袁子丹哈哈大笑:“随园菜最讲究的就是心得、火候两项,用料、做法早在百年前就公之于众了;却是不靠所谓的技巧,而是靠我袁家一辈辈摸索心得,厚积薄发乃成。
这样的菜,周老弟要是也能吃几口就学会了,那也随得你。”
周栋微微一笑:“袁大哥说的有理。”
袁子丹说得本来没错,这几道随园菜虽然见于《随园食单》,真正的诀窍却在于处理食材的各种不传之秘和火候的掌控,这些书上可是没有的,而且经过袁氏后人一代代改良完善,看似简单,其实奥妙深藏。
这与他处理西施舌的手法不同,就算是顶级美食家也不可能只靠品鉴就推断出来。
只是他哪里知道,周栋一旦开启‘完美级尝味’,就能吃他个底儿掉!
这还只是完美级尝味,如果是传说级的尝味,周栋甚至可以‘吃’出厨师做菜时的情绪如何:是大悲大喜还是心境平和、是超水平发挥还是中规中矩的寻常表现,袁子丹自以为的‘重重迷障’,在周栋眼里只是一个笑话。
周栋正在琢磨,留在随园的这几天是不是应该努力‘尝遍’随园菜?嗯,看‘袁大哥’如此热情,想必会献宝一样把随园菜都拿出来请自己品尝吧?
两人笑谈间,袁幼良已经把酒斟上,酒是老黄酒,用的自然是碗,周栋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叫绝:“好酒啊!”
华夏的酒,基本可以归为三类:第一类是不需用酒曲的民家自制酒,也就是米酒;第二是要用酒曲、以粮食酿造的黄酒;第三才是经过蒸馏提纯的白酒。
其中又以黄酒承上启下,能保证美味的口感,更与啤酒、葡萄酒共称为世界三大古酒之一。
米酒则口味相对寡淡、又名‘加饭酒’;白酒更易谋醉,其实太过辛辣,至少周栋是不怎么喜欢的,平时除了偶尔陪陪老爸,也不会去喝。
袁家的这黄酒颜色红中透黄,倒入碗中就如同琥珀一般好看,而且挂碗堆叠,明明被袁幼良倒得高出了碗沿,却仿佛碗中堆谷一般,形成了一个坡度较缓的‘凸’字形。
周栋脑中顿时出现了三个字‘女儿红’,而且这还是最上等的女儿红。
这种酒在古代时是生下女儿后就酿造,埋入土中,到了女儿出嫁时才会取出,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年。毕竟在古时候超过二十岁那就基本是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了。
现代人已经没有了这种习惯,所以很多挂着‘女儿红’招牌的黄酒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儿红。
可眼前这碗,周栋根本不用尝,就知道这是最少三十年往上的‘女儿红’。绝对不会看错,以他当代‘酒神’的眼力要是这都能看错,那就是笑话了。
“看来袁家有故事啊?在古代,三十年的状元红容易找,三十年的女儿红最难寻,更别说是现代了。”
周栋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袁子丹,心里暗暗猜测:“难道说袁家还有个没嫁出去的老闺女,袁幼良还有个大姐姐......”
171 百年酒膏(二合一)
袁家虽崇古风,却也是贯彻了曾经的基本国策,‘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所以幼良公子很幸福,上无兄姐、下无弟妹,千顷地就他一根苗。
当然这都是明面儿上的,以袁家老祖一贯的风流行事,鬼才会相信袁子丹能够老老实实从一而终,更何况周栋也听说了,早在五年前,袁夫人就已经因病去世。
所以幼良公子究竟有多少名声不彰、隐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恐怕就只有袁子丹才清楚了。
不过袁家没有老闺女是基本可以肯定的,别说这年头儿三十岁的女子尚可称‘娇嫩’,就算袁家真有这样的老闺女,恐怕也早就被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毕竟家族基因优秀,而且又有钱,吃软饭当上门女婿这年头儿可流行着呢。
“三十年往上的女儿红还真是难寻,别说现时没有,就是古代也没人会把女儿红放过十八年,不是干脆就此深埋地下、就是趁个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挖出来喝了,毕竟家里有个老闺女在以前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周栋微笑道:“看着酒色如蜜,应该是当年酿酒所用的红糖与糯米经过多年陈积发酵所至,这就与状元红有很大的区别。
状元红很少用红糖,而且会加入十几种补中益气的名贵中药,古人重男轻女,连酿酒的时候也不例外。”
袁家把这样珍贵的酒摆在面前,显然又是存了考较他的心思,周栋自然明白,所以先不品尝,看一眼就开始评价。
开玩笑,在别的方面他或许还有不足,说到酒,那正经是当代第一酒神的身份;这也就是他对金钱看淡,否则自己开家酿酒厂,不用几年就能在酿酒界展露头角,日后取代国酒茅台都未必不可能!
能够一眼分辨女儿红和状元红在普通人看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对于懂酒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袁子丹闻言只是微笑:“周老弟,这坛女儿红可并非只是表面上看来这般简单,我要是你,就先品一品再说。”
“哦,是麽?”
周栋深深看了袁子丹一眼,端起酒碗,先嗅了酒香,认定自己的判断没有偏差,才轻轻抿了一口。
酒入口中,就如浓郁的蜂蜜般在舌尖上打了个转,硬是要用口水帮助化开,酒香才慢慢充满整个口腔,周栋心中微微一震,‘果然是不简单啊,有老酒的沉香厚重,却也有新香暗藏,新旧交融、暗香浮动?却为何这股新香最多不出今年,而那道厚重的老酒醇香却至少有了三十年的火候?
好狡猾的袁子丹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考较我?‘
姓袁的可真是不厚道,估计从袁枚起就是如此,否则世人为何要称他为‘老狐’呢?
袁子丹笑得就像只道行不足的小狐狸:“袁兄弟啊,如何?”
“呵呵......”
周栋放下酒碗,深深地望着袁子丹:“难得,太难得了!
我本来以为三十年的女儿红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却没想到袁家的库藏居然如此丰厚,竟然连这女儿红的酒膏都能够找到。
要是我的舌头没出问题,这酒膏怕是最少都有五十年以上了吧?
现代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好东西,要是我没猜错,这酒应该是袁家自酿的,还故意做成了酒膏。这样既容易保存,还可以在关键时刻用来迷惑‘内行人’,对吧袁大哥?”
“这样你都能喝的出来?”
袁子丹失望之余更多的还是震惊,不过心中也有隐隐喜悦,他如今正需要一位识酒的方家帮手呢。
“如何会喝不出呢?人们都说超过十八年的不是女儿红,固然是因为十八岁的老姑娘还不出嫁,已经没脸再取出女儿红庆祝,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酿造女儿红时所用的红糖!
红糖固然可以补中益气,为准备出嫁的女儿打下一个良好的身体基础,让女儿日后生孩子、做月子更为安全,却有天生的苦涩味道,如果年头过长,虽然酒会变得更为醇厚,余味中却会产生苦涩感。
可我刚才却没有品出苦涩余味,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女儿红了。”
周栋淡淡看了袁子丹一眼:“脂化后的酒膏可以重新勾兑饮用,还可以利用脂化过程以及特殊的勾兑方法,来消除这种苦涩感。
所以我初步判断,这坛女儿红从一开始埋在地下,就选择了温度、湿度最为稳定的位置,而且是用了胎质最为细腻的上等瓷坛密封。
有了这几个条件,最多二十年,这坛女儿红就可以变成酒膏,更别说这坛女儿红至少在地下存放了五十年以上!袁大哥,五十年前你应该还没有出生,恐怕这是您父亲所为吧?”
袁子丹摇头苦笑:“以后谁再叫你华夏面王,我第一个不答应!你岂止是面王,我看明明还是个酒王啊!
我袁家勾兑酒膏可是有特别配方的,我勾兑出的这壶女儿红,就算是遇到专业评酒师也保证他喝不出来,只会认为这就是多年陈的‘女儿红’,你是如何喝出来的?”
现代人一听到‘勾兑’就如遇蛇蝎,以为勾兑出的酒就是垃圾,其实也要分情况。
用酒精勾兑出的酒自然不成,可这种用酒膏勾兑的,只要手法高明,一样会异香扑鼻、丝毫没有酒精刺鼻的味道,而且一样是纯正的粮食酒!
如果从广义上来说,往酒里掺东西就叫勾兑;曹操和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那也是一种勾兑方法,结果却是提升了酒的品质和口味。
好的酒膏,那可是天价,比什么茅台珍品更为昂贵。
就比如袁子丹用的酒膏,那是用一点就少一点,虽说还是存了考较周栋的心思,但这也就是周栋,换了别人他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呵呵,有位老人家曾经说过‘人间至味是梅盐’。
盐咸而梅酸甜,就是人类最先接触的三种自然味道,这种自然味道最易融入百物,而且不会违反物性。
袁家肯定有自己勾兑酒膏的方法,虽然我并不了解,却可以判断出袁大哥你是用了熟梅煮汁。
而且你煮汁时用水少、用火只过半程,这样得到的梅汁就是玫红汁而不是乌梅汁,不会破坏酒色。
而且因为是熟梅,梅汁不但不会酸、而且十分甘甜,这道梅汁加入酒中,不但不会与酒性相冲,反倒引出一脉新香,让酒香更有层次感。
所以说你的勾兑法最关键的就是这道梅汁,令这壶酒保持了三十年厚味,却没有三十年苦涩,犹如最完美的人生!
我说的对麽?”
袁子丹叹息一声,忽然站起身走到周栋面前深深一礼:“周兄弟,如果说先前我还有些不服,现在可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
你在白案上的名声再大,在我眼里其实也不过如此;毕竟白案在华夏菜中最多算是绿叶,可你对酒也有这样的见识研究,那才是真正让我心悦诚服,诚惶诚恐!”
文人自古三大好:诗书、美酒、颜如玉,美酒还要排在美人儿的前面。
所以在袁子丹眼中识酒懂酒的人就一定是雅士,至于厨师麽......
他虽然靠厨艺赚钱,也是半个勤行人,却从不认为炉头上的大师傅是什么雅士。
周栋皱眉道:“诚惶诚恐什么的就算了,不过我这个人的脾气也不太好,下次要是你还是变着法儿的考我,我可要翻脸了。”
“不敢不敢......”
袁子丹苦笑道:“不是袁某要考兄弟,实在是有件事必须要如兄弟这般真正的酒中方家出面才好,兄弟......”
“不去!”
周栋也是有脾气的人,这叫什么事啊,说好的留自己做客,结果总是用心眼子,这些文化人不好相处!
“周兄弟,你如果不去一定会后悔的,因为这次关乎一件宝贝,绝对是你感兴趣的好宝贝......”
“你就不用卖关子了,直说吧。”
“这宝贝就是一坛百年酒膏,而且还是最上等的竹叶青!
周老弟,不瞒你说,你喝到的这壶女儿红已经是绝品,因为酒膏用光了......”
这个世界上真有百年酒膏麽?
周栋还真是有些不信,不过也因此被勾起了好奇心。
如果真是百年的酒膏,那绝对值得他走一趟了。
***
第二天中午,又吃过一桌免费的随园菜,周栋与袁子丹来到位于后海附近的一家拍卖行。
华辰拍卖行建立时间还没超过两年,与京都的几家大型拍卖行相比,无论规模和拍品等级都远远不及,甚至有几次公开拍卖,流拍的物品居然占到了三分之一。
袁子丹在京都文玩圈子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本人作品也是经常被拿上拍卖行拍卖的。
华辰拍卖行有几次想要求取他的墨宝拍卖,都被袁子丹拒绝了;按他的话说,袁某前几次拍卖,无非是为赈灾筹款、表率先行而已,我像是个缺钱的人麽?
可是袁子丹在京都文玩圈子的地位实在是太特殊了,有他出场的拍卖会简直就是自带逼格光环;力求快速发展的华辰拍卖行也是绞尽脑汁,这次终于投其所好弄来了一幅巨然和尚的山水画,和据传是一代御酒大师马世青于百年前酿造的一坛酒膏!
袁子丹终于心动了,巨然和尚的画可是他的心头好,而且这幅据说还是罕见的巨然横幅山水!
要知道巨然和尚传世的画作多以竖幅出现,横幅极为罕见,如果这幅画是真的,那就是无价之宝!
价钱其实都是毛毛雨,随园的菜价可不便宜,平时只是袁幼良出手,一桌菜都要价十到二十万;如果是袁子丹亲自出手,那最少都是五十万起,就那道请周栋吃的王太守八宝豆腐,在随园菜单上的标价就是七千元!
袁子丹看重的是这幅巨然横幅山水将可填补他藏品的空白。
随园的逼格是如何培养出来的,凭啥在他这里吃顿饭就得动不动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你坐在饭厅中吃饭,湖中有美女大学生巧笑倩兮、藕花深处是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旁边的墙上挂着少说价值几百万的书画佳作,给钱少了脸红不脸红?
而最让袁子丹和周栋心动的,还是这坛号称是马世青所酿的酒膏。
两人不仅是心动,而且非常好奇。
因为百年酒膏就像百年老汤一样,更像是一个伪命题。
百年老汤?知道华夏近百年内发生了多少场战争麽?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居然有人可以静静地守护着一锅老汤,添水、加柴、看火......然后还得一代代传下去,而且代代还都得有这种不为乱世相扰的好运气?这有点扯吧!
所以说百年老汤更像是一个传说,理论上虽然可以存在,现实中却很难成就。
百年酒膏就更扯了,首先白酒是成不了酒膏的,放久了只会什么都剩不下。而黄酒一般也就是三五十年即成酒膏中的极品,真过了百年,还能剩下多少?
不过既然是马世青这种宫廷御酒大师,备不住就有他的独家秘法,这是连袁子丹也拿不准的;父亲酿造的那坛女儿红酒膏也不过五十年而已,他对酒膏的见识其实也就是五十年。
被拍卖行工作人员恭敬甚至是有些卑微地引入贵宾雅座后,袁子丹嫌弃地看了一眼拍卖行送上来的雨前龙井茶,连一点喝茶的**都没有,偷眼看了看满脸好奇和期待的周栋,心中暗道:“周老弟倒是真的识酒懂酒,可他有把握分辨百年酒膏麽?”
百年酒膏固然不容错过,袁家的脸面可丢不起啊。袁子丹是真的心中没底,这要是‘打了眼’,以后随园还不得成为众人的笑柄麽?
周栋正在翻看拍卖行给的宣传画册,对前面那些瓶瓶罐罐字画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直接翻到了第十六件拍品百年酒膏。
当看到介绍中提到,该拍品还附送一本马世青当年走遍华夏遍访‘灵水’后所著的《水说》时,心中忍不住阵阵兴奋,一时竟有些控制不住,喜形于色。
如果不是要努力成为厨神以求完全治愈自己的病,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种一块好田、养一条好狗、做几样好菜、酿几壶好酒,这就是周栋理想中的生活。
茶棚的何爷爷是这样说的,周爸也是这样说的,潜移默化之下,周栋已经将这种悠闲的生活模式当成了自己日后必须要实现的目标!
他肯去理想的生活节目组,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蘑菇屋与他理想中的生活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要酿好酒,就得有好水,否则就算是酒神也是巧妇难为无米炊;所以马世青的这本《水说》在周栋看来,真的比什么百年酒膏都更为珍贵。
“周老弟,看你如此开心的样子,不知对鉴别百年酒膏有几成把握呢?”
袁子丹有些心虚的问道。
“嗯,这个要看拍卖行是如何规定的了,可以品尝麽?”
“怎么可能......”
袁子丹心中一震,周老弟怎么说起外行话来?
“老弟啊,要真是百年酒膏,恐怕你拿舌头舔一舔就会醉个三天三夜,就是让你品尝,你也不敢尝啊?
不过打开盖子看一眼、闻一闻味道还是可以的。”
“这样啊......”
周栋有些为难地道:“如果是这样,我怕是只有八成把握了,最好还是允许我尝一尝。
袁兄可以和拍卖行沟通下嘛,我保证不醉不就行了?”
“你保证不醉?”
以袁子丹的修养,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你能保证的麽?别说是你啊兄弟,就是海子里的那些国家级陪酒员,也不敢说吃了百年酒膏能够不醉。”
周栋摇摇头:“百年酒膏而已,还醉不倒我。如果允许品尝,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帮你鉴定这坛酒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172 新的专业技能
袁子丹招了招手,唤来拍卖行的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没多久拍卖行经理就巴巴地赶了过来,眼前这位袁大才子可是真正的爷,拍卖行还指望着能跟他保持良好关系,日后好求几件墨宝上拍呢......
拍卖行经理走后,袁子丹笑道:“拍卖行应允了,其实他们也不得不同意。
这坛酒膏与巨然和尚的画作毕竟不同,估计除了我随园也没人会出大价钱购买了。
不过还是要我们先拍下来,拍卖行只是同意我们当场开坛检验,如果这坛百年酒膏真的有问题,他们承诺可以退货。
周老弟你究竟有没有绝对的把握判断这坛酒膏?万一有问题,你是否能够拿出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来?
刚才那位吴经理可是说了,这坛百年酒膏是马世青后人托付拍卖行拍卖的,又有马世青的《水说》在,绝对是不会出错的......”
周栋正要回答,忽听久违的系统音响起:“随机任务出现,宿主身为真正的华夏酒神,这部《水说》非你莫属,请务必得到此书!
完成任务后,宿主将得到厨师专业技能一项,注:该技能为单项高技,与华夏美食息息相关,却并非厨师的基础技能......”
神神秘秘的,居然不是类似狗不理这样的单项食品或者菜品?厨师除了红白案和炉头上的基础技能外,还有什么专业技能,我怎么不知道?
周栋有些疑惑,不过此时也不容他细想,袁子丹还在等着他回答呢,想了想道:“如果这酒膏有假、或者不够年份,我自然有办法证明。不过如果酒膏是真的,那本《水说》......”
“哈哈,那本《水说》自然是归周老弟所有了。
昔日的玉泉山,如今早已成为了传说......现在的京都可没什么好水可用,袁家也懒得跑去外地酿造私酒;随园的酒都是直接从一些酿酒名家的手中购买,又或者是茅台、五粮液这种大牌中的珍品,酿酒这么辛苦的事情,可不适合袁家。”
袁子丹微笑着看了周栋一眼:“袁某倒是没想到,周老弟对百年酒膏居然不屑一顾,却对这本《水经》如此感兴趣,莫非你还是位酿酒高手不成?”
“那就一言为定,我就不和袁大哥你客气了。”
周栋淡淡一笑:“百年酒膏虽然好,可惜也不过就是竹叶青而已。这酒的名气不小,却也不一定就是最顶级的黄酒了。”
“哦,是吗?”
袁子丹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栋,连古法酿造的竹叶青也不放在眼里,这位周老弟究竟是不是真的懂酒啊?
竹叶青,算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酒类。
在古时属黄酒,是以糯米酿造的黄酒加竹叶和一些中药材酿造而成;到了现代,却又以汾酒为底酒,同样加入各种中药材,俨然已经成了‘新竹叶青’,被归入养生白酒品类。
马世青是清代御酒大师,自然是按古法酿成了这坛酒膏;这也就更加显得珍贵,在现代已经基本见不到古法酿造的竹叶青了,更何况这还是百年的酒膏?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周栋慢慢喝着茶,吃着茶点,似乎没准备回答袁子丹的这个问题。
夏虫不可语冰,以他现在传说级酿酒的水准,就是袁枚还活着,怕是也没资格和他论酒,更别说是袁子丹了。
两日相处,袁子丹也早就习惯了周栋这个忽冷忽热的性格,倒也不以为杵,此时拍卖会也正式开始,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周栋则是毫无兴趣,看得昏昏欲睡,如果不是期待着马世青的那本《水说》,恐怕早就自行离场了。
袁子丹倒是兴致颇高,不大会儿的功夫已经拍下了一对郎红梅瓶,周栋实在无法理解这对东西居然能值大几十万,拿来腌咸菜都嫌不趁手呢。
“呵呵,周老弟有所不知,官窑的郎红精品实在难找,这对已经算是民窑中的极品了,若是官窑,价格怕是最少要翻上十倍呢。”
“嗯,好看是好看,就是不中用,如果瓶口再大些就好了,可以用来炖鸭子......”
“炖鸭子?”
袁子丹瞪着眼睛看了周栋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不跟这家伙多说什么,免得被活活气死;而且他一直关注的巨然横幅山水就是下一件拍品,按拍卖行的规矩,他这种级别的贵宾可以要求走近鉴赏,以便决定待会儿要不要出手竞拍。
袁子丹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坐下后只是冷笑,气的连先前不屑一顾的雨前龙井也肯喝了,然后把茶杯重重一摔:“岂有此理,居然是幅伪作!”
不要以为拍卖行就绝对没有假货,古玩行的水比勤行更深,华辰这种中小型拍卖行就更加容易出问题。
袁子丹本身就是书画大家,东西是真是假自然是瞒不过他,当下也不出价,只是一边冷笑、一边看着几个土大款在那里竞价追逐。
如果不是还惦记着百年酒膏,袁子丹恐怕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耐着性子终于等到第十六件拍品百年酒膏,袁子丹看了眼正在卖力介绍酒膏的拍卖师,微笑道:“我们不着急出价,这坛酒膏怕是除了我们以外,再没人会认同拍卖行给出的底价了......”
土大款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百八十万的底价对于一坛酒膏来说怎么看都是偏高了;而且听说这东西还需要勾兑后才能饮用,土大款们便立即失去了兴趣。
勾兑什么的,在他们看来简直太low了,有这钱还不如买几瓶82拉菲什么的,会不会喝先两说着,至少面子上好看不是?
“各位先生女士,这坛百年酒膏出自清代御酒大师马世青先生之手,举世独此一件,可谓是物以稀为贵啊!而且就连这盛放酒膏的酒坛,也是出自官窑精品......”
台下懂行的人一看直接撇嘴,狗屁的官窑精品,不过就是官窑大批量出品的酒坛子而已,跟紫禁城里的防火缸一样,最多算是普通用具,跟古董根本就不搭界的玩意儿!
第一次叫价居然没人应价,拍卖师不觉有些紧张,感觉自己已经快编不下去了。
见拍卖师频频向自己的方向望来,袁子丹淡淡一笑,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继续看拍卖师的表演。
钱在袁子丹眼里不算什么,只不过他要等待拍卖师第三次叫价无人应答、即将流拍的时刻才会出手,一击定乾坤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第三次叫价,百年酒膏,一百八十万,每次叫价十万元,还有没有人出价、还有没有人出价!”
拍卖师暗暗摇头,今天已经流拍了两件拍品,看来这是要破三啊?
173 华夏酒王
见火候差不多了,袁子丹才缓缓抬起右臂。
按照他与拍卖行临时约定,拍下这坛酒膏后就可以当场品尝验证,如果酒膏有假,拍卖行会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两百万!”
袁子丹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隔壁包厢内居然跳出了一位‘程咬金’。
拍卖师眼睛一亮,大吼道:“两百万第一次......”
“两百五十万!”
袁子丹高高举起右臂,这坛百年酒膏到了他的手里,最少能变现出几千万,所以他是志在必得。
“袁先生,还记得我仓燕山麽?”
华辰拍卖行的贵宾包厢建设的很有些中世纪欧洲歌剧院风格,包厢内的客人只要向前几步,就可以转头看到隔壁的客人。此刻一名中年男子正站在隔壁包厢中,笑着对袁子丹点头。
这个中年男子的气质很独特,身上既不缺市井间的圆滑世故、却又有股子官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周栋曾经在易知鱼的身上感受过。
“仓先生?”
袁子丹顿时一皱眉,这个人怎么出现了。
“呵呵,袁先生有钱,而且是自己的钱,自然是怎么花都可以。我可不行啊,我这花的可是国家的钱,要是花费太大,恐怕不好向上面交代啊,袁先生就让我一步如何?”
姓仓的中年男子呵呵笑着,目光有意无意间从周栋面上掠过,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敢太过确定。
“莫非是?”
望着周栋似曾相识的面孔,仓燕山心中忽然一惊。
华夏面王,尚周集团最年轻的主厨,在号称网罗了八大菜系的楚都九州鼎食,小小年纪就为一方诸侯!
《大国寻味》上的常客,华夏勤行最年轻的传奇人物......
这些对于苍燕山来说其实还不算什么,别说是华夏勤行的后起之秀,就是那几位已经隐退的当代神厨,也未必能够影响到他什么,厨师和酿酒师虽说是饮食不分家,毕竟还是两个行当,各自有各自的圈子。
关键是这个年轻人与易知鱼有些关系,而且据说有位‘老人家’已经听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还曾经笑谈说,华夏国菜之争闹了几十年,日后能不能争出个结果来,恐怕就要看周栋这些年轻天才了。
这可是上达天听了啊?
仓燕山在琢磨周栋的身份,袁子丹也在不停地权衡利弊。
仓燕山,素有华夏酒王之称,主管海子里和国宴上的用酒。
如果放在旧时他就是‘御酒房’的掌事主管,平日里国家招待外宾、各界精英什么的,所用酒水一率都要他看过点头才成。
同时仓燕山也是一位酿酒大师,据传说酒量也是天下无双,曾经有人见过他一顿喝了五公斤的高度白酒,还能围着皇城根儿来一场半马,跑完后出一身大汗,还要弄一箱啤酒解解渴。
即便如此,袁子丹也是不需要给仓燕山什么面子的。
白衣傲王侯嘛,仓燕山再牛也就是个管理国宴用酒的,还没资格给他小鞋穿。
可听仓燕山刚才的话,似乎是要用公款买下这坛百年酒膏,这件事背后传递出来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究竟是海子里的几位‘老人家’对这坛百年酒膏产生了兴趣?还是国家来了重要的客人,需要用到这百年酒膏招待?
白衣傲王侯就是个美名,可别真拿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柳永这个白衣卿相如何?最后还不是傲到了勾栏之中,做了一辈子风尘女子眼里的‘大明星’?
“也罢,不过就是一坛百年酒膏,因为它和仓燕山闹僵,并不符合我袁家圆润通变之道。”
袁子丹已经有了放弃的想法。
***
“放慢拍卖进度......”
华辰拍卖行的吴经理通过耳麦提醒了一下拍卖师,心中兴奋不已。
这个 202包厢的贵宾来路神秘,只是出具了某不知名企业的‘总裁’身份,缴纳了足够的保证金和包厢费用,之前还真没在古玩圈里见过。
本以为这是位‘隐形富豪’,要对别的藏品下手的,却没想到这位居然看上了百年酒膏,要跟袁先生打对台?
吴经理原本还在担心这个半路里杀出来的程咬金会坏了袁先生的心情,没想到在网上搜索后,发现这位程咬金居然是堂堂的华夏酒王,就连国宴上的用酒都是由他掌管的!
百年酒膏本来是拍卖行用来吸引袁子丹的诱饵,却没想到居然钓上了更大的鱼!
想想吧,如果日后新闻爆出消息,华辰拍卖行拍出的百年酒膏出现在华夏的国宴上,这是什么等级的宣传效果?
现在是袁先生叫价高,这位‘华夏酒王’同志似乎正在犹豫,必须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啊!
“两百五十万第一次,还有没有人更高了,还有没有人更高了......”
一个优秀拍卖师的作用就体现在这种关键时刻,需要拖延时间的时候,会在不知不觉间放慢语速,以谋求最大利益。
“两百六十万。”
仓燕山叫过价后,立即转头望向了袁子丹。
毕竟这是拍卖会,袁子旦要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叫价,他也没什么办法,不过袁家人从来都是狐狸的性情,想必是会权衡利害的。
“两百六十万第一次......”
拍卖师声音拉得老长,如同一位优秀的花腔男高音歌唱家,拍客们纷纷会心微笑,当有人对一件藏品竞价时,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操作了,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也乐得看戏。
“这位先生。”
周栋忽然道:“我想要声明一点,马世青的《水说》我志在必得!
如果先生不肯放弃,就算袁大哥肯让你,我也会竞争到底!”
这部《水说》可是清代御酒大师所著,没有什么电子版可以共享的;何况已经过了百年,无论是书中的遣词用句、时代变化造成的各种差异,都需要用心揣摩才行,可不是看几眼就够。
别说关乎到系统任务,就是与系统任务无关,周栋也是必须要得到这本《水说》的。
在周栋看来,任何不守规矩的人都不应该被尊重。
这个人从半路杀出来,一出场就以国家的名义压人,让他非常不爽、心情烦躁、隐隐有要犯病的趋势,袁子丹肯给这人面子,他还真不想给。
“呵呵,我这位周兄弟牛x啊,干得漂亮!”
袁子丹表面上不说,心里也是一阵暗爽。
本来这件事就是仓燕山不讲究,拍卖就拍卖,大家公平竞价就是,你拿官面儿上的身份压人可就不对了,多少透着有些狐假虎威。
“两百六十万第二次......第二次......二次......”拍卖师汗都快下来了,远远望着两个包厢,心说你们倒是快出价啊!
周栋看了仓燕山一眼,作势就要抬起右手。
174 两王相遇 (加更)
“华夏面王居然会对马世青的《水说》感兴趣,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仓燕山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周栋和袁子丹所在的包厢;近距离看到周栋,越发确认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我虽然也是个酿酒师,这些年却已经很少出手酿酒,真正心思都在为国选酒;尤其是国宴,所选之酒万万不可有失我大国体面!
就算我要为几位老人家酿些好酒,自然也有各种好水送来京都,所以这《水经》对我可有可无。小兄弟既然志在必得,我就让给你又有何妨?不过这百年酒膏......”
周栋缓缓放下手臂,摇头道:“我没兴趣。”
“那就好了,拍卖结束后,我会要求当场检验这坛百年酒膏,小兄弟如果有兴趣,不如一起去看?”
仓燕山果然也是只老狐狸,周栋和袁子丹能够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而且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提前知会拍卖行,任何时候想要检验都可以,如果检验出了问题,那可是时刻都能提升到政~治层面去的。
周栋点点头:“可以。”
系统界面中的‘传说级酿酒技能’分为几项子技能,分别是‘神之酒曲’‘神之辨酒’‘神之酒量’等等。
到了传说级的技能,就已经是系统认可的神级,自然是要这样表述。虽然看上去有些中二,却也简单直接地让周栋了解到自己在‘酒’上的实力。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百年酒膏,自然非常好奇,如果能够亲眼看一看、甚至是尝一尝,自然是再好不过。
仓燕山微笑着看看周栋,心中暗暗得意:“臭小子,看我回头不把你灌趴下才怪!”
这坛百年酒膏虽然是公款购买,他也不可擅动,不过这种级别的酒膏只需要几滴就可以兑出公斤级的高度酒,取几滴酒膏还是没啥关系的。
也只有仓燕山和袁子丹等人才明白百年酒膏是如何厉害,周栋之前在随园喝的女儿红都是稀释了又稀释的东西,否则就算他有神之酒量不会醉倒,袁家父子怕也早就出溜到桌子下面去了。
这还只是五十年的酒膏,百年酒膏又该是何等的霸道?
霸道不是因为酒膏的度数真能超过一百度,而是因为它浓缩到了极点;就好比是军用的压缩饼干一样,不是说油水有多足,而是‘解压缩’后的量大可怕,吃多了真能撑死人。
像这种百年酒膏,只需要三两滴就能勾兑出公斤级别的高度酒,您要是吃个五六七八滴下去还能不耍酒疯,那绝对是修养高深的君子!
仓燕山可是五公斤级别的‘选手’,如果冒顶儿了喝,可以到7,8公斤的样子。这绝对是酒王级别了,海子里的顶级陪酒员也得写个服字。
可就是他这样的酒王级选手、酒桌上制霸四方的超牛存在,也未必敢喝下半汤匙的百年酒膏。
更何况是眼前这小子。华夏面王?九州鼎食的主厨?在勤行的名气是不小,在酒界却是籍籍无名。
今天居然被这小子为难了一把,以仓燕山的性格,倒是不会做出挟私报复的小人行径,却是必须要在酒上找回些面子的。
拍卖师很无奈,出于对职业道德的坚守和对职业巅峰的追求,他非常渴望能够将这一坛基本没多少人问津的酒膏拍出超过三百万的‘天价’,可惜有一个竞拍对手似乎要放弃了,而且拍卖行的吴经理一直都在耳麦中催促他快些落锤。
“可惜了!”
拍卖师暗叹一声:“两百六十万第三次,成交!”
“仓先生,恭喜!”
袁子丹哈哈一笑,以茶代酒敬了仓燕山一杯:“有机会可以去随园尝尝真正的好茶。”
白衣傲王侯的前提是要分清楚哪些是真正的‘王侯’,只会傻乎乎地学柳永那种狂徒乐子可就大了;袁家就是一窝狐狸,袁子丹更是这一代最杰出的‘狐王’,自然明白仓燕山职位虽然不高,能量却是极大的。
这个人就是随园也要刻意结交,真要惹怒了仓燕山,他一句话就能断了随园的好酒供应,难道说袁家还要苦哈哈地自己去酿酒麽?
“袁先生,算我仓燕山欠你一个人情。”
仓燕山目光闪烁地望着下方正冲他点头哈腰的吴经理,微笑道:“等拍卖一结束,也请袁兄帮我掌掌眼。说实话,这百年酒膏连我也是只闻其名,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
袁子丹哈哈大笑:“一样一样,我这也是请了周老弟来帮我掌眼的,只是没想到半路上居然杀出了仓兄这个‘程咬金’。无奈啊,既然是国家需要这坛酒膏,袁某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话说的十分客气,其实是再次重申,老仓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啊。
仓燕山微微一笑,没再接袁子丹的话,转头望着周栋道:“这倒是没想到,周面王居然也懂酒?是了,你既然志在马世青的《水说》,那当然是酿酒的高手了。”
周栋淡淡地道:“略知一二。”
“只是略知一二?”
仓燕山感觉看不太透这个年轻人,试探着问道:“我倒是听说周面王年纪轻轻就做了九州鼎食的主厨?据说古家那个丫头还要为你独设一厅。
周面王该不会是要自己酿酒,用来供应你的‘私房厅’吧?这可有点麻烦。
不如这样,这坛百年酒膏我是不能让的,不过你以后要是进些好酒什么的,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些门路,保证都是酒中上品,那些供应商看我的面子,至少给你个七折。”
周栋点头:“如果有需要,我再麻烦仓先生吧。”
“哈哈,叫什么先生?你是华夏面王,哥哥我不才,人称华夏酒王,今天咱们算是两王相遇,就该兄弟相称!
再说了,刚才我听老袁也是叫你周兄弟,你既然和他兄弟论交,跟我也得一样对吧周老弟?”
仓燕山此刻心情极好,先前都是袁先生袁先生的,如今也叫上了老袁,而且对周栋这位年轻的华夏面王,他是真心想要结交的。
所谓‘肩膀齐、为兄弟’,周栋既然是当代面王,那就是够资格与他交往了。
周栋点点头,看了眼拍卖台方向:“拍卖已经结束了,两位老哥,是时候去看看这百年酒膏了。”
他自从得病就没交下几个朋友,现在倒好,一交就是袁子丹仓燕山这样的人物,其实心里也挺高兴的,毕竟老爸又有了可以向棋友炫耀的资本。老爸开心,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就开心了。
仓燕山哈哈大笑:“走,咱们去看看马世青这个御酒大师究竟有多厉害......”
175 跟我比酒量?(二合一)
拍卖结束后,参加拍卖的客人已经全数离开,仓燕山交代下去后,这坛百年酒膏就摆放在拍卖台上等待检验,
本来这不合规矩,拍卖行所有证明手续都有,客人既然参与竞拍就是认同了这些证明,就算事后有证据可以证明这坛酒膏有问题,那也是之后的事情,没道理当场就要检验。
可苍燕山是什么人,他就算现在突然翻脸要退货,拍卖行也不敢说个不字,更别说只是提前检验了。
拍卖行的吴经理和拍卖师、拍卖行的几位专家都在场。其实专家在这种场合也就是个摆设,这些都是古董文玩圈里的二三流人物,连之前那幅巨然的横幅山水都打了眼,更别说是鉴定酒膏了。
用来盛放酒膏的坛子是真的出自官窑,虽然只是大批量生产的器具,倒也是胎质细腻、密闭性极好;要是换了黄酒常用的花雕坛,百年时间过去,剩下的酒膏能比两只小蜜蜂的蜜蜂屎多些就得谢天谢地了。
而且这酒坛的封口也有讲究,是用了三层红绸为骨,每隔一层红绸,就用蜡封一层,连续三层蜡封,才保证了这坛酒可以在地下渡过百年时光。只不过经过百年岁月,红绸已经掉色,蜡封也变成了土黄色而已。
系统里可没提供开酒坛的技能,因此周栋也不首先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仓燕山这位华夏酒王要如何验酒。
几位专家也同时瞪大了眼睛,这是开眼界长见识的机会,那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仓燕山走上前掂了掂酒坛的重量,微微点头道:“不错,应该是马世青的手笔。否则可没有这样的保存条件,这坛百年酒膏居然还能够剩下三分之一,两百六十万算是便宜了!”
听到这话,拍卖师委屈地看了眼吴经理,心说都是你没命的催,不然说不定还能拍到更高的价格呢!
袁子丹笑道:“仓兄是要现在开坛封麽?”
对酒他也不算行家,如果要他检验,那就得直接开封,检验后再想办法把这些酒膏转到现代的玻璃密封容器中去。
“不需要,我自有办法。”
仓燕山微微一笑,从上衣内口袋中掏出一个细长型的黑色皮囊,从内取出两件工具来。
周栋走近了细看,只见一件工具像个钻头,不过比普通的钻头柄要细了很多,钻头也小巧玲珑,而且在螺旋形的钻头上方,还有两个明显是收起的‘亮翅’,不觉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专开坛封的钻子,周老弟你看。”
仓燕山用手按动柄末的一个机关,就听‘咔’一声轻响,两片亮翅顿时展开。
周栋顿时了然,这东西如果放大几十倍,那不就是小说里的钩镰枪麽?只不过钩改成了翅,而且还是一对翅。
这东西用来破封应该会很方便,先钻个洞探出头,然后展开双翅,往上提,这对亮翅就好像两个小兜子,可以防止蜡封掉落在下面的酒膏里。
另一件工具则是根加粗银针一样的东西,比普通医生用的银针粗了十几倍,也长了许多,仓燕山按动机关后,下半段‘针体’就出现了十几个小孔,可以看出下半段完全是中空的。
袁子丹感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取酒针吧?真是设计奇妙,恐怕也就是仓兄手里才会有了。”
仓燕山点点头,面露得色,当下先用破封钻一点点钻开蜡封和红绸,然后才将取酒针从破开的小孔中深深探入酒罐。
只见他两指捻住针尾发力晃动,看他手上的动作幅度似乎不大,酒封上破开的小孔也没有因此扩大,可露在外面的半根取酒针却不停震动,到了最激烈时,竟然发出‘嗡嗡’低鸣。
周栋忽然心中一动,瞪大了眼睛望着仓燕山手中的破封针道:“仓老哥是要凭借这根取酒针,让这坛酒膏‘见风活性’麽?”
“说的好,周老弟果然是内行啊。
不错,这坛酒膏过了百年,已经凝成一体,酒性僵固,就算取出来也很难品鉴,所以我才要让空气进入,利用取酒针的震动,让其变成膏状体。嗯,现在就差不多了!”
说完,仓燕山迅速提起取酒针,同时让拍卖行的人用早就准备好的新蜡封上刚才开的小孔,又取来一个干净的小碗,按住取酒针上的机关,顿时有一股色泽碧绿、酒香扑鼻的膏状物缓缓从针尾孔洞中流入碗中。
仓燕山足足滴沥了十几分钟,才将取酒针中的酒膏滴尽,此时这百年酒膏已经将碗底铺了浅浅一层。小碗瓷白如玉,酒膏则碧绿如翠,就好像是一件艺术珍品。
袁子丹叹息一声:“膏色如翠,且酒香浓郁,这是真正的古酿竹叶青膏啊!
也只有马世青这样的御酒大师,背靠清宫资源,才能酿成这么一坛百年酒膏......”
仓燕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老袁你能确定这酒膏是一百年的?”
“这个......”
袁子丹一愣,有些尴尬地道:“凭膏色和酒香判断,至少是超过了五十年,我也就能看到这里了。”
他对酒膏的见识其实就是五十年,仓燕山这样问是难为人了。
仓燕山又看看周栋:“周老弟你看呢?”
这就是存了考验周栋的心思了。
在他看来,周栋才多大年龄?就算有高人传授或者祖传秘方什么的,有一手酿酒的本事,对酒也有些认识,却绝对没本事判断出百年的酒膏。
袁子丹果然是外行,居然找个年轻人来掌眼,这不是病急乱投医麽?找自己这种级别的酿酒大师还差不多。
周栋走到拍卖桌旁,仔细打量了几眼碗中的酒膏,看看仓燕山道:“仓老哥认为呢?”
仓燕山一摇头:“兄弟,我是问你呢。”
“那我可就直说了,这不是一百年的酒膏......”
话一出口吴经理的脸就绿了,忙道:“绝对不可能!这可是马家后人送拍的,怎么会有假?这位小兄弟,你不懂可不要乱说啊!”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周栋道:“仓老哥,能借你的取酒针用下麽?”
接过仓燕山递过来的取酒针探进酒碗,周栋开始按照顺时针方向缓慢搅动起来,酒膏也就跟着转动,好像一片碧玉生波,十分的好看。
转了十几圈后,周栋忽然抽走了取酒针,那碗中的酒膏竟然在他起针的同时立即停转,变回原先古井不波的样子。
仓燕山顿时目光一凝,深深看了周栋一眼。
“我刚才果然没有判断错,‘以物引旋,物去后而膏瞬停者,必过百年!’”
周栋淡淡地道:“仓老哥,我说的对麽?”
“没有错。”仓燕山点点头道:“可你刚才......”
“刚才我是说,这坛不是一百年的酒膏,因为他已经超过了一百年,最少也有一百二十年!”
周栋扬起取酒针,让针尾在灯光下展露无遗:“各位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众人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取酒针的针尾,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仓燕山用这根针取酒膏,分明是见到中空的取酒针中有碧绿色的酒膏滴沥;可刚才周栋在酒碗里搅了半天,此刻针尾上却是干干净净,不见有半滴酒膏在?
仓燕山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冲周栋伸出了大拇指。
拍卖行的几位专家眼睛都看直了,纷纷凑过来追问:“这位小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解答下呗......”
“刚才仓老哥取酒膏,只是让酒膏见风活性,却并没有给其上劲,所以酒膏虽然粘稠,还是可以进入真空的取酒针里。”
周栋将取酒针递还给了仓燕山,继续道:“我刚才是顺时针旋转酒膏,先慢而后快,其实是在给酒膏上劲。等火候差不多了,我提起取酒针,已经上了劲的酒膏会立即停止不动,同时也不会沾在取酒针上。
‘打膏如打糕,得其力者,凡十年也,大得其力者,凡二十年也......”
周栋一面复述着系统提供的资料,一面道:“刚才这酒膏就是‘大得其力’,所以我才说,它最少也有一百二十年了。”
“原来如此,真是太奇妙了!”
“长见识了啊,多谢这位小兄弟!”
几位老专家喜形于色,以后在电视上又可以装逼了,能不开心麽?
“周老弟厉害,佩服啊。”
仓燕山笑道:“不过我这个人太贪心,又喜欢追根究底,你刚才说这坛酒膏最少一百二十年,可见还不止是这个年头儿,还能具体些麽?”
周栋看了看时间:“那就要看它了!”
说着冲碗中的酒膏一指,众人跟着看去,只见刚才‘停’下的酒膏过了几秒钟后,忽然向逆时针方向转动了半圈,然后才彻底停下不动。
周栋对苍燕山点点头:“这就可以再加五年了。”
仓燕山心中顿时一沉,在场的人中,除了周栋外,也只有他能够准确判断出这坛酒膏的年份,而且还能精确到五年这个单位。这种判断方法,也是他师傅秘传,究竟如何还得现场检验过才能够知道。
可他是什么人,那是华夏酒界第一人,‘御酒房’的掌事主管!
人家呢?是华夏面王......
奶奶的,跨界跨到你这种程度,你咋不去做跨界歌王啊你?
仓燕山心里这个郁闷劲儿就甭提了,呵呵干笑了两声,给了吴经理一个地址,让他派人把酒膏送过去,自己却在接过吴经理递来的《水说》后,按住酒碗,望着周栋半天不开口。
周栋皱眉,说好了《水说》归我的,你这是啥意思?按着酒碗看着我,眼神儿很不对啊,茶棚里面有些病友要算计医生和护士的时候,很多都是这种眼神儿......
“周兄弟啊,我老仓说话算话,这本《水说》自然是你的,不过......”
仓燕山嘿嘿笑道:“这可是朋友相赠,既然是相赠,你就得有所表示吧?这样,咱们兄弟不谈金钱利益,只谈感情,这俗话说‘感情深、喝几杯’......”
周栋一愣:“仓老哥要请我喝酒?”
“嘿嘿,聪明!
先说明啊,我老仓这可不算公款消费,刚才不是取出这麽点酒膏麽?我也不能再装回去了,如果浪费了多可惜,干脆你我兄弟就把它喝了吧?”
袁子丹一听脸都黑了,就这碗里的酒膏足有一汤匙,而且还是一百二十五年的酒膏!毫不夸张的说,这种酒膏两三滴就能勾兑出一斤高度酒!这一汤匙酒膏得勾兑出来多少斤?
谁不知道你仓燕山是华夏第一海量,十几斤酒下肚还能跑半马的角色?周老弟如何能喝得过你啊!你找场子也不能这么坑人吧,这比我还不厚道呢!
忙冲周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你可千万别答应,这是天坑!
周栋调出系统面板再次确认。
‘神级酒量!少年,不用怀疑,你就是酒桌上的神!在享受过美酒带来的享受后,无论多少度的酒都会瞬间在你体内化气,从全身毛孔散出......
唯一缺点,你将无法体会酒醉的感觉。’
“呃,仓老哥,必须要喝吗?”
周栋很为难,他是一个善良的人,真不想坑人的。
“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喝酒麽?”
仓燕山放声大笑:“周兄弟,不能喝酒可做不了我仓燕山的朋友啊,你说你如果不是我的朋友,我干嘛送这本《水说》给你呢?”
袁子丹怒道:“老仓,这都是说好的,你怎么能临时加条件呢?再说比喝酒,谁能喝过你啊,你这样做非君子所为!”
“去去去,我又没要跟你喝。这么好的酒膏,你就是想喝,我还舍不得呢,这也就是周兄弟,换个人想都别想。
周兄弟,喝是不喝,你给个准话。”
“那行吧,既然仓老哥你坚持,那就随便喝点吧。”
“吴经理,拿六个大碗来!”
仓燕山笑道:“直接喝酒膏那是哥哥欺负你,咱们还是勾兑了来喝。这样的百年酒膏,直接兑入纯净水,就是上等的好酒,兄弟你看如何啊?”
吴经理巴巴地拿了六个大碗来,每一个都是白瓷大碗,能装下半只鸡!
就这种碗,一碗就能装一斤酒!在仓燕山眼里自然是毛毛雨,可在普通人一碗下去就多半要醉了。
仓燕山偷眼看着周栋,他也就是想找找面子,如果周栋摆手说不行,喝不下这么多,他也会借势下台。
面子有了就可以了,还真把这位小老弟喝趴下不成?他老仓厚道着呢。
“嗯,那就先来三碗吧。”
周栋看了一眼仓燕山,要跟我比酒量?
这可是你自找的......
176 酒神(上)
酒膏的勾兑手法其实是有很多讲究的,对于那些二三十年的酒膏,多半是加入酒性相合的新酒;而袁家那坛五十年的女儿红酒膏,则是加入了袁子丹精心调配的梅汁,有的为了养生保健,还可以加入各种中药材。
这坛一百二十五年的竹叶青膏却完全不必,本就是一代御酒大师精心酿造而成,只需要加入普通的纯净水,就是异香扑鼻的上等好酒;而且每碗还不能用太多酒膏,否则酒性之霸道,简直可比‘海海的迷字’,喝多了这种酒,不用出门就倒了。
仓燕山向每个白瓷大碗中都滴入三滴青翠欲滴的酒膏,然后将拍卖行提供的纯净水倒入碗中,端起来轻轻一晃,就见有三道青绿仿佛大漠孤烟,从碗底直上水面。
只是眨眼间,就迅速扩散开来,将一碗原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纯净水染得一脉青幽,恰似端了碗软翠在手。
“周老弟,我就先干为敬了!”
仓燕山哈哈一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此时众人才发现仓燕山喝酒是靠‘丢’的,端起大碗往嘴里一倒,也不见中途停顿换气,就直接丢进了喉咙里,三碗酒下肚,居然只用了不过五六秒钟的时间!
袁子丹在心中暗叫:“直娘贼,这可是三斤高度酒啊!”
余者也是无不失色,这个人怕是酒缸成精了吧,酒是这样喝的麽?
“好酒!”
仓燕山喝得痛快,狠狠一拍大腿,望了眼周栋又笑道:“周老弟,以老哥我的经验来看,这勾兑过的酒膏也不会低于五十度,三碗可就是三斤,你要是喝不下,喝一碗意思意思就得了。”
三斤高度酒可不是开玩笑的,普通人喝了有八成会酒精中毒,仓燕山只是要找回些面子,可不想闹出人命来。
周栋没说话,走到自己的三碗酒前,端起一碗先尝了尝,入口先是淡淡的竹叶清香,继而转为浓烈火热,在喉中微微一转,便仿佛一条火龙般落入胃中,全身顿时感觉暖洋洋舒服无比,叫了一声好!两三口就将这碗酒喝了个干净。
“老弟,你这酒量不错啊?”
这种百年酒膏勾兑的高度酒跟炸弹没什么分别,可不讲究后劲拿人,如果是酒量不够的人,先是瞬间上脸、然后仰头就倒,绝对干脆利索。
所以在周栋喝下这碗酒的瞬间,袁子丹就一个箭步蹿到周栋身后,生怕他摔个好歹;毕竟是他带周栋来的,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仓燕山也是紧紧盯着周栋的眼睛。
通常酒量不足的人就算靠意志勉强抗衡酒力,眼神也会变得浑浊,如果周栋有这种表现,他也是不会让周栋继续喝下去的。
“确实是好酒,不容错过!”
周栋砸巴砸巴嘴,端起了第二碗酒,一仰脖,碗到酒干。
然后是第三碗,端碗的手稳如泰山,俨然就是位酒中仙一般,看得仓燕山都是一阵起疑,忍不住问道:“老弟,你有几斤的酒量?”
三斤酒下肚还能面色不变,目光炯炯、身子连晃都不晃,那酒量最少也是五斤打底,这已经够资格做海子里的陪酒员了。仓燕山也是暗呼见鬼,这小子难道不光懂酒,还是个海量的主儿?
不过再是海量他也不怕,他老仓对外说是十五六斤的酒量,要是拼了老命,二十斤酒也还不会倒,这个年轻人就是再能喝,也不可能喝得过他。
他也就是好奇问问,见到酒中同道,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
“呃,没试过......不过我还没真正喝醉过,这点酒膏应该不在话下吧?”
周栋此刻还沉醉在诱人的酒香中,舔了舔舌头道:“仓老哥,再来三碗?”
没醉过......
袁子丹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大石落下。
虽说跟周栋只是接触了几天,他却知道这个年轻人从来不会说过火夸大的话;周栋既然说没醉过,那就是真的没醉过。
怎么感觉仓燕山这位华夏酒王今天要崴啊?
想象着仓燕山醉后撒酒疯的样子,袁子丹顿时无限神往,真希望周老弟今天可以填补华夏酒界的空白......
“哈哈,行!想不到周老弟也是位酒仙儿啊?今天咱哥们儿喝完,回头我给你办个海子陪酒员的证件如何?有了这东西,你就是日后不做厨师,光靠喝酒每年赚个几百万都不在话下。”
仓燕山仿佛见到了千里马的伯乐,看周栋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顶级陪酒员的要求是十五斤下肚保持清醒,可以晃、不能倒,中级十斤、初级五斤......就是一个中级陪酒员,大企业都会争先延聘,随随便便就是三四百万的年薪,不知周老弟能到什么级别啊?”
袁子丹听得一撇嘴,这老酒鬼也就这点见识了,还三四百万年薪?
知道周老弟这种级别的大厨一年是多少价码麽?这也就是人家嫌麻烦不肯自起炉灶,否则我随园都未必干得过他!三四百万,你这就是坐井观天!
周栋也对陪酒员证件没啥兴趣,看了眼正在勾兑的仓燕山道:“仓老哥,刚才的酒虽然美味,劲道还是有点不足,要不......每个碗里放六滴酒膏如何?”
“六滴?”
仓燕山微微一愣,继而放声大笑:“痛快!咱们老爷们儿,正要这样喝酒才对呢!”
三滴改六滴,这接下来的三碗酒可就非同小可,就算是仓燕山也不敢再用‘丢’的了,而是像普通人一样缓速慢饮,让身体分泌的醛基转换酶和乙醇转换酶能够跟得上来。
他这种海量的人其实别处都和常人一样,就是肝脏中产生的醛基转换酶和乙醇转换酶是常人的几倍甚至是十几倍,能够迅速分解酒精,所以才能够千杯不醉,可是如果摄入的酒精过多过快,那也是一样会醉的。
面对周栋这个异军突起的酒界新人,仓燕山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心中却没有半分松懈,生怕一招不慎,丢了‘华夏酒王’的面子。
这一次交锋,周栋是后来居上,连干三碗酒,速度居然比仓燕山更快。
袁子丹看了看周栋的面色和站姿,再看看脸色开始变为严肃的仓燕山,心中一动,嘿嘿笑道:“老仓,这样喝下去太耽误时间了吧?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177 酒神(下)
“嗯,你又有什么歪主意了?”
仓燕山能够成为华夏酒王,第一是靠他酿酒的手艺,第二则是酒量。
其实要说酒量,他比顶级陪酒员也强不了太多,多也就多出个一两斤而已。主要是他肝脏分泌的醛基转换酶和乙醇转换酶不仅量大、而且分泌速度极快,最是能喝快酒。
可就是他这样的身体条件,刚才三碗加量的勾兑酒膏下肚,也是脑袋微微一晕,两腿细不可察地打了个踉跄;虽然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也让他警惕之心大起,用防备老狐狸的目光看了一眼袁子丹。
这种文化人都是花花肚肠,如何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周栋站在那里,全身上下酒香四溢,简直就是个行走的‘人形酒膏’一样;不过这会儿台上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袁子丹吸引了过去,加上原本整个拍卖台就被酒香笼罩,倒是没人注意到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香喷喷的大男孩儿。
“呵呵,袁某曾听先祖言说,世间有酒神,一口吞百年!
说得就是如果有人能够不用稀释,直接吞服百年酒膏,则‘出王成神’,可称为当代酒神也!
仓老哥,我华夏有酒王,可还没有?
我的意思是,何不趁今天填补这一空白?”
先祖言说什么的,其实根本就是瞎扯。
袁子丹眼神犀利,如何看不出周栋的酒量多半还在仓燕山之上?他是要借机会成全周栋的名声,同时小小报复一把抢去了百年酒膏的仓燕山。
其实他这就是蔫儿坏、老袁家的狐狸性子使然。一旦有坑人的机会,他也是控制不住寄几的,这属于基因传承,与人品无关。
“直接吞服百年酒膏,可称为华夏酒神?”
仓燕山顿时心动。
他是酒界的人,华夏酒王的名头顶了很多年,却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踏入‘神’之领域啊?
姓袁的这个提议似乎很不错?
即使拼到这一步,他的酒量也还刚刚近半,他可不相信周栋会比自己更能喝。
望着那剩下的半汤匙酒膏,被酒神名头吸引的仓燕山开始高估自己了。
周栋说没醉过,他仓燕山何尝不是一样?剩下的不过半汤匙酒膏,分开也就是四分之一罢了,我老仓会顶不住?
笑话!我可是华夏酒王啊!我没醉!
“周老弟,我感觉老袁的这个提议不错,你我同吞酒膏,不醉者,则为华夏酒神!你看如何啊?”
“哦,怎么都行吧,不过仓老哥,你确定还行麽?”
周栋是个厚道人,并不想看到仓燕山出丑,华夏酒神什么的,有这么重要麽?
“我?哈哈哈,我仓燕山什么时候不行过,就这一点点酒膏而已,怕他个鸟啊!”
仓燕山拍着胸脯,砰砰作响。
“那好,我来帮你们两个分酒膏,保证公平。”
袁子丹笑嘻嘻地走过来,花了好久功夫,才将碗里的半汤匙酒膏均分到两个汤匙内,然后分别交在周栋和仓燕山手中。
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又给两人分别送上一杯纯净水,用来给两人漱口。
仓燕山望着汤匙中翠绿色的酒膏,心中忽然有些突突:“不对啊,我可从没这样直接吞服过酒膏,而且还是百年老膏......刚才怎麽脑子一热就答应姓袁的了?
该死的,我不会是被姓袁的给忽悠了吧?”
刚才那碗加量的勾兑酒膏还是让他有些轻微失控,否则以他在酒场上的经验,才不会轻易中了圈套。
不过事已至此,仓燕山再无退路,笑道:“我年长为兄,我先吞吧......你......周老弟你这是......”
周栋把汤匙从口中抽出来,还意犹未尽地舔了几下,叹道:“真香。”
赞叹了好一阵后,才舍得用纯净水漱了口,眼睛望着仓燕山手中的汤匙,很是恋恋不舍的样子。
仓燕山一愣,不对啊,莫非这酒膏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厉害?我是在瞎担心?
袁子丹也看傻了眼,莫非是自己弄巧成拙,这酒膏不曾遇水之前,酒力不能百分之百的发挥?
众位老专家交头接耳,袁大才子刚才是在瞎掰吧?还什么‘世间有酒神,一口吞百年’,人家吃起来分明就跟吃qq糖差不多啊,这要是就能成为华夏酒神,那我也行!
然后就看到判断失误的仓燕山将酒膏一口吞下!
几乎是在酒i膏入口的瞬间,仓燕山脸色猛然间涨红、双目大睁,鼻翅贲张,两个大鼻孔‘骨嘟嘟’往外冒着酒气,同时脚下一错,身体就往拍卖桌的方向倒去!
这可是峰值在二十斤高度白酒的海量牛人,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是醉的角色,此刻居然立脚都不稳了。
幸亏是仓燕山经验丰富,感觉不对的同时就控制身体向前倒,迷糊中双手一撑拍卖桌,才没有当场丢脸;他暗中一咬舌尖,让瞬间产生的剧痛暂时保证大脑清醒,将那本《水说》往周栋面前一丢,叫了半句:“你赢了......”然后就双目呆直,看谁都像看小情人儿。
“老仓,你没什么吧?”
始作俑者袁子丹踏前一步,满脸关切地道:“你这是醉了麽?”
“嘿嘿......你......才醉了呢,你全家都.......都醉了!老......老子没醉,还能喝......”
仓燕山痛斥过袁子丹后,忽然垂下视线,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过了几秒钟,忽然晃动双手划起了圈子,同时脚下踉踉跄跄踏出某种玄奥的步法,口中曼声唱道:“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这首歌给你快乐
你有没有爱上我......”
众人闻听此歌,无不惊诧。
周栋叹口气,心说你不行就不行,逞啥能啊你?看看,一不小心就成青春偶像派了吧?
正要和众人一起上前按住仓燕山,却不想老仓酒醉后步法越见神妙,七钻八钻,竟然从众人的围追堵截中脱身而出。
成功脱困后,望着众人吃吃一笑,双手拉住上衣奋力一撕。
“呲啦!”
一个光膊赤臂的男子就此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家伙对众人扮了个鬼脸,拍拍自己的皮谷,蹦蹦跳跳下了拍卖台,往拍卖行的大门跑去。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闯九州哇!”
伴随着嘹亮的歌声,这个半果男消失在拍卖行外的茫茫人海之中。
“虽然醉了,仓先生却是好酒品啊,他选择了引吭高歌。”
袁子丹忽然有些自责,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现在唯有尽力挽回仓燕山的声誉,方显他磊落君子之风。
“唱得还挺好听的,青春偶像派和实力派都占了。”一位老专家言不由衷地跟着赞美道。
“别废话了,快追吧!”
周栋一跺脚,迅速追了出去。
拍卖行里的这帮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厚道人!
178 酒品与人品(加更)
酒醉后不去打骂妻儿、不去指天骂地、不去仇~恨社会,或倒头就睡、或高歌舞蹈,这就是上佳的酒品了。
如果还能够在酒醉时勇于出手、拯人于危难之中,那人品就是杠杆的,值得大书特书、大力表扬!
仓燕山显然就是这种人,撕去上衣奔跑在风中的他引起无数路人惊诧,而让路人为之惊叹的则是他对一起突发交通事故的处理方式。
一辆静静等待红绿灯的宝马车被后方疯狂的司机直接怼上,宝马顿时化作一团火球,刚巧跑到这里的仓燕山猛然停下脚步,先冲着后方的豪车狠狠吐了口口水,然后就冲向了红绿灯对面,那里正有一辆洒水车路过。
在他的死命拦截下,洒水车司机算是怕了这个赤臂男,只得拼命闯过红灯,临时充当了消防员的角色。
因为洒水车出手及时,火势被迅速扑灭。仓老哥迅速救出宝马上受困的一家四口后,冲到后方豪车前,一脚踹飞了那名满口酒气的司机,怒吼一声:“直娘贼,你怎么不死啊!”
然后上去就是一通老拳,打得后方豪车司机惨叫连连,裤当里都见了黄;周栋和袁子丹等人追过来后,见仓燕山神威凛凛犹如天神降世,也就没上去劝阻,等到肇事司机基本被打成孙子了,才上去劝架。
“哎呀老仓,你这是干什么啊?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麽?”
“快住手快住手,咱们可都是守法公民,他再不对也应该由法律来惩处,你可不能滥用私刑啊,这可是不对滴......”
“你啊,没多少酒量还偏要逞能,你看看你看看,喝多了吧?警查同志,他这是喝多了,又激于义愤,可以理解对吧?”
还是袁子丹老练,冲刚刚赶来的交通警查使了个眼色,冲仓燕山努了下嘴道:“也怪袁某大意了,仓兄为国选酒,多尝了几口百年酒膏,这才醉成了如此模样。
哎,没法子啊......在海子里当差,凡事就是要亲力亲为。这都怪我,当时就该拦下他的......”
交井同志早就看出事故原因了,他处理事故也是干净利索,先让同伴直接拘了肇事司机,表扬了洒水车司机并安抚了一番刚刚赶来却被人跨界抢了‘生意’的消防队,然后就在端详仓燕山。
仓燕山虽然是赤果着上半身,可裤子还在呢!皮带上一个显眼的标志让交井同志看得心头微动,正在回忆这标志的来路,就被袁子丹的话给提醒了。
“原来是海子里当差的大人物啊?”
交井同志心中震动,又看了看袁子丹:“你是?”
“袁某倒是没有官身,也就是在京都开了家私房菜,叫做‘随园’......”
随园?
交井同志心中一哆嗦,干他们这行的最是消息灵通,没吃过见过也是听过的;何况上个月还听说ju长正在托关系找门路,就是想在随园加一席给老岳父过寿,据说人家硬是没给面子!
这可都是大人物啊?而且这些大人物还占着理,他立刻就知道这起交通事故该如何处理了。
赤臂男虽然有伤风化,却属于见义勇为,至于伤人?我可没看见,围观群众更是纷纷表示绝对没有这种事情,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咱们要相信群众对吧?
至于洒水车司机的事迹交井队将会通报他们的上级单位进行表扬。
因为救援及时,没出现人员伤亡,赔偿问题可以对接保险公司解决,肇事司机酒后驾车,直接刑拘。
一套流程处理下来,交井同志暗暗松了口气,跑到仓燕山面前啪一个立正行礼:“同志,谢谢你的及时出手,挽救了四条人命!”
“成了,大家都不容易,散了散了......”
经过这一通折腾,仓燕山酒醒了大半,冲交井和围观群众摆摆手,接过吴经理从某位拍卖行职员身上扒下的衬衫,匆匆套上,转过头对周栋和袁子丹道:“看到了没有,我没醉!要是醉了还能学雷峰麽,对吧?”
周栋点头:“仓老哥说的没错。”
袁子丹则嘿嘿直笑,让两人直接吞酒膏的馊主意可是他出的,要不是仓燕山运气好、撒酒疯都能碰到见义勇为的机会,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他这人看似清傲,其实比谁都圆滑,自然知道这个时候闭口不言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算了,我仓燕山输的起,从今天开始,我会在酒界为你广为传名,你周栋从今天开始,就是华夏酒神!”
仓燕山总算是个人物,望着周栋看了半天,终于叹口气道:“老仓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能把我喝倒的人,你是第一个,你小子牛!”
周栋点点头,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仓燕山这人直来直去,也有侠义心肠,可比袁子丹这种闷骚文人强了太多。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老仓的兄弟,日后在华夏酒界有什么难解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仓燕山看着眼前这个年青人,只觉无比顺眼,哈哈笑道:“兄弟,你的‘周氏私房菜’开业的时候,可别忘记了通知哥哥我一声,我得去楚都为你庆祝。别的不敢说,二十年以上的茅台、五粮液,总是要给你整几箱的。”
“这多不好意思啊?”
“你我兄弟之间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啊,就这么定了!”
仓燕山拍拍周栋肩膀:“谁都不用跟谁客气,要是有一天老哥我有事要兄弟你帮忙,你可不许推,否则老哥我会伤心的。”
周栋点头:“成!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仓老哥要我帮忙,我一定赶到。”
“得嘞,我仓燕山今天大大丢了面子,却换回来一个兄弟,值了!走了啊兄弟。”
仓燕山打个电话,没多久一辆奥迪a6便赶了过来,他一屁股坐上车,冲周栋挥挥手便去了,由始至终,就没再搭理袁子丹。
袁子丹尴尬一笑:“得,我这次算是把他得罪狠了。周老弟,咱们也回随园吧?”
“哦,昨天于老师在电话里说,要我今天一定赶回郭老师家,明天一早说是要带我去参观他的庄园来着,所以我就不去随园了。”
周栋笑着对袁子丹道:“这些天多谢袁大哥的款待,再呆下去就太麻烦您了。”
“兄弟你这话说的......你不会也因为今天的事情......”
袁子丹现在是后悔莫及。得罪了仓燕山也就罢了,如果因此让周栋对他产生某种不好的看法,那可就太亏了,这个年轻人潜力无限,是他真心想要结交的人。
“哦,袁大哥想多了。
对了,这些天我免费吃了好多随园菜,也学到了袁家不少东西,作为回报,我就将破解‘慰亭鸭’的方法告诉袁大哥吧。
这也是我今天看到仓老哥用取酒针取出酒膏,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解决办法,应该大有可为。
袁大哥你要缩短慰亭鸭的制作时间,可以专门定做一套炊具......”
179 河豚圣手
以袁子丹的悟性,有的时候只需要提点一句,就能立即拨云见雾,抬头看见北斗星。
就比如困扰了他良久的‘慰亭鸭’。
这道菜的难点其实并不在如何做,而在于如何缩短制作时间。
此前袁子丹想过无数方法,像什么鸭腹中灌汤、放入吸热的鹅卵石等等,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就连周栋当时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还是仓燕山取酒的手法让周栋有了一丝明悟。
用取酒针可以破开腊封搅拌酒膏,如果换了腹中装满热砂的鸭子又该如何?
只需要定制带有孔路的蒸锅和瓷罐,再特制一只类似取酒针的奇形搅子,提前将拥有一定面积的搅子头放入鸭腹,然后以细柄连接,待蒸上鸭子后,厨师就可以通过操作搅子柄端,翻动鸭腹内的细砂,如此就可以利用细砂粒吸热,内外交攻,加快‘慰亭鸭’成熟。
这样操作的好处是可以使鸭腹内均匀受热,同时也可以让填入鸭腹的各种食材多了一道‘翻炒’的工序,比之前的纯靠烘熟更见美味。
待鸭子熟后,再用极细的功夫分出细砂粒,也不会影响到鸭腹中的各种食材,解决方法可谓之完美。
周栋这也是不肯欠袁家的人情。这些天他吃了不少随园菜,更是‘偷学’了不少袁家的绝学,如今把‘慰亭鸭’的解决方法告诉袁子丹,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对袁子丹这个人,周栋还是有些看法的,虽说袁子丹对他是真心结交,可是这种文化人实在是花花肠子太多,很难交心做成真朋友。他和仓燕山拼酒改成了吞服酒膏,其实就是被袁子丹撺掇的。
别看周栋年轻没多少社会经验,越是他这种病就越是敏感多思,自然看得出郭老师只是嘴上有时轻薄、人却重情重义;于老师敦厚有长者之风;就连刚认识不久的仓燕山也是酒品人品上佳的直人;跟这几位交往可以不用提防什么,跟袁子丹可就不同了,太累!
“真是奇思妙想啊,我回去就订做所需的工具,尝试下周老弟你说的办法。”
袁子丹笑道:“就让我送周老弟去郭老师家吧?”
周栋倒是没有再拒绝,就由开车来接的袁幼良把他一路送到老郭家的四合院。
临下车的时候袁子丹一语双关地道:“等周老弟的私房厅开张之日,不知道我这个做老哥哥的有没有资格去为你庆祝呢?”
还真是习性难改啊,这些文化人说话非得弯弯绕,如果能像仓燕山那样直来直去该有多好?周栋闻言皱眉,口气有些冷淡地道:“袁大哥如果想来,那就来罢,我当然是要欢迎的。”
袁子丹呵呵一笑:“老弟,来日方长,以后交往多了,你自然会明白我是怎样一个人。
老弟啊,物有百态,人又何尝不是性格各异?你现在还年轻,等以后就会明白,其实任何一种性格的人都有所长、也有所短,很难说好坏对错啊......”
望着袁家的车子远去,周栋微微摇头。
他对袁子丹没有多大恶感、也谈不上有多少情分,自然也就懒得分析他说的话究竟是有道理还是没有道理,反正等明天参观过于老师的‘庄园’,他就要起程回楚都了。
昨天何必进打了电话来,说是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他回楚都,说是关乎母校声誉前程什么的,又不肯在电话里说清楚,只说等他回来后细谈,既然是关乎母校,周栋是不能不重视的。
至于郭老师干爹的八十寿宴,郭冈并没有开口邀请他参加;这倒不是老郭不懂人情,正是因为太懂人情才不开口的。
老郭看得出来,周栋是不怎么爱热闹交际的,这次来京都也多半是对随园感兴趣,同时也是看了于老师的面子,他要是不知深浅地非要让人家给自己干爹贺寿,那就太事儿了,这可不是正经交朋友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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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资讯发达的时代,真的是几秒钟时间便能造就一个网红。
这次的网红是周栋,只不过是在饮食界的圈子里,暂时没出勤行。
仓燕山光明磊落、说到做到,与周栋分手没多久,就发了个帖子到朋友圈,把周栋好一通捧啊,什么华夏第一海量、一口吞百年,当代华夏酒神,还特别将自己与周栋斗酒的过程如写小说般描述了一遍......
酒界的人无不惊叹,仓燕山是什么人?那是华夏酒界公认的海量啊,居然被一个年轻人给喝倒了?而且身为华夏酒王的他明明输了,却肯不遗余力地为这个年轻人做吹鼓手,要力推其为华夏酒神!
周栋华夏面王的身份被揭开后,华夏白案中人无比欢欣鼓舞,看看看看,还得说是咱周面王厉害,这跨界都跨到酒界去了,牛!
酒界的人倒是不敢直接反驳仓燕山,不过很多人都是暗中不服气的。
光是能喝不成啊?仓燕山除了能喝,更是曾经酿出过号称华夏近代第一黄酒的‘琥珀金’,这才得封华夏酒王,周栋有什么作品?白案上你再牛,到了酿酒界也就是个打酱油的,凭啥能称酒神?
一时间无数个朋友圈里是议论纷纷,支持派和反对派相持不下;仓燕山本来是真心佩服周栋的酒量,又碍于斗酒失败要履行承诺才如此作为,结果倒是给周栋惹来了许多非议甚至是麻烦。
周栋的朋友圈就没多少人,外面是纷纷扰扰,他却是清静的很;于老师定了明天来接他和老郭,今天却不在郭家,跟老郭聊了几句这些天在随园的见闻,听着老郭调笑说袁家父子绝对都是可比乃祖的风流胚子,周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吃了点家常饭后,就去厢房休息了。
老郭家的厢房本来是要点香的,而且都是品流非常不错的香,周栋却没啥兴趣,夏天房间里难免有些蚊虫,就撒了半瓶子花露水在地上。从小到大他就是喜欢花露水的味道,感觉比古亚楠办公室里点的什么龙涎香可好太多了。
躺在床上,周栋先是拿出马世青的《水说》翻看了几眼,发现这本书包罗万象,从如何称水、辨水、用水、取水,一直说到针对各种酒类,要如何搭配各种水源......
有些内容简直是令周栋眼界大开,要不是看了这本书,他根本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蒸水’之法,居然是要用各种药材、食材,先煮出汁液,然后用这种汁液‘以水蒸水’。
他的酿酒技能虽然到了传说级,却也只是下列了神之酒曲、神之酒量和神之辨酒三大项分支技能,虽然也有分辨好水劣水的被动效果,却还真没有‘蒸水’这样的奇技银巧,可见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这本书毕竟是出自清代,其中有些语句半文半白,有的干脆就是文言文,以他的底子还需要长时间的细细揣摩,所以看了几眼就放下,调出了系统界面。
‘宿主得到《水说》,随机任务完成,奖励与厨师相关的技能一项。
此技能为单项高技,且属于可升级类,当宿主与之相关的基础技能得到提升时,该技能可同时升级。
缺点:该技能不可在造化后厨中练习。’
“河豚圣手?”
看到这个技能的名称后,周栋顿时明白为什么系统要说不是厨师的基础技能,而是与厨师相关的专业技能了。
与厨师等级资格证书不同,厨师要处理河豚,是需要取得单独资格证书的,否则就是一种违法行为。
哪怕今天政府已经明令禁止任何餐馆出售野生河豚,而必须改用人工养殖的‘轻毒’甚至是近乎无毒的河豚,负责处理河豚的厨师也必须要有专门的资格证书。
而且如果只是关于处理河豚的技能也就罢了,让周栋触目惊心地是,‘河豚圣手’技能的介绍中明确说明了。
‘该技能将可处理野生河豚中毒性最为强烈的产卵期野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