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捧着坨粑粑当宝贝
“吼!”
吼啸之声,震动京城。
不知为何,姬神秀竟是自其中听到一丝羞怒之意。
他神情变得古怪无比,没再去观望皇城上的厮杀,反倒似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悄悄跟了上去。
火麒麟可不普通,四大异兽居其一,虽说比不得其他三者,但也不是等闲高手可以匹敌的,张口一吐,热浪过处,俱是熊火。
只见熊顶天着急忙慌的跑着,体外劲力布气成罡,左闪右躲。
“嘿,当初驼我的时候都没跑这么快过,几天不见轻功又厉害了。”
姬神秀看的啧啧称奇,不紧不慢的隐在后头,跟着它们。
也只是绕了一圈,熊顶天便遛出了京城,径直奔着山里跑去,身后火麒麟怒吼连连,望着前面不住扭动的肉球硬是差那么点,始终就是追不上。
这一追一赶,两兽居然轻车熟路的钻进一处地窟之中,可姬神秀接着就哑然失笑了,只见熊顶天慌不择路,寻了个死路,赫然是个死胡同。
它极为人性的大口喘着粗气,抵着石壁,怀里紧紧的抱着那块暗红色的石头,缩着身子这下彻底是成了肉球了。
“吼!”
火麒麟也停下了,步步逼近,低吼连连。
谁曾想熊顶天竟似听的明白,只是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这怀里的石头抱的更紧了。
可它忽的耳朵一立,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睁,就见火麒麟后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探着脑袋对它眨着眼。
“老爷哇,我可找着你了!”
哭腔之中,如含万般委屈,就差嚎啕大哭了。
姬神秀不等火麒麟反应过来,抬手一招,熊顶天已被他裹着如风般飞出了地穴。
“说说吧,怎么跑出来了?被人大鱼大肉伺候着还不好?”寻了处僻静地,姬神秀这才停下身来。
对熊顶天的安全他倒也不太担心,论修为,恐怕现在的绝无神遇上它都只有挨揍的份,周流六虚功再配上大金刚神力以及游龙劲等绝学,这天底下除非那几个老不死的出世,其他的是见一个打一个。
“我出来找铁,结果发现一条地穴,然后就迷路了。”熊顶天腹中发声,腹语术早已使得炉火纯青,说着话还带着几分啜泣的架势。“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它还一直追我!”
刚停不久,远处的山林间就听一声兽吼响起,惊的鸟兽四散。
火麒麟竟是追来了。
熊顶天一脸可怜兮兮的看过来:“老爷,我跑不动了!”
姬神秀目光稍动,这火麒麟于他无用,而且看守龙脉,他还不想除去,况且纵观风云,这天底下但凡翻云覆雨之辈无不是与那四大异兽有说不清的纠葛。
除却还未现世的神龙,譬如风云,聂风的疯血,步惊云的麒麟臂,还有帝释天的凤血,连同笑氏一族的那几个龙龟血脉,哪怕就是天剑无名也是帝释天的后人,他天资如此惊人,说不定也和凤血有些关联。
这些与四兽有关的人,最后无不是此间绝巅高手。
他既然现在隐于暗处,便不想打草惊蛇,否则说不定会惹出什么变故。
一把扛起熊顶天。
“便是因为这块石头火麒麟才追你的?”
“这可是我挖来的宝贝!”
熊顶天小鸡啄米般的点着脑袋,然后忙不迭的递到姬神秀面前,像是献宝似的捧着。
这石头色成暗红,内蕴火气,竟是给人一种温热之感,显然不是凡品。
姬神秀拿在手里,摩挲好一会。“咦?居然不是石头,而是天下精金揉杂混合的精铁!”
“不错!”
“我可是看它埋了好多呢!”
听到真是宝贝,熊顶天顿时喜笑颜开,可他它的下句话却让姬神秀心头一突,脸色渐渐变了,变得有些发青。
“老爷,你说奇不奇怪,它居然吃石头啊,而且我还看见它吃了不少铁矿,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它身子地下偷出来一块,结果就追着我不放,追了我好久!”
这个“它”自然指的就是火麒麟,听着熊顶天的话,姬神秀无来由的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沉默少顷。
“你有看见这块精铁是从哪出来的么?”
这说话的声都变了。
就见熊顶天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不停动着,似在回想,然后憨声道:“我记得,好像是从它身子底下落下来的!”
姬神秀听的这心都凉了一截。
他脚下猛然一停,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从青慢慢发绿,然后由绿变白,望着一脸懵懂茫然的熊顶天。
“他娘的,你捧回来一坨粑粑你告诉我这是宝贝?”
当然,这话被他咽回了心里,不曾说出来。
默然着,姬神秀似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它自己辛辛苦苦抢回来的东西不过是一坨粑粑,但想了想他还是把这个念头掐灭了。
他瞄了眼头顶昏沉沉的天空,失神的自语道:“都怪我,当年是老爷冲动了!”
手里的精铁还散着淡淡的温热。
姬神秀神情复杂,将其放到了背篓里。
就在这么会功夫,远处一颗偌大的火球已是横飞了过来,落地火焰散去,露出真容,赫然是一只浑身冒火的异兽,它见到姬神秀步伐先是一停,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子却径直看向那个背篓,低吼连连。
得,追粑粑的来了。
姬神秀看着肥圆身子缩在自己身后的熊顶天是默然无言。
他越想越别扭,抢什么不好,抢回来一坨粑粑,还被堵上了门,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这老脸往哪搁啊?
想归想,就听姬神秀道:“看在聂风的份上,留你一命,退去吧!”
他非是用的口舌之言。
而是用的精神意念与之交流。
谁曾想念头刚一送出,姬神秀竟得到了回应。
“……东西……还回来,我……离开……”
“嘶!”
姬神秀听到了什么,这念头虽断断续续,他却听了个大概,而且,这隐约居然是个清脆的女声,怒气冲冲。
奇了,麒麟诞出灵智他倒不曾怀疑,毕竟为天地异类,又与聂风为好友,有了灵性也是正常,可这……居然是只母的,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
“这算个什么说法?一坨粑粑至于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拐了个兽
拜剑山庄。
与数月前不同,如今这山庄可是焕然一新,府邸不但翻新重建,更是大扩不少,阳光洒下,但见青瓦凌云,气势不凡,尽显底蕴。
门前不但落叶尽去,就连门口立着的守卫都气血勃发,双目炯炯有神,分明是练武练出了气候,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向来以剑名震江湖的他们这背后居然都弃剑换刀。
若非门首上的金漆招牌仍是“拜剑山庄”四字只怕多数人瞧见这幕定会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天下动荡,江湖大乱,就似丝毫不曾波及到这里,宅院内,更见一些个负刀巡逻的守卫,以“剑池”为中心,四散巡视,生怕有人来打搅。
只是,本来无人打扰的地方,忽的来了一批人。
一时间吵杂无比,人声鼎沸。
一打量,但见这些人竟全是一个个商贩模样的装扮,敲锣打鼓,热闹的像是娶新娘似的,只是他们脚下可不一般。
不一般在何处?
不一般在所有人竟是悉数离地数寸,凌空虚踏而来,足下轻动,人已到了拜剑山庄门前,身法之诡异,委实惊人,那些人身上更是扛着担子,像是货郎似的,站定一瞬,担子放下就见地上的石板登时龟裂开来,怕不下六七百斤。
扛着此等重物,竟能使出凌空虚行的轻功,一身功力当真非同小可,仅凭这一手,便足以跻身当代中原十大高手之列。
门口的守卫一个个初见时也看的神情凝重无比,但却无惧,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沉声道:“这里是拜剑山庄,闲杂人等还是速速退去,莫要自误。”
可是随着目光打量,二人身子蓦的一震,继而震惊不已。
原来这些货郎挑的担子上,竟然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其中不乏一些见过的高手,而且最前面的两个,竟然分别是两大剑道高手,飞仙剑贪,以及断脉剑派的传人剑魔。
这两个他们可都不陌生,剑魔更是傲天先前的师傅,不想如今竟死的这般凄惨。
两人一时不禁惊然动容,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时候,就听小贩里一个吹唢喇的忽然疑惑道:“莫不是来错地了?这拜剑山庄弟子怎得背着刀?”
吵杂的声音立时平静下来。
傲天听到门外吵嚷当即赶了出来,等看清那几颗人头亦是瞳孔一缩。
“你们是谁?”
就见为首之人身着红色貂袍,婀娜多姿,令人异常迷乱。
她看似为女儿身,可一身装扮却又雌雄难辨:“你是傲天?不对,你怎拿的是刀啊?”
说话的声音竟也是难辨雌雄。
“不必惊慌,今日前来,只是取你项上人头一用。”
便在数日前,以迅雷般崛起的无神绝宫已是在中原正道群雄的围攻下土崩瓦解,绝无神“不灭金身”被破,囚皇帝而逃回东瀛,风云二人连同几多中原高手自是追了去。
如此一来,几番浩劫下来,神州明面上的高手所剩无几。
傲天脸色正自难看,眼中寒光乍现,就听。
“你刀法初成,过些时日再寻对手吧!”
当下忙恭敬道:“先生!”
就见姬神秀自后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看着面前一干似凭空冒出来的人,神情随意,只这目光细一打量,那些人莫不是浑身一凉。
“东瀛人?”
“怎么?难不成是那劳什子天皇的手下?”
说话间姬神秀拂袖一挥,仿若清风拂过,霎时间,除却那雌雄莫辩的怪人,其他的竟是如粉尘般砰然散开,无论身躯还是衣物,便是兵器亦片灰不存。
这是什么武功?那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怪人脸上笑容刹那凝结,瞧的是惊骇欲绝,口不能言,等他回过来,就见一缕缕七彩流光被姬神秀收入袖中。
“你是天皇的儿子?倒也来的是时候!”
姬神秀一读几人念头,自是知晓了来人的身份以及目的,原来东瀛天皇竟然亦是有染指中原之心,此次趁着神州空虚,派遣手下高手暗潜至中原大肆屠戮武林中人。
不等那人开口,姬神秀抬手一摄,但见那人再步前者后尘,化作漫天粉尘。
“此次浩劫过后,神州便会迎来大变,你要潜心修习武功,积蓄势力,才有出头之日。”
见着那些人死的尸骨不存,再听耳边话语,傲天受宠若惊的忙应道:
“傲天明白!”
正说着。
“吼!”
就听山庄深处一声震耳兽吼陡起。
姬神秀闻声叹了口气,身子一动已是寻声而去。
两侧亭台楼阁飞退,等姬神秀再站定,只见自己闭关的石室旁,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原来,就见院内架着一口铁锅,锅内煮着浓汤,熊顶天认真非常的搅动着。
除它之外,不远处还有一兽,神俊非常,浑身火红鳞片在阳光下犹如红翡,片片闪烁着红光,龙身狮头,赫然正是火麒麟,此刻正好奇的看着锅里煮的东西,嗅着鼻子,似有意动。
约莫炖煮了会。
熊顶天抱起铁锅就殷勤的朝火麒麟跑去,小心翼翼的放下,瓮声瓮气道:
“吃吧,可好吃了,不够我再去做!”
它乌溜溜的眼中满是期待,可眼角余光却不时偷瞄向火麒麟的身下。
到底还是被它知道了那块精铁自何处而来,可它硬是没有半点伤心沮丧,反而呆坐半天后突然又往那地穴里跑,起初姬神秀还见它满身毛被烧去不少,可谁曾想有一天这货抱着口铁锅跑了出去,这一来二去,那想竟是把这火麒麟给拐了回来。
亏它也能想的出来,用的还是吃的。
然后,他就见火麒麟那偌大头颅竟是有些亲昵的拱了拱熊顶天脑袋埋头吃了起来。
“……”
抽搐着眼角,姬神秀默然无言,神情古怪的就像是见了鬼。
“老爷要闭关了,若遇不敌之人再来唤我,寻常时候就别来打扰我了!”
说着话,姬神秀径直走入石室,此次浩劫将尽,神州便会经历一次大变,还得早做准备。
步入石室,他袖中滑出一卷竹简,竹简一展,“人间道”三字登时浮出,其上如化一方世界。
就见姬神秀挥手一招,简上七色神华凭空聚凝,分别化作数条虚幻模糊的身影来。
赫然正是雄霸、聂风、邪皇三人。
只见他袖中一抖,又是飞出数缕七彩流光,便是先前那一伙东瀛人所留,被他一抖,纷纷溃散,似在重新凝聚,渐渐成型。
第二百四十章:大自在天魔真经
老者,一个枯槁的老者,须发皆白,身形高挑而瘦。
正跪坐着饮酒。
他是谁?他是东瀛第一的象征,是所有东瀛人心中的神,他就是天皇,昭成天皇。
他所在之地乃是一处行宫,依山观澜而建,群山环绕,幽静空灵,此时灯火飘忽,将息未息,将尽未尽,映出不少亭台楼阁。
天皇一人孤身独饮,面前摆放着几碟精致小菜,正慢条斯理的吃着,一双眼睛则是掠出了行宫,而后沿着山石飞快降下,最后又落到了那奔腾的海面上,望向遥远的彼岸。
神州中土,那个遥远而富饶的沃土。
他很喜欢这般一人静静地望着彼岸,因为这般便有人能看见他的雄心壮志,他不需要人们看见,他只会去做。
现在神州历经磨难,即便他远在东瀛,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先有无名剑挑江湖,以至武林元气大伤,早有“天下会”席卷武林,如今再经无神绝宫一劫,中原群雄早已是折损殆尽,此次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呵呵!”
喝着酒,天皇幽幽一笑。
不久前绝无神便在此处雄心壮志的说过,此次必要让无神绝宫入主中原,可惜如今却是如丧家之犬般逃了回来,八千鬼叉罗死的死伤的伤。
他更是嘲笑自己,言这块弹丸之地只有自己这种浅滩游龙才会甘心久居,而万里神州,才是他那种举世无匹霸者的归宿。
如今,一举成空。
山下海浪激散,烟波浩渺,潮来潮去。
他喜欢在这里,因为这里不但高高在上,更是可以远眺神州大地,以解他觊觎中原多年的心思,更能感受到众生俯视膜拜的意境。
夜沉如水,星月无踪。
天皇本来平和的神情忽的涌出一股狰狞,嘴角噙出抹笑来。
他确实该笑,神州腹地空虚,再有风云几大高手追绝无神而至东瀛,此次正是一石三鸟之机,只要无神绝宫一灭,东瀛大权尽归己手,再除去风云以及皇帝。那他便可放心踏足中原摘去那“龙脉”,毁掉神州的气数,一统中原。
如此美事,如何不能笑?
“哈哈!”
他笑的很大声。
“有勇无谋的莽夫!”
天皇肆无忌惮的笑着。
可陡然。
一声突如其来凭空生出的声音却是令他心头一惊。
“莽夫?这两个字我可不太喜欢听!”
说的居然是中原话。
而且他惊惧发觉,这声音竟仿佛是自他嘴里,自他心里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且清楚。
天皇腾然起身,环顾一周,竟是鬼影也无,他强稳心神,沉声道:“你是谁?”
“我啊?呵呵,你要不猜一猜?”
那声音再起,如在耳边窃窃私语,又似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魔力,满是蛊惑的意味。
天皇警惕非常,苍老的面容不怒自威。
“装神弄鬼,阁下既是到此,何不现身一见!”
“好吧,那就见你一见!”
这声音确实似在耳边,但又真如在他心里。
话音一落,天皇瞳孔猛然一紧,只见虚空中,无数流光点点凭空汇聚,而后凝成一个模糊虚幻的身影。
“找死!”
只这身影一现,天皇已是霹雳般动手,他双掌齐运,一双肉掌竟是晶莹如玉,掌中气机流窜,澎湃的难以想象,宛若山下激起的潮浪。
“碎天绝手!”
可这一掌落下,天皇竟是扑了个空,面前虚幻身影仿佛真的是个影子,一掌之下如风般散去,却又重聚于他的身后,如此武功简直是闻所未闻。
莫非不是人?他心头莫名冒出这个念头,旋即又自嘲一笑。
“阁下姓甚名谁?我可有得罪之处?”
“好说,还得多亏了你那几个儿子,我才能不远千山万水寻到你的气机!”
不光身形飘忽虚幻,就连声音也似若有若无,忽近忽远。
此言一出,天皇神情不禁阴沉难看起来,他早已暗中布置多年,觊觎神州大地的又岂是绝无神一人,他又怎会毫无动作。
可现在听来,他那几个派遣至中原的皇子,分明已葬身此人手中。
“你是中原人?”
他说完瞳孔猛然一缩,就见那虚影由虚化实,化作一个熟悉非常的身影。
须发皆白,枯槁瘦削,竟是他自己。
“我是你啊!”
声音骤然清晰,与他一般无二。
错觉间,天皇就觉眼前似是多出一副镜子,照出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影子。
仿佛犹不甘心,天皇再起一掌,就欲出手。
“等会,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谁知他对面影子般的古怪存在忽地轻笑一声,而后在他瞪大双眼的注视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噗!”
一股痛楚霎时自胸口传来,天皇竟感同身受,像是自己结结实实中了一掌,口中砰然吐出口血雾。
“一掌够么?不够再来一掌?”
那变成与他一般无二的身影神情带笑,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他遍体发寒。
果然,话落天皇就见面前恐怖身影又是再朝自己胸口攻去,这次非是掌,而是并指如剑,一点点的刺进了血肉之中。
几在同时,天皇就觉胸腹处一股刺痛传来,那刺痛不断深入,痛的他额头冷汗连连,可衣袍之下却无半点血液流出,皮肉无伤无损。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天皇心神震撼,忍痛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呵呵!”笑声中,只见那身影又在变化,变作一陌生青年。“这大自在天魔真经的滋味如何啊?倒是由你首试了。”
应该算是青年,只因天皇无法看清其面目,那张脸被一层光影覆盖,唯有一双妖邪诡异的眸子露在外面,似是妖魔化身。
风一动,青年亦是如风聚散。
“本座,天魔!”
……
“砰!”
酒杯碎裂的声响下,天皇蓦然惊醒,他猛然起身,却见自己原来不知何时睡着了,手中酒杯脱手,碎了一地。
再看自己,浑身衣衫尽湿,一身冷汗。
“原来是一场梦!”
天皇长出一口气,毕竟梦中所见太过匪夷所思,也唯有梦境才能合理解释。
但他还是喃喃道出两个字来:
“天魔!”
他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心一点七彩光华如昙花一现,一闪而逝。
但令他不解的是,胸口竟隐隐传来未散的痛楚,目光投向外面,风声依旧,潮起潮落,烟波浩渺,与梦中一般。
真耶?幻耶?
不得而知。
第二百四十一章:心魔乍起
“你在哪里?”
“出来!”
愠怒的低吼响起,天皇神情惧骇有之,他披头散发那还有往常半点沉稳的仪态,一双眼睛满布血丝,几欲崩溃。
那个声音,那个他只以为是梦的声音,又出现了。
不是梦,竟然不是梦。
他紧捂双耳,奈何仍是听的到那声音,初时听像近在耳畔,可细听之下却又远在天边,飘忽非常。他已久未曾合目了,但凡眼睛一闭,总能看见无数人凄惨的死状,那其中有许许多多是他杀过的人,亦有他的仇家,还有他的亲人。
“父皇,儿臣死的好惨啊!”
恍惚间,他眼前陡然多出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
“滚!”
神情扭曲,天皇双手一压,澎湃气劲刹那席卷开来,幻象如烟散去。
“你到底在哪?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可敢现身一战!”
“我便在你眼前啊,你却看不见我!”
天皇身子一震,却见无数七彩光点自他七窍中冲出,落在眼前,化作那个梦里所见的神秘人,天魔。
“受死!”
厉啸一声,早已不堪忍受折磨的天皇碎天绝手再起,这东瀛所传的无上绝学,此刻因怒而尽显能为,他飞扑而至,朝着面前虚影攻去。
一掌之下,但见精致清雅的亭台瞬间无声无息碎散开来,木石粉碎,簌簌坠落,竟是皆为丁点大小,这份恐怖劲力倘若落在人的身上,绝难留有全尸。
“怎得这般沉不住气?你的模样可是有些狼狈啊!”
可就是这么恐怖的一掌,却落空了。
天皇就见掌下虚影慢条斯理的走到他面前,如虚如幻,不似实质。
“想杀我?世人皆有**,**不灭,本座不死,你心底**可是深重的很啊,灭的尽么?”
天皇身形隐隐颤栗,任他如何不可一世,但眼前所见早已超出认知,委实匪夷所思,他紧紧盯着面前如在闲谈的人。“你到底想要如何?”
“唔,神州中原,何物为最啊?”
不想对方不答反问,且这问题更是莫名的紧。
天皇既为霸者,向来以权为重,这问题一出他神情变幻不定,开口欲言又止,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沉声道:“自是以龙脉为最,此乃神州中原的凭依,无与伦比。”
他说着却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骤凝,心底自起疑问。
难不成眼前这个古怪存在也欲图谋龙脉?
“有何不可?”
他心思一起,耳边再起声音,仿佛真能窥得人心。
“你既欲取龙脉,不如顺便将它送给我可好啊?”
天皇神情沉凝,不发一言。
瞧见他如此反应,虚影也不恼,只是笑。
“呵呵,看来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话语一落,散去无踪。
正自这时。
行宫中,一条身影急来。
那人行到天皇近前单膝跪下。“陛下,绝无神已死,无神绝宫将灭,东瀛即将一统,可喜可贺啊!”
大势将成,可天皇却生不出半点喜悦,眉头紧皱,他抬手就欲挥退手下,那想耳边突如其来响起一声低语:“杀了他们!”
靡靡之音入耳,天皇只觉得自己无来由杀心大盛,就似有只无形之手在他心底撩拨着杀念,一身气机不受控制的涌出,苍白发丝根根立起,面目癫狂如魔,他脑海中所有念头便在这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一个声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死!”
目光垂下,仿佛身前手下是他血海深仇的仇家,天皇神情狰狞,运起一掌,在那人不敢置信,惊骇欲绝中狠狠地拍了下去。
可怜通风报信的武士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按在了天灵上,口中喷出一口血箭,骇人掌劲袭至,他那颗头颅硬生生的被拍进了胸膛中,惨叫都未有一声,继而瘫软在地,不下片刻的功夫化作一滩血泥。
“杀!”
一掌之后,天皇如影一晃,身形急掠,已是双眼腥红的冲向行宫的守卫。
他身为天皇,且平时行事稳重得体,最得人心,故而这些守卫武士对他无不奉若真神,尊崇万分,见他气息有异只有担忧并无警惕。
“陛下,你……”
“你”字方落,两个守卫已是再无声息,但见天皇双手狠狠印在守卫的胸口,一身实力再无隐藏,“碎天绝手”袭出,那两具尸体已似破布般在他掌心炸开,筋骨血肉紧随,落地已是一滩血泥。
“杀杀杀……”
天皇癫狂低吼,如同没了心智,一双眼睛充血通红,在行宫中见人就杀,掌下不留活口,招招夺命,步步杀机。
只是三两盏茶的时间,本是修身养性远离俗世的雅居,彻底沦为修罗场,血腥气扑鼻冲天,布置的侍卫武士,无一活口,尽遭屠戮。
良久。
山下潮起潮落,雾气迷蒙之间,随听那隐于山雾之中半藏半露的行宫中。
“啊!”
一声惊恐的嘶叫响起。
天皇如梦惊醒,他立在血泊中,一身白袍被血水染了个通透,浑身浴血,哪怕面容发丝上亦是沾满了血水,像是趟过了尸山血海。
望着掌下的碎肉,他枯槁的脸霎时似没了血色,呆愣当场,身子在抖颤,神情在惊惧。
杀心已散,杀意已消。
他惊的可不是眼前的一切,恐的也不是自己亲手杀尽了侍卫武士,既为天皇,又为霸者,他一生杀戮何其之多,他真正惊恐的是那人的手段,这般匪夷所思难以想象的手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根本已经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手段。
风袭过,天皇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虚影如风飘忽,再现眼前,轻声低语:“记住我要的东西,把龙脉取来……你意下如何啊?”
天皇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他一字一顿道:“你以为老夫是贪生怕死之徒?”
“我知道你不怕,死多容易啊,这天下最容易的不过一死,可最难的也是一死,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虚影似无根之萍,在空中倏忽往来。
天皇的心这下彻底沉到了谷底。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呢,你得庆幸你有个孙子叫连城志,那可是个一等一的霸道货色……算了,和你扯的有些远了,本座在中原等你,呵呵……哈哈……”
古怪的言语,渐散的声音,天皇听的又惊又疑,只等过了许久,他再也没听到什么话,见到什么影子,这才虚脱般长出一口气。
望着一地尸骸,天皇沉默许久,就见他屈指一点,不远处的灯盏已倾倒下来,立时火焰蔓延开来。
偌大行宫,付之一炬。
……
第二百四十二章:狗一样的人
一个月后。
“哎呦我的天,熊爷又去打猎了?”
拜剑山庄外,守卫满是熟络的打着招呼,一脸的谄媚。
“嗯,阿勇,阿成今天是你们当值啊!”
憨愣的话语,浑圆如球的身形,不错,这守卫谄媚的对象,赫然就是熊顶天。
再看它肩上,一头斑斓猛虎正稳稳的扛在身上,气息已毙,显然早已毙命多时,看的两人目瞪口呆。
他们也不惊,更不骇,熊都它娘的能直立奔跑,口吐人言了还有啥比这更恐怖的,一开始他们还天天提心吊胆的,可时日一长,慢慢也就熟络了。
何况这可是那人的宠物,更是没有人敢心生歹念,平日里连傲天都像是供菩萨一样好吃好喝供着,偶有时候还指点他们一下,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只异兽竟也身负奇功绝学,一个个登时就更亲近了。
只是这个他们可以亲近,里头那个却委实不敢。
打完招呼,熊顶天扛着老虎身子一扭,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侍卫眼底下,一路上自然又是惹得一阵惊呼。
这些日子熊顶天几乎隔一两天都要往外跑一次,众人也都习以为常了,而且次次都不是空手而回,都带着肉食,层出不穷。
后院。
“先生,据探子回报,皇帝已经自东瀛平安返回皇城了,一起陪同的还有无名三仆之二,龙王与凤舞,以及颜盈!”
傲天恭敬立在石室外,眼角却不时偷瞟向不远处,这其中一头他自然认得,傲家先祖所铸绝世好剑便是为了对付这只火麒麟,另一头则已经熟悉的很了。
就见两兽如今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相处着。
熊顶天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炖煮着东西,火麒麟则是紧挨着它,满是亲昵,不时用偌大的脑袋去拱一拱身旁的那坨肥肉,仿佛忘了自己本来是在凌云窟的。
这段时间下来,傲天则是眼睁睁的看着火麒麟从一个狰狞恶兽,慢慢变得这般古怪,一起变化的,还有那身形,竟他娘的活生生把这恶兽养胖了。
他就听。
“这叫虎骨汤,还是老爷教我的,我第一次吃肉也是吃的这个!”
听着熊顶天的话,傲天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是嘴角抽搐,这些日子下来,他们拜剑山庄的人倒是个个瘦了不少,连他都没吃过几顿肉。
火麒麟闻声竟然有了回应,口中发出阵阵低吼。
等傲天回神,便见姬神秀不知何时已自石室中走了出来,正呆呆的看着那二兽出神,神情发愣。
“这是火麒麟?”
姬神秀看向傲天,傲天看着他,四目相对,傲天愣了有那么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然后居然有些迟疑:“应该是吧!”
他眼皮急跳,这几天不见,火麒麟修长的龙身怎得臃肿了一圈,然后他有些不确定的道:“这是胖了还是怀上了?”
傲天闻言有些茫然,但他马上就明白过来。
“应该是胖了吧!”
“……”
姬神秀静立好一会,目光一转,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他道:“无名和步惊云可有消息么?”
傲天道:“据传无名与步惊云在绝无神身死之后便失去了下落,未与皇帝同行。而且听闻东瀛天皇已暗潜入神州大地,随行带了百名高手,不知意欲何为!”
姬神秀“嗯”了一声,话风一转。
“刀铸的如何了?”
“先生铸刀的材料皆非凡品,我已让傲氏弟子全力相助钟眉铸刀,必会铸出一口顶峰之刀。”
“无妨,时间不是问题,我还是能等的,过几天等所有事情结束我再去给他寻几个帮手。”
说话间,姬神秀手中竹简一翻,一道光束便已注入了傲天眉心。“这是一个刀者的毕生感悟,有助于你刀法的凝练!”
“另外,我出去走走!”
“多谢先生!”
傲天神情激动,却见眼前已没了姬神秀的身影。
……
若说天下铸造兵器的技艺,中原之地当以“拜剑山庄”为尊,尽管这些年来名声不显,日渐萧条,可仅凭一柄绝世好剑亦是让天下铸造师望其项背。
然而,中原之外,却有匹敌者。
江湖鱼龙混杂,天下帮派门派大大小小就如过江之鲫,今天灭了,明天又能再冒出来几个。与拜剑山庄只铸剑不同,这些门派中,有一家正是以独步江湖的铸造技艺而名动天下,天下兵器皆可铸得,而且俱为上乘,只是所收酬劳却非黄白之物,而是武功。
这便是“铁门”。
只可惜十数年前铁门因弟子之故分崩离析,早已解散,几大弟子逃的逃,匿的匿。
而在传闻中,铁门曾铸成一件神兵,此兵称为凶兽,乃是当年铁门二弟子“铁狂屠”所铸。
此兵藏于一铁匣之中,刀枪不入,无物可伤,传言内蕴兽性,遍体利刃,无法近身,非刀非剑,乃是由世间诸般精金辅以一块奇铁所铸,可随心拼合变化,名为“天罪”。
所谓天罪一出,必夺命而回。
且因其凶邪非常,若要驾驭需以内力压制其兽性,以防凶兵反噬,其主自伤。
只可惜这些年来,铁门已散,唯有当即铁门三杰之一的“铁神”开辟出“铁心岛”一脉,虽在江湖,亦远离江湖,而铁狂屠与铁智则是不得而知。
江湖大么?
有人的眼里它很大,鱼龙混杂,危险非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可在姬神秀的眼里却很小,脚下一动,百姓的悲欢喜乐自是如风而过,众生百态皆在远去。
唯有看见厮杀,他方才会短暂的停下脚步,然后收纳着世人的**,如一看客。
他走的很快,比奔马还快,比闪电还快,百丈之距亦不过一步之下,如风如影。
长街上。
“汪汪、”
人群涌动,这犬吠的却不是什么恶犬,而是一人,一个似狗一般活着的人,颈上锁着一挑铁链,额上还有一个清晰的“狗”字,灰衣赤脚。
他在爬,像狗一样,龇牙咧嘴,朝着路人恶狠狠的叫着。
铁链的末端,是个趾高气昂的男人,锦衣华服,满是高兴,似是很满意这条狗的表现。
“来啊,给他根骨头!”
一旁的仆从当即丢出根骨头,就见地上似狗一般的人嘴里发出一声狗叫,身子已高高跃起。
只是那铁链甚短,距离有限,跃起不高,便狠狠地跌了回来,骨头落地。
“狗东西,竟然没接住,给我打!”
第二百四十三章:怀空,天罪
骨头不曾接住,就见那趾高气昂的男人一声令下,身后谄媚卑躬的下人立时一窝蜂的涌了上去,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汪汪汪、”
只会狗叫,便是惨叫也是狗叫,市集上,如此荒诞的一幕落在那些围观的人眼中竟看的津津有味,还不时发笑,似是在看一场好戏,宛若已经习以为常。
“主人饶命!”
许是打的狠了,那个趴在地上缩身挨打的男人终于生硬非常的说了句人话,他口齿不清,宛如很少说人话,痛的趴在地上,战战兢兢,但不说还好,一见他说人话。
“狗东西,谁准你开口说人话的,你是狗,就只能狗叫!”
牵着铁链的公子右手一抖,顺势已接过一根乌红短棍,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看我不打死你,都让开!”
棍棒加身,地上如狗般的男人慌忙逃窜,最后走投无路,他一口咬在主人的喉咙上,尖牙瞬间撕开了皮肉,鲜血飞洒,趁着人群惊慌,忙挣脱了铁链逃开。
见闹出人命,周围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把他抓住,别让他跑了!”
姬神秀立在街边平静的瞧着眼前一幕,目光落向捂着喉咙倒地的嚣张公子,他手指轻点,指尖一缕晦暗气机似是鱼线般径直没入那人体内,而后牵引出一飘忽的光来,收入袖中。
做完这一切,姬神秀便要离开。
可哪想那个额头上纹着“狗”字的人慌不择路居然朝他跑了过来。
“少爷死了,他咬死了少爷,要他赔命!”
远处的下人见地上的公子没了气息,脸色如纸般煞白,一个个擒着木棍朝姬神秀这边扑了过来。
眸光微动,见地上的人像条狗一样爬了过来,姬神秀再动五指,也不见他如何催力,指肚中五道气息如丝线般随风卷了出去,没入那些下人体内,一触即收。
“扑通!”
尸体倒地。
都死了,除了那个狗一样人,他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探着脑袋,望了过来,可就看见那些打他的人的都死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
人群散去,除了姬神秀不曾离开之外,斜对角亦有个人没离开,他脚下慢抬,像是想要出手,他意欲救人。
救那学狗叫,如狗爬,活的像是条狗的人。
但现在不用他出手了。
那是个少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白衣,背后还背着个古怪的铁匣子。
少年在看姬神秀,淡灰透明的眼睛宛若两口幽深古井,映着那个动辄取人性命的青衫身影,微紧的眉梢,显示出他不平静的内心。
“阁下未免太过狠辣了,以你的武功只需惊退他们,何必施此辣手!”
他声音很冷,又惊。
姬神秀稍稍偏过身子,他瞧了少年一眼:“这般仗势欺人的恶仆,我不杀迟早也是个死,早死晚死有何差别?免得再污人眼睛,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让我看看!”
他说着话,手中竹简“哗啦”一展,伸手一抚,就见竹简上浮出数个人的名字来。
“唔,陈三,二十二岁,此人八岁起开始偷盗,十一岁污人清白令其不堪羞辱自缢而死,十三岁饿死老娘,十五岁入陈府为仆,仗势欺人,逼死李翠莲一家……”
姬神秀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一个贼眉鼠眼的尸体旁,竟是将其一生所为如数道出。
少年则听的眉头大皱,他自然看不见竹简上的变化,只以为姬神秀在信口雌黄。
姬神秀也不解释,只在少年失神震撼中,就见他如疯了般对着地上的尸体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然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人如见鬼神。
那地上的尸体豁然双眼一睁,其一旁迷蒙,空洞无神,嘴里生硬道:“我叫陈三!”
姬神秀看向少年,轻声笑了笑:“听见了吗?”
说完,脚旁的的几具尸体砰然散开,像是化作无数光点,只剩下一件件空荡荡的衣裳散落在地。
任少年如何沉稳持重,此刻也不免心中骇然震动。
正自惊骇间,他就见姬神秀眸光一动落向自己背后的铁匣上,顿时心生警惕,那双眼睛居然在发光。
“怪不得!”
耳边只隐约听一声低语。
遂见,一股吸力陡生,少年背后的铁匣竟脱离了自己,被那人夺走了。
“不可,还我天罪!”
少年大惊失色。
他脚下一晃,人已似苍鹰展翅飞扑而出,直追铁匣,可他快,面前的那人更快,快的简直难以想象,未见其身动,人已离地飘起,似迎风而起的风筝,直直飞到了空中,如飞鸟般往南而去。
“别走!”
一声惊呼少年发力疾走,顺势更将那个侥幸得活的人抓起,耳畔风声呼啸。
谁曾想这一跑一追,竟追了大半天的功夫,他只感那人功力深不可测,且身法奇高,但对方却似在吊着他,往往每隔一段距离便会等他一等。
直到远离闹市,行至一处荒山前,少年就见对方不走了,他正欲开口,却见对方手心一压,掌下铁匣刹那解开,化作漫天寒星,悬于虚空,如同彼此间有种莫名的联系,竟在重新拼接组合。
“不可,天罪乃是凶兽,出匣必要夺命!”
少年面露急色,见天罪破匣而出,便已放下手中的人忙赶了过来。
“你就是怀空,好苗子!”
姬神秀头也不回的开口,语气竟然前所未有的带着几分赞许。
天上天罪拼接重组,无数金铁变化延展,眨眼间,一股浓重煞气席卷开来。
但见一两个呼吸的功夫,铁匣之中所冲出的碎片,如今竟是变作一头狰狞的黑寒恶兽,浑身金铁所成,由生而活,甚是玄妙。
这成型的第一刻,便朝着姬神秀噬来,腾飞辗转,快如极影,像是一头嗜血夺魂的凶兽,凶煞之气冲天,宛若死物有了生命。
姬神秀看着周身纵横往来,劲急如电的兽影,肉掌迎上,立起金铁碰撞之声,便在怀空赶来的一瞬,虎口一握,天罪竟被生生擒在手中。
“妙得很,我正想前去铁心岛,不如你与我同去吧!”
怀空这下彻底变了脸色。“你怎知我是怀空?你去铁心岛意欲何为?”
五指一紧,手中天罪大有散开的架势,像是不堪重负,传出一种异样的悲鸣。
“莫怕,只是去请你师傅为我铸一件兵器!”
“砰!”
天罪应声再解,归于匣中。
第二百四十四章:铁心岛,天劫
浪急,风起。
海面横舟。
舟尾,怀空瞧向岸边局促不安的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个青年,模样年纪应有二十岁左右,额上纹着条狗,缩着身子,脸颊上还有淤肿,听到询问,他低下头。
“我,我没名字,他们都叫我小狗或者阿狗。”
“阿狗?”怀空一愣,可等看见他脖颈算着的铁链,还有额头的印记后又似明白了什么,沉默中,他双手一探,双手运劲,一双肉掌霎时通红如火,未等阿狗反应过来已解了他颈上的锁链。
他很认真的道:“既然是人,就该有人的名字!”
怀空本来不用带上这个累赘的,只是那公子已死,他若不管,阿狗必然也是免不了一死,所以一路上带了他。
如今正是临别之际。
舟头还有一人,姬神秀衣袂轻飘,独对辽阔天地,只是他是闭着眼的,海风吹拂,激的他的衣摆发丝纷纷扬扬。
身后。
“每个人生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如你以后就叫无二吧!”
“无二!”
阿狗喃喃重复了一遍。
看着眼前的可怜人,想了想,怀空又道:
“我见你掌脚甚是有力,异于常人,倒是个习剑的好苗子,我这有七式剑法,便传授给你,往后可莫要再学狗了!”
说罢,他自水中摄起一截短枝,竟是施展了起来。
只一遍,阿狗便记住了,施展起来虽显生疏但也有模有样。
舟行渐远。
岸边的人渐渐化作黑点,天高地远。
“人性多变,怀空,有的人是教不得的,你只授了他武,却未教他明事懂理,他做狗时欺人仗势,如今学得武功,更再无约束,一朝得势自比天,也许今日你见他如此落魄如一条狗,兴许以后再见,他说不定会比那些人还有凶还要恶!”
姬神秀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子,望着岸边久立不去,仍在眺望的阿狗,或者说是无二,神情柔和,目光澈净。
怀空身子一震,他却转过脸来,双眼似蕴藏着空明与智慧:“你也说人性多变,他如今受尽苦难,说不定有了立命安身之技以后会成为一名豪侠呢!”
姬神秀哑然失笑。
“好啊,不若咱们打个赌如何?”
轻舟如箭,姬神秀说着话,掌心隔空轻拂海面,已是踏舟破浪急行,快的宛若飞离了海面。
怀空默然片刻。
“你要如何赌?”
“就以人性来赌吧,十二年为期,看看那小子是如你所言变得行侠仗义,还是如我所言,变得穷凶极恶。至于赌注么,我想想,若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若你输了,就拜入我的门下吧。”
姬神秀笑的灿烂。
舟势快疾,不消十来个呼吸中原已成一条若有若无的黑线,海天一线。
而前面,一个黑点则是在飞快变大,那是一座海岛。
怀空先是皱眉,而后大感奇怪。
“为何要十二年?”
“届时你会明白的。”
问的奇怪,答的莫名。
怀空沉声道:“我是师父收养的,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另投他人。”
姬神秀也不强求,他轻声道:“到了。”
眼前却是“铁心岛”已至。
早早地就有弟子侯在那里,凝重以待。
可等看见舟上的人,一个个又松了口气。
“二师兄!”
正是看见了怀空。
“嗯,师父还在铸造池中么?”
姬神秀踏舟而下,只见岛上弟子多是少年,想来创立不久。
当年铁神、铁狂屠、铁智号称“铁门三杰”,只是铁门散去,唯剩这铁神再立“铁心岛”。
“我师父早已多年不见外客,此次能否让他为你锻造兵器还要看你的说词能否说服他。”
两人朝着岛心行去。
姬神秀只是“嗯”了一声便四下打量着岛上的风景。
虽说以他如今的境界已可无需兵器,但有与无却是两码事,何况此间高手层出不穷,一件神兵利器便能让他多几分底气,更是增添几分把握。
“呵呵,不想竟是找到一处死火山,不错不错!”
二人直到岛心,就见一处巨大石室,外以精铁浇注,半陷土中。
怀空径直领着姬神秀进去。
“师父!”
“怀空,你不是去找绝世好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是谁?你不知道我不见外人么?”石室内,只有一人,一个脸颊略方,面有微须的中年人,一身灰袍。
见怀空领着姬神秀进来,他神情冷冽,言语更是发冷,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
不过姬神秀的目光却被石室中央悬起的一具漆黑铁衣所吸引,森冷不详,关节各处尽是暗藏杀机,刃口隐现。
见姬神秀盯上铁衣,中年男人声音更沉,带着怒意:“还不领他出去!”
姬神秀笑了笑,他偏头对怀空道:“你先出去吧!”
怀空正要开口,猛一听姬神秀的话不知为何一双眼睛顿时变得空洞无神,然后转身走出了石室。
看到这诡异一幕,原本还带着怒意的中年人当即脸色一变,一眯眼睛,浑身气息暗提:“你是谁?”
姬神秀摆摆手:“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中年男人心头一紧,他面上不动声色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那黑色铁衣悄然挪动着步伐。
见他这般动作,姬神秀则是瞟了眼铁衣。
“这便是天劫么?”
中年男人身子一震,嘶声道:“嗯?天劫之名我尚未外传,你是从何得知?”
姬神秀仿佛没看间对方的动作:“索性就不拐弯抹角了,铁狂屠,本座此次前来,是想让你师兄弟三人联手为我铸一件兵器。”
“铁狂屠?呵呵,哈哈……老子隐藏多年,连怀空,怀灭都未察觉,你是如何发现的?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便留不得你,正好,天劫虽说尚为彻底铸成,但已能暂时使用,今天就由你血祭天劫!”
听到被道破名姓,中年男人先是眉宇间多出一抹阴沉,继而阴恻恻的发笑起来。
“唉,我就知道你一定没尝过毒打的滋味!”
姬神秀收起竹简,挽起袖子。
铁狂屠狂笑着,一按机关,就见天劫战甲已是坠了下来,他趁机穿上,只见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响下,铁衣关节各处赫然延伸出数条狰狞的刀臂来,闪动着寒芒。
“找死,老子今天定要试试这天劫的威力!”
第二百四十五章:凌云窟
“咔咔!”
机关声起,天劫已被铁狂屠穿在身上。
这黑寒铁衣看似浑身无暇,可一旦穿上就见关节各处延伸出无数利刃,仿若铁狂屠已化作一尊人形杀器,散发非凡寒光。
此衣通体乃奇铁铸造,背后数条刀臂应声探出,几有十余尺,刀臂尖端仿若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兵,挥动间就见寒芒闪过,地上已是条条沟壑,如切豆腐般。
“老子这么多年没杀过人,早已经手痒难耐,今天便用你开刀。”
瞧着面前神秘的姬神秀,铁狂屠嘿嘿冷笑不停他身形未动,可背后刀臂便已携裹着风雷朝前探出,似是恶兽的利爪,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此时天劫尚有缺陷,各个部件还不能很完美的契合在一起,但却已能暂时驾驭杀敌。
可铸造池内火光一闪,铁狂屠就见面前的人凭空消失似的没了踪影,继而心头一惊,眼角已瞅见身旁正定定立着个人。
快,不仅快更是诡异。
铁狂屠明明已经看见了对方,可他却惊骇的发现自己居然跟不上对方的动作。
只在震撼中,一只白皙肉掌已轻飘飘的按了过来,按在了他的背心。本是刀枪不入,坚不可摧的天劫上,一道掌印宛若烙印般落在了上面,掌纹清晰可见。
本就有缺的人间凶器,只此一掌,竟是轰然解体。
铁狂屠刹那间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这一掌并未伤他,天劫散落,他正欲开口,眼前忽然一花,一个拳头已是当面砸来……
半盏茶后。
姬神秀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看着地上鼻青脸肿,呻吟连连的铁狂屠,轻声道:
“现在,还记得本座之前的话么?”
铁狂屠似是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听到头顶的声音,他喘着气,半天才虚弱道:“记得,替你铸件兵器……”
姬神秀放下袖子。
“嗯,收拾一下,准备动身吧,剩下的你自己和铁神说!”
“别让我等太久!”
……
与此同时,却说另一头。
凌云窟前,这个昔年风云初遇之地,此刻却是有一个惊天秘密即将被公诸于世。
入口处,就见诸多东瀛人打扮的高手正警惕的看守着,显然窟中已有人进去了。
不错,进去的人正是天皇。
可窟内却现出古怪一幕。
就见里面四通八达,乱石林立,蜿蜒曲折。
“陛下,传闻这窟中有一头火麒麟久居于此,这异兽一身鳞甲刀枪不入,甚是非同小可。”
说话的,是一名宦官装扮的中原人,此人乃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曹公公。
天皇身旁的近卫冷笑一声:“曲曲一头畜生,不出现倒也罢了,若出现,必将其斩杀!”
然话刚毕。
几人眼睛同时一凝,就见前面的岔口忽然有个圆滚如球,头顶荷叶的古怪东西正小心翼翼的朝深处走去,身形一晃而过,健步如飞。
“嗯?这难道就是火麒麟?怎得这副模样?”
东瀛众人有些疑惑,更是不解。
“非也,此兽我亦没见过啊!”
曹公公也是一脸茫然。
眼见众手下欲要出手,天皇却挥手制止,低声道:“别急,咱们先跟上去,看看它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话,一行人放低气息,步伐紧赶。
追了没多远,他们就见那黑白二色的异兽蹑手蹑脚的打量了四下,然后像是做贼一样取下肩膀上扛着的锄头埋头挖了起来,不时还停下来心虚非常的扫视着周遭。
几人犹能听到嘀咕的声音。
“嗯?我记得之前那几块宝贝好像就埋在这里,怎得不见了?老爷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我老熊聪明,记得清楚,唉,天天累死累活的养它,这么长时间我都饿瘦了,还好有这些宝贝!”
说着说着,像是受了委屈,就见那头熊扒拉着自己快要落到地上的圆滚肚子
众人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熊都会口吐人言了?难不成这是成了精?
正瞧着,只听锄头下发出金铁似的碰撞。
“嘿,找到了!”
欣喜中,就见那熊自土里刨出几快斑驳陆离的精铁。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
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才见其满足的又把土埋上了,然后心满意足的扛起锄头,仿佛这样的事,它做过许多遍,甚至完了还不忘踩几脚,而后在所有人茫然中扭着肥圆的身子拐进一条岔口。
好一会。
“宝贝?快快,那怪物说这里埋着宝贝,这等天地异兽所藏宝贝又怎会寻常,陛下绝对不能放过!”
忽有一人回过神来,眼睛已是盯向那所谓的“藏宝地”。
“我这就为陛下取来!”
几人围了过去,刨开的土里就见那几块东西露出了真容。
“石头?还有余热,这是何物啊?”
天皇亦是未曾认出。
“既是宝物,就先收着吧,咱们先去拿那件东西!”
一想到那自称“天魔”的可怕存在,他心中不敢怠慢丝毫。
可这一耽搁,来路上忽刮起一阵灼烫劲风,劲风一止,所有人面前已站着个人,一目漆黑,一目殷红,却是习了魔刀之故,生出的变化。
赫然正是聂风。
他如今气息诡异,眉心上一点七彩印记忽而浮现,天皇见此登时心头一震,二者竟未动手,
“聂风?”
此次与天皇同行的人尚有绝无神之子绝心,他见到来人一眼便认了出来,体内劲力一提。
“无妨,咱们走,不管他!”
天皇却是取过一张地图,领着侍卫往深处急行,身后聂风似成了石塑,只是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像在等着什么。
越往里头,道路便越难行,每每总有峰回路转之势,时而狭窄,时而石笋如剑林立。
好在俱是身负不俗武功,方才健步如飞。
行过小半柱香。
道路尽头忽见亮光,眼前视野豁然开阔。
所有人无不瞪大眼睛,只因眼中所见,这竟是一方地下陵寝。
这地下空间大的惊人,最先入眼的,是一条栩栩如生的巨大石龙,鬼斧神工被雕刻的栩栩如生,长达十数丈,而陵寝之下。
则是无数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泥俑,成千上万。
“嗯?”
远在“铁心岛”的姬神秀正在岸边迎风而立,他本是闭着眼睛的,可却又张开来,迷蒙的眼中,隐约浮出了凌云窟内的情景,像是看见了那些泥俑,他眼露异色。
“奇了,难不成……”
第二百四十六章:龙脉去哪了
苍凉之气扑面。
谁能想到,这凌云窟下,竟是一方地下陵寝,且看这规模更是前所未有之壮大,就似一方地底世界。
无数人俑手持长矛,以军阵之法站立,看的所有人目眩神迷,震撼无比。
而在远处,在那条石龙身后,在人俑的拱卫中,有一张古拙非常的石椅。
石椅上一尊身影隐约扶剑而坐,动也不动。
“天皇,你休想得逞!”
却见石壁上,一柄黑剑骤然破壁冲出,步惊云周身云气缭绕,率秦霜等人隐与天皇成对峙之势。
他看见聂风正安静的立在天皇身后,惊道:“风,你没事吧!”
可聂风却一直看着陵寝,出神不动,眉心神华涌现。
天皇二话不说飞身一纵,已是直奔石椅上的那具白骨,石椅所落之地背倚石壁,下方则是数十层石阶,石阶尽头立着一面碑,上面正是书写着“黄帝之墓”四个大字。
四周陪葬之物多是奇珍异宝,常人见所未见。但最令人惊震的是那椅上扶剑而坐的骸骨,那白骨血肉已无,浑身骨骼奇大,而这背脊处,竟是垂着一条龙尾。
“住手!”
见天皇直奔石椅而去,步惊云登时怒喝一声,他作势就要阻拦,可一条身影却挡住了路。
竟是聂风!
“风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聂风手提雪饮,不发一言。
趁着他们双方对峙的刹那。
天皇探手一把将那条脊骨扯下,转身已是朝着出口冲去。
“拦住他!”
步惊云甩不开聂风只能朝其余人喊道。
可又有一人出现,此人身形踏空虚立,众人眼前一花,那人便已立在陵寝之中挡住去路,头戴斗笠,白发披肩,一身紫袍。
来人身法奇高,他不光头戴斗笠,就是面容亦被一张面具覆盖,一身气息妖邪非常。
竟是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任由天皇离去。
“呵呵!”一声轻笑,那人双手箕张,口中轻吐道:“起!”
这“起”字一落,陵寝中顿时地动山摇,惊爆之下,赫见那条通体由山石雕成的巨大神龙应声而动,宛若活了过来。
神龙石座纷纷炸裂,仿佛挣脱了束缚,在所有人惊骇欲绝中豁然腾空翱翔于虚空,而后朝着众人撕咬而来。
箕张双手对空虚摄,如有一股无形魔力,牵引着石龙。
一时间,陵寝上空,石龙横空,数名高手与之厮杀碰撞,奈何却是久战不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皇携龙脉离去。
……
龙脉在手,天皇冲出凌云窟,身形似烟云急窜,连手下都不管不顾。
传说黄帝为龙的化身,只要龙脉长存于凌云窟,神州大地便可永享太平。他目光阴沉不定,如今龙脉在手只要毁取,倾覆神州便指日可待。
只是一想到那个人,天皇心头却似压了一颗大石,他心中纠结,目光变化不定,如在权衡利弊,哪还有半点称霸中原的豪气,这个念头早在之前就被他掐灭了。
正在出神思量间,他却没注意到,一道乌光悄无声息的自一旁密林中飞出,朝他后脑砸来。
一击即中。
“砰!”
若说以天皇的实力自是不会如此轻易中招,可怪就怪在他分心他顾,且出手的人修为亦是非凡,而且,这乌光似也不是寻常之物。
天皇本是急赶的身子瞬间一顿,仿佛被点了穴,他下意识回头瞧去,眼帘中,依稀看见了个浑圆如球的身影,还有一个没落下的锄头……然后直挺挺的扑通倒地,晕了过去。
只见密林中探出个圆乎乎的脑袋,顶着朵长青不枯的荷叶,肩上正扛着头野猪,它嗅着鼻子,嘴里着了魔似的憨声念着:“宝贝,我闻到了我的宝贝。”
正是打猎的熊顶天。
熊顶天小跑到天皇身边一边拾起锄头,一边寻着气味拽下他背后的包裹,打开一看,熊眼一瞪。
“哼,竟敢偷我的宝贝!”
原来包裹里,几颗斑驳陆离的精铁正在其中,还有那条龙脉。
“这是什么?能和宝贝放在一起肯定也是宝贝,等回去让老爷看看!”
嘀咕着,熊顶天已是迈着步子小跑着远去,一身肥肉迎风荡漾。
可怜战过了风云,杀过拳道神,意欲入主中原的一代霸主枭雄,就这样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不多时,一条紫影掠来,斗笠之下,那双七彩眸子看着地上晕死过去的天皇像是有些意外。
“嗯?龙脉被抢了?”
倘若熊顶天未走,定然会认出这声音和姬神秀一般无二。
雄霸身种魔种,姬神秀借以念头却是可以暂时借他肉身而行,至于聂风则是早在灵隐寺的时候便被他动了手脚,虽压制了疯血,却也可以勾动。
但现在。
龙脉居然被抢了,以天皇的实力居然被抢了。
“还是被打晕的?难不成是那老鬼出手了?”
只一打量,姬神秀便看清天皇浑身上下就后脑有处伤势,神情顿时变得怪异。
他却不曾久留,雄霸这些时日已是暗中建起一个势力,大有东山再起的架势,还不宜暴露,且看他日后能成长到何等地步。
“唉!”
费尽心思布局良久,不想一朝落空,叹了一声,姬神秀已是借着雄霸的身子飞速离去。
只在一前一后的功夫。
步惊云已追了过来,他看到天皇登时大怒,可等发现对方的情况后,这神情也有些变化。
泼下一捧冷水,昏死过去的天皇幽幽转醒,他先是有些茫然,然后闪电般翻身跃起,一摸背后,心里瞬间就凉了一截,摸了个空。
龙脉被抢了。
“龙脉呢?”
步惊云凝眉怒目,提剑冷对,大有出手之势。
远处又有人来,中原皇帝连同数位高手逼来,未等临近,就听怒喝响起,此起彼伏。
“天皇,交出龙脉,滚回东瀛!”
“龙脉呢?”
“把龙脉交出来!”
“……”
天皇脸颊颤抖,长呼出一口气,也不解释,只因他心中对“天魔”二字畏惧甚深,能如此无声无息打晕他的,自然以为是对方下的黑手,不敢泄露其身份。
“龙脉去哪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失而复得的龙脉
拜剑山庄,剑池内。
“你就是钟眉,绝世好剑就是出自你手?”
铁狂屠一脸倨傲,见到钟眉语气毫不客气,除他之外,身旁犹立着两个人,一个模样与他近乎无二,只是一身气息却无他那般凶煞,这正是铁狂屠的兄长,亦是“铁心岛”的真正主人,铁神。
另一人神情古板,不苟言笑,则是铁门三杰最后一人,铁智。
此人自当年铁门解散之后,便隐居中原为皇帝建造后陵,想要寻他并非难事。
“前人之功,老夫不敢占为己有。”钟眉却不恼,他铸造技艺早已登峰造极,如今得见同道,则是心头欣喜。“三位便是铁门三杰?久闻大名啊!”
“铸刀的材料呢?在何处?”
铁神这些年来久被铁狂屠囚禁,如今重见天日这人也是变得寡言少语。
“三位请随我来!”
钟眉引着师兄弟三人走到一熔炉旁。
就见石台上摆着三件奇物,赫然是一根天刀似的青黑逆角。以及一块灿亮生光的紫铁,和一块鬼气森森的黑色石头,除外还有十数张纸,上面写画着许许多多的图案。
“嗯?这兽角与这黑石是何物?却是见所未见,除了这紫铁倒像是受雷火洗练后的精粹!”
未等钟眉开口,铁智便已目光生亮,此次他师兄弟三人为铸一件兵器再聚,心中只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同时也有些怀疑,他三人虽不合,可铸造技艺无不独步武林,一柄刀而已,何故如此兴师动众。
但见到这些东西,心中想法又是变了。
钟眉面有迟疑,不过一想到自此四人同铸一器便语出惊人道:“实不相瞒,先生曾说,此角为一条兴风作浪的孽龙逆角,至于这黑石,则是天地奇珍,比这逆角不遑多让。”
这话一出,几人无不勃然色变。
“龙角?”
铁狂屠脸色一变,正要嘲讽,只以为眼前钟眉吹嘘,可想到之前一幕又生生忍了下来,他眉头紧拧,一把取过那逆角。
只见独角青黑如玉,一股凶戾之气顿时袭遍全身,骇的他一个激灵,整个人像是大病初愈,脸色霎时惨白无血,几欲脱手。
铁智取过那块黑石,几人肉眼可见那黑石上笼罩着一层迷蒙黑气,诡异非常。
入手一刹,他耳边骤闻无数凄厉惨嚎,如身坠地狱,置身黄泉,眼前鬼影重重,仿佛无数厉鬼扑来,幻象丛生。
他脚下踉跄,幸好被铁神见机扶住。
这两者分别是姬神秀自倩女幽魂中所得普渡慈航的龙角以及黑山老妖的石髓,皆非寻常之物。
“好,有此三者,我有信心铸出一件天底下至凶杀器!”铁狂屠虽冷汗连连,却狂笑个不停。
“吵什么!”
轻语响起,姬神秀自外面走了进来。
铁狂屠当即赶忙收敛这嚣狂,定定立着,不再言语。
“如何?”
铁神沉声道:
“只要我们铸成,你便能放过我们三人?”
“嗯,本座一言九鼎!”
交代了一番,姬神秀走入后院,目光浮动,毕竟龙脉他本是志在必得,可现在到嘴边的肉却被人摘了去,心中难免思量甚多。
当今武林,以天皇的实力,绝对罕逢敌手,可他竟能被人打晕了,而且半点挣扎抵抗都没,这等修为的存在,姬神秀能想到的不多。
而且那龙脉说是龙脉,但是否真能庇佑神州永享太平却要再论,只因这千百年来,中原可是历经不少征伐厮杀,庇佑之言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与其说是龙脉,他反倒更相信是黄帝遗骨,一身精华之所在,否则如此重物,那几个老鬼又怎会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看来,做这黄雀的人还不少啊!”
走着走着,姬神秀眼角忽的瞅见一坨肉球蹑手蹑脚从火麒麟边上挪了过来,见到熊顶天一副做贼的模样,他是哭笑不得,这货当真是越活越人精了。
姬神秀走进石室,它也跟了进来,然后不忘拍拍胸脯,一副大喘气的模样。
“老爷,我给你看个宝贝!”
一听到“宝贝”,姬神秀当即脸一黑。“老爷正想事呢,那些粑粑你自己留着就行了。”
谁知熊顶天一摇圆滚滚的脑袋,然后趴到墙角自顾的扒拉了起来,敢情是把东西藏这了。
姬神秀有些无奈的合住眼睛。
“造孽啊!”
刚坐下没多久,姬神秀就被熊顶天摇着身子,憨声道:“老爷,你快帮我瞅瞅,这个是不是宝贝!”
“是是是,是宝贝,你好好藏着!”姬神秀闭着眼睛应着。
听到回答,熊顶天登时心满意足,它笑着:“我就说嘛,能和宝贝放在一起的东西肯定也是宝贝!”
姬神秀像是有些倦乏,语重心长的开口:“行了,藏好就出去吧,多去陪陪你那火儿,能行的话,再给老爷生几个崽,我坐骑就有着落了,就不指望你了。”
叹了口气,见未得到回应,他漫不经心的睁眼看了过去,就见熊顶天蹲坐在地上正埋着土,目光一扫半露的一截脊骨,他点点头。
“龙脉也确实算个宝贝,好好藏着!”
可说完,他收回的目光忽然一顿,像是意识到有些不对,表情一愣。
龙脉?
嗯?龙脉!
“等会,把那宝贝再刨出来。”
就见熊顶天“哦”了一声,又把那脊骨挖了出来。
白玉般的脊骨似一条手臂粗细的骨鞭,赫然正是黄帝的尾骨,龙脉。
姬神秀楞楞的瞧着龙脉,然后又看着熊顶天,一主一仆四目相对,一个默然,一个茫然。
半晌。
“这东西你从哪挖来的?”
熊顶天闻言有些扭捏,它道:“前些天打猎有个人想偷我宝贝,被我砸晕了,这东西是我从他身上拿来的。”
“……”
姬神秀将龙脉拿在手中,目光一凝,五指陡然发力。
另一头。
却说,一处村镇后山,这一日,忽见晴空霹雳,乌云压顶。
山上,两条身影正在厮杀。
其中一人持黑剑着黑衣,剑气冲击四面八方,赫然是步惊云,另一人一身邪气缭绕,刀势劲急,口中低吼连连。
如今聂风与之前所见可极不相同,眉心裂开一颗竖眼,内里七彩流转,妖邪诡异。
二者之斗可当真惊天地泣鬼神,周遭山石炸裂,地动山摇,步惊云在雪饮之下竟然险象环生。
厮杀中,远处再有人来。
乃是第二梦与猪皇以及邪皇。
猪皇见聂风似一具无情无欲只顾杀戮的行尸走肉立马急道:“邪皇,你魔刀不是由魔入神了么?怎么聂风还是这般变化?”
与此同时,聂风身上惊变连连,只见他衣衫绽裂,露出的竟不是血肉,而是赤红色的鳞片,火麒麟的鳞片,他血肉中开始迸发出熊熊烈火,像是化作第二头火麒麟。
邪皇看的紧皱眉头。
“入魔乃是入神的必经之路,不可避免,而今龙脉已丢,聂风魔心大涨,现在又疯血再起,已是魔中之魔。”
接着他忽的低声道:“遭了,定是龙脉已毁!”
“传说龙之将逝,四大灵兽之一的麒麟必将祸延神州,而相传魔道巅峰,亦以化为魔中之魔的麒麟魔最强。我一直以为说的是火麒麟,可看样子,聂风疯血流遍全身,化身火麒麟,再入魔道,无异是应了麒麟魔之言!”
第二百四十八章:风云斗,两相残
麒麟魔之说令众人俱是悚然。
猪皇道:“老鬼,你说的可是属实?龙脉当真已被毁了?”
第一邪皇也是心沉了一截,他现在魔刀已化神刀,异人面貌早已退去,枯黄的脸上,尽是凝重。“聂风如今的变故与麒麟魔极为相似,十有**龙脉已毁。”
但他眼神一紧,这一眼则是看见了聂风眉心那颗诡异的七彩竖眼,说是竖眼实则只是个印记,似是而非。
第一邪皇看见这一幕不由自主的低声道:“难不成,是和那人有关?”
第二梦焦急非常,见风云二人手足相残又听邪皇口出奇怪言语:“邪皇叔叔,你话中那人是谁啊?难道聂风这般变故与他有关?”
远处再有人来。
却是个浓眉虎目的魁梧中年汉子,势若猛虎,见聂风沦为魔道,忍不住大喊道:“风儿!”
“你们可还记得那日生死门前的那个神秘人,他所施的手段便可勾人心魔,此人手段匪夷所思,可控人**,连我由魔入神之变亦是受他引导,可谓深不可测。”
第一邪皇眉头紧皱不散,他抬眼一瞧天色。
“管不了那么多了,正午之时,烈日高照,届时世间火气最为浓烈,到时候聂风势必焚身浴火,本心若死,他便会彻底化身麒麟魔,为祸人间。”
众人相视一眼。
“我们联手擒他,倘若擒不下,便、杀了他吧!”
魁梧汉子神情悲戚,原来这人正是聂风的父亲聂人王,昔年他与南麟剑首断帅决于凌云窟前,坠入其中不想未死,如今再出,正好看见了儿子入魔一幕。
山上风云激战,云气天降,声势浩大,同时亦有狂风怒号,乌云之下,条条电蛇扭动,雷声隆隆。
正是大魔将出之相。
“出手!”
登时数条人影直入战圈。
聂风化身魔中之魔力敌几大高手,一时间鬼哭神嚎,天愁地惨,日月无光。
……
龙脉真的毁了?
确实毁了。
拜剑山庄中,姬神秀盘坐在地身形缓缓离地浮起,掌心之中,龙脉在手。
可他五指陡然发力,却非欲要毁去,而是欲要擒住它,原来,这龙脉入他手中竟然挣动不休,似要挣脱逃离。
姬神秀如何肯放开,五指之力大涨,紧扣龙脉。
僵持中,但见雪白脊骨上飞快生出一条条的裂纹来,几欲碎裂。
“宁愿自毁也不要为我所用?”
姬神秀面色一冷,掌中再非劲力,一团满是毁灭气息的晦暗气机凭空生成,瞬间将龙脉包裹在内。
早已濒临破碎的龙脉经此一击再也不堪重负,轰然碎开。
只见龙脉碎片悉数被他摄在掌心,一团虚幻金光窜出,耳边隐闻龙吟乍起,旋即金光化作一条金龙,直冲姬神秀噬咬过来。
“反噬么?”
就见那金龙直直钻入姬神秀的身体,不见踪迹。
“熊儿,你先出去,守好门,别让人进来!”
姬神秀忽然对着熊顶天开口,神情平静。
只等熊顶天依言走出去,封住石室的一瞬,立见姬神秀浑身上下倏然腾起一股火焰来,瞬间将他一身衣物焚烧干净,除了那卷竹简。
血肉之躯沐浴在赤焰中,不光是血肉,就连他七窍中都似在喷吐出焰苗来,姬神秀垂目望着手中的龙脉碎骨,五指一攥,骨粉簌簌滑落。
“雕虫小技!”
姬神秀脸色阴沉,杀机毕露。
感受着体内多出来的这股神秘力量,他金丹急转,已是与之抗衡,浑身上下七情浮露,六欲涌出,双眼一闭,浑身忽然似死寂了一样,所有气息光华尽数敛去。
仿若成了一个石像,再没动静。
……
这一日。
聂风入魔,步惊云连同第一邪皇,第三猪皇,及秦霜,聂人王等人联手欲要牵制住他。
奈何魔心大涨,聂风且战且行所过之处必是无边杀孽,血流成河,刀下所杀之人无数。
久战不下,众人已是欲取其命,以免麒麟魔降世,祸延神州。
正午之前,一干江湖高手与聂风决战于陨神峰。
拉开了一场惊世骇俗,震惊天下的厮杀。
后风云两败俱伤,第一邪皇以神刀战之,方才令战局生出转机,重伤聂风,然欲要斩杀之际,正午遂至,天地火气大涨,聂风入魔在即,化身火麒麟。
恶战再起,众人俱是身负重伤。
聂风被逼至陨神峰。
万丈陡崖,如刀削,似斧劈。
崖头聂风提刀独立,神情无悲无喜,一身气息妖邪诡异,浑身尽是伤势。
此地靠山背阳,为的便是杜绝聂风吸纳天地至阳火气成魔,然此地甚高,聂风前路受阻,后路已绝,再无可退之地。
第一邪皇叹息一声:“早知如此,老夫便不该传你入魔之法,你若再不回头,未免生灵涂炭,今日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二梦在旁听的花容失色,娇躯颤抖。
“邪皇叔叔,风还有救的,他现在化为彻底成魔,还有希望!”
但聂风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人无不心惊,只见他身形向后一转,目光已看向万丈悬崖,身形在前倾。
正午将至,阳光洒下。
聂风分明是想浴阳成魔。
步惊云大喝道:“阻他!”
他话语刚落,聂风便已纵身扑下。
步惊云见状亦是毫不犹豫,飞身紧随而去,手中绝世好剑再次与之拼杀在了一起,看样子,分明是想同归于尽。
“风,今日你我同去黄泉!”
步惊云一身剑意弥天而起,气息催动引来浩浩云气,欲要遮蔽天光。
虚空中,两人再次拼杀,刀光剑影纵横百丈,惊遍周遭。
聂风已是重伤之躯,久战之下,步惊云由劣转优,绝世好剑百招之后,生生刺入了他眉心竖眼之中。
一瞬间,似是泄了气,聂风体内,澎湃火气飞快散去,一身魔气更是消失不见。
竟然恢复了清明。
可二人如今俱已筋疲力尽,身形已不受控制的朝下坠去,万丈之高,即便是他们也难免粉身碎骨的下场。
“云师兄,都是我的错!”
聂风眉心滴血,神情颓然。
哪知步惊云奋起余力,单掌一推,隔空竟是击在聂风后心,一瞬间一股柔力袭身,聂风如被云气托起,竟然直冲向上。
崖边众人正欲施救,却见一条人影乘云而上,聂风被第二梦一把抓住。
深壑之下,就听。
“风,来世再会!”
步惊云至此生死不知。
……
而在拜剑山庄中。
石室内,便在聂风清醒一瞬,姬神秀豁然睁眼,眼中火焰腾动,张口一吐,已是一口赤红的血来,脱口一瞬血水在空中化作缕缕火焰。
“好啊,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春去秋又过,转眼十二载
风云。
风中之神,聂风,不哭死神,步惊云。
已是销声匿迹十二年了。
自当年他二人为救神州大地不惜牺牲自我,以至自相残杀,为了纪念他二人,江湖武林道便为其立碑塑像。
有人说步惊云被聂风失手打下万丈深壑粉身碎骨,亦有人说聂风魔性未除,自尽而亡。
总而言之,在江湖中,风云二人正是继昔年无名之后的武林神话。
尽管他们生死不知,但天下后起之辈,无不是渴望成为与风云一般独一无二的绝顶高手,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中原与东瀛一战,江湖高手几尽死绝,但这个江湖注定不会寂寞,当寒暑过尽,自有新的天骄名震江湖……
而自“无双城”与“天下会”之后,这么多年,江湖上各种新兴势力亦是不少,今天灭掉一批,明日再冒出来一批,就如雨后春笋,砍都砍不尽。
其中这南方就以“独一门”独大,大有一统江湖武林道的架势,门主无二,以一手刀法纵横武林未逢敌手,手下门人亦是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之辈,凶名赫赫。
北方,则是昔年“天下会”余部苟延残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之“天池十二煞”侥幸未死,这些年来则是招兵买马,囤积势力,一方独大。
另有“拜剑山庄”庄主傲天不得不提,此人自绝世好剑之争失败后,潜心习练多年,数年前再现江湖居然弃剑拿刀,以一手惊世骇俗的刀法连挑江湖诸多老一辈用刀名家,更是连败第三猪皇,第二刀皇,风头一时无两,因其刀法诡邪如妖,被称作“妖刀”。
……
雨天。
暴雨,大雨倾盆而下,昏黄如泥汤。
这是一场骤雨,一场夏日酷暑时节最常见不过的骤雨。
雨中有一草庐。
草庐旁有一斑驳石碑,却不完整,只余一半,乃是个“剑”字。
让人不得不联想另外半截是什么?剑庐?亦或是别的什么剑?
周遭青山映翠,临湖而居,湖中亦有影,乃是天地自然之影,群山碧影。
倘若越过草庐再东去三四里,便是无双城,当年聂风受雄霸之命斩杀“独孤一方”后,无双城虽然没落了,但仍有独孤梦等人长居其中,这些年也过得安分守己,少与江湖势力争斗。
雨落了。
雨势之大,瓢泼而下,只把这人间冲刷了个苍茫一片,如要洗尽所有的恩仇冤孽。
草庐便那般孤独而安静的立在雨中,像是在静看这江湖兴替,人间变化。
“咯吱!”
仿佛听着唯剩的雨声显得有些单调,草庐里头,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声音,这声音源自于草庐的门,一扇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的木门。
木门被拉开了。
门后现出一个人。
这个人,眉心像是长着古怪的纹路,一双眼睛平静且冷漠,平静的是他的心,冷漠的是他的意,背后黑发被雨中的风吹拂卷荡,掠过耳际,拂过脸颊。
就见他一言不发踏出一脚,这一脚迈出了草庐,迈入了雨中。
刹那间,雨幕里似有万千寒光吐露,自他的体内迸发而出,宛若血肉中生着锋芒。
剑气。
这剑气之强,之璀璨,只怕任谁看见都要悚然动容,撕裂着苍茫,斩碎了昏黄,仿若要与天比高。
他走到湖畔。
双手一抬,也不只是并指如剑,还是剑如肉指。
“剑一!”
雨中湖面豁然分开一条豁口。
“剑二!”
豁口未消,湖面再起滔澜。
“剑三!”
他口中声音冷冽,手中剑势更是至尽直绝,身形腾空挪移,指上剑气迸发,使得,居然是当年剑圣的“圣灵剑法”。
此地确实叫作“剑庐”,当年剑圣便是在此悟出“剑二十三”,而后迎战雄霸,虽身死道消,然却留下神话。
剑势急变,转眼已是剑十九。
湖面惊爆不绝,剑气直冲云霄,委实惊人。
接着。
“剑二十!”
“剑二十一!”
“剑二十二!”
他身形亦是几乎肉眼难见,只因周身已被骇人剑气遮掩,如同化作一柄人形剑器。
剑二十二方绝,但见他忽而身形一顿,所有剑势一敛,气息一止,如同真的化作一柄剑。
剑成之时,因这一顿,风停雨住,周遭风雨赫然出现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居然凝滞在了空中,像是变成一幅画,变成了死物。
“剑二十……”
他口中轻吐,浑身剑光再涨,照的雨幕发亮。
可最后那个字,他还是不曾说出,只见原本凝滞的风雨,陡然似一张碎裂的镜面,轰然溃散,脚下碎石刹那间粉碎如尘。
等一切恢复常态。
才听他嘴里若有所思的念叨出个“三”字。
只是这个字,却再无任何变化。
他眼中只剩平静再无冷漠,反倒很是柔和,整个人气息亦是大变,如同换了个人,又像是自某种玄妙状态退了出来。
“还差一些!”
自顾的说了句,他随意的取出竹简,只朝着湖畔一挥,神华涌出,便见落地之后渐渐变成一条身影,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衣摆及地,一身气息锋芒毕露,面容冷漠至极,与他先前相似非常。
虚影一现,仿若不曾看见身旁的青年,口中只是自语呢喃:“剑二十三啊,剑二十三,老夫定要极尽璀璨,向世人展现我一生追求的极致……”
剑光陡现,剑气冲霄,所行所为居然和他先前一般无二,就似时光倒流,重现了一遍,除了施展的人不同,剑势剑招,就连身法变化都无差别。
他立在一旁,静静地观摩,看着,这些年他走过的地方不少,“剑宗”旧地,凌云窟,楼兰古城,少林寺,天下会,所有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亦是沉淀着自己过往所学。
屠龙将至,大战在即啊!
如他一般,那虚影施展至剑二十二,身形豁然幻灭,砰然化作缕缕七彩流光,重新回归竹简。
“看来,这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竹简一收。
他眸光忽动,耳畔就听雨中传来缥缈呼唤之声。
“老爷,小火快要生了!”
听到言语,他忽的大笑起来,箭步如飞奔向远处。
“哈哈,等了这么久,终于有坐骑了,真不容易,也不知道会蹦出来个什么玩意,老爷这就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抢崽的来了
凌云窟。
自当年龙脉被取,这里已是少有人来了。
加之这些年传闻窟内有一头异兽与火麒麟相伴,来的人更加少了。
却说今日,窟内隐闻阵阵吼啸,痛苦非常,兽吼传出,骇的飞鸟急逃,百兽俱寂。
一条身影自远方如烟飘至,落地一瞬便径直入了其中,直飞疾驰,转眼已到窟中深处。
正是兽吼的源头。
只见火麒麟趴在地上,腹部鼓胀,口中悲鸣连连,一旁的熊顶天急得抓耳挠腮,六神无主。
它心智当初被姬神秀用精神念力引导打开,时间一长,便如稚童长大,但经历了这么多年,却还像个孩子般不谙世事,成长极为缓慢。
而且连这火麒麟以往姬神秀与之心灵沟通之际,亦是发现它看似凶恶,可内心深处也是稚嫩非常。
抬手渡过去一缕精纯元气,姬神秀道:
“莫慌!”
见自家老爷到了,熊顶天登时像看到了救星,耷拉着的耳朵一下就立了起来。
就见姬神秀抬手一画,虚空中一团阴阳气息化作两条阴阳鱼,悬在火麒麟的头顶,阴阳交转,如华盖高悬,无数生机精气滚滚垂下,哀鸣方才缓了下来,火麒麟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谢过……老……爷……”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看样子连腹语都学会了。
“嗯!”
点头“嗯”了一声。
姬神秀目光已落在火麒麟腹部,眼中精光一露,像是看见什么意外的东西,心里有些讶异。
可忽的,他目光稍变,旋即又笑了,对着熊顶天叮嘱道:“你在这守好它,安心待产便是,没什么事了。”
说完,身子一晃,人已立在了乐山大佛之上,负手而立。轻笑了几声,姬神秀手腕一抖,便见他手中竹简迎风展开,一抹如水光影豁然自其中蔓延出来,像是一个巨大的七彩泡影,不断变大,直至将整个凌云窟覆盖。
泡影一稳,只见一座小镇凭空出现,虚幻缥缈,像是海市蜃楼,隐隐还能听到其传出吵嚷之声,喧闹嘈杂,继而由虚化实,小镇入口,就见现出“郭北县”三字。
姬神秀一扫悄然冲入凌云窟的几条身影,宛若不曾看到,无动于衷,然后望向佛膝下的滚滚浪潮。
就见江面一人如叶浮于水汽之上,脚下似已生根,一身黑袍,脸遮冰面,除了帝释天那老鬼又能是谁。
“是你?看来麒麟产子非是虚言,交出来!”
四目相对,只一眼帝释天便认出了这人是谁,二人面前,潮浪轰然炸起十数丈高,宛若自天穹垂下一道水帘。
姬神秀俯视着帝释天,视线垂下,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渐渐浮出抹淡笑,杀机已动,他轻声道:“可还记得我当初说的话。”
帝释天面具下的眼睛一眯。
“不知天高地厚!”
言语落罢,一股滔天寒气骤然自其脚下涌出,但见本是大浪迭起的江水,因这寒气飞快凝集了起来,溅起的浪花,跃出水面的鱼儿,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股寒气冻结在了原地,原本炎夏时节,如今却似化作隆冬,周遭顿成冰天雪地。
“雕虫小技!”
姬神秀踱着步子,超前轻轻一跨,脚尖一点。
看似轻描淡写,然落地刹那,只见脚下大佛豁然自中间裂开,裂口蔓延飞快,将大佛一份两半,其势甚急,裂口一直蔓延向下至凝结的江面,本已冻为寒冰的江面,亦是随之裂开,直直裂出百多丈的恐怖沟壑。
姬神秀脚跟再落,就见裂开的冰面轰然炸裂。
无数冰块纷纷抛起,然后粉碎。
做完这一切,他双脚一合,脚下已成两半的大佛又再合拢,仿佛先前的裂口不曾出现过一样。
竹简再翻。
帝释天瞳孔忽的放大,然后又飞快骤缩,他身形凌空虚立,周围寒冰皆在粉碎,寸功未建,但他看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姬神秀。
竹简翻动极快,就听。
“陪他去玩玩吧!”
大敌当前,姬神秀居然席地而坐,只是竹简内,却窜出数条流光,流光如水幻化,在帝释天的阴沉不定中化作一个个气息不一的身影来。
“剑二十一!”
一声厉喝,当先白发老者飞身并指,剑气冲霄,江岸两侧留下无数剑痕,剑光沛然,江水如沸。
“独孤剑!”
哪怕帝释天也不禁心神大惊。
这竟是已死去的剑圣,剑圣死而复活了?还是说都是假相?幻术?
他抬手抵挡,此招虽冠绝江湖,但在他眼中却似小儿舞剑,然剑招刚落,再有一白衣女子,手提青龙偃月刀,刀光乍然一现,分陆断江,其势惊人,留下一条恐怖斩痕。
一刀便自帝释天身体中斩过。
此女名为明月,正是无双城中倾城之恋继承者,虽身死道消,然刀意弥留不散,被姬神秀收取在手。
“倾城之恋?”
帝释天的眼神慢慢变了,一刀斩过,他身形一幻,人已横空挪移出去十数丈。
可尚未站稳,背后再起劲风,但见江水翻腾掀起,如妖龙兴风作浪,有一拳似可撼山摧岳,破开浪花砸向帝释天的后心。
奈何如此一击,却径直穿过帝释天的身躯,又落空了,拳劲余势不减,轰隆一声,江面已是凹陷下去一个惊人大坑,漩涡飞转,如山岳砸下。
待帝释天躲过这一击,他看向出拳的人,看清对方的容貌,面具下的神情终于大变,这人他却是比前两者要来的熟悉些,当年他仗之千年功力化身“天池血魔”肆虐江湖,不想遇到一人横空出世,与他恶战日久,令他重伤隐遁数十载。
帝释天近乎失声般低吼道:
“是你?武无敌!”
这第三人身形魁梧,乃是一披发男子,面容坚毅,形如而立之年,一身气息如龙如虎,隐而不露,甚是不凡。
只是却无人应他,三人神情不动,仿若木偶。
姬神秀坐在地上叠着双腿,手中拿着竹简,淡笑道:“老鬼,今天你还是想想怎么活着回去吧!”
说完。
三条身影同时以掎角之势,将帝释天围在中间。
“开始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窟内幻象
脚步声。
在凌云窟内。
一干众人急入而行。
“快点,麒麟产子,这一次万不能失手!”
为首之人黑发冷面,虽容貌英俊,然眉宇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邪异,一身黑褐贴身劲装,手中提着一把赤红长剑,无论剑身或是剑鞘,乃至剑柄,俱透着一股不详的邪气。
火麟剑。
既是火麟剑,那这持剑之人的身份便已呼之欲出。
断浪。
他身后的,是个和尚,嘴角上扬,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笑,身穿黑色僧袍,颈带念珠,嘴里“呵呵”有声,还真是在笑。
“呵呵,我早就想看看这火麒麟是何等惊人,今日能与火麟剑传人同行,当真高兴,高兴啊,呵呵……”
这和尚很奇怪,说一句话便要笑上一声,笑如弥勒,眼中却无笑意,更不见半点出家人的慈悲,名字也是与笑有关,唤作“西岭笑佛”。
其余众人更是当今江湖上名动一时的后起之辈,此次皆受邀而来。
“哈哈,不错,倘若麒麟幼兽能驯养在侧,那统一江湖岂不唾手可得,届时断浪你就是武林盟主,我们也好沾沾光,快活快活。”
言谈间。
众人脚下不停,沿着窟内的道路曲折而行。
但走着走着,就在他们走过一处拐角,却都为之一愣。
前面的路,没了。
乱石堆积,像是有人故意将路堵住。
“呵呵,定是火麒麟为阻止外人进入,看来产子之言是真的,这石隙甚大,并不严实,咱们这便将其打开。”
断浪冷笑一声,只闻“呛啷”剑吟声起,一条赤红如火的光芒便已直没石堆之中,剑气搅动,碎石滚落,露出豁口。
然就在众人以为峰回路转之际,等他们穿过石堆之后,一个个顿时傻了眼,呆立当场,望着眼前一幕。
“叮叮叮……盂兰宝诞,兵器便宜卖了!”
……
就见他们面前,这次不仅路没了,连山石都没了,还多出来一个十分诡异的东西。
一个小镇。
“郭北县!”
西岭笑佛笑声一停,神情更是一变,宛若见了鬼。
凌云窟内居然藏着一座小镇?甚至有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但耳边传来的吵杂喧闹,却让人不得不去相信。
断浪深吸了一口气,就见他毫不犹豫,眼神阴沉又惊疑的沉声道:“回去!”
众人闻言顿时转身后撤。
但回身瞧去,身后哪还有什么山窟,更无来路,就见天地惨淡,风尘卷起,飞沙扑面,有的只是山壑,黄土,枯枝老木。
“这是什么地方?”
西岭笑佛干笑着,背后却凉意大起,额渗冷汗,心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滚开!”
风尘中传来马蹄声,一名官差纵马而来,神情凶恶。
断浪二话不说飞身一脚将官差踢下马。
“说,你是谁?这里是何处?”
地上的官差又怒又惊,但见断浪眼中杀意流露,当即慌忙道:“我乃郭北县捕头陈七,这里是大晋王朝郭北县地界,你们……”
他话还未完,剑气已至,双眼未闭的头颅抛飞而起,腔中血水飞溅。
抿着嘴角的腥咸,断浪也不由得遍体发凉,他低声自语道:“大晋王朝?”
环顾众人,却都和他一般,面面相觑,俱是面色发白。
他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这“大晋王朝”却是听都没听过,又是从哪冒出来这么个古怪地方?
一人开口:“难不成我等俱是中了幻术?眼前皆非真实,而是幻象?我们说不定还在凌云窟内!”
他说完,眉头一拧,便在掌心划出一条血口,鲜血流出,痛楚犹在,整个人立时神情惨变,颤声道:“真的?”
西岭笑佛苦着脸发着笑,然后纵身一跃,身法凌空远去飞入“郭北县”,不下数息再回,手中已提着两个惊慌失措的人来。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两人早被吓得尿了裤子,落地便“扑通”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西岭笑佛嘿嘿一笑。
“你们说,这是何处?”
就见一脸恶相的二人闻言一愣,然后鼻涕眼泪一大把。
“回大爷的话,这里是郭北县!”
见仍是这个答案,西岭笑佛运功抬掌,双掌一压,便拍在了二人天灵。
望着脚下尸体。
几人当真是生出一种头皮发麻的骇然来。
前一刻仍在凌云窟内,可此时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这从未见过乃至从未听过的地方,任谁都觉得荒唐,以及恐惧。
断浪眼中凶邪之光大放,看向身后的“郭北县”。
“既然都是假的,那就把这镇上的人全杀光,我就不信破不开这幻象!”
“好!”
眼前亦无办法,听到断浪的话,所有人无不赞同。
鱼贯而入。
几人走入镇中,就见其中果然真实非常,打铁声,吆喝声,叫卖声,以及厮杀,惨叫,交织成一炉,真的简直不能再真了。
看的几人心底更是一沉。
西岭笑佛刚一进去,一旁铁匠铺里凶神恶煞的汉子顿时不耐烦的叱道:“他妈的,又是你们这些和尚,滚远点,天天喊着让人放下屠刀,刀都放了我的生意怎么办!”
西岭笑佛脸上笑容一僵。
“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一说话,一群人顿时提刀围了过来。
“臭和尚你说什么?”
断浪几人相视一眼。
“杀!”
一时间,话语方落,杀戮便起。
只见剑光,刀光,掌劲,拳风,瞬间袭向四面八方……
惨叫迭起,血腥冲天。
镇上虽大多恶人,但手段却不高,这一杀,几人就如虎入羊群,杀的是浑身染血。
等停下,长街上已再无活人,一地尸骸,血流成河。
一人看着浑身染血的自己,言语颤抖,身子更是颤抖。“好像都是真的!”
其他人也都不住吞咽着吐沫,就连断浪也是浑身沾满了鲜血,一身血腥气冲天。
断浪望着一地横七竖八的尸骨,眼中罕见现出抹恐惧,嘶声道:“如果真是幻象,我们试着能不能逃出这个范围!”
其他人闻言立时逃也似的冲出郭北县,向着风尘中冲去。
天色渐暗,黄昏已至。
却见他们似无头苍蝇般行至一处荒山野岭。
“前面有处寺庙,我们先进去恢复一下功力,再做计较!”
临到近前,只见一面枯藤缠绕的古旧石碑上,正是“兰若寺”三个字。
天色已黑。
第二百五十二章:断浪的噩梦
古刹破败,颓垣断壁。
断浪一行人走了进来,一个个犹自心惊未平,神情惨然,毕竟今日遭遇实在是颠覆了以往的所知所想。往日认识的人,除了他们几个,这世上居然再未遇到过,让人难以置信。
梦境?幻境?真实?
所有人都有些分辨不清了,因为在这里他们也会饿,也会累。
“兰若寺!”
西岭笑佛低声呢喃,这古刹规模不小,可惜他绞尽脑汁回想着江湖上已知的六寺十八庵,以及过往宝刹,却都无一印象,不在其中,心中彻底死了心。
几人寻了个佛堂,生起一团火,开始抓紧恢复起功力来。
外面夜色正浓,很诡异,只因很寂静,静的连一只虫子都似没有。
可陡然。
外面点点星光洒下。
他们就听这头顶阁楼上隐隐传出古怪异响,就像指甲抓过墙壁,尖利刺耳。
断浪心头正自堵着一股怒怨,闻听声音当即低喝道:“什么人?”
火鳞出鞘,红芒再现,顶上阁楼已被他斩出一个豁口,流淌下墨绿色的浓汁来,恶臭无比,这是尸臭。
众人虽见惯了杀戮,但也不禁皱眉。
一人开口:“应该是老鼠吧!”
“不对,这寺庙自咱们踏入到现在,你们不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么?”断浪眉头紧皱,心里莫名的有股不舒服,手中火麟剑更是隐隐传来一种不安。
西岭笑佛还在笑,他干笑一声,张望向头顶的窟窿,正要说话,嘴里却怪叫一声。“有人?”
众人亦是闻言一震,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心里俱是一突。
顺着窟窿瞧去,众人登时遍体发寒,一个个连连后退,如见恐怖。
原来,这窟窿上,几双眼睛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眼睛很大,眼眶周遭的血肉都已烂去,腐烂如泥的窟窿里,眼珠子自然看着就大了。
而那张脸,简直就像是在烈日地下晒了三五个月的尸体,腐烂发臭,滴着尸水,散着恶臭。
这简直不像是活人的脸。
断浪最是直接,剑光一闪,三颗腐烂到令人作呕的头颅当场坠了下来,骨碌碌滚出多远。
可是,头颅虽断,然却未死,那几颗头颅仍自发着古怪的腔调,沙哑非常。
同时三具无头尸体自阁楼掉了下来,没头,却朝着他们踉跄而来,浑身爬满了蛆虫。
“这是什么怪物?鬼么?”
有人被吓得肝胆俱裂。
“住口,有什么好怕!”
断浪低叱一声,抬掌一运,掌心劲力聚涌,血火邪罡应劲而生,空中顿掀火浪,三团巨大火球被他拍出,掌劲落下,几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瞬间点燃,惨叫中化作灰烬。
“小心点,这寺中有古怪!”
话起话落。
“叮叮叮……”
门外再起声响,众人一个个不约而同齐齐拔出兵器,如临大敌。
“呵呵……嘿嘿……”
但听到的却是笑声,女子嬉戏的笑声。
“走,过去瞧瞧,小心一点!”
听到有人,断浪精神一震,提剑便掠出了佛堂,寻声而去,几人亦是紧跟不落。
不过数十丈,眼前顿时柳暗花明,只见一处楼阁灯火通明,红灯高挂,纱幔飘飞,与这破败的古刹格格不入。
嬉笑声正是由此传出,隐闻酒香,还有水声。
“装神弄鬼!”
断浪可不懂的什么怜香惜玉,只把先前所遇当作是楼阁中人所做所为。
眼中杀机一隐而没。
恰好护栏边上,忽见扑出个绿裳女子,面容姣好,俯身娇声道:
“公子,你来了!”
女子话刚毕。
断浪已拔剑斩出。
剑气纵横,斩向女子的雪颈。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欲要出手的众人吓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只见那女子身形一晃,避开剑气的同时,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瞬间翻皮裂肉,狰狞可怖,双手十指上鲜红的指甲如利刃翻卷,隔空已是抓来,指甲暴涨延伸,直探断浪胸膛。
这等手段断浪措手不及瞳孔一所忙飞身避开,只不过他躲开了,身后一人却未躲开,尖利的指甲瞬间插入那人胸膛,再抽出来,一颗鲜红非常还冒着热气的心瞬间被掏了出来。
几人头皮一炸,这才回过神来。
西岭笑佛飞身一起,双掌运劲在手,提气拍出。
“杀!”
“杀生成佛!”
“啊!”
一声惨叫那女子的身躯应声炸裂。
可不待几人松一口气,一颗头颅居然飞了过来,那个女人的头,张开的嘴里是一口尖利牙齿。
身体已无,头颅不死,这难不成真是撞到了鬼?
好在断浪趁机出手,剑光似“白阳破晓”将那飞来的人头斩作无数碎片。
侥幸活下命来的西岭笑佛片刻功夫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虽然手段古怪,但修为境界不算高,别大意!”断浪到底还是断浪,仅仅几番出手已探清了大半。
可是就在女子身死一瞬,面前精致阁楼居然凭空消失不见。
“唔,竟敢杀了小青,我要你们留下来陪葬!”
阁楼不见了,他们面前却多出一人,一个怪人,口中言语前一刻还是雄浑男声,下一刻却阴柔如女子,诡异非常。
转过的脸,是一种浓妆艳抹,雌雄莫辨的脸,说是男子吧,却发髻高耸,画着女子妆容,说是女子吧,那张脸却浓眉大眼,赫然是一张男人的脸。
几人毛骨悚然。
便在怪人转身之后,一条腥红的舌头立如长蛇般朝众人卷了过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崩溃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鬼东西?”
就连断浪心神也几在崩溃的边缘,有时候恐惧并不可怕,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断浪就见那条腥红的舌头刀剑难伤,如穿糖葫芦般将他几个手下一一洞穿,一身血肉飞快消散,转眼就变成了几具没了血肉的干尸枯骨,连同西岭笑佛都命毙当场。
继而,朝着自己卷来。
……
乐山大佛佛顶。
姬神秀侧首看向一个个立在凌云窟入口处,动也不动的几个身影,正是断浪他们,像是没了神智,一个个神情木讷,眼神空洞,仿佛从未进去过一样,气息已毙,心神已灭。
但断浪不同,他神情扭曲,惊恐狰狞,像是做着什么噩梦,表情不停变化。
“竟然没去抹去神智?”
拂袖遥遥一扫,但见除了断浪,其他五人无不如尘埃随风散去。
“罢了,就先留你一命!”
旋即。
姬神秀视线自虚空划过一条弧线,望向天空。
就见乌云汇聚,电闪雷鸣。
事实上,这一切看似良久,但实则不过是姬神秀一个念头的功夫。
江面上帝释天被三人围困,便在姬神秀视线移开的一瞬,周遭三条身影齐齐出手。
未去看,姬神秀只是懒洋洋的随意坐在地上,耳边就听。
“十方无敌!”
“剑二十二!”
……
打量着笼罩凌云窟的雷云,姬神秀轻轻一笑。
“就是不知道那姓笑的老鬼会不会来,要是来的话,就更有趣了!”
他掸了掸袖子,漫不经心的道:
“说不得,还得让分身一试此人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