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巧遇
原来开门的宋参将不是别人,正是宋大中。
两人在送嫁官船上巧遇,当的是既惊又喜。
宋大中迎殷立进屋,两人齐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声腔相似,语速相同,任谁听了都很难分出两种声音来。即使他们自己听着,也觉话起话落,形同一人,极难辨别,是以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他们从结识到现在,一直以诚相待,知无不言,今晚在此间巧遇,自然也是有啥说啥。
宋大中邀请殷立就座,然后率先开口。
他把自己中毒、回国的详情说了一遍。
殷立没理由保留,将自己这几月的遭遇也尽数说出,说他在玄霜宗如何的不顺心,又说他如何逃出,最后又说他怎样登船,总之除了菩提灵骨和月池没提之外,其他的杂七杂八一股脑的全都说了。
二人叙述完毕,均不由扼腕发叹。
他们遭遇虽不相同,但苦味相投。
谁能料到赴考帝都,会发生这么多不尽人意的事。
宋大中拍拍殷立的肩膀,叹道:“要不是听你说,我怎么也不相信玄霜宗是这么一副模样。不过我还得劝你一句,你这样弃学私逃,好像不妥,我怕二教宗不会善罢甘休,日后指不定他会怎么处罚你呢。”
殷立说道:“逃都逃了,我管他呢。”
宋大中道:“是啊,事情已经这样了,说多了也没用。不过,既然我们在这里碰上,你看你这身装扮是不是该换换了,你一个世子总扮作船夫,实在有些不像话,要不我领你去见见司徒将军。”
殷立晃了晃手:“别,千万别,再过几天就到魏国境内了,那个大黑痣跟我有仇,上回他没杀死我,正恨得牙痒呢,若是让他知道我在船上,你说他会不会召集人手跟我过不去。我现在这样正好藏身,你就别管我了。”
宋大中道:“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说着,轻拍桌面,想了想又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避不开了!这个魏大熏确实是个麻烦,我也怕他认识我,这三天我躲着没敢出门。你说的很对,再过几天就到魏境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他看见你,否则麻烦就大了。”
殷立哼哼两声:“既然撞上,那就跟他玩玩。”
宋大中阻道:“你想干什么?这儿是送嫁官船,你若胡来,就惹了大祸了,太后、燕国、魏国都不会善罢甘休,何况魏大熏的修为很高,你未必杀得了他。”
“我没那么蠢,你先吃饭,我回去干活了。”
殷立诡异一笑,摆好酒菜,端着盘子出去了。
……
隔一会儿,天色黑了下来。
船只靠岸,船夫都歇了活。
宋大中百般无聊,打算把殷立招来叙话。
哪知刚出舱门,就听士兵来报,说船下来了一位自称疤爷的人要见他。
宋大中大喜,心想:“怪事,先是魏大熏和殷立,现在连疤爷也来了。”
他心里面高兴,没做迟疑,令士兵把来人带来相聚。
然而来者却是个不相识的粗壮汉子,根本不是唐疤。
宋大中跟那汉子在舱门边大眼瞪小眼,一脸的懵逼。
要知道,此人冒充唐疤上船见他,显然对他的身份和行踪了如指掌。但宋大中此次乘船回国一事是绝密,除了甘甜导师、白羽生、唐疤之外,应该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那么这个不相干的人是如何知晓的?
宋大中不想张扬,把人迎进船舱,喝问。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疤爷!”
“属下贾彪子参见宋副堂主宋爷。”
那汉子弯腰拜了拜,随后从怀里拿出夜冥堂的令牌,继续说道:“属下常年驻守在赵国分堂,宋爷不认识我不奇怪,不过这块堂主令牌可以证实属下的身份,请宋爷鉴别。”
宋大中接过令牌,粗略的看了看:“没错,这是真的,贾老哥携堂主令牌赶来见我,莫非堂主对我有什么差遣?来,请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那贾彪子道了声谢,在桌边落座,说道:“堂主倒没什么差遣,他派人到分堂传令,要属下赶来截你。属下得令后,在这附近等了足足两天,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堂主只是要我传个口信给你。”
宋大中问道:“什么口信?”
那贾彪子道:“堂主说,送嫁官船行至魏境,可能会有事情发生,这事关朝局,你留在船上不是很妥当,免你陷入不能自拔,他叫你务必听他的,即刻弃船,改走陆路。还有,堂主特意交代,令属下给你备了坐骑和金币,宋爷,你现在就随我下船吧。”
“不急,你先喝杯茶解解渴。”
宋大中倒了杯茶,递给贾彪子。
然后,笑道:“堂主多虑了,我在这儿就像个没出阁的大闺女,我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事也不过问,朝局跟我无关,我更不可能卷进去。再说,到了魏国,无非就是地方官员和魏国公迎驾送礼,到时候我不出舱就是了。贾老哥,我就不跟你下船了,不过你跟堂主的这份好意,我都记在心里了。”
贾彪子道:“可是堂主给我的是死命令,你不下船,属下没法向堂主交代。”
宋大中道:“堂主了解我的情况,你不用跟他交代,过些时候我跟他说。”
可不,此次回国,既为家事,也是公事,他和司徒浪仁以送嫁为由出使燕国,事实上他们都是为了调查宋国境内的佛陀传教一事。他和司徒浪仁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是受国子监秘派,而司徒浪仁则是受太后密诏,两人目的相同,不得不同舟共济。
而这些情况,他起初跟白羽生说过。
所以鉴于公事,他不可以弃船登陆。
只不过这种事,他没法跟贾彪子说。
“好吧,宋爷实在不肯走,属下也没办法,既然如此,那么属下就告辞了。”那贾彪子见宋大中心意坚定,不肯弃船,皱着眉头灰心而去。
宋大中送出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再回想白羽生平时的做事风格,稍作细想,喃喃说道:“有点不对,堂主平时行事稳健,若没有天大的事,他没道理派人千里传信,难道这个口信里还藏了玄机?”
想到这儿,遂将那段口信细细想来,用心斟酌。
他想,送嫁官船行至魏境,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这句话怎么品读似乎都不一般,好像透着杀机。
心念至此,犹如一道电光射入脑门,他抬头看向魏大熏的船窗烛影,暗道:“魏大熏性情嚣张,这回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几天他也很少出门,这人有些不对劲啊?难道说,会有事情发生,说的就是魏大熏?哼哼,是又怎么样,我就不信他敢在送嫁官船上滋事。”
第137章 拉死你
殷立跟宋大中巧遇过后,径直回到厨舱。
这时,厨子刚刚收工,正忙着打扫厨具。
殷立心有筹谋,把所有的活儿揽了下来。
有人揽活,厨子当然乐意,摘下围巾,就走了。
可是殷立揽了活儿,只是蒙脸做做样子,事实上他并没有用心打扫。
因为他的本意不是打扫,而是在等人,等一个结仇之人。
隔一会儿,厨舱外脚步声响,哒哒哒的脚声踏人心肺。
殷立听得出来,脚声一重一轻,来人应该是个瘸子。
他赶紧摸摸脸上的厨罩,心道:“你总算来了。”
心声未落,来人推门而入,正是大黑痣魏大熏。
殷立不动声色,勾着头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
那魏大熏一进来,就扇鼻子,发牢骚:“怎么搞的,一股的油烟味,喂喂喂,我说你是怎么打扫的,厨灶上全是菜汁!喂,你个懒东西,本世子跟你说话呢,你耳聋了!”
殷立心骂:“你个狗东西,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心骂之余,点头哈腰,变着嗓门连连的赔不是。
而后,拿起抹布把厨灶、厨桌等地方擦了一遍。
“好了好了,滚一边去!”
魏大熏等他擦得差不多了,突起一脚踹在殷立的屁股上。
殷立受此一脚,只觉屁股开花了,疼得忍不住搓了又搓,连蹦带跳的躲去一旁。他虽恨得咬牙,却只能干吃哑巴亏,发作不得。他忍着脾气,闷着头继续假模假式的打扫着。
魏大熏这头也忙活起来,不过看他的架势,哪会做菜。
什么切菜、生火都很生疏,菜啊肉啊料啊全往锅里倒。
折腾了半天,弄得满头大汗,只捣弄出来一个大杂烩。
不过看情形,他像是刻意学过,虽然生疏,那火锅却也有模有样。
殷立在旁边瞅着,禁不住的翘嘴冷笑,心道:“不会做菜,你趁什么能,有现成的饭菜不吃,偏要自己做,真他妈的傻缺。”
然而,心念及此,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魏大熏绝对是个嚣张跋扈到令人发指的人。
就他这个德行,吃饭不要人喂就算不错了。
可他却要逞能,亲自下厨,这就奇怪了。
当然,新箍的马桶还香三天哩,可能他刚刚学会做火锅,兴趣正浓也说不定,但是他做出来的这一锅东西实在普通,说严重一点,就这锅东西比他们船夫吃的饭菜还要差些。殷立就纳闷了,魏大熏养尊处优惯了,他能吃得下自己做的火锅?
“姓魏的太反常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殷立整合疑点,得出一个暗合阴谋的答案。
他敢肯定,魏大熏搭乘官船,必有目的。
厨灶边,魏大熏已经做好了火锅,现时就差点火候炖煮。他叉着腰站在厨灶旁,等得很不耐烦,于是搬张凳子坐的远远的,冲殷立喊话:“喂,本世子要歇息一会儿,你去给我看着灶火。”
殷立哈了哈腰,变着嗓门应道:“是。”
同时心里却在发笑:“这可真是天意。”
其实,殷立之所以揽活儿,正为此刻。
就在刚不久,厨子在他面前无意间说过,魏大熏一会儿会来厨舱做饭,所以殷立才会揽下厨舱里的活,在此守株待兔。时下,魏大熏叫他看火,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来到厨灶旁,趁着添柴加火的契机,将那包巴豆粉全倒进了火锅里。
倒时,心里兀自念道:“拉死你这个王八蛋!”
隔一会儿,火锅炖好了,魏大熏把殷立使开。
而后,抱了一坛酒,端着火锅和饭回了船舱。
殷立大喜,这下有好戏看了。
于是撤去灶火,也赶紧出舱。
……
这个时候,黑幕已深。
船只靠岸,好些人都在岸边消遣。
此时此刻,主船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殷立没有下船,他径往船尾,来找宋大中。
而宋大中这时正在门口眺着魏大熏的舱窗,他看得很出神,以至于殷立到来,他也没有察觉。殷立走到宋大中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说道:“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宋大中醒神过来,见是殷立,忙道。
“是啊,这家伙总是让人不安。”
“来来,跟我来,我让你安心。”
殷立把手一招,顺着船梯往上爬。
宋大中轻喊:“你想做什么?”
殷立笑道:“看戏,你来不来?”
宋大中心持谨慎,但耐不住好奇,跟着殷立爬了上去。
这艘送嫁主船比两艘副船要大一些,除了底舱之外,共有三层船舱,而魏大熏母子二人则住在第三层。殷立和宋大中顺着梯子爬到顶上,悄悄的挪到魏大熏的船窗之外,殷立朝宋大中吻指禁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然后,两人戳破窗纸,往里瞧。
……
船舱内,魏大熏母子正在吃饭。
那魏国太夹菜扒饭,吃得倒香。
不过魏大熏却一边吃着一边发着牢骚:“妈的,这什么鬼差事,长这么大我几时吃过这种苦头,都三天了,天天吃这种东西,这是人吃的吗!娘,索性明天就动手吧。”
魏国太不急不躁:“不忙,再等等。”
魏大熏拉高嗓门:“我等不下去了。”
魏国太眼珠一瞪,轻:“急躁什么!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肩压大山,胸纳百川。你再看看你,一点点苦头都受不了,怪不得你爹骂你不成器,你再不戒急戒躁,将来就是让你继承爵位,我大魏也要败在你手上不可。”
魏大熏挨了一顿训,埋头吃饭,再不说话了。
可是吃着吃着,忽然肚子翻腾,咕噜作响。
“哎呀哎呀,要要要,要拉出来了!”
当即放下碗筷,捂着肚子跑去了内舱。
“不成器的东西,什么时候不好拉,偏要选在……选在……,哎呀,我也,我也不行了。”魏国太捂起肚子跑到旁边,拧出痰盂,解衣解带往痰盂一坐,噗的一声响,如放臭屁似的一泄而出:“我说大熏,你这菜是怎么做的,好像……好像不干净啊。”
魏大熏在内舱也是噗噗的连放响屁,喘着粗气回道。
“娘,您就别埋怨了,我能把菜煮熟就算不错了。”
第138章 魏之阴谋
殷立和宋大中看到这里,笑得眼泪鼻涕直流。
舱内的魏大熏修为颇高,两人不敢笑出声来。
是以,笑的时候捧着嘴巴,憋得极为痛苦。
宋大中看出端倪,拿指头虚点殷立,悄声说道:“莫非是你做的怪?”
殷立把手罩在嘴边做喇叭状,也悄道:“他活该,拉死这个王八蛋。”
宋大中捧嘴又发一笑,隔一会儿招招手,说道:“好了,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你解气,我也安心了,现在她们母子俩拉肚子,没什么好看的了,趁没人发现,赶紧走吧。”
殷立道:“别急啊,你没听见她们说要动手做什么吗,我料她们母子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再听听,说不定还能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宋大中点点头:“嗯有道理,亏你提醒。”
两人不再多言,趴在窗边,又偷看偷听起来。
……
舱内,魏大熏在内舱,魏国太在外舱。
母子俩的肚子翻江倒海,拉完又想拉。
只一会儿的功夫,她们母子就拉得疲软无力了。
魏大熏和他娘一样,只当饭菜不洁,不疑有他,于是发起牢骚。
“娘,我说我不会做菜吧,您和爹硬要赶鸭子上架,这下好了,我年轻扛得住,就怕您老受不了这苦头。依我看,差不多得了,这三天我都在厨舱里进进出出,料那司徒浪仁再怎么精明也不会起疑心了,干脆明天动手算了。”
魏国太不像她儿子那么大大咧咧,她倒真有些贵气。
此时拉完,尽管瘫坐在地,仍挺着腰,保持着仪态。
不过,再贵气的仪态也掩盖不住她痛苦的表情。
她捂着肚子,强忍着不去坐那臭气熏天的痰盂。
听到儿子说话,她略作抉择,咬咬牙回道:“哎,那就依你了,明天午饭之前,你去厨舱设法下药,然后再去长公主哪儿,破她的身子。切记,速战速决,不要贪念女色。还有,这药半个时辰发作,既能迷人,也能杀人,你可不要把药下猛了,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只要把人迷晕就好。”
说着说着,肚子翻腾厉害,再难忍受了。
这人有三急,排泄的时候哪管什么仪态。
于是解了裤子,往痰盂一屁股坐了下去。
……
窗外,殷立和宋大中傻傻愣着,禁不住的打冷战。
听了魏大熏母子的话,他们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长公主乃先皇所出,这对恶毒的母子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那毁坏公主清白的肮脏之事。这种事情别说是倚窗偷听了,就是随意想想,都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倒吸一口凉气。
殷立和宋大中怕打草惊蛇,没敢再听。
二人从顶层爬下,回了宋大中的船舱。
两人关起门来商量,最终达成一致意见。
他们认为长公主之事该由司徒浪仁决断。
计议拟定,宋大中不敢迟疑,找到司徒浪仁,将此中内幕一一道出。
……
次日,船行午时,天上起了鹅毛大雪。
船上的官兵用过午饭,不久尽皆昏倒。
过一会儿,魏大熏从暗处走出,推门闪入长公主的船舱。他迫不及待的解开裤腰带,搓着双手,带着淫笑一瘸一拐的走进内舱。看到长公主睡在床上,他捏了捏脸上黑痣的痣毛,舌舔双唇,笑道:“公主,你就睡吧,本世子管保让你舒坦。”
这一刻,整个内舱充斥着贪虐和原始的**。
魏大熏料定局势已控,可以大胆的为所欲为。
他猴急的脱了裤子,就去掀那香喷喷的被子。
然而,就在这时,床上之人突然翻身而起。
魏大熏还没反应过来,就让这人掐了脖子。
他定睛一看,掐他脖子的不是别个,却是送嫁将军司徒浪仁。
这一下可把他吓傻了,刚起的色心瞬间没了:“是……是你!”
司徒浪仁哼哼冷笑:“你企图玷污公主的清白,好大的胆子!”
其实,以魏大熏的修为,摆在明面上实打实的打,未必被擒。
只可惜,色心蒙了眼,这一刻他脖子要害被其锁拿,就如同小鸡落入了老鹰爪下,没了一丝抵抗的能力。他只觉颈骨快被掐断了,呼吸困难,于是厚着脸皮求饶:“司徒将军,有事……有事好说,你别动手啊。”
司徒浪仁没说话,将魏大熏拧出甲板。
然后喝令:“把魏国太给本将押来!”
话落,几个士兵押着魏国太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原来船上昏迷者只占半数,另外一半全是装的。
司徒浪仁令人拿来龙须绳,将魏大熏母子捆了,随后执枪怒指魏大熏,逼问:“听闻令母染病,本将好意收容,你不知感恩,反要干下这等龌龊的事情。哼,快说,为什么侵害长公主,今天你若不说出个明白,本将立时就将你砍了!”
这时,殷立站在暗处,瞧着这一幕,那是相当的解恨。
他在心里喊道:“刺啊,往他喉咙刺下去!”
……
魏大熏母子都五花大绑的被捆成了粽子。
两人望天望雪,像斗败的公鸡尽显颓丧。
她们知道送嫁官船如同天子之驾,而所谋之事一旦败露,那就是忤逆犯上的大罪。所以此刻,司徒浪仁的逼问绝非恐吓,依照罪行,说不准他真会下手杀人。
眼前司徒浪仁执枪指着儿子,魏国太往前一扑,挡在儿子身前。
“老妇说了就是,别伤我儿!”
司徒浪仁收起长枪,稍敛杀气。
“好,那你说来我听!”
魏国太说道:“没错,我儿是犯了忤逆之罪,可这归根结底都是长公主出嫁燕国惹出来的祸,我魏国和燕国势力相当、功勋相等,天子和太后何以厚此薄彼,要将长公主嫁去燕国,我等不服,这才出此下策。将军若要治罪,杀了老妇便可,这都是老妇一手策划,我儿是受我唆摆,你莫要杀他。”
“天子之诏也敢违逆,真该杀!”
司徒浪仁把长枪在地面上杵了杵。
接着又道:“不过我不杀你们。”
他令士兵把魏大熏母子押回船舱,好好看守。
之后,从兵舱里迎回公主,细心安抚了一番。
最后,绕到宋大中的歇处,敲开舱门,拱手下拜:“宋兄弟昨晚窥视魏室母子阴谋,据实来告,本将还没好好谢过,现在魏室母子已擒,特来拜谢。”
宋大中伸手将他托起:“不不,你不该谢我。”
司徒浪仁疑惑着问:“宋兄弟这话是何意啊?”
宋大中迎他进舱,指向坐在舱内喝酒的殷立。
“这位是南阳侯世子殷立,他跟我一样,也是奉命前往宋国调查佛陀传教一事,只不过我在明,他在暗,昨晚也亏得有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139章 魏国公
“你们……!”
司徒浪仁怔了一下,朝殷立瞅了瞅,又看了看宋大中。
听了宋大中的话,他忽然有贼寇环伺,毛骨悚然之感。
送嫁官船无论士兵还是船夫,都登记在册,后才上船。
也就是说,船上每个人的身份都是有据可查的,而此刻宋大中告诉他,眼前喝酒之人是南阳侯世子,这般人物是怎么上的船,又怎么混迹在船夫当中的?这个问题看似不是那么重要,但细思极恐,说明船上的审查极为松散,指不定还有其他贼寇混了进来。
宋大中看出司徒浪仁脸现呆状,以为他心有不快。
当即忙道:“欺瞒了这么久,还请将军见原。”
不过,殷立拿眼一扫,看到的却截然不同,他看出司徒浪仁呆脸之上泛有丝丝惊悚之色,于是接着宋大中的话茬说道:“咦错了,司徒将军是在想,船上会不会还有其他不相干的人。”
司徒浪仁心中所想被人说破,不由暗暗吃惊。
他满目好奇的深深看了殷立一眼,说道。
“两位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当下急急忙忙出舱,令人彻查主副三船。
隔一会儿,复又回还,来跟宋大中叙话。
他是个刻板之人,但也通情达理,他没有计较殷立擅自登船的罪过,甚至连问也没有问。他去而复回,仅仅只是送来珍藏的老酒以滋谢意,别的话却是一句也没提。倒是殷立话多,见他闲扯几句就走,于是开口询问:“不知道将军打算怎么处置魏国太和魏世子?”
司徒浪仁不答反问:“难道世子有什么好的建议?”
殷立目光一寒:“像这种忤逆犯上的,杀了最好。”
司徒浪仁摇摇头:“不行,公主出嫁,杀人不吉。”
殷立想借此契机除掉魏大熏,故又说道:“刚才将军审问她们母子,我和大中都瞅见了,魏国太的话一点都不可信,我认为这事没这么简单,将军若是把人杀了,这事或许就一了百了了。”
司徒浪仁说道:“世子说的没错,我也不太相信魏国太说的话,不过正因有此考量,我才要留下活口,以防有变。再说,魏室宗亲不是那么好惩杀的,别忘了,我们过几天就到魏境了,这节骨眼上,本将更要谨慎。”
这个道理再明朗不过,殷立没法反驳。
因为魏大熏被擒,他才选择现身出来。
他之所以现身出来,是想落井下石的。
现在看来,借刀杀人也不是那么好借的。
既然左右不了局势,索性啥话也不说了。
不过,他匿而现身,唆摆未遂,却彻底结束了船夫生涯。
此后,司徒浪仁待他如宾,安排他与宋大中住在一起,不限自由,早中晚有人服侍,吃喝与己相同。只不过,经此一事,司徒浪仁提高了警觉,下令官船日夜兼程,不再靠岸。如此航行两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驶入了魏境。
……
这日,船至永定郡,食粮刚好耗费殆尽。
司徒浪仁不愿惹人注意,择一僻处靠岸。
然后令人挑选十名精壮的汉子进城购粮。
可是卖粮食的人去了许久也不见返回,于是司徒浪仁又派人进城去催,哪知派出去的人,竟也一去不归了。两波人马都没回来,这不符合常理,司徒浪仁预感不妙,此郡距离魏都建康城只有两百里,莫非是魏国公使怪?
想到此节,索性粮也不卖了,即令开船。
同时,令士兵们戒备,看住两岸的动静。
然而船行不到五里,让一艘横在河道当中的大船拦住了去路。
那艘船也有士兵值岗,并且挂着幡旗,旗子上写着“魏”字。
司徒浪仁将船停在湖心,站在甲板上平目遥望,只见对面船上也有个男子正眺目看着他。两人隔水相望,稍作对视,对面船上的男子就问了:“敢问阁下可是司徒将军?”
司徒浪仁道:“不错,本将就是司徒浪仁。”
那男子笑道:“将军,魏冉在此鞠礼了。”
司徒浪仁听他自称魏冉,不由怔了一下。
魏冉即是魏国公,当今之世,谁不知晓。
事实上,他早料到船到魏境,必起波澜。
他一直猜想挑起事端的必是魏室的某位宗亲,只是没想到竟是魏国公亲自驾临。此刻对峙,司徒浪仁定定心神,提高嗓门朗声问话:“本将奉天子诏送长公主出嫁,不知魏国公为何拦我去路?”
魏冉说道:“将军此言谬矣,长公主出嫁,经由我境,本公理应迎驾,又怎敢设卡阻拦呢。还有,前天本公收到亲家来信,说内子和犬子搭乘送嫁官船回国了,所以本公此来也是为了迎接家眷,更是为了答谢将军的收容之恩,内子患有旧疾,一路上怕是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对了,说了半天,内子和犬子为何不见啊?”
这话看似漂亮,实际暴露了魏冉的真实意图。
眼下的形势再明白不过了,司徒浪仁岂能不懂。
先前派去购粮的人一去不归,必是魏冉搞的鬼。
看来魏冉八成是知道了魏国太母子被擒一事了。
所以他才会劫掳购粮之人,以此作为警告。
简而言之,魏冉搞这么多花样,最后横船拦路,归根结底就是“放人”两个字,他要在不激怒司徒浪仁的同时,让司徒浪仁看清形势,乖乖的放人。
司徒浪仁轻哼两声:“魏国公真是有心。”
魏冉打了几声哈哈:“本公迎驾,岂能无心。先前听人报说,将军的船队已经到了永定郡,像是派了不少人进城采购食粮,本公觉得不妥,就把他们请来了这里。不是本公故弄玄虚,实在是出于对长公主和将军的一片恭敬之心,将军口衔圣旨,既是到了我魏国,又怎么能够让你费心费钱呢。”
说到这儿,把手一扬。
身旁士兵立时将甲板上的一块布料掀将开来。
原来甲板之上,布料之内全是酒坛子和食料。
先前派去购粮的十几人也让士兵们带了出来。
魏冉引手身后酒食,继续笑道:“这些是本公为将军和长公主预备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将军把船靠过来,一来嘛叫人把酒食搬运过去,这二来嘛也好让本公接回家眷。”
“好,我这就靠过来,魏国公稍待。”
司徒浪仁把身一转,离开了魏冉的视线。
而后,双手抱胸,咬动拇指兜起步子来。
第140章 两路人马
不远处,殷立和宋大中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幕。
他们原本不想插手,但见司徒浪仁有妥协之意,忙上前劝阻。殷立道:“将军,小心魏国公使诈,现在你有人质在手,他不敢发难,假如你放了魏国太和魏大熏,下面发生的事或许就不可控了。”
宋大中也道:“是啊,将军还请三思。”
司徒浪仁看了看他们两人,摇头叹道:
“这是魏国,他可以耗,我耗不起。”
殷立苦谏不得,只能饮恨退去。
他哪知道司徒浪仁的难处,如果站在个人的角度思考问题,那么殷立和宋大中说的绝对正确,可是司徒浪仁考虑的却是全局。他奉旨送嫁,那就必须在婚期之内将长公主送到,倘若误时,他担当不起这个罪责;所以眼下的局势很明显,魏冉摆足了架势,就算他不敢发令交战,一直这么耗着,也足够让人头疼。
思量好了,司徒浪仁下令靠近魏船。
而后,令人把魏大熏母子放了出来。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怕魏冉下药。
所以人虽放了,却没要魏冉的酒食。
魏冉这边迎回家眷,先是作揖答谢。
最后把司徒浪仁派去购粮的人也都放了,至此让开河道,不再久扰。
……
司徒浪仁恐久留生变,自然是立即,未敢有一分的迟缓。
他令船夫们卖足力气使劲划,日夜不休,一路再不停航。
船上存粮只够两日的用度,他减食减餐,足足撑了四天。
照这般日夜兼程,再过三日河流改道向南,就到殷地了。
可是船行到此,尽管减食减餐,食物也不足一天的用度了,司徒浪仁无奈,不得不下令靠岸,派人去附近村庄购买吃食。然而,等船靠岸之后,殷立和宋大中出舱一看,前面不远林荫茂密,景色熟悉,两人异口同声:“遗忘森林!”
殷立哈了一声:“真是巧了,怎么偏偏停在这里?”
宋大中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要出事了。”
殷立道:“嗯,我也有同感,走,找司徒说说去。”
两人神经紧张,进舱取了兵器,寻来甲板,看见司徒浪仁正在派人下船购粮,于是赶忙阻止。他们把这片区域的情况跟司徒浪仁大致的说了一遍,建议他立即,哪怕没有粮食吃,也好过逗留在此,招匪招贼。
司徒浪仁听了因由,不得不尊取建议,急令开船。
可是船行不到五里,突见一颗巨树横在河道之上。
那树长约二十余米,横驾于两岸,像是人为所致。
河道受阻,司徒浪仁传令士兵戒备,同时派人下水挪树。
可是派去挪树的几个人,在水里没游几下就全都溺入了河底,没再浮起来,令人匪夷所思。司徒浪仁、殷立、宋大中三人预感不妙,左观右看,愣没发现水里有什么问题。
正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水面突然旋转起来。
那水越转越快,很快将主副三船裹挟在旋涡当中。
船很颠簸,转得人头晕眼花,船员们站不住脚,纷纷跌倒。
一时之间,三艘船上人心惶恐起来,呼疼喊晕者不计其数。
司徒浪仁手扶船沿,持枪立挺,喝喊:“是谁在装神弄鬼!”
殷立看出端倪,手指河岸:“将军快看,那片林子里有人!”
司徒浪仁顺他手指方向瞧去,竹林密处果然有几道黑影。他把枪杵了杵,鼻哼一声:“哼!一群贼寇也敢拦道!大中兄弟,殷立世子,帮我看护公主殿下,本将去去就回!”话落,一跃而起,从河心纵向岸边。
殷立和宋大中喊:“敌情不明,将军快回!”
可惜喊得迟了,司徒浪仁已经穿进了竹林。
就在司徒浪仁去后,水流旋涡即止,河面又归于平静。
这种平静很像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给人无限的压抑。
宋大中察觉气氛不对,高喊:“都打起精神戒备起来!”
殷立拍拍宋大中的肩膀,环指两岸:“都开战了,还戒什么备。”
果然,河道两岸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五十余名蒙面人。这些人手持利器,都是些身怀绝技的高手,官船与河岸相隔有十米远近,他们竟是一跃而至,纷纷跳上船来,见人就杀。
船上士兵大多身手较好,但在蒙面人手下却走不了五合。
殷立见状,提刀砍杀,驰援左近的士兵。他只交手一合,立知敌手深浅,不用猜他也想到,这些蒙面人如此之厉,必是魏国公的爪牙。所以,砍杀抵挡之际,他只感头皮发麻,朝宋大中喊话:“看吧看吧,我说不能放人,他偏不听,这下褶子了。”
宋大中道:“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埋怨也无益了。”
殷立道:“妈的,我守左边,你挡右边,其他人居中掩护!”
两人都是一品大乘境,可敌方好手极多,砍杀起来无比吃力。
殷立在混战中施展大悲手,怎来敌方人马纵来跳去,行踪不定,他没法一次封印住所有人,一时之间陷入了苦战。正当殷立和宋大中苦苦支撑之时,忽见一个蒙面人夹着长公主跳上岸去。
宋大中愕喊:“坏了!长公主!”
殷立也惊了一下,喊:“追!”
两人弃船上岸,欲作追赶,却让几个人堵在了岸边。
眼看着长公主被人掳走,越奔越远,宋大中和殷立心中大急。要知道,他们二人搭乘送嫁官船一路到此,虽与送嫁无关,却一样有护驾之责,倘若长公主遇难,他们俩怕是难脱罪责。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从左近又杀出一路人马。
这路人马也是蒙面,一来就与起先的那路蒙面人杠上。
两批蒙面人啥话都不说,相互砍杀,一时间惨声四起。
殷立和宋大中抽身出来,异口同声:“怎么又来一路?”
惊讶间,只听有人提醒:“朋友,去救长公主吧,这儿我们顶着。”
殷立和宋大中匆匆忙忙道了声谢,看见那掳劫长公主的人穿进了遗忘森林,遂提起步子,满速奔行,也往那林深处追赶过去。
第141章 魏贼奸计
遗忘森林里面的树粗大无比,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由于晦暗,殷立和宋大中没能追上掳走长公主的人。
不过,林中草密,倒是留下不少可以追踪的痕迹。
两人顺着痕迹,一路往前追寻,在一座矮山坡底下瞄见一个蒙面人。
可是掳走长公主的人身材壮实,而此人却生得消瘦,显然追赶错了。
殷立二人看见这个蒙面人在山坡底下鬼鬼祟祟的,索性将错就错悄步上前,实施偷袭,一个拿刀架脖,一个拿剑抵其后腰。
那蒙面人被制,举起双手,战战兢兢说道:“好汉,饶命。”
殷立把刀在他脖子上紧了紧,喝问:“快说,你是什么人!”
那蒙面人手举的高高的,不敢动一分一毫:“小的是魏人。”
殷立说道:“哈,果然是魏人。说,你们为什么袭击送嫁官船!”
那蒙面人苦声道:“不不不,袭击官船的是另一波人。”
殷立吓道:“什么另一波人,再不老实,我砍了你!”
那蒙面人吓得缩了缩脖子:“别别,别砍,小人说的句句是真。没错,我们确实一路跟着官船,可是袭击官船的真不是我们,小人只知道这伙人马是从遗忘森林里杀出来的,却不知道是谁?我们国公爷说,这伙人选择在此袭击官船,必是要嫁祸我魏国,所以我们才现身出来营救公主。”
殷立和宋大中听罢,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其实这人说的,前后并不矛盾,像有些道理。
长公主若在魏国遇害,必会招罪天子和燕国。
魏国公纵有图谋,也不会在自己的领地动手。
看来眼前之人说的,目前还算可信。
可是这么一来,形式就变得复杂了。
另外一路人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掳劫公主?
还有,魏国公亲自带队一路尾随,又意欲何为?
殷立和宋大中一时如堕云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殷立稍作运思,眼珠转了转,又问那蒙面人:“我问你,魏国公带着你们跟了一路,到底想干什么!不要跟我说他是来护驾的,护驾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更用不着蒙面,不敢示人!”
那蒙面人吞吞吐吐:“这个……这个……。”
宋大中跟殷立说道:“他不说,杀了算了。”
那蒙面人听说要杀他,吓的哆嗦起来:“别杀我,我说我说。”
他定定心神,愁眉苦脸的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整件事都是魏国公的野心炮制出来的,他趁此次长公主出嫁,设计了一出嫁祸之计。那魏国太和魏大熏到赵国上方郡走亲,魏国太以旧疾发作为由搭乘送嫁官船回国,都是事先设计好的,而目的就是为了玷毁长公主的清白,以此嫁祸赵国。
众所周知,赵室宗亲代代荒淫,常为天下人不齿。
如果长公主在赵国境内遭人玷污,赵国难脱罪责。
这么一来,赵国就等于同时开罪了天子和燕国。
到那时,天子和燕国势必兴兵伐赵,而魏国公正好相应天子号召,出兵攻打赵国,达到侵吞疆土的目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魏国公的阴谋最终因人而废。
魏国公无奈,只好作罢,可又怕所谋之事泄露。
于是琢磨再三,便又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他亲自带队一路跟着送嫁官船,是想等司徒浪仁一众驶入殷地,便下令杀上船去,将主副三船一干人等全部杀光。哪成想,来到遗忘森林,居然冒出一路来历不明的蒙面人,行杀戮之事,意图嫁祸于魏。
魏国公唯恐遭人算计,只得现身出来护驾。
殷立听完,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说道。
“好个魏贼,居然想在我殷地杀人灭口!”
“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让那老贼得逞了。”
宋大中也震惊不已,一个劲的大口呼吸。
那蒙面人看到他们二人脸浮杀气,心里一慌,撒腿想跑,却让殷立踹中膝盖弯,跪倒下去。蒙面人不敢再跑,哭丧着求道:“该说的,小人都说了,求二位爷放小人走吧。”
殷立道:“我的话还没问完,你急什么急。”
那蒙面人道:“你问你问,小人什么都说。”
殷立抬头望向山坡,问:“我问你,刚刚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瞅什么?”
那蒙面人道:“小人看见长公主给人掳上山了,所以打算爬上去探探。”
宋大中听到这话,脸色大喜:“殷立,还等什么,赶紧上去救人吧。”
殷立没有答话,只跟那蒙面人说道:“谢了,不过我仍要杀你!”
那蒙面人吓得嘴唇打颤,昂头看向殷立:“为……为什么?”
殷立目光一寒,手起刀落:“是魏贼就该杀!”
杀了人,收刀入鞘,跟宋大中爬上山去。
……
在这山坡上的密林深处,隐有一座狩猎木屋。
殷立二人爬到此处,瞧见木屋门前有人看门。
状况不明,两人没敢现身,趴在草丛里观察。
隔一会儿,有个蒙面人开门出来。从青色服饰和壮实的身材判断,此人正是掳走长公主的匪贼。端看他从里屋走出,目含悲色,回头往屋内看了看,摇头深叹:“哎!”
叹毕,接着又问看门的属下:“事情办得怎样了?”
那属下回道:“越女去引魏大勋,应该马上就到。”
那青衣蒙面人点点头:“那就好,希望一切顺利。”
那属下笑道:“统领的安排,那哪有不顺利的,魏大熏贪美好色是出了名的,别说魏大熏了,就是换作别人,看见长公主衣衫不整的昏在床上,那也是受不了诱惑的。”
那青衣蒙面人罢手道:“行了别说了,依计行事吧。”
说完,此二人稍稍远离木屋,把身一纵,跳上树去。
殷立和宋大中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心里颇觉沉重。
他们很想知道,这路人马何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魏国公算很无耻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同样卑鄙。
殷立和宋大中觉得,此刻木屋周边没人,只要避开藏在树上的两个蒙面人的视线,救出公主倒也不难。两人打定主意,偷偷的挪到屋后,通过后窗往屋内瞧望,只见长公主昏在床榻之上,衣服残破,酥肩大腿尽露于外。
宋大中正打算卸下后窗,钻进去救人。
殷立搭他肩膀,摇摇头:“有人来了。”
第142章 祸害公主
宋大中竖耳聆听,屋前果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声里还夹着女子的喘息声,不过声音近至屋前,突然一道丽影往旁边草丛一滚,就此没了声息。紧接着远处又传来男子喊话:“公主,你别跑啊!咦,人呢,刚刚明明还瞧见背影了,哈,我知道了,你一定躲在屋里了。”
喊话声落,那男子一轻一重的脚声走近屋前。
嘭的一声,踹开房门,冒冒失失的钻了进来。
看到长公主躺在床上,他愣了一下,笑道:“怎么回事,刚刚看你还跑得飞快,怎么现在又躺下了?你别怕,我是来护驾的,来来来,跟我走。咦,不对啊,怎么昏了哩?”说时,纳闷的捞了捞头,又道:“嗨,不管了,我背你回去。”
然而,当他触到公主的手时,全身犹如触电。
这一刻,他两只眼停在公主腿上,大咽口水。
看完大腿,又顺着身体曲线一直看到公主的脸。
他眼泛痴色,手上的双锤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最后扯下面罩,擦干口水,却不是魏大熏还能是谁。
他捏动脸上的痣毛,瞟着公主,自言自语说道:“老子什么样的女人都玩过,就是没玩过公主,反正左右没人,公主又昏迷不醒,我不如……。”
说着说着,舌舔嘴唇,搓起手掌,去解公主的衣服。
他很猴急,一边解衣一边淫笑,且还大发狂言。
“这回司徒浪仁不在,我看还有谁坏我好事。”
然而话声未落,砰声响作,有人破窗而入,啪啪打了他两记耳光。
“妈的,是谁!”魏大熏捂着脸,往后疾退,戒备起来。当他看到破窗而入的是殷立和宋大中,他不由怔了一下,愕道:“怎么是你们!奇了怪了,你们不在国子监好好进修,跑来我魏国做什么!”
殷立瞄瞄公主,冷笑道:“你说呢。”
魏大熏眼珠梭了梭:“你什么意思?”
殷立指了一下公主,讥笑道:“这不明摆着的吗,长公主的衣服都快让你扒光了,你胆子可真肥,这种忤逆的大罪你也敢犯,你长了几颗脑袋。你说我们俩现在把你杀了,日后在天子面前,魏国公恐怕也要感谢我们的吧。”
魏大熏昂头狡辩:“我是来护驾的。”
这时,长公主惶惶恐恐的醒了过来。
她拉紧被子遮挡身子,瞪住魏大熏。
同时,眼泪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流:“你真以为我昏迷了吗,我只是……只是给人拿了精气,动弹不得,你刚才对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你竟敢脱……脱我的衣服,我……我……。”话没说完,就忍不住蒙头盖被抽泣起来。
她这一哭,直把魏大熏哭得方寸大乱。
前些天,在送嫁官船上犯下污主大罪。
其罪尚未远去,此时他却又故罪重犯。
糟糕的是,这回偷奸未遂,竟让公主察知。
况且,这次杀人灭口的计划又生了大乱子。
也就是说,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灭口于殷地的事情恐怕未必能成,假如公主安全抵达燕国,届时两罪并罚,必为魏国招来灭顶之灾。魏大熏为此而心乱,忙道:“公主别哭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好歹容我一辩。”
“不知廉耻的狗东西,还辩什么!”
殷立懒得听他废话,拔刀怒砍过去。
宋大中也不慢,挺剑助战刺将过去。
他们俩跟魏大熏仇大苦深,若在平时,慑于魏国国势,他们还真不敢随便出手砍杀魏大熏;但这次不同,魏大熏三番两次侵犯公主,早已是死罪,他们护驾杀贼,顺理成章,是以出手毫不留情。
换句话说,殷立这是摆明要公报私仇,旨在诛敌于顷刻。
因此在砍杀之时,施展大悲手,封了魏大熏一半的修为。
魏大熏修为被封,左右迎敌,苦不堪言。于是暴退出屋,边战边道:“两位,说到底我们也没有解不开的血海深仇,为什么不化敌为友,你我魏殷宋三国永结兄弟之盟,共谋大事,岂不更好。”
此刻的他,没了半点嚣张之气,完全就是一副怂样。
他是认怂了,可是殷立和宋大中压根儿没有理睬他。
他们一个拖刀,一个挺剑,一边打一边说起话来。
宋大中道:“殷立,还有人看着呢,怎么办?”
殷立道:“他们不现身,我们也装作不知道。”
魏大熏看见他们打起哑谜,气得咬牙切齿。平时,他是何等的嚣张跋扈,他说一句话,谁敢哑而不应,此刻认怂讨好,却被殷立二人当成了屁。他气归气,可眼下形式危急,他左右招架,被逼得连战技也没有时间施展,于是只得又道:“我的属下应该就快到了,你们一时拿我不下,何不见好就收。”
宋大中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
殷立打声哈哈:“谁说拿你不下,看刀!”
刀字出口,提刀竖砍,魏大熏举锤格挡。
哪知殷立又起一脚,嘭声将他踹飞开去。
宋大中趁势出击,一剑刺中了他的大腿。
这三招,从殷立刀砍、起脚,到宋大中出剑,都是在瞬时之间完成。而魏大熏从中脚仰飞,到大腿中剑也几乎发生在同时。不得不说,殷立和宋大中像曾受同期操练,挫敌败招,配合默契,微秒不差。
魏大熏仰飞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捂着大腿伤处,怒道:“你使诈!”
殷立朝宋大中问:“猪是怎么死的?”
宋大中哼哼冷笑,答:“笨死的呗。”
殷立走到魏大熏跟前,手撑刀柄,嘲笑道:“瞧你这副德行,长得跟猪一样,脑子也跟猪差不多,我跟老宋故意不攻你下盘,就是想诱你上当,是你自己太笨。”
魏大熏长得像猪,可毕竟是一国世子。
世子嘛骄横跋扈,怎受得了如此大辱。
他咬紧牙关,暗运战技,正打算拼命。
这时,林荫小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魏大熏以为是己方人马到了,心下狂喜,扭头看去,却看见司徒浪仁提着长枪从山涧小道爬了上来。魏大熏暗呼不妙,顿时泄气。他知道殷立和宋大中修为精进,他以一敌二,已经不是敌手了,如今司徒浪仁又突然冒了出来,看来今天这条命要丢在这里了。
司徒浪仁虽然寻来,可他盔甲残破,全身染血,一脸惨象。
殷立和宋大中看到司徒浪仁的模样,面面相觑,不由一愣。
宋大中迎步上前,问道:“司徒将军,你受伤了?”
司徒浪仁张开惨白的嘴唇,说道:“我中了埋伏,十几个人围攻我一个,全仗我这丙神枪,我才能杀敌突围。对了,我叫你们保护长公主,她人呢?”
宋大中手指木屋:“将军放心,她在里面。”
殷立却指向另一边:“不对,公主在哪儿!”
宋大中和司徒浪仁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那是个悬崖,长公主站在悬崖边一动不动,不知为何?宋大中道:“坏了,公主莫非是要跳崖!”
“什么,跳崖!”
司徒浪仁听了他话,大惊失色。
当下同殷立二人朝悬崖边奔去。
可惜还是晚了,只见长公主身形一晃,跳下崖去。
“不要!”司徒浪仁跑到悬崖边,也一头扎下去。
第143章 甘茂露馅
殷立和宋大中伸手去薅,却没能拉住司徒浪仁。两人趴在悬崖边,眼睁睁的看着长公主和司徒浪仁掉进白烟迷罩的深崖中去。他们俩你看我,我看你,脸色如灰,一时哑了。
这多像一场噩梦,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梦。
好好的送嫁,原本风平浪静,一路奏歌。
哪曾想到,却是一路的阴谋,遭人算计。
好好的公主和将军,就这样魂断崖谷了。
两人沉默半晌,把头一扭,看向魏大熏。
魏大熏机警狡猾,趁这空档,早一瘸一拐的往山径树林钻了进去。
“想跑,没这么容易!”殷立和宋大中见他逃走,提起步子就追。
然而就在这时,藏在树上的两个蒙面人突然跳了下来,还有躲在木屋旁边草丛里的那名女子也纵跳而出。她们三人动作迅疾,一现身就拦住了殷立二人的去路。那领头的青衣蒙面人罢手道:“两位不要追了,放他走吧。”
宋大中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刚刚掳了公主,现在又要救他!”
殷立顺着话茬也道:“你们看你们的戏多好,现身出来做什么!”
那青衣蒙面人说道:“魏大熏祸害公主,确实罪该万死,不过你们如果杀了他,人死则罪消,这未免太便宜他了。相信我,放了魏大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有他活着,才好大做文章,株连魏国。我想,这也是你们乐意见到的结果,不是吗?”
殷立道:“祸害公主,你们不也一样有份!”
宋大中也道:“你们比魏大熏好不了多少。”
那青衣蒙面人且先不答,只是拿一双犀利的眼睛扫了扫殷立和宋大中。而后伸指朝他们虚点,说道:“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不想杀你们,但你们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祸从口出,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殷立把大刀抗在肩上,吊儿郎当的说道:“说的好,说的太好了,你不想杀我们,可我们却想杀你!”他向来就是刺儿头,话没说完,举刀就往青衣蒙面人劈头砍去。
但,青衣蒙面人却只抬手,就将大刀震开了。
殷立只觉持刀之手酸麻,大刀险些震飞开去。
由是微微吃惊,心道:“原来是二品牧星境!”
青衣蒙面人虽受袭击,却没动怒:“你不是我的敌手,再练两年吧。”
“好好好,杀不过就算了,不过我有件秘事必须要跟你说,这个魏大熏……。”殷立收刀入鞘,把手罩在嘴边做告密状,但话只起了个头,欲言又止的又道:“不行,这事干系重大,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青衣蒙面人哦了一声,令两名属下且退。
然后问殷立:“什么秘事?你说来我听。”
殷立故作神秘的凑到青衣蒙面人的耳边,悄悄说道:“这个魏大熏嘛,其实没什么,我是想说,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看看你的真面目。”说时,狡然一笑,探手扯下了青衣蒙面人的面罩。随后瞥眼一瞧,此人不是别个,竟是帝都太昌的相熟之人,内廷侍卫统领甘茂。
这个发现,无疑是惊人的。
殷立和宋大中一下子懵了。
他们难以接受,甚至难以想象。
而这一刻,甘茂却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喝:“你!你竟敢跟我耍无赖!难道你不知道杀人灭口四个字吗,你扯下我的面罩,等于是在逼我杀你。”
殷立定睛稍想,喃喃说道:“我明白了。”
甘茂背过身去,昂头闭目,发了声长叹。
“念你是故人之子的份上,你自尽吧。”
“你要我自尽,不不不,我们俩可是脚底抹了油的,打不过你,我们还不知道逃吗。跟你说实话吧,在扯你面罩之前,我就算好了,我的大悲手可以遏制你,再说,遗忘森林我们比你要熟,逃跑想必不会太难吧。统领大人,我建议你不要想着杀人灭口,你还是好好安抚我们吧,这安抚好了便罢,如果安抚不好,我这张嘴巴可不比天桥底下说书的先生差。”
殷立化腐为奇,愣是把话说成了一把刀子。
他威胁之余,嘴泛狡笑,更添了几分狡诈。
甘茂听罢他话,回头道:“岂有此理!居然还要我安抚你!我说你小子,真不愧是殷名的种,撒泼耍赖你是花样百出,你的坏心眼比你爹还多。”
殷立耸耸肩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甘茂转为笑:“哈哈哈……,老鼠的儿子,这比喻恰当。好吧好吧,既然你是只贼耗子,我拿你不住,你们就自去好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管好你们的嘴,不然惹出祸端,没人救得了你们。”
说完这话,不想继续纠缠下去。
于是招呼两名属下,提步欲走。
这时,悬崖边人影一晃,有人爬了上来。
大家扭头一看,却是司徒浪仁和长公主。
甘茂一惊,愕道:“你们居然还活着!”
……
原来,这悬崖底下有处深潭,深不见底。
司徒浪仁和长公主跳下,刚巧坠入水潭。
两人能够捡回性命,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长公主不堪凌辱,仍要继续寻死。
亏得司徒浪仁的百般安抚,方才见好。
崖底雾气很浓,阴寒冰冷,难以辨物,司徒浪仁怕公主的身体难以承受,于是稍作逗留,便背着她爬了上来。哪曾想到,爬上崖顶后发现除了殷立和宋大中,居然多了三个人出来,其中一个竟是甘茂。
要知道,甘茂是内廷侍卫统领。
而他述职兵部之前,职守后宫。
也就是说,甘茂是他的老上司。
司徒浪仁向来耿直,看到甘茂突然现身,未察有异,反而大喜。他放下背上的公主,拖着虚脱的身体,上前抱手:“统领大人来了就好,末将……,末将办事不利,中了贼子的圈套,险让公主遭难,请统领大人助我……,助我杀贼。”
甘茂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知如何应答了。
他嘴角抽搐两下,半晌才叹:“你受罪了。”
司徒浪仁道:“保护公主,是末将的职责,受点罪不算什么。”
甘茂摇摇头,苦声道:“你理会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司徒浪仁奇问:“那您这是……,末将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第144章 一分为二
甘茂正色说道:“你办事不利,难道不该受罪吗。”
司徒浪仁闻言一悚,慌忙跪倒:“末将罪该万死!”
甘茂眉心闪过一丝苦色,接着又念:“司徒浪仁听旨,太后口谕,司徒浪仁送嫁途中,不能驱贼于顷刻,不能护主于危难,犯了失职大罪,旨下之日,着令自裁。”
这话一出,长公主顿时大慌,嘶吼起来:“不!”
她踉踉跄跄跑到司徒浪仁身边,将其死死的抱住。
而后朝甘茂泣道:“这事不赖他,要杀你就杀我。”
甘茂弯腰下拜:“这是太后的旨意,请公主见原。”
长公主一个劲的摇头:“不,他若死了,我也死。”
司徒浪仁听到这话,悲从心来,催气震开公主,说道:“公主以身殉我,是要陷末将于不忠不义吗?末将失职之罪属实,自裁谢罪理所应当,公主若真有体恤末将之心,就该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末将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长公主轻轻点头,小声抽泣,哽咽不止。
她那修长的眼睫毛粘上泪珠,煞是好看。
但眉心高蹙,再好看的脸也经不起悲戚的摧残。
司徒浪仁见公主点头答应,于是嘴含微笑,闭上眼睛,拿枪头对准自己的胸口,欲作自裁。然而就在这时,殷立和宋大中双双出手,一个挡在公主身前,一个夺下司徒浪仁的长枪。
甘茂大怒:“殷立,活路不走,你偏要找死!”
司徒浪仁也道:“殷立世子,这事掺和不得。”
“掺得掺得,怎么掺和不得。将军,你好好想想,帝都距离遗忘森林多远,咱们今天刚刚遇匪,太后那边就知道了,这符合常理吗。依我看,统领大人宣读的旨意应该求证才好,当然,我也没有质疑统领大人的意思,我呢只是察觉有些不合理,提醒提醒将军,至于你还要不要自裁,你自己看着办。”
殷立叽里咕噜说完,把枪抛还给了司徒浪仁。
他明明猜到事情的真相,却不敢点破。
他知道真相一旦捅破,无异自寻死路。
故而,他只能抓住漏洞一通搅和。
司徒浪仁和长公主听罢,面面相觑,半晌才缓过神来。
司徒浪仁持枪挺立,问:“统领大人,您看……?”
长公主不等他说完,插嘴道:“殷世子说的对,帝都跟这儿相隔万里,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事,她不可能这么快知道。甘大人,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然,请容许臣稍候再做解释。”
甘茂对长公主的疑问先借口推避,而后直瞪殷立,说道:“你还没完没了,是吧。你不知道什么叫罪己一人,祸延全族吗!你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胡搅蛮缠,必为殷地招来灭顶之灾,念在故旧之情,我劝你少管闲事,你要识相,赶紧给我滚蛋!”
殷立笑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走就是。”
说完,怜悯的偷偷瞄了一眼司徒浪仁和长公主。
在强权的压力之下,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希望司徒浪仁和长公主能够警醒过来,奋起反抗,至于她们二人能不能活命,实非他能左右的了。由是,他推了推宋大中,欲作闪退,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宋大中却道:“统领大人说的对,你走吧,我留下。”
宋大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跟殷立不同。
殷立身系殷室安危,所以不能过分掺和此事。
而宋大中只是宋室的远支,身份与平民无二。
所以,他没有太多顾虑,想法自然也就不同。
何况,宋大中没有看透整件事情的真相,他只知道甘茂意图不轨,而太后的旨意更是漏洞百出。所以,他不认为自己留下来掺和,会获那无形之罪。
“我跟你可没旧情,不想活了就尽管留下。”
甘茂沉着脸,看向宋大中,眸中迸着杀气。
宋大中却是不怕,挡在公主身前,质问。
“请统领大人解释一下太后的口谕。”
“放肆!小小平民也敢冒渎天听!”
甘茂对宋大中可不会那么客气,但看他一语未了,人像闪电一般欺上前去,朝宋大中拍去一掌。这一掌用的是全身之力,对准的是宋大中的胸口,旨在杀人于顷刻。
眼看掌到,来如迅雷,宋大中欲作闪避,却又不能。
因为他挡在长公主身前,倘若闪开,公主必中此掌。
生死之间,他唯有施展风壕,架起风盾,咬牙硬接。
“砰!”甘茂掌击风盾,激起层层的风浪。
这一刻,气浪卷着白光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挨得最近的长公主率先被激浪吹得倒飞而起,其余人跟周边的树林一样也都随风而摆,难以定形。而当气浪卷起之时,宋大中支撑不到两秒,就被掌力震飞,重重摔在地上,狂呕鲜血。
风壕之盾虽可有效抵御攻击,但甘茂的修为毕竟太高。
宋大中这点微末的道行敢接此一掌,无异于自掘坟墓。
此刻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甘茂的第二掌却又拍来。
眼看宋大中的脑门就要开花了,惨剧似乎已然注定。
然而就在这时,殷立突然冲上来,接下甘茂的肉掌。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没有料到殷立这么大胆,居然送死。要知道,宋大中接招之时,还施展了风壕用作防御,可是殷立接招用的是肉掌,这就好比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看见局势猝变,司徒浪仁和长公主心里均呼:“完了完了!”
事实上,就连殷立自己都觉得凶多吉少。
为了义气,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牙硬上。
但是事情的结果往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砰!”
只听一声巨响,气浪向外扩散的一瞬间,殷立竟然和甘茂同时被震飞开去。殷立往后飞出四五米远,摔倒在地,却没受伤;甘茂往后飞退了五步,也才稳住身形。但令人惊奇的是,刚才对掌之处,居然多出一个殷立出来。
在场观战的,失声惊呼。
“什么!两……两个!”
“这这,这怎么可能!”
“……!”
他们刚刚看的清楚,殷立和甘茂对掌的时候,殷立在震飞的一瞬间,化一为二,一个仰飞出去,摔倒在地;而另外一个,则保持着与甘茂对掌的姿势,将甘茂震开。换句话说,此时此刻,殷立分裂成了两个人。
而且两个殷立,同时具备相同的意识。
这突兀之变,在场没人看得出因由来。
就连殷立自己都惊呆了,两个殷立你看我,我看你,嘴巴张得比碗口还大。
其实,最吃惊的当属甘茂,他把手掌端在眼前看了看,掌心似遭火烘,皮肉都烧焦了。他不敢置信的摇摇头,愕道:“昊天龙气!不可能,绝不可能,如果真是昊天龙气,就算教宗也难以招架,我又怎能接得下呢?殷立,你这分身,你这内劲,你究竟学了什么邪门的功法?”
第145章 残酷真相
“我不知道,反正是二教宗教的。”
两个殷立意识相通,说话也异口同声。
他虽然不明究竟,但谎话却张嘴就来。
殷立平生说过无数的谎话,不过这一回是他说的最悚惧的一句。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分成了两个自己,他悚惧这会不会是频死之前的征兆?就这样,两个殷立怀揣着同样糟糕的情绪,编话说谎,接着又试探性的触摸彼此。
然而,就在两人触碰到彼此之时,诡异的事又发生了。
只见白光微闪,两个殷立竟又化二为一,叠在了一起。
这样的诡异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发生,看得令人一惊未泯,一惊又起。宋大中在重伤之下,睁大眼珠,忘记了疼痛;司徒浪仁和长公主面面相觑,干咽着口水;甘茂虽然掩饰着情绪,但他的两名属下却盯着殷立,牙腔打颤。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感叹殷立的神技。
同时,也在感叹二教宗武乙的神通广大。
场上安静片刻,甘茂背起手,鼻哼一声。
“你不提二教宗,我还忘了,国子监规定进修学子不得干政。殷立,你屡次搅我办差,不仅犯了国法,也犯了国子监的教规。念着旧情,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现在下山,今天的事,我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殷立过去搀起宋大中:“走,我背你下山。”
宋大中摇摇头:“君子立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统领大人分明是假传旨意,行的是贼匪之事,我不管什么教规,我只知道我与司徒将军同授密诏,理应共进共退,他此番遭贼,我却跑了,那我日后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他虽受伤,话却说的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然而这话出口,毫无疑问的又激怒了甘茂。
“殷立,要走你走,他必须给我留下!”
“要是这样,那我也不走了。”殷立扶着宋大中往司徒浪仁和长公主身边一站,意作表明决心,而后又翘嘴笑道:“统领大人,你想稀里糊涂的办差,那我就稀里糊涂的跟你耗,反正不知者不罪是吧。哦对了,我得提醒你,魏大熏刚跑,说不准隔一会儿魏国公就带人杀来了,我是不怕跟你耗的,就看你怕不怕。”
甘茂冷哼一声:“既如此,那就看招吧!”
话罢,杀气暴涨,与两个属下同时扑来。
殷立拔刀上前,将宋大中三人护在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司徒浪仁忽喊:“住手!”
他踉踉跄跄走上前,站在交手双方的中间,看看甘茂,又看看殷立。他神情刚毅,像身处敌军包围,给人临死不屈之感。如此沉默片刻,哈哈一笑,说道:“一死而已,何惧之有,殷立世子,宋兄弟,你们的这份仁义,司徒浪仁心领了。统领大人,我现在就奉旨自裁,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宋大中捂着胸口道:“你以为你死了,公主还活得了吗。”
司徒浪仁听到这话,好似电击,身形一挺:“什么意思?”
宋大中道:“将军难道还没明白吗,截杀送嫁官船,掳走公主的正是统领大人,他带人蒙面而来,要害的就是公主,这当中的情由,我和殷立都瞧的清清楚楚。现在,他假传太后口谕,骗你自裁,目的仍然是公主。总之,你活着,公主便活,你若死了,公主也必然会死。”
司徒浪仁眉头怒锁,问甘茂:“统领大人,他的话是真的吗?”
甘茂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反问:“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不等司徒浪仁答话,长公主凑上前来,抢道:“我相信他!亏得宋公子提醒,我才想起来,掳我的那人跟甘大人的装扮是一样的,你就是那个要害我的人!甘大人,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话说到这儿,甘茂自知再难隐瞒,仰天长叹了一声。
而后怜悯的看了一眼长公主,单膝跪下拜了拜。
“既然公主猜到是臣,您就当臣忤逆弑主吧。”
“统领大人,你胆敢弑主!”司徒浪仁怒。
甘茂缓缓站起,目运凶光:“同僚一场,原本不想跟你动武,让你死得无牵无挂,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不想杀的也要杀了,今天你们四个都要死。”说完,举手一挥,顿时从山坡林中钻出来十多个蒙面人。
这些人一现身出来,就将殷立四人团团包围了。
长公主这时,却道:“不对,以往我在宫里闲闷的时候,甘大人还会带些宫外的小玩物给我解闷,你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我不信你会害我?甘大人是内廷侍卫统领,直接受命于母后,你来杀我,是不是奉了母后之命?”
甘茂嘴角抽搐了两下,回道:“不是。”
殷立有意无意的随口道:“不是才怪。”
甘茂喝道:“殷立,不要胡说八道!”
殷立道:“我有胡说八道么。统领大人,别在遮掩了,反正打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事已至此,我也什么都不怕了,你干脆把真相摊在桌面上说清楚,只有说清楚了,到时候活着的人活得清楚,死了的人也死得明白。”
“殷立,你……!”
甘茂摇手指向殷立,极具痛苦的嘿了一声。
而后,放下遥指之手,悲眉愁目的说道:“我今天杀你们是不义,你却还要陷我于不仁。公主虽非太后亲生,却也是先帝血脉,她们也有母女之情,我藏匿真相不说,全是为了公主,我不忍心看她临死之前仍受痛苦折磨。”
这话一出,就等于承认此事是太后之意了。
宋大中恍然大悟:“原来……原来……!”
话没说完,长公主已泪如泉涌,瘫坐在地。
司徒浪仁也凄凄惨惨的低下头,哀默起来。
谁能想到,太后亲自订下公主的婚事,竟会生出如此变故;谁也想不到,送嫁官船从帝都出发,却非开往燕国,而是通向地狱。长公主不明白,太后为何要杀她,故而泣问:“甘大人,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杀我?”
“哎。”甘茂叹而不答。
第146章 此计甚妙
殷立眼珠子转了几下,心里有了止戈止战的点子。
当下身心一松,说道:“统领大人不好说,那就由我替他说。我日向帝国十个诸侯国,数魏国最为猖獗,这些年天子势微,诸侯逞强,太后是想借你的命栽赃魏国,然后召令诸侯兴兵伐魏,这样一来,天子之威才有望恢复从前。”
长公主神形皆散,万念俱灰:“既如此,死就死吧。”
司徒浪仁丢掉长枪:“末将护驾不利,愿以死谢罪。”
“哈哈哈,死不了,都死不了。”
殷立仰天打了几声哈哈,阔步上前,朝甘茂抱手道:“统领大人,你好糊涂。送嫁官船在魏境遭劫,刚刚公主不堪受辱,已经跳崖自尽了,而我和宋大中是现场的目击证人,魏大熏想抵赖也难。你的差事已经办完了,何必还要再杀公主一次呢。”
甘茂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说……?”
殷立道:“你先听听我说的对不对。魏大熏贪图公主美色,欲行不轨,我和宋大中及时赶到救了公主,但公主不堪其辱,跳了悬崖,司徒将军营救不及,也跌下崖谷。之后呢,公主自然是摔死了,可司徒将军修为颇高,坠落崖谷,捡回一条性命。再然后呢,我和宋大中、司徒将军带着公主的尸身赶到燕国,向燕国公呈报魏大熏的罪状。我相信,有了司徒将军的活口供,胜过我和宋大中百倍,最后我们再联名上奏天子。”
宋大中大喜:“此计甚妙,此计甚妙!”
长公主也脸添一喜,抹去眼角凄泪。
司徒浪仁更是眼前一亮,频频点头。
甘茂锁着眉头,回品殷立的话意,悲戚的心境随之一松。
他一边琢磨殷立的话,一边道:“这个法子确也可行。”
说时,眼神一厉,看向身旁的这位假扮公主引魏大熏上山的女下属,说道:“你的身形和相貌跟公主颇为相似,那就委屈你了。”话罢,拍出一掌,将这属下全身骨骼全都震碎了,他杀人之快,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殷立四人均都睁大眼珠,震惊不已。
长公主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她是死士,她的职责就是面对死亡。”甘茂惋惜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尸而后朝长公主拜道:“这具女尸留给你,盼你好好活着,臣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以后您就好自珍重吧。”
说完,扫了一眼殷立,念道:“很好,很好。”
紧接着,把手一挥,领着一众属下下山去了。
甘茂说走就走,有些突然,却在情理之中。
他的本心与太后的旨意背驰,他并不想杀害公主,但此番屡屡冒犯,故而心中愧疚,走时也没有留下太多的话。不过为确保长公主的安全,下山后,他跟魏国公一众酣战了一场,将其引出了遗忘森林。
……
甘茂走后,殷立、宋大中、司徒浪仁,长公主也没做逗留。
他们四个带上女尸也速速下山,而后一疾百里,逃出森林。
出了遗忘森林,在乡野民居给公主借了一套衣服换好。
最后沿河直下,昼伏夜奔,不到三天就逃离了魏境。
出了魏境,是殷地边界,但殷立却不敢回家。
他很清楚,魏大熏促使公主跳崖,他是目击者,为了杀人灭口,魏国公可能会兴兵犯境,所以他现在不能回家。为今之计,只能先去燕国,向燕国公呈报魏大熏的罪状,然后联名上奏天子,合力剿灭魏国,只有这样方保殷地不失。
一行穿过殷地边界,一路南下,又走了三天。
晌午,抵达雷泽,四人在城外义庄买副棺木。
等把女尸安置于棺,这才进城,奔去国公府。
长公主不宜露面,则投身客栈,没敢跟去。
燕国公的府邸位于城南,因长公主将到,府中有婚嫁娶亲之喜,整个城南都张灯结彩,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有大红灯笼。除了城南的百姓家外,国公府上下更是灯笼满布,喜字剪纸贴得到处都是。
殷立三人扶棺至此,报明身份,请见国公。
燕国公燕丰听报后,携家中老少出门迎接。
当看到门外的棺材,国公府上下均是一愣。
燕丰手指棺材,问殷立三人:“这是何意?”
司徒浪仁上前参拜,悲道:“司徒浪仁护驾不力,致使公主遭奸贼所害。”
国公府上下一片哗然,燕丰更是惊得倒退两步,等缓过神来,遂问究竟。
司徒浪仁依照商定的计划,将行船途中发生的一切事由全都说了。殷立和宋大中也没闲着,他们作为整件事的目击者和护驾者,也在旁边力证,诉告魏国的罪状。
燕丰听罢大怒,将门前石狮一掌拍碎。
“魏冉贼子,我与你誓不罢休!”
他将殷立三人迎入府内,把公主遇害的事情一一写明,联名上奏天子。然后,下令全府上下披白挂孝,为公主设灵治丧。最后,召集将领,挥军北上,屯兵边境,准备攻打魏国。
此后三天,殷立三人在中堂守灵,没有出过国公府。
因公主客死异乡,不能草率下葬,需等待天子旨意。
故而三天一过,灵堂依在,但灵柩就由下人看守了。
殷立三人就此离了国公府,搬去客栈跟长公主汇合。
搬到客栈的第二天,燕魏之战拉开了序幕。
燕军半夜渡河,攻下了魏国边境城池。
魏国集结兵力反扑,双方死伤无数。
可这些跟殷立几个没有多少关系了,此次的战事是太后布的局,他们被迫充当了一回棋子,实在不愿再搅和进来。眼下,殷立、宋大中、司徒浪仁关心的却是长公主,如今在世人眼中,长公主已死,她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殷立提议,可带长公主回殷地,从此隐姓埋名住在侯府。
司徒浪仁却道:“既是隐姓埋名,又何必再烦世子,长公主倘若住在南阳侯府,身份一旦暴露,恐为你招来灭顶之灾。我想好了,为将十载,终是看透了名利权位,我不回帝都了,我打算带公主南下,寻一海岛了此一生吧。”
宋大中回国,也需南下,此行正好顺路。
他知道殷立归心似箭,本来不想留下他。
不过司徒浪仁弃官而走,没了调兵之权。
加上燕魏交战,局势不稳,这趟差难办。
因此,他邀请殷立随行,助他一臂之力。
四人计议拟定,趁着天色尚早,准备即可出发。
第147章 魏国公府的畜生
然而,等她们四人到客栈柜台结完账,正要出门,燕子媚忽然而至。她把殷立四人堵在门口,说道:“国公府这几天很忙,怠慢各位,你们别怪。殷立,我今天专程抽空过来看你,怎么看你们的行头,像是要走了?”
殷立道:“是啊,国子监派了差事,我跟老宋还得去办。”
燕子媚又问司徒浪仁:“司徒将军,你也打算走了吗?”
司徒浪仁道:“末将失职,想尽早赶回去请太后降罪。”
燕子媚叹道:“将军莫要自责,是那魏贼猖獗,你已经尽力了。好吧,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否则就赶不上给你们送行了。现在时候还早,几位若是不急,我想做东请你们吃个饭,就权当饯行了。”
殷立不好推托,说道:“好,那就吃过再走吧。”
燕子媚前面带路,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长公主,问:“这位姑娘是……?”
殷立抢答:“她叫金玉,那天我们逃走的时候,魏国公带人追赶,亏得路上遇到一个商队,是他们救了我们,只可惜他们全让魏国公杀了,只有金玉姑娘身中一刀没有死,她说她是宋人,我和老宋南下办差,正好可以顺道送她回家。”
“哦,原来是这样。”
燕子媚面朝长公主点了点头。
长公主也朝燕子媚欠了欠身。
一行出了客栈,往街头走,进了一家大酒楼。
燕子媚问老板要了一间包厢,五人进去坐定。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饭局,简单到没人肯说话。
一眼望去,大家脸有愁色,似乎都揣着心事。
不过刚刚坐定,酒菜还没有上桌,隔壁包厢传来嬉笑声,打破了大家的思绪。仔细听,隔壁发笑的是一男两女,男的笑声下流,女的笑声放荡。除了嬉笑之外,隔壁男女的对话也字字是针,传来清清楚楚。
只听一个女子嗲嗲说道:“我说小世子爷,你可真是个没心肝的人,你刚死了老婆哩,亏你还笑得这么开心,噗噗噗噗……。哦对了,奴婢听说,国公爷要你戴孝三年,守灵一个月,这才刚过几天啊,你就猴急猴急跑来找我们寻开心了,你就不怕国公爷罚你啊。”
另一个女子咯吱笑道:“他要怕罚,就不来了。”
那男子醉醺醺的说道:“哈哈哈……,还是小翠懂我,爷是那种怕罚的人吗。再说,那个什么公主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出嫁路上,老子连她的手都没碰着,现在还要为她戴孝三年,想起来就觉不值。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咱们乐呵咱们的,管她活公主还是死公主。”
……
听到这些话,燕子媚几人如雷贯耳,脸色瞬变。
首先,司徒浪仁拍桌怒起,气得脸色铁青一片。
长公主这头则暗暗撕扯衣角,把嘴唇也咬破了。
殷立和宋大中暗呼不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此时,幸亏燕子媚在场,才没让司徒浪仁发出火来。
事实上,隔壁说话的男子正是燕国公之孙、燕兆鸣之子燕俊;而长公主出嫁燕国,所嫁之人就是这个燕俊。此刻,燕俊口齿不正,瞎说乱讲,燕子媚自然也怒不可歇,气冲冲的去了隔壁。
她把那两个多嘴多舌的女子喝斥走了。
然后提起醉醺醺的燕俊,啪啪打了两记耳光,训道:“混账东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她平时文静,不会骂人,是以言词虽厉,声调却美。
骂完,她又叫来小二,嘱咐小二送燕俊回国公府去。
之后,开门进来,向司徒浪仁稍作赔罪,才又坐好。
隔一会儿,酒菜刚刚上桌,燕俊忽然一头闯了进来。
这燕俊喝大了,两眼犯晕,似倒非倒的遥指殷立一众,骂道:“本世子刚刚瞧得清楚,打我的婆娘进了这儿,是哪个臭娘们打我的,给本世子站起来瞅瞅!”
这一通瞎话出口,包厢里面所有人都震住了。
殷立、宋大中、司徒浪仁、长公主面面相觑。
均想,这东西是真醉了呢,还是长了颗虎胆?
燕子媚这头怔了一下,起身怒喝:“放肆!”
“你谁了?”燕俊手上端着酒壶,朝壶嘴咪了口酒,歪歪倒倒走到燕子媚身边,拿鼻子好好的嗅了嗅,忽然一把抱住燕子媚,调笑道:“好香啊,不用看,我也猜得到你准是个大美人儿,我记得这个香气,是你打我的对不对,你再打我啊,打我啊。”
这突兀之变,完全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殷立四人惊得眼珠欲爆,从座上弹跳起来。
均想,这东西究竟是人,还是畜生变的?
燕子媚羞得从脸蛋红到了脖子,她响应了燕俊“打我”的迫切性要求,催运内劲,砰地一声把燕俊震飞开去,而后将其按在地上,啪啪啪的扇了三记耳光,骂的:“你个无耻的东西,国公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燕俊在酒精的作用下,视线难以聚焦一处。
他丢头摆脑,使劲的聚焦目力,仔细一看。
燕子媚那张漂亮的脸慢慢在眼中变得清晰。
他惊啊一声:“小……小姨,怎么是你?”
“回府再跟你算账。”燕子媚一把将他提起,按在门沿上,然后朝殷立四人说道:“对不住了,好好的一顿酒饭,偏让这个逆子给搅了。看来,我是陪不了你们了,酒钱我已经付过了,你们吃好喝好。”
说完,羞红的脸蛋又添一红。
于是拧起燕俊逃也似的去了。
……
燕子媚一走,就没了尴尬之气。
殷立四人大舒口气,缓缓落座。
宋大中忍俊不禁,噗声笑道:“你再打我啊,果然还是挨了打了。”
殷立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你没看到子媚姑姑一脸尴尬吗?”
宋大中忍了忍,把笑收了起来:“好好,我不笑了,其实我笑的又不是子媚郡主,我是觉得燕俊有些搞笑,前几天守灵,我看他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却是这副德行,公主,幸亏你没跟他拜堂成亲,我看他不是什么好鸟。”
长公主看着司徒浪仁,眼神略痴,说道。
“他就算是个好人,我也不愿意嫁给他。”
宋大中道:“是啊,他怎么配得上公主。”
长公主道:“嘘,别再叫我公主了,让人听到就麻烦了,我觉得殷立世子给我取的名字就很好,我以后就叫金玉吧,以后你们也都这么叫我。”
殷立、宋大中、司徒浪仁点点头,一一应诺。
当下四人再不多言,吃完酒饭,径出酒楼。
而后,又从南门出城,直奔宋国。
第148章 全家遇难
从雷泽到宋国边境,路途遥远,多山多水。
通常骑马快奔,需要八日的路程方能到达。
殷立四个装扮成平常百姓,徒步远涉。
不过他们脚力快,到宋境只用了十日。
奇怪的是,燕魏开战,宋国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反而闲散得很。殷立四人深入宋地,途经二郡,所见所闻令人费解,宋国还真有梵僧传教,有些地方大兴土木正在修建寺庙,不少百姓的家中供奉着佛像。
这样的见闻,别说其他人,就是宋大中都难以理解。
宋大中赶赴帝都参考之前,宋国的风气跟别国无二。
他不明白,离国不到半年,一场佛风何能席卷全国?
这日,抵达宋国国都白帝城,四人先到客栈打尖。
下午的时候,宋大中叫司徒浪仁陪着长公主在客栈歇息,然后邀上殷立出门去了。他想潜回城东郊外的家,偷偷的将家人送出国境,这也是他回国的目的之一。
宋大中的家住在城东郊外三十里的北柳子村。
这个村庄很小,所有人家加起来不到五十户。
宋大中和殷立回村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分。
这时候,村里炊烟袅袅,好多人家都在做饭。
宋大中站在村头,闻着炊烟味儿,好不惬意。
他道:“还是家的味道好,人好风景更好,咱们村里的人没有一个待我不好的,往常从阿叔阿婶的门前过路,他们总会拉我进屋,有时候还会留我吃饭。你看,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哩,一会儿从他们门前路过,肯定都要拉我们进屋吃饭。”
殷立笑道:“刚在城里吃过了,不吃行不行?”
宋大中道:“多少吃点,别驳了人家的好意。”
当下,两人提步进村,宋大中见人就打招呼。
他乐呵呵的,什么阿叔阿嫂阿公,叫个不停。
可是村民们跟见了鬼似的,一个个砰砰砰的关了屋门。
宋大中丈二摸不着头脑,尴尬之极:“这这这……?”
殷立疑道:“你该多招人恨,不然人家会这么对你?”
宋大中尴尬着呵呵呵呵的干笑两声:“这个,这个嘛,可能没认出我吧,呵呵呵呵,反正也不饿,他们关了门也好,要是太热心,还不好驳他们。一会儿回到家里,你要是饿了,我叫我大哥给你烙烧饼吃,我大哥烙的烧饼是出了名的好吃。”
殷立奇问:“你大哥?你还有大哥吗?”
宋大中道:“是啊,我大哥叫宋大郎。”
两人穿走村中小道,拐个弯就到了家。
宋大中家住村尾,背靠鱼塘,修有两间木屋。他大哥成婚较早,生有一对儿女,故而两间木屋,一间是他和爹娘住的,另一间则住着他大哥一家。
走到家门前,宋大中不忘刚才的尴尬,忙给自己找补:“你看我这身装扮,我自己照镜子,都有些认不出,村民一时没认清我,那也正常。不过,我爹娘不会不认得我的,我管保一喊,她们就出来了。”
“那你喊啊。”要见人了,殷立整理整理衣装。
“爹,娘,大哥,嫂嫂,我回来了!”宋大中拉开嗓门喊了一通,然而屋里却没动静,也不见有人迎出来。他又连喊几遍,亦复如是,照样没人答应。
殷立哈哈大笑:“你以前都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村民不理你也就罢了,怎么你爹娘也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嘛,你看你都喊了几声了,偏就没人出来迎你。”
宋大中道:“我还纳闷呢,你就别打趣我了。”
殷立道:“行了别喊了,他们怕是都不在家。”
宋大中环扫屋宇:“有道理,屋顶没有炊烟。”
殷立道:“别总站在外面,进屋吧,我渴了。”
宋大中笑道:“对,走走走,随我进屋喝茶。”
两人推门进屋,放眼一看,却不由愣了一下。
屋里有很重的霉味,桌椅也蒙有一层灰尘,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似的。宋大中察觉不对,又到哥嫂的屋子里看了看,情况也是一样。面对诸多疑点,宋大中预感不妙,双腿不由一软,瘫在了椅子上:“难道……难道……!”
殷立道:“你别慌啊,先找村民问问去。”
两人关门出屋,忽见一个老丈站在远处。
那老头杵着拐杖,偷偷的朝他们张望着。
看见宋大中开门出来了,他又转身欲走。
宋大中疾步追上,拦住老头:“刘老爹,你怎么看见我就躲啊?”
刘老爹瞅着他,两眼盛泪,且又慈慈一笑。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掌,轻轻拍打宋大中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全家都在后山,过去看看吧。”
宋大中大喜,作揖告谢,便与殷立奔去了后山。
后山是村民耕种的田地,展眼望去,却哪有人。
宋大中道:“怪事,人呢?刘老爹骗我的么?”
殷立说道:“我看他面貌慈和,不像老骗子。”
宋大中手指山腰:“那儿是我家的林场,上去看看。”
两人寻到山腰,依旧没人,只见林中砌有三座新坟。
宋大中从坟前路过,稍作辨认,顿时惊得瘫坐在地。
原来这三座新坟竟是他爹娘和大哥。
宋大中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日赴京赶考竟是与家人的永别。
他悲痛欲绝,趴在坟上嚎嚎大哭。
殷立不忍劝他,事实上他站在一旁也傻了。宋大中全家遭难,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此刻他的心境也颇为沉重,不知如何是好了?就这样,他们俩一个放声悲哭,久久不息;一个陪站在旁,始终不动。
过一会儿,天色全黑,宋大中渐渐止哭。
这时,村民们举着火把,聚来山下望他。
殷立趁机说道:“他们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宋大中龇龇牙:“他们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当下抹干眼泪,与殷立摸着黑,寻路下山。
村民们在山下迎着他们,见宋大中走近前来,那刘老爹杵着拐杖迎上两步,说道:“大中啊,你别怪大家躲躲闪闪,其实大家伙躲你是因为心里有愧,觉得对不住你。刚我跟乡亲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过来看看你,跟你说道说道清楚。”
第149章 嫂嫂毒了全家
宋大中环扫村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民们一个个低头默哀,气氛异常沉重。
刘老爹深深叹了口气,令人端来一锅汤羹,那汤羹历经时日,已变得恶臭无比。刘老爹把汤羹搁在宋大中脚下,说道:“你全家遇难,是因喝了这锅汤羹,他们是中毒暴毙的,你刘老爹无能,能做的就是藏好这锅汤,等你回来。”
听到家人的死因,宋大中极悲之中又添一悲。
他哽咽着问:“这锅汤羹究竟是什么毒?”
刘老爹道:“我找人查验过,是消魂散。”
宋大中五指紧握:“是谁下毒害我全家?”
刘老爹苦道:“下毒的是大郎媳妇金莲。”
宋大中愕道:“是嫂嫂?这怎么可能!”
刘老爹道:“乡亲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这……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大郎媳妇她……她……,有些话简直难以启齿,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刘老爹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跟你说实话,大郎媳妇不守妇道,在外面与人勾搭成奸,这就是她毒害全家的原因。”
宋大中听着,身心受挫,脑袋轰鸣作响。
刘老爹接着又道:“大郎啊是个老实人,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他就只会烙烧饼,卖烧饼,别的事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啊这事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后来是撞破了那对jian夫yin妇的好事,那坚夫凶的很,居然就把大郎给打伤了。原以为大郎媳妇经此一事,会收敛些的,哪知她竟下毒害了全家,真是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呐!”
话到最后,刘老爹情形激愤,捶胸顿足起来。
尤其说到最毒妇人心时,只差没把自己捶死。
宋大中看见刘老爹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老身板,一边咳嗽的几欲断气,恐他话没说完就死在这里了,于是上前搀了一下,说道:“刘老爹,您别动气,歇歇再说。”
刘老爹使劲一咳,嗖的一声从嘴里飞出一口老痰。
那老痰直朝殷立飞去,殷立侧身躲过,暗呼好险。
刘老爹要死不活的轻拍胸口:“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十几年了,今天居然吐了出来,舒服,真舒服。大中啊,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啊拜完父母,就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这个仇啊我看你是不能报的,你也报不了。”
宋大中道:“为什么报不了,这事还有什么隐情?”
刘老爹道:“因为坚夫是廷尉大人,这仇怎么报。”
众所周知,宋国廷尉一职由宋国公之弟宋远山担任,宋国公绝嗣,宋远山是宋室爵位的唯一继承人。假如跟金莲勾搭成奸的真是宋远山,那么此事就复杂了,因为在宋国境内,想杀宋远山,简直比登天还难。
宋大中问:“刘老爹,您说的这些当真属实?”
宋老爹道:“当然,大郎媳妇不守妇道,早就在村里传开了,乡亲们没有不知道的。再说,咱村里人进城做买卖,每天都是结伴去的,大郎媳妇是怎么跟廷尉认识,又是怎么勾搭成奸的,咱村里好多人都知道。你要不信,可以问问二蛋,他是卖栗子的,每天都跟着大郎走街串巷,这事就数他最清楚了。”
他话说完,把那叫二蛋的从村民堆里喊了出来。
那二蛋眼中有泪,悲悲戚戚的说出了事情原由。
……
原来这件事还得从宋大中在国子监武试当中勇夺第三名说起。那日消息传回,宋大中一家大小高兴得不得了,他嫂嫂金莲对小叔子比对丈夫还要贴心,琢磨着要给宋大中缝制几件新衣裳,托人带到帝都去。
于是第二天,金莲就跟着宋大郎一众进城选料。
偏就不巧,那天刚进城,金莲就让虎车给撞了。
而那辆虎车豪华无比,乘车者正是廷尉宋远山。
那宋远山见金莲长得好看,并没有问她挡路之罪,反而亲自下车,搀扶金莲起身,表现得谦谦有礼。此后,也不知道宋远山从哪里打听的消息,知道金莲的夫家是卖烧饼的,于是派人向宋大郎做了笔买卖,要他每天给廷尉府烙一筐烧饼,指名要金莲送去。
就这样,一来二去没几天,宋远山就得了手了。
当时,二蛋发现金莲越发注重打扮,察觉有异。
他那时就提醒过宋大郎,不要做廷尉府的买卖。
可是,宋大郎为人太老实,不懂二蛋之意。
结果助长了金莲埋藏心底的那颗放荡之心。
如此时过半月,有一天天昏时分,宋大郎准备收摊回家,见金莲去了廷尉府迟迟不归,就邀上二蛋一起去寻她。到了廷尉府,看门的故意把他们放进屋来,又故意的把他们引到房间门口,使其撞破奸情,老实巴交的宋大郎发起狠来,要与宋远山拼命,结果不敌,被打成重伤。
回家后,宋大郎躺在床上呕了三天的血。
这三天金莲规矩了不少,喂食喂药的。
哪曾想到,她居然把全家都给毒死了。
……
二蛋说完,宋老爹又做补充,他道:“你爹娘和大郎死了之后,乡亲们当时就把金莲抓了起来,我呢还写了封信,本来是要寄给你的,叫你回来亲自处置这贱人。哪知当天晚上,廷尉府来了几百兵丁,把这贱人带走了。”
宋大中听完整件事的经过,气得朝天怒吼。
“jian夫yin妇,我不杀你们誓不为人!”
宋老爹拍拍他肩:“这仇不好报,你要三思呀。”
宋大中道:“老爹提醒的对,我会好好斟酌的。对了,我刚看那山上只有三座新坟,我想虎毒不食子,我那侄儿侄女应该还活着,她们人呢?”
宋老爹道:“哎,让那贱人带走了,不知生死。”
宋大中看着白帝城方向:“我会找着她们的。”
此时话尽,朝村民们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又谢道:“乡亲们,请受大中一拜,谢谢大家帮我埋葬家人,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必定报答。”谢罢,起身欲走。
村民们都靠过来问他,此去欲往何处?
他只苦笑,没有作答,跟殷立滑步而去。
第150章 勘问佛事
宋大中和殷立心境不好,步子时快时慢。
等他们回到白帝城的客栈,天色已深。
司徒浪仁和长公主吃了一惊,说好回家要歇息一晚,怎么这么快就回客栈了?她们稍作询问,方才得知宋大中全家遇难这件事。要说悲剧,司徒浪仁和长公主是在悲剧中涅重生的,她们能够体会到宋大中此刻的心境。
听说宋大中要找宋远山报仇,司徒浪仁起了帮衬之心。
本来,他和长公主已经斩断过去,不愿意再过问俗事。
只不过,遗忘森林之事历历在目,他不能知恩不报。
于是,在宋大中为报仇苦寻良法之时,他突然说道:“大中兄弟,报仇之事万万急不得,急则生乱,这两天你且好好静养,明天由我先去打个头阵,探探虚实。”
宋大中奇道:“你去?你用什么借口?”
司徒浪仁说道:“你别忘了,我除了送嫁之外,还怀揣太后密诏,专门彻查佛陀传教一事,明天我便以这个借口前往宋国公府,那宋远山必然也在,到时我相机行事,先帮你探清侄儿和侄女的下落,这报仇之前应该先找回小孩。”
宋大中听完这话,好如拨开云雾见明日。
“将军此意,正合我心,一切拜托了。”
四人话毕,各自回房歇息,这晚再无一事。
次日清晨,司徒浪仁依计去了趟宋国公府。
宋国公宋玮朝是个老家伙,喜欢自锁深宅。
此公在年轻时吃喝玩乐,纵欲过度,以致于身子亏损,老得极快。不知为何,近来他迷上了佛法,潜心修行,任谁过府拜谒,他都一概不见。此次得知太后专使驾到,他也只是出来迎了迎,之后又宅去了深院,把接待之琐事全权交由宋远山负责了。
宋远山引司徒浪仁到书房奉茶。
两人坐定,宋远山开口就道:“近日听闻长公主的辇船就快到燕国了,微臣和家兄欣喜至极,本打算备好礼物亲赴雷泽参加婚礼,岂知长公主……。哎,魏贼猖獗,让公主蒙难,让将军受罪了。”
司徒浪仁故作悲状,叹道:“公主遇害,末将难逃干系,等此间事了,末将就动身回去请罪。只不过末将虽然是戴罪之身,可太后交代的事务仍要竭力完成,所以还请廷尉大人不吝赐教。”
宋远山拱拱手:“恭请将军旨下。”
司徒浪仁道:“宋国虽说与帝都相远,但皇恩不减,天子和太后时时刻刻都牵挂在心,期盼贵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是近来有些传闻,说贵国佛法昌起,大有蹊跷,太后派我过来询问因由。”
宋远山笑道:“这个没有蹊跷。”
司徒浪仁道:“烦请廷尉细说。”
宋远山说道:“佛陀在南边传教,有些年月了,以前呢传教的僧徒不多,做的也只是疗伤治病、说经教化的事,所以一直昌盛不起来,主要原因是我日向帝国信奉天帝,不信这佛教异说。直到四个月前,我宋国沿海一带发生了一起瘟疫,病死近千人,但都被这些梵僧施法救活,这不就一传十,十传百,自然而然多了许多信徒。”
司徒浪仁奇道:“佛陀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宋远山点点头:“不仅仅起死回生,还有轮回转世之说。传教的佛佬说,人之精魂是天地气运所化,人死之后,魂魄归元,化为乌有;但佛法一途有六道轮回之法,人若向佛,死后可归纳阿修罗界,轮回重生,永续不灭。”
司徒浪仁心道:“看来,果真是异端邪说!”
其实,佛陀传教一事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此来,他只为帮衬宋大中探探水的深浅。
至于唠叨佛事,只不过是为了掩护意图。
他假模假式的扮作惊讶之状,说道:“轮回重生,永续不灭,末将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看廷尉大人刚才说话,打着佛手,想来你对此是深信不疑的了。”
宋远山笑道:“将军有所不知,瘟疫过后,微臣与家兄曾也怀疑过佛陀传的是异端邪说,所以曾邀佛佬过府,请教佛法。那天晚上,佛佬施法带微臣和家兄去过阿修罗界,我兄弟二人亲眼目睹这六道轮回,若是再不信,那就有失偏颇了。”
司徒浪仁道:“有点意思,敢问是哪位佛佬在传教?”
宋远山回道:“哦,是须弥佛佬,座下有一徒一兽。”
司徒浪仁道:“是他?传闻佛祖座下有二徒,一曰须弥,一曰定光。听说须弥佛佬神通广大,他亲来传教,怪不得佛光普照,昌盛如此。廷尉大人,末将想见见这个须弥佛佬,烦请你引荐引荐,末将见了他,回去也好有个说辞。”
宋远山说道:“这个简单,他明天会到国公府与家兄说佛。这样吧,请将军暂且在国公府歇下,明天等佛佬与家兄说完佛事,我便引荐你见他,如何?”
司徒浪仁摆摆手:“不不不,宋国公深居简出,不肯见人,末将歇在这儿还不如自投客栈来得方便。哦对了,听说廷尉大人素来好客,若是不嫌,末将就歇你府上吧。”
宋远山哈哈笑道:“求之不得,晚上正好把酒。”
两人端杯喝茶,相谈甚欢。
隔了一会儿,国公府设宴。
大司农等高官都来作陪,喝酒说话。
宋国公冒出来敬一杯酒,又即宅去。
别看司徒浪仁护驾不利,是个戴罪之身,但他此刻在宋国办差,应的是太后的差事,没人敢怠慢。宴毕,已到下午,宋远山应约邀请司徒浪仁到廷尉府歇息。
宋远山给司徒浪仁安排的是最好的厢房。
院落里,鸟语花香,亭塘桥阁一样不少。
除了歇所,他还安排了几个极美的婢女。
这些婢女个个会掐会捏,妖娆迷人。
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极尽巴结了。
要知道,司徒浪仁回程交差之时,对太后必有所述。身为爵位唯一继承人,他必须趁机巴结好司徒浪仁。宋远山之所以超规格款待,是因为宋国相比别家稍弱,国家是否安定,全赖朝廷庇佑。
所以,他只盼司徒浪仁回程交差,对他有所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