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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醉卧海上

    宁祖儿没有言语。

    杨牧云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这件事也不是你所能决定的。”

    “所以我带了酒菜来,”宁祖儿看了他一眼说道:“其意便在于给杨兄你送行。”

    “那我得多喝几杯,”杨牧云笑了笑,抓起酒壶又灌了几大口酒,然后晃了晃,“还有酒么?这壶里已经空了。”

    宁祖儿略感惊讶,“杨兄可不是个贪杯的人。”

    “嗯......宁公子难道不希望我多喝几杯么?只要我喝个昏天黑地,人事不知,你和沈大人不都放心了?”

    宁祖儿目光一闪,“杨兄倒是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杨牧云哈哈一笑,“俗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天最需要的醉的人就是我了。”

    “杨兄需要酒,好说!”宁祖儿击了击掌,有人捧着一个酒坛子走了进来。

    “杨兄,这坛子酒都是你的。”

    “好!”杨牧云拍开坛口上的泥封,也不往酒壶里倒,举起酒坛子咕咚咕咚一气喝完。

    “好酒!”杨牧云擦拭了一下嘴角,睨了宁祖儿一眼,“还有么?”

    “唔......看来一坛酒未能让杨兄尽兴。”宁祖儿又击了击掌,便有人又抱了两坛子酒进来。

    杨兄很快又喝完一坛,待喝到第三坛时,终于立足不稳,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杨兄......”宁祖儿轻轻唤了几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不由摇了摇头。

    此时门口人影一闪,一人悄无声息的进了来。

    “义父。”宁祖儿转身向来人行礼。

    沈云点了点头,看了看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杨牧云,“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酒量。”

    “杨兄是心情郁闷才会如此的,”宁祖儿问道:“义父,你当真明日要把他送走么?”

    “我也是为他好,”沈云说道:“他留在这里还会千方百计带走太上皇,只有让他离开这里,才会绝了这个念头。”说着凝视着他,“你呢?是否考虑好了?留下来还是和他一起走?”

    “孩儿愿听义父的安排。”宁祖儿垂首道。

    “你还是不要和他一起了,”沈云道:“回京后还不知皇上如何发落他,义父怕你受他的牵连。”

    “是。”宁祖儿抬起眼帘,“义父,皇上会要杨兄的命么?”

    “应该不会,”沈云沉吟道:“毕竟当年杨牧云曾救过皇上,皇上感念旧日恩情,不会下杀手,不过......丢官罢爵怕是免不了的。”

    宁祖儿叹息一声,“杨兄这般大才,要吃一番苦头了。”

    “能留得命在就不错了,”沈云道:“他这么年轻便做到了正三品的高官,朝中眼嫉他的人应该不少。一定会有人借此参他的......年轻人受些挫折也未始不是一件坏事。”

    “看来义父并不记恨他。”

    “我为何要记恨他?”沈云淡淡一笑,“就因为在太上皇面前他对我的一番嘲讽么?我不至于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

    “那孩儿就放心了,”宁祖儿的神情轻松了不少,“我还在想着,如果皇上真将杨兄罢官免职,孩儿就劝他一起回南都重新为义父效力。”

    “哦?”沈云望着他道:“怎么?不愿留在京师了?”

    “京师贵人多,规矩多,没有南都待的自在,”宁祖儿笑道:“跟着义父,要轻松得多。”

    沈云嘿嘿笑道:“如果你回来,义父高兴得很,不过这杨牧云嘛......”

    “到时义父不想收留他么?”

    “那倒不是,”沈云目光转了转,“义父只是觉得南镇抚司这座小庙怕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了。此人目光远大,不会像你一样只求过个安稳日子的。”

    “听义父这话,是在说我没出息了?”

    “人各有志,又岂能放在一起简单比较?”沈云呵呵笑道:“人处高处不胜其寒,年轻人在官场升得太快未必是件好事。就像义父,当这个镇抚使十几年了,心里也没觉

    得有什么不平。”

    “像义父这样活得超然物外的人世上又能有几人呢?”

    “你这是在夸义父么?”沈云捋了捋胡须,“怎么我听着不像是句好话?”

    宁祖儿掩嘴笑道:“义父莫要听偏了,我是真心夸赞义父的。”

    “真是近墨者黑,”沈云微微摇了摇头,“跟着这个杨牧云,你连说话都学着拐弯了。”话音一转,“不要叫醒他,待外面风雨稍歇,夜里就送他上船。”

    “这么急?”宁祖儿惊讶道。

    “总是要送他走的,无声无息要好些,”沈云目光看向门外,“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置身于茫茫大海上,就一切都消停了。”

    ————————————

    李秀伊骑在马上,回首凝望着已渐行渐远的江华府城,颇有些恋恋不舍。

    “走吧!”李瑈过来劝道:“他是不会来的。”

    李秀伊眼圈一红,垂首轻轻抽泣了几声。

    李瑈来到江华府要带她回去时,李秀伊心里是很抗拒的,他想去找宁祖儿,想和他商量偷偷离开这里。可宁祖儿避而不见,这让她整颗心都变凉了。

    “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的话,早就出来见你了,”李瑈说道:“可见他对你并没有半分情意,你还有什么割舍不下?”

    “可是,我为他做了那么多......”

    “那是你心甘情愿那么做的,他没有逼你,也没有利诱你,”李瑈道:“你现在没了用处,他不想见你,已经说明了一切,你还不醒悟么?”

    “二叔......”李秀伊眼中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淌了出来。

    李瑈叹息一声,伸手揩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水,“秀伊,不要哭了,我们得赶紧回汉阳,我来时听说王上病重,希望你尽快赶回去,王上早一点儿看到你,心情也会早一点儿变得好些。”

    “父王又病重了?”李秀伊心中充满了担忧,一咬牙,使劲在马臀上抽了一鞭,马儿“唏律律——”一阵嘶鸣,扬起四蹄如飞而去。

    “君上,”韩明浍在李瑈身边说道:“申叔舟托我带话给君上,他愿意为君上效力。”

    “嗯,”李瑈点点头,眯起眼看着李秀伊远去的身影,“派人跟上去,路上可不能让这丫头再出什么状况了。”

    ————————————

    杨牧云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云端,踩在白如丝棉的云朵上一晃一晃的,不禁觉得好玩,便一路踩了过去。眼前亮光一眼,抬头一看,见不远处有一颗璀璨的星星闪着耀眼的光芒。快步行去,伸手想去摘下它,却没够着,他踮起脚尖,还是差了一点点。他深吸一口气,猛然一跳,终于把那颗星星抓在手中,还没来得及高兴,猛然觉得脚下一空,自云端直坠下来。

    他忍不住开始大喊大叫,眼前一黑,坠入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

    他大叫一声,睁开眼时,发现一缕强光钻入自己的眼中。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杨牧云喃喃道:“难道现在天亮了?”

    “大人,您醒了?”杨牧云看时,发现是一个熟悉的脸庞,“段成,是你?”

    眼前的人是南都时一直跟着他的段小旗段成。

    “没想到大人还记得小人,”段成笑了,接着问道:“大人做了噩梦么?”

    “唔......”杨牧云摇了摇头,只觉得身子躺在床上一晃一晃,忍不住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在海上。”段成回道。

    “海上?”杨牧云一惊,从床上跳下,顾不得穿鞋子,朝外跑去。

    眼前水天相接,周围看不到一片陆地的影子,天上几只海鸟在翱翔,自己置身于一艘海船上。

    “我是什么时候上船的?”杨牧云激动地抓住段成的双肩问道。

    “大人,你松手,疼!”

    原来杨牧云激动之下力透指尖,几乎嵌入段成肉中。

    杨牧云松开了手,段成伸手揉了揉被他抓痛的肩头说道:“昨日大人喝醉了

    ,沈大人便让我们将您抬到了船上,船是昨晚二更时开的,现在早已离开江华岛百里开外了。”

    “啊?”杨牧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不等我醒了再走?”

    “这是沈大人吩咐的,小人也不明白,”段成说道:“本来江千户是准备天亮时再行船的,可二更时雨就停了,沈大人就吩咐江千户立刻开船,不得延误......”

    “他这是怕我醒来再生事端,”杨牧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宁公子也不厚道,就这样眼看着我被装船走了。”看了段成一眼,“你不是在安南追随何启秀么?怎么又跟着沈大人又来了朝鲜?”

    段成笑道:“小人是一年前被调到朝鲜江华岛的,没想到又遇见大人。”

    “哦,”杨牧云点点头,“你说押送这艘船的是江千户,哪个江千户?”

    段成还未回答,便听到一个豪迈的声音笑道:“杨大人好健忘,在南都时你我一起在南镇抚司当值,不过几年时间就把我江某忘了么?”

    杨牧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精壮汉子向自己走来。

    “江伟?”杨牧云认出了他,四年前在南都时,江伟是沈云身边的一个百户。

    “杨大人还是认出我了,”江伟开怀笑着,一把抓住杨牧云手臂道:“走,跟江某喝酒去。”

    杨牧云只觉脑袋一阵阵晕眩,便推脱道:“我这酒刚醒......”

    “喝醉了再睡也就是了,”江伟笑道:“反正待在船上也是无聊,干脆再喝个一醉方休。”

    江伟将杨牧云拉到一间舱房里,让人端上酒菜,便关起舱门畅饮起来。

    “听说杨大人昨晚连干了三坛子酒,”江伟抓起一坛子酒在桌上重重一顿,“这份豪气当真难得,不如我们一人一坛喝个痛快!”

    “我现在酒劲未过,怕是不能如此豪饮了,”杨牧云摆摆手,“不然还没喝就得醉趴下。”

    “嗯,既如此,那就一人一碗。”江伟把两只大碗摆在自己和杨牧云面前,然后抓起酒坛倒了满满两碗。

    “江百......哦不,江千户,”杨牧云说道:“你我四年未曾谋面了,不如一边聊一边喝,如何?”

    “甚好!”江伟说道:“你当年在南都没过多久便去京城了,私下里没能聚聚,这下正好补上。来,你我先干一碗。”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唔......江千户真是海量,我不能及。”杨牧云说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杨大人是看不起江某么?”江伟脸色不悦。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昨晚酒劲未过,肚里翻腾不止......也罢,难得与江千户见上一面,就舍命陪一回君子。”杨牧云一咬牙,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江伟竖起大拇指,“好,杨大人真够意思。”端起酒坛又将两只碗满上,“既然杨大人感到不适,后面的酒就随意好了。”

    “多谢将千户,”杨牧云叹道:“四年不见,江百户就已经升为千户了。”

    “那也没你的官升得快,”江伟说道:“你我这千户不过是五品,而你是三品,还有爵位。我是远远不能及啊!”

    “江千户说笑了,”杨牧云摇摇头道:“等一回到京城,恐怕我这官职和爵位都保不住,连这性命......唉,也是难说啊!”

    “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江伟一摆手,“事情未必会像你预料的那样,皇上一直对你甚为倚重,不会拿你与太上皇的事大作文章的。”

    “但愿如江千户所说,”杨牧云道:“反正我是做好丢官罢爵的准备,说不定还要被关到锦衣卫的诏狱里,倒时江千户可不能对我避而远之啊!”

    江伟哈哈一笑,“放心,你要真被关进了诏狱,我也会找你喝酒的,因为咱们都是南镇抚司出来的。”

    “沈大人和宁公子都要一直待在朝鲜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江伟道:“他们的事我不便打听,也不便说。”

第一千零九十章 官船私商

    “算我失言了,”杨牧云毫不在意的一笑,“忘记了锦衣卫里的规矩。”

    “杨大人是文人,应该不会在锦衣卫里长久待下去的,”江伟笑道:“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

    “哦?”杨牧云看了看眼前这位相貌粗豪的汉子,他的心思远比外表来的细腻。

    “你现在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品秩了,与京师的卢指挥使平阶,要是继续待在锦衣卫衙门,想必是不会升得这么快了。”

    “有理。”杨牧云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不过我就算官阶再高,也没有锦衣卫威风,只听说锦衣卫拿人,没听说过谁拿锦衣卫的。”

    “杨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江伟哈哈一笑,“要说拿人,我锦衣卫从未含糊过。不管多大的官儿,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皇上有旨,我们也照拿不误。”

    “也不知现在朝中情势如何了,”杨牧云若有所思,“离开朝堂许久,也不知变化如何?”

    “人呢?还是那几个人,皇上未做大的人事调动,”江伟说道:“不过听说要派你的顶头上司亲自去督剿苗地了。”

    “哦?”杨牧云上了心,“皇上要让于大人去督剿苗地?莫非那里出了什么大的乱子?”

    “嗯,”江伟说道:“现在苗人逐渐势大,已成朝廷心腹之患。更甚的是,他们还将太子劫持到了苗地。”

    “啊!”杨牧云惊道:“那太子呢?救出来没有?”

    江伟摇摇头,“哪儿那么容易,好几个月来,未了救出太子,我锦衣卫南镇抚司可折了不少好手。”

    “苗人有这么厉害么?”

    江伟点点头,面色沉重,“现在苗人的首领是一对姐妹,她们掌握着一座神宫,苗人都是信神的,因此都拜那对姐妹为首领,期望在她们的领导下对抗朝廷。”

    杨牧云心头一紧,“那对姐妹是谁?”

    “杨大人也对她们感兴趣么?”江伟并不知道杨牧云与傩神宫之间的纠葛。

    “唔......我现在还是兵部右侍郎,像江千户打听这些事不过分吧?”

    “这个当然是可以告诉杨大人的,”江伟说道:“那对苗人姐妹姐姐叫姵妦,妹妹叫嫚妮。听说她们都十来岁年纪,生的貌美如花......”

    杨牧云的心乱了起来,“那朝廷与苗地之间的战事如何了?”

    “还在对峙之中,不过朝廷大军小胜了几场......”江伟顿了顿道:“苗地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大军行进不易,因此未有大的进展。”

    “噢,”杨牧云心弦稍松,“皇上这样做难道不顾太子的安危了么?”

    “太子又非皇上亲生,”江伟嘿嘿笑着说道:“苗人以为劫了个宝,其实搬去了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太子一被劫去苗地,皇上立刻便封懿贵妃之子为太子。”

    “懿贵妃?”杨牧云离开大明日久,并不知道李惜儿被封为懿贵妃的事。

    “杨大人还不知道吧?那个被皇上纳入后宫的李惜儿为皇上生了一个儿子,因此被封为了懿贵妃。”

    “哦,原来是这样......”杨牧云想起了周梦楠和紫苏,她们应该也生了,但不知是男是女。

    “杨大人想念远在京师的家人了吧?”江伟睨了他一眼道:“不要紧,你很快就能跟他们见面了。如果一路顺风的话,大概十天半月就可以抵达天津了,从那里上岸,骑快马不到一天便到京师。”

    “听江千户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望眼欲穿了。”

    江伟哈哈大笑,为他的碗里满上了酒,“你我好好大喝上几顿酒,再蒙头睡他个昏天黑地,一睁眼,便到大明,岂不痛快。”

    “江千户说笑了。”

    “非是说笑,”江伟一拍酒坛子,“这次去朝鲜,事先在船上装了许多酒,就算敞开了喝,每天喝上几坛,到天津也是喝不完的。”

    “哦?”杨牧云惊讶道:“船上的酒是江千户从大明带来的,非是购自朝鲜?”

    江伟摇摇头,骂了一句,“这鸟地方,居然推出禁酒令。连找个喝酒的地方都难,更别说买酒了。”

    杨牧云默然,朝鲜是个小国,所产粮食有限,而酿酒是需要大量粮食的。一旦闹了灾荒,粮食歉收,民间就会饿倒许多人,影响国家稳定。因此推出禁酒令是很必要的,不过不过禁酒令虽能限制民间酿酒卖酒,可却管不到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他们都藏有不少好酒。

    说到这里江伟得意的一笑,“我将许多坛酒卖到朝鲜汉阳的黑市,很是抢手呢?许多买家愿以高价买酒,一坛普普通通的黄酒在南都卖三两银子,可运到汉阳,能卖到十两呢?”

    杨牧云一笑,“江千户这一趟赚了不少钱吧?”

    江伟却摇摇头,“大部分酒是沈大人购置的,我不过管运置朝鲜而已,算起来这钱还是沈大人占了大头。”

    “跟着沈大人倒是发财得紧呐!”杨牧云笑道。

    “那是,沈大人何时曾亏待了弟兄们?”江伟大笑着说道:“沈大人在朝鲜又低价够置了不少人参,卖到大明,又能赚不少银子。朝鲜这地方没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就是上等人参不少,这东西在大明可紧俏着呐!”

    杨牧云听了心中暗自佩服,没想到沈云除了做官之外,经商也很有天分,跟周梦楠有的一比。

    “你是不知道,这海上的生意最是挣钱,”江伟侃侃而谈,“周围的朝鲜、日本、琉球诸国都需要大明的东西,只要能够做大,保证南镇抚司的每个弟兄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杨牧云心说怪不得沈云会出现在朝鲜,封皇命截住朱祁镇倒是其次,更大的原因恐怕就是这海上的走私生意。自朝廷将都城迁至北京后,南都的地位便不如开国时重要。南都城虽还有一套官僚体系,与京师相类,但大都是闲职。就连南都的锦衣卫都闲得无聊开始做走私生意了。有锦衣卫的身份掩护,又有谁敢来查?沈云这海上生意自然做的是风生水起。

    “这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哪个清流御史参上一本的话......”

    江伟满不在乎的一摆手说道:“朝中谁敢寻锦衣卫的晦气?除非他是活腻歪了。”

    杨牧云一笑,“听江千户这么一说,我也不想继续待在京师做官,干脆回南都重新跟着沈大人。”

    “也是,”江伟笑道:“当官不就是求一份俸禄么?在京师哪里像待在南都这样自在?沈大人对你可是欣赏得很,想将你和宁祖儿一样留在身边好好培养,谁知皇上的一道圣旨就把你给调到京师了。”

    ......

    两人嘻嘻哈哈说了很多话,就像许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天色渐渐暗了,两人依然谈兴盎然,江伟大声叫道:“来人,掌灯!”

    杨牧云又有了醉意,摆摆手,“江兄,不能再喝了。”话一多,两人的关系也变得亲近起来,江千户也变成了江兄。

    “怕什么?”江千户嘴里喷着酒气,“在海上左右也是无事,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喝醉了去睡便是,难道还在船上枯坐无聊不成?”

    杨牧云想想也是,便随他吩咐去了。

    两人又喝了许久,眼皮都睁不动了。杨牧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却见过来一人将他扶住。乜了一眼,是段成。

    “段成啊!你也来喝一碗......”杨牧云大着舌头说道。

    “这酒可金贵得很,哪里轮到小人喝了?”段成笑道:“小人扶大人回去休息。”

    两人刚出了舱门,就见一人匆匆进了船舱。

    “江大人,有船向咱们这边靠过来了?”那人向江伟禀道。

    “哦?”江伟朦胧的醉眼变得清醒了几分,“是什么人?”

    “从他们打的信号来看,应该是汉阳大商尹氏的船!”

    “是他们?”江伟皱了皱眉,“他们怎么现在才来?”抓起舱壁上挂的刀,“走,去看看。”刚走到舱门,一阵风吹来,他头脑一阵晕眩,身子一歪。

    “大人小心,”那人忙上前将他

    扶住,“要不小人去请任副千户过去与他们洽谈?”

    “不用!”江伟伸手将他推至一边,“我没喝多,我现在头脑清醒得很呢!你要是敢叫上任柄辉,小心我捏碎了你的脑袋!”

    “是是,小人失言!”

    ......

    汉阳尹氏是汉阳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商户,除了做各种生意之外,还兼做海上走私。大明是严禁海上贸易的,许多大明紧俏的商品无法自正归渠道购得,便只能靠走私偷偷交易。这一次他们向江伟商谈购进一批酒水,怕被官府发现,便移到海上交易。

    江伟眯着眼看去,果然在火光映照下,来船的旗幡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尹字,是尹氏商户是旗号没错。不由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个时候才来,老子还以为他们不要了呢?”吩咐手下,“靠过去。”接着又喃喃自语了一句,“待会儿非再加他们三成价不可!”

    ......

    “段成,”杨牧云也看到了海上来船,“这也是南镇抚司的船么?”

    “不是,”段成摇摇头道:“那是汉阳尹氏商户的船。”

    “哦......”杨牧云不言语了,眼看两条船越靠越近,忍不住又问:“那条船怎么靠过来了?”

    “他们向江千户购了一批酒水,约定了在这海上交货的。”段成解释道。

    “唔......怪不得。”杨牧云心说这船上酒水不少,江伟应该不会把这些酒水再运会大明的。

    “走吧!”杨牧云移开了目光,在段成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舱房。

    “大人,如果没别的事,小人告退!”段成正欲退下,却被杨牧云叫住。

    “段成,你我有缘又在这里相见,”杨牧云说道:“你可愿意随我回京城?”招揽之意溢于言表。

    “这......”

    “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杨牧云声音和缓的说道:“你我在南都时相识,说起来也算是老交情了。如果回京之后能够不得皇上怪罪的话,我还是很想你留在我身边的。”

    段成脸色一阵激动,“能得大人照顾,是段成的福分,如蒙大人不弃,小人愿跟随左右。”说着扑通跪了下来。

    在跟随杨牧云的那段日子,他对这位年轻的上司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杨牧云离开南都时,他颇有些恋恋不舍,如今见杨牧云飞黄腾达,他是很愿意重新投效的。从心底里,他不认为杨牧云回到京师会得到皇帝的严惩,不然自沈大人到江千户,也不会对他客客气气的了。自己在锦衣卫这么些年来,一直是个小旗,如果能攀上杨牧云这棵大树,前途可就......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两眼放光。

    杨牧云笑着将他搀起,“你我之间用行得如此大礼么?赶快起来。”突然头感到一阵发晕,身子一晃。

    “大人,您没事么?”段成忙扶住他,“小人给您端一碗醒酒汤来。”

    “不用了,”杨牧云摆摆手制止他道:“这点儿酒算不了什么,睡一觉也就好了。”

    “那小人扶您歇息,”段成小心扶着他躺到床上,“几年未见,大人的酒量涨了许多呢?”

    杨牧云笑笑,没有说话。

    “大人以后还是少饮些酒的好,”段成劝道:“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你能跟我说这些,看来平常不怎么贪杯!”杨牧云看了他一眼。

    “大人说对了,”段成有些局促,“小人不喜此道,大人不会见怪吧?”

    “不会,”杨牧云笑道:“你要是个酒坛子,我也不敢让你跟在身边的。”

    “自大人离去后,小人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大人,”段成一脸至诚,“听说大人在京师加官晋爵,小人心里着实替大人欢喜得紧。”

    听他说了这些,杨牧云也有些动情,“说实话,我这几年起起伏伏,经历了不少坎坷......好在都熬过来了。”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又陷囹圄

    “只要大人不再忤逆圣意的话,今后一定会平步青云,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你也认为我不该护送太上皇回京么?”杨牧云眉梢微微一挤。

    “请恕小的多言,”段成有些诚惶诚恐,“天下谁再大也大不过皇上,这一点大人应该比小人更明白。”

    杨牧云神色流露出一丝不悦,向段成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人告退!”段成向他深深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杨牧云感觉脑筋晕得越来越厉害,便吹熄了灯烛,躺了下来。

    ......

    睡梦之中,杨牧云隐隐听到一阵打斗之声,心中一惊,“难道碰见了海盗?”江伟所驾驶的是大明官船,朝鲜水师都得避让三分,能够在这艘船上大打出手的,除了倭寇海盗,再无旁的人有这么大胆子。

    杨牧云想要起身,头晕得厉害。心中微觉奇怪,他喝的酒并不很多,怎么酒劲还丝毫未退?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握住一把刀鞘,还好,从虾夷岛带来的那两把宝刀还在。

    他拔出刀来,一阵头重脚轻,踉踉跄跄的来到门前。忽然,“砰——”门被撞开,几条黑影冲了进来。

    “不好!”杨牧云深吸一口气,挥刀劈去,却劈了个空,“嚓——”刀锋砍在了舱壁上。他慌忙抽刀,忽然手腕一麻,拿捏不住,撒手后退,眼见一条黑影向自己扑来,避无可避,身子一缩猛朝他胸口撞去。可触碰到的是极为绵软之处,不由一愕,原来是个女人。对方被他撞至一旁,杨牧云不及细想,借着他闪开的缝隙冲出了舱门外。

    蓦然身子一紧,却是全身被一张渔网给紧紧罩住,动弹不得。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悠悠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身处哪里,是何时辰。

    头脑还是一阵阵的晕眩,他一咬牙,双手撑在地上,一使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走了几步,没有感到脚下有一丝晃动。

    “这不是在船上?”杨牧云心中有些疑惑,俯下身子朝地上摸去,手触碰之处,是冷冰冰的地面。而不是木制船板。

    难道自己是在陆地上么?杨牧云心中带着这个疑问双手平举,一边探索一边向前走去,没多远,便触碰到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然后再折向另一边继续走......

    不大会儿工夫,杨牧云便心里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他是身处于一个山洞之中,很可能是在自己被擒后被那伙人关在了这里。

    “这是些什么人呢?连锦衣卫的官船都敢打劫?”杨牧云拍拍额头,理了理思绪,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只记得他被段成搀扶着回去休息时,看到一艘船靠了过来。据段成讲,那是汉阳尹氏商户的船,难不成是与自己交手的是尹氏商船上的人?他摇了摇头,一个商人能有多大胆子,敢向大明锦衣卫的官船动手?

    也不知江伟他们怎么样了?虽然他对江伟了解不深,可也明白这个能做到锦衣卫千户的人武功不俗,不可能轻易被人所执。但既然自己已被人擒至这里,那么江伟等人也是凶多吉少了。由此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对江伟的行踪了解的一清二楚,一俟他远离海岸,便即动手。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呢?杨牧云的头又开始晕了起来,他悚然一惊,难道酒里被人下了药?对,一定是这样,自己纵然醉酒,也不至于晕成这样,而且功力不开,使武功大打折扣。就像之前在船舱里劈出的一刀,若是平时,那人定然躲不开。唉!还是不应贪杯啊!自己平时很少喝酒的,最近喝醉的两回,第一回在自己醉的人事不知时被沈云和宁祖儿扔上了海船,这一回又被扔回了岸上。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迫使自己清醒一些,耳朵贴上石壁仔细倾听,却什么也没听见,只隐隐听到了一阵浪涛声。这说明自己所处的山洞离海边不远。

    他在黑暗中又仔细摸索了一阵,却没能摸到山洞的出口,想来自己是被关在

    这里了。

    “他们会如何处置我呢?”杨牧云心里有些忐忑,如果要杀的话,在船上时就可以把自己一刀给砍了,然后扔进海里。想到这儿,杨牧云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对方劫江伟的船,应该为的是求财。江伟此番押送自己回大明,一定还装载了不少财货,沈云私下里进行海外贸易,赚的盆满钵满,定引起不少人眼红,因此出手劫上一票也很是正常。

    他一阵胡思乱想,头脑又变得晕晕沉沉起来。

    “我一定不能再睡了,”杨牧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看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奇怪,他们里面怎么还会有女人呢?”想起撞向对方时软绵绵的触感,一定是女人的胸部无疑。劫船的人里有女人,是很罕见的事。这样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他身子倚着石壁,眼看再也支撑不住,又咬了咬嘴唇,后脑重重撞击了几下石壁,疼痛的感觉使他逐渐麻痹的神经又变得活跃了起来。

    “一定会有人来的,”他心中秉持着这个信念,“一有人进来就有了出去的机会。”

    ————————————

    汉阳,景福宫。

    李瑈送李秀伊入康宁殿后,见她扑入李珦怀里痛哭时,便默默的退了出来。

    他在殿外静立了一会儿,正欲离开时,却被朴内官叫住。

    “大君,”朴内官满脸堆笑的道:“您先别急着走,王上还有事与您商量。”

    “哦?”李瑈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么晚了,王上不歇息么?”

    “自金宗瑞离开后,王上经常忙到三更以后,”朴内官道:“不知都劝了多少次了,王上执意不听,唉......”说着摇了摇头。

    “王上如此勤政,乃国家之福,”李瑈笑道:“不过也得保重身体才好。”

    “大君说的是......”朴内官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王上昨晚又咳出血了呢?”

    “哦?”李瑈目光一闪,“当真有如此严重?”

    “奴婢一直服侍在王上身边,这事千真万确!”

    “多谢朴内官告知,”李瑈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了过去,“内官辛苦了,一点意思而已,拿去喝茶。”

    “多谢大君,”朴内官眯起了眼,捏了捏那钱袋子,珍而重之的揣入了袖子里,“大君请稍待,等平昌郡主离开后,您就可以进去了。”

    “有劳内官了。”

    ......

    李瑈进入康宁殿后,见李珦正襟危坐,一脸肃然的看着自己,不由心里一凛。

    “二弟,”李珦目光凝望着他道:“这趟辛苦你了。”

    “为王上分忧,乃是为臣之道,”李瑈垂首道:“臣弟不敢居功。”

    “嗯......”李珦微微颔首,“你做的很好,行事也一直很低调,希望在其他方面也不要出什么乱子。”

    李瑈心中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能做到心口如一的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李珦道:“君臣相携能走的长久之道,便是相知相信,你能让孤信任你么?”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拉得很长。

    “臣弟......”李瑈额头渗出绵绵的细汗,俯身跪倒在地,“臣弟不才,愿听王上教诲!”

    李珦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是孤身边最为倚重之人,一定要正人正己,这样才能不辜负孤对你的期望!”

    “臣弟从不敢有所懈怠,”李瑈以额触地,“如有不到之处,还望王上明言。”

    李珦看看他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尹多勋是谁?”

    “尹多勋?”李瑈脸色微变,手指抠着地缝说道:“他......他是臣弟的内弟。”李瑈的夫人尹氏,是尹多勋的姐姐。

    “哦......”李珦点点头,“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他......不过协助

    内人打理一些内务而已。”

    “当真如此么?”李珦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他的内务打理的有些过于宽泛了。”见他没有说话,继续道:“孤自继位后,天降灾像,各道旱涝频仍,一些地方粮食绝收,百姓卖儿卖女,这些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臣弟......臣弟当时主持咸吉道军务,对地方民生之事不甚了解。”

    “哦......”李珦目光瞪视着他,“但孤下了禁酒令这事你知道吧?”

    “臣弟严令军中之人饮酒,绝不敢犯禁!”

    “但是有人奏称说你卖酒给女真人,这是真的么?”

    李瑈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有丝毫犹豫,忙道:“回王上,这不过是臣弟对付女真人的一种策略罢了。”

    “军中的事,孤不宜多问,”李珦加重了语气,“孤只是想知道,你卖给女真人的酒是哪里来的。”

    “酒是从大明商人处购来,臣弟不敢卖入民间。”

    李珦唇角微微一掀,“这个生意很赚钱吧?”

    “回王上,当时金宗瑞当政,一再克扣咸吉道军饷,臣弟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如今臣弟得王上信任,执掌中枢要务......”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李珦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孤出这禁酒令是希望我国朝野能够上下一心,共渡难关。你作为王室重臣,更应该深体孤意才是。”

    “臣弟回去后一定重重惩治尹多勋,”李瑈连忙表态,“臣弟管教不严,请王上治罪!”

    “二弟,”李珦深深道:“我李氏能够当政朝鲜,乃上天眷顾。你我兄弟君臣一心,万事可为!咳......”说到这儿咳嗽起来。

    李瑈见他咳得满脸通红,有些不安的道:“王上,臣弟去请内医来。”

    “不必,”李珦待咳嗽稍歇,喘着气道:“孤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你不必大惊小怪。三弟为人放荡,朝中很多事需要你来帮衬孤了......”

    “臣弟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李珦的咳嗽声平息下来,看了他一眼道:“如今我国内官商勾结,走私成风,不可不查,此事孤就交给你去办吧!”

    “此事关重大,臣弟怕力不从心。”

    “有孤在你背后支持,还怕什么?”李珦道:“尹多勋的事你自己处理干净,千万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李瑈抿了抿嘴唇,面露难色。

    “怎么?你还有何难处?”

    “回王上,”李瑈说道:“如果真要出重手打击走私之风的话,恐怕国内无人能够应这差事!”

    李珦眉毛一挑,“难道要孤亲自出面么?”

    “王上......”李瑈踟蹰了片刻,“怕是您亲自出面也是于事无补。”

    “什么?”李珦脸色一沉,“如今权臣已倒,还有谁敢无视王命么?”

    李瑈不答,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李珦看出他比划的是日月形状,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天朝不也是严禁海外走私贸易么?”

    “如今形势不同以往了,”李瑈说道:“大明新帝即位,雄心勃勃,欲重开海上通路,以期永乐朝时万国朝供的盛况,而主持与我国贸易的,是大明南镇抚司镇抚使沈云,王上欲将走私贸易断绝,就要先动此人。”

    李珦哼了一声,“狐假虎威,不过一小小的从四品镇抚使,也敢干涉我国朝政么?”

    “王上,您当然可以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李瑈说道:“可是世子还未得到大明的册封,有些事还是放在一旁缓一缓再去办的好。”

    李珦身子一震,每一位朝鲜国王和世子都要得到大明的册封,这已成为定例,如果得不到天朝的支持......也沉吟良久,方长叹一声,“就如你所言,查禁海上走私一事,就先放一放吧!”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洞窟训话

    李瑈小心的说了一句,“如果王上真的想杜绝海上走私贸易,就得想个法子将沈云支走。”

    “哦?”李珦额头微抬,“你可有法子?”

    李瑈微微摇头,“海上贸易是杜绝不了的,王上与其想着如何禁绝,不如彻底放开,派专职官员监管,还能增加财税收入。”

    李珦目露复杂之色,思忖良久方道:“你说的孤会好好考虑,你去吧!孤累了......”

    “臣告退!”

    ————————————

    在黑漆漆的洞窟里,杨牧云又冷又饿,蜷缩在洞窟一角似睡非睡。

    朦朦胧胧中,杨牧云只觉一道微弱的光线穿透进来,睁开眼看去,不知何时洞窟一边打开一道石门,光线是从石门外透了进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两道人影朝杨牧云走来。

    杨牧云站起身子,见那两人在距离自己丈许处站定。

    其中一人说道:“杨牧云,请跟我们来吧,我们少主想要见你。”是个女子的声音,还颇为熟悉。

    “咦?”杨牧云惊讶出声。抬眼看去,那两人脸上都蒙着黑巾,看不到本来相貌。

    “怎么?”那人目光一闪。

    “我与姑娘定然相识吧?”

    那人却冷冷道:“你还没有睡醒么?还不快走!”

    ......

    杨牧云跟在那两人的后面走出了石窟,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他两眼都睁不开,他手搭凉棚眯着眼朝周围看去,却见自己身处一崖壁上,一边是石窟洞口,另一边是悬崖,崖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不断卷起几丈乃至几十丈高的巨浪,咆哮着拍打着崖底。

    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向两边,一条崖壁上的山路弯弯曲曲的通向山顶。

    那两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去,杨牧云在后面跟着。

    两人体形婀娜,走的不紧不慢,显然都是女子。

    “她们嘴里说的少主是谁?”杨牧云心中充满了疑问,“难道是朝鲜国内的哪个帮派?这个少主的胆子可真大,连大明锦衣卫的官船都敢打劫。”

    三个人两前一后,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块平地,再向前走被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那两个蒙面女子定住了脚步,转向杨牧云,其中一名女子说道:“杨牧云,你把眼睛闭上。”

    “唔......做什么?”

    “让你闭上就闭上,哪儿那么多废话。”那女子有些不耐烦。

    杨牧云只得听她的话闭上了双眼。

    额头一紧,他的双眼被一条丝巾蒙住,紧接着一根木棒戳到他的手心里。

    “攥紧了,”那女子冷冷道:“跟着我们走,不要停。”

    ......

    杨牧云像瞎子一样被两个蒙面女子拉着走了许久,最后停下脚步,摘去蒙巾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石室中。

    石室四周的石壁上燃着数十跟巨大的火烛,照得整间石室如同白昼一般。

    石室正中是一张石榻,一个人坐在石榻上正看着自己。

    那人身穿一身白色儒衫,白皙的面庞俊秀之极,乌黑的秀发梳成一个发髻,用一根碧玉簪子挽住,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东西,仔细看,居然是一只狐狸,它双目一瞬不瞬的瞪视着杨牧云。

    “是你?”看到他时杨牧云大骇,有如见到了鬼一般。

    那人却淡淡的一笑,“杨大人,你我可真有缘,竟然在这个地方又见面了。”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杨牧云眼神飘忽不定。

    那人唇角微微一掀,“这都是拜大明朝廷所赐,对我圣教百般打压,不得已,便来朝鲜避避风头。”那人口中的圣教便是观音教,而他便是观音教的少主。

    “江千户的船便是你带人劫的?”杨牧云脸上阴晴不定,想起过去几年在庐州的山中古宅里,开封城的周王府,居庸关城内,都少不了观音教的影子,心中有些不寒而栗。

    “你说呢?”少主目光一闪,“不然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那江千户呢

    ?他们又在哪里?”杨牧云又问。

    “你可真有趣,”少主目光带着一丝戏谑打量了杨牧云一眼,“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去问别人。”

    “唔......少主如想杀我当时就将我扔到海里去了,又何必把我关在这里呢?”

    少主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你想知道原因么?”轻轻抚摸着白狐的皮毛,“留你性命不代表我不想杀你,而是慢慢折磨你,让你受尽了苦楚之后再取你性命。”

    杨牧云心中一寒,“看来少主对我的印象深得很。”

    少主冷笑一声,“那是当然,你纵然化成了灰,我也是要挫上几把的。你坏了圣教的不少大事,我圣教上上下下都恨你入骨。”声音微顿了一下,“说吧!你想要个怎样的死法?”

    “我有的选么?”杨牧云叹道:“只求死得不太难看就好!”

    “我倒有一法子,你想听么?”少主目光一转,“就是让我怀里的小白将你慢慢咬死,你觉得如何?”

    白狐瞪着杨牧云的目光眨了几下,发出吱吱的叫声,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像是要择人而噬。

    杨牧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着他流露出恐惧的样子,少主得意的一笑,“你怕了么?怕了的话可以开口求我,我可能会考虑饶你一命。”

    杨牧云不自然的笑笑,“少主为杨某选的这种死法倒有趣得紧。”

    “是很有趣,我真想看看小白会几口将你咬死,”少主抚摸着白狐的皮毛,“我会让他慢慢咬,咬上个几天,再将你咬死。”

    杨牧云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斗颤起来。

    少主眯起了眼,那目光就像猫看着自己爪下的老鼠一样。

    杨牧云叹了口气,“少主杀杨某容易,可杨某未能办成一件事,未免心中遗憾。”

    “你想办的事,与我何干,”少主冷冷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受死的好。”

    “我与少主相识四年,自南都到开封,再到居庸关,又来到这里,发现少主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怎样颠覆大明王朝,是么?”

    “你是想跟我叙旧?”少主冷然道:“这只能让我更加恨你,在庐州的圣教总舵,你居然......”说到这里目光变得冷厉起来,就像是两把无形的刀锋扫向杨牧云。

    杨牧云一怔,忆起那日观音教总舵里这位少女沐浴时的香艳场景,不由打了个哆嗦,“当时杨某是无心之失,绝非有意。”

    少主哼了一声,“比起取你的命,我更想把你这对眼珠子挖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忆深刻,可见是多么在意那件事。杨牧云恐惧略带尴尬,“杨某的性命和眼珠子都握在少主手里,少主如高兴的话,可随时取走。只是少主能让杨某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么?”

    “你这算是在求我么?”

    杨牧云默然不语。

    “你的心愿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答应你?”少主冷冷道:“也罢,你讲出一个我能答应的理由,要是讲不出,就别再提了。”

    “杨某办完这件事,纵然少主不杀我,我也命不久矣!”

    “哦?”少主的一对秀眉略向上挑了挑,“此话怎讲?”

    “杨牧云是一路护送太上皇回大明的,”杨牧云说道:“少主消息灵通的话就应该知道,皇上并不希望太上皇回去。”

    “怎么说你是在违抗圣意办这件事?”少主额头微蹙,“那你究竟所图为何?”

    “如果说出这个理由少主会觉得很可笑,不说也罢,”杨牧云道:“如果我办成了这件事,皇上肯定会降罪于我,说不定还会将我赐死!”

    “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让你办成这件事。纵然我不杀你,大明皇帝也不会饶了你?”

    杨牧云点了点头。

    “有意思,”少主悠悠笑道:“这个世上还真有人挖空心思去自寻死路的。”

    “请少主成全!”杨牧云一脸认真的说道。

    少主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你编造这么一个理由想骗我脱身,不觉得可笑么?”

    “杨某句句是实,

    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行了,”少主打断他的话道:“发这样无聊的誓有什么用,不过是唬人罢了!”

    “少主神通广大,算无遗策,”杨牧云淡定的说道:“能够算准江千户的船何时启程,还能顺利将船劫下。杨牧云的话是真是假,还能瞒得过你么?”

    “你死到临头,拍几句马屁就能蒙混过关么?”少主乜了他一眼,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先抽他一百鞭子!”

    “是!”两名蒙面女子上前欲要脱他。

    杨牧云一甩手,“我自己会走!”说罢转过身一步步离去。

    ......

    石室外传来了响亮的皮鞭声,却没听到一声惨叫。

    “这个家伙,骨头倒硬!”少主心中暗道。

    石室内一名蒙面女子盈盈来到她面前,“少主,不要再打了,这一百鞭子下去,他哪里还有命在?”

    “怎么?你心疼了?”少主瞄了那女子一眼,“你们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而已,就值得你为他求情?”

    “少主,”那女子道:“我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并没有蒙骗少主。”

    “哦?”

    “杨牧云确实一心护送朱祁镇回大明,这中间经历了很多坎坷,”那女子道:“而大明皇帝千方百计阻止朱祁镇回京也是真的,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沈云便是暗地里受了大明皇帝的指派才阻住杨牧云一行,这是我亲眼所见。”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让我饶了他么?”

    “不,我只是觉得他所行之事少主如果能够加以利用的话,或许是我教的一个机会。”

    “哦?说来听听。”

    “杨牧云所行之事有一个结,那就是为什么大明皇帝不希望朱祁镇回去呢?”

    “朱祁镇原本是皇帝,是因为土木堡之败被俘才给了朱祁钰登基的机会,如果朱祁镇回京后,那么朱祁钰的皇位让是不让呢?”

    “少主真厉害,一下子就说出了症结所在,”蒙面女子赞了一句,“但如果朱祁镇真的回了京,朱祁钰甘心让出皇位么?”

    “当然不甘心,”少主撇撇嘴,“换成是我也不会让的。”

    “那朱祁钰究竟怕的是什么?是怕有人打着朱祁镇旗号作乱,”蒙面女子说道:“毕竟朱祁镇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其影响力还在,他留在京中,对朱祁钰实终是个威胁。”

    少主目光凝视着她,忽尔一笑,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蒙面女子又向前挪了几步,离她更近了些。

    少主伸手摘下了她脸上的蒙巾,露出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容。杨牧云要是在旁边的话,定会大为惊异,因为这个蒙面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汉阳第一美人南美贞。

    少主轻抚着她的脸颊,叹道:“你可真美,连我都被你迷住了。”

    南美贞俏脸一红,“少主说笑了。”

    “我说的可是心里话,”少主叹息一声,“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人,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搂在怀里了。”

    南美贞的脸更红了。

    “这世上美貌的女子不少,可像你这样既美貌又有见识的女人就如那凤毛麟角一般了,”少主说道:“让你待在梨花院里,真是可惜了。”

    “多谢少主夸赞,”南美贞被她抚摸得脸上痒酥酥的,咬着嘴唇说道:“那杨牧云他......”

    “来人,”少主大声道:“去告诉外面,不要再打了。”

    ......

    杨牧云浑身已是遍体鳞伤,被托回了洞窟后,他只觉浑身皮肤有如断裂般剧痛。

    正强忍痛楚时,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清凉,一脸讶异的侧目看去,之见一蒙面女子正用手在自己背上涂抹着什么。

    “多谢了......”这句话他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的。

    “疼吗?”蒙面女子关心的问。

    “还好!”杨牧云想笑,但却看起来比哭还难看,“总比被她养的狐狸咬上几口要好些。”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洞窟春色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贫!”蒙面女子瞪了他一眼,“看来抽得你还不够!”

    “不过才抽了三十四鞭而已,”杨牧云笑笑,“也多亏了你求情,要是真抽足一百鞭子,我恐怕已经晕过去了。”

    蒙面女子眨了眨眸子,“你怎么知道是我为你求的情?”

    “猜的,”杨牧云强笑道:“看来我猜对了。”

    “你呀,再聪明也躲不过这一顿鞭子。”蒙面女子的纤手抹在一处很深的鞭伤上,杨牧云忍不住呻吟一声。

    蒙面女子秀眉一蹙,“你倒底做了什么事让少主这么恨你?”

    “很多,”杨牧云悠悠道:“足以让她恨不得杀死我十回。”

    “有这么严重么?”蒙面女子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色。

    “在这里遇见她是我命中一个劫数,”杨牧云叹道:“看来我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蒙面女子沉默不语。

    “如果我死在了这里,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蒙面女子默默道。

    “把的骨灰带回大明,”杨牧云说道:“念着你我在汉阳相识一场,这个要求不为难你吧?”

    “你......”蒙面女子一怔,“你知道我是谁?”

    “美贞小姐的风情,不同于世上任何一个女子,”杨牧云道:“纵然遮住面容,我又如何瞧不出来呢?”

    蒙面女子双眸直勾勾的盯了他一会儿,摘去自己面上的蒙巾,露出了绝美的姿容。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南美贞轻叹一声,“你不该在那艘船上的。”

    “看来那日你行船去江华岛,也不是偶然,”杨牧云道:“那时我已经预料到了,还以为你是冲着太上皇来的。”

    “少主要对付的人是沈云,”南美贞说道:“没想到他不在那艘船上......”涂抹完他身上的伤口,站起身来,“你好好歇息,我会随时来看望你的。”说着转身离去。

    ......

    南美贞独自一人行走在暗黑的甬道中,心中砰砰乱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杨牧云这个样子,心里分外难过。难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吗?对这个男子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没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产生过,无论对方身份多么高贵,有多么的睥睨不可一世,在她的心里都没有留下半分印记。但杨牧云不一样,这个男子一露面就使沉寂已久的芳心活泛起来......这就是人常说缘分么?

    蓦然一条影闪现在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是璟雯,她顽皮地一笑,做了鬼脸。

    “死丫头,你做什么?”南美贞佯怒。

    “你去了哪里?”璟雯目光盯着她问。

    “我去哪里与你有什么相干?什么时候轮到你问了?”南美贞故作镇静。

    “你去看她了吧?”璟雯说到这里话音一转,“我可什么都看到了。”

    “你......”南美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淡淡道:“你想怎样?”

    “你说呢?”璟雯嘴角微微一翘,“如果我要把方才的事告诉少主的话......”

    “你去说好了。”南美贞俏脸一板。

    璟雯的两眼眯了起来,“师姐,要去说的话我早就去了,还在这里跟你废什么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南美贞秀眉微蹙。

    “我不过是在提醒师姐,”璟雯说道:“少主心里是很在乎你的。”

    “那又如何?”

    “师姐,你别不在意,”璟雯面容一肃说道:“现在少主身边献媚的人多了去了,特别是那花若香,简直能媚到人的骨子里去。你真不怕她将你在少主心里的位置给夺了去啊?”

    “她喜欢的话尽管去夺好了,”南美贞像是毫不在意,“我不会跟她争的。”

    “师姐,你......”璟雯摇了摇头,“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不知么?那个美黛子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你难道忘了吗?”

    南美贞娇躯一震,默然不语。

    “少主喜欢的人是不允许她再爱上其他人的,”璟雯告诫道:“不然会害了别人,还会引火烧身,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姐妹,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南美贞咬了咬嘴唇,睨了她一眼道:“你打算怎样?”

    “我不过是告诫师姐一声罢了,”璟雯一脸诚恳,“你千万不要再私底下去见那个杨牧云了,这里到处都是少主的耳目,不定谁就把这事捅给少主,倒时......”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南美贞道:“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不会让人拿住把柄。”

    ......

    一间豪华的石室内,锦帐簌簌抖动,里面还响起了女子的娇吟声。

    这个声音传入南美贞的耳中,不禁使她的俏脸微微一红。

    “宝贝儿,舒服么?”这是少主的声音。

    “嗯......”女子的声音充满磁性,让人听了不由心里一荡。

    紧接着锦帐又是一阵抖动,女子开始喘息起来。

    待喘息声稍些,就听少主道:“你走吧!”

    “不......”女子的声音发嗲,“少主,你就让我留下吧!”

    “今晚我要留下的人不是你,”少主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走!”

    帐帘一掀,一个女子满脸不情愿的一边穿衣一边从榻上站起身来,她美丽之极的容颜带着一种风骚入骨的魅惑。轮相貌,她只比南美贞稍逊,但妩媚犹有过之,让人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到肚子里。

    当她看到南美贞时,妩媚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来到南美贞身边,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你可要小心,少主有话要问你的。”见南美贞脸色微变,一声媚笑,款款去了。

    “美贞,你来了,过来。”少主隔着锦帐对南美贞说道。

    南美贞犹豫了片刻,缓步上前掀开锦帐坐在了榻上。

    少主见她并没有宽衣解带,眯起了眼,“你去看他了。”

    “嗯。”南美贞回应的声音很轻,但却没有一丝犹豫。

    “你喜欢他?”少主又问。

    南美贞微摇螓首。

    少主一声叹息,“我现在真想被人抽一顿鞭子,好享受一下你涂抹药膏时的感觉。”

    南美贞抿了抿嘴唇,一声不吭。

    少主看着她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么?”

    南美贞又摇了摇头,“我对少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少主笑了笑,目光凝视着她道:“可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忠心,还有一颗心你会给我么?”说着伸手向她胸口摸去。

    南美贞身子稍稍向后一缩,少主摸了个空。

    “怎么?这么快你的心思就变了么?”

    “美贞对少主的心思从未变过,”南美贞面色淡然的说道:“只是就这样与少主同榻而眠的话,未免心不诚了。”

    “哦?”少主的眉毛向上挑了挑。

    “我刚去看过了那个杨牧云,需要沐浴更衣,这样才显得尊重少主。”南美贞神情很自然的说道。

    “那你为何不沐浴更衣后过来呢?”

    “因为心情很不爽。”

    “哦?是因为我把你叫来这里么?”

    “不是,”南美贞抬起眼帘,很认真的说道:“因为我在少主的床上看到了花若香那个贱人。”

    少主笑了,她对南美贞的话感到很满意,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吃另一个女人的醋,这让男人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虽然这个少主并不是男人,但她像男人一样喜欢并拥有女人,而且不容许自己喜欢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南美贞这样回答,证明了她在情感上也是忠于自己的。

    “你要是不想我身边有其她女人的话,”少主拉着她的手说道:“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那可不行。”

    “嗯?为何不行?”

    “那样的话我如何为少主办事呢?”南美贞淡淡道:“难道少主希望美贞像那个花若香一样终日在少主身边献媚么?”

    “唔......有理。”少主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让美贞去梨花院不就是少主吩咐的么?”南美贞道:“美贞决不负少主的期望。”

    “我相信你,”少主挑逗似的勾起她的下巴,“不知我吩咐的事你办得如何了?那个李瑈有没有到你那里去。”

    南美贞微摇螓首,“李瑈不是李瑢,他轻易不近女色。”

    “要是很容易得手,我也不让你出面了呢!”少主目光凝视着她,“让你这么美的人去接近其他男人,我怎舍得?”

    “我是为了摆脱李瑢的纠缠才去故意去和杨牧云亲近的,”南美贞说道:“这件事美贞必须要给少主解释清楚。”

    “你不必解释,我心里明白,”少主目光一眨不眨的说道:“只是你可不能动了真情,这样我会吃醋的。”

    “我只是怕杨牧云死掉才过去看看的,”南美贞缓缓说道:“这个人对少主还有用处,死了就可惜了。”

    “这个道理你已经跟我说过,不必再说,”少主唇角微微一掀,“你还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的伤处涂抹药膏的吧?”

    南美贞没有作声。

    “其实这件事你让璟雯替你去办就好了,”少主道:“我吩咐过让她一切听你的。”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以免传给少主产生误会,”南美贞道:“所以才亲自去那里。”

    少主轻笑一声,“放心,我是不会吃醋的。”

    南美贞眸波流转,眼中也逐渐露出一丝妩媚,“可是我希望看到少主为我吃醋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我明白少主是多么在乎我?”南美贞说着眸子霎了霎。

    少主大笑,在她玉颊轻轻一吻,“你已经让我吃醋了,比起花若香,我还是更在乎你一些。”

    “我知道,”南美贞浅浅一笑,“在少主赶她走的时候,我便已经明白少主的心意了。”

    “我这么看重你,你该如何报答呢?”少主笑问。

    南美贞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少主轻抚着她的玉颊说道:“在梨花院这么些日子,可有男人碰过你?”

    “没有,”南美贞说道:“美贞的身子是少主的,没有谁能碰美贞一个指头。”

    “好,你很好......”少主说着一声长叹,“为什么我不是个男人呢?这样我就可以好好怜惜你一番了。”

    “少主一直怜惜着我,”南美贞深深望着她道:“在美贞眼里,少主胜过世间的一切男人。”

    “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少主说着轻轻捏了一下她的粉腮,“也不枉我疼你一场。”

    “只可惜我没能帮少主除掉沈云,”南美贞俏脸微现歉意,“少主不会怪罪美贞吧?”

    “这不是你的过失,而是沈云太狡猾了,”少主说道:“我们还有机会,他逃不掉的。这里是朝鲜,不是大明......”说到这里顿了顿,“比起除掉他,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见南美贞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续道:“朝鲜王李珦的时日不多了,如果我们能趁此机会掌握朝鲜大局,则会光大我圣教。”

    “那......少主,我们该当从何处着手呢?”南美贞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少主沉吟片刻,“现如今在朝鲜,首阳大君李瑈逐渐势大,所以我才让你接近他。可这个人不容易掌控......”

    “朝鲜王李珦一死,按例是世子继位的,”南美贞说道:“可世子李弘暐才刚十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很难色诱。”

    少主笑着拍了一下她的美 臀,“就算他不是个小孩子,我也不舍得让你出面色诱的。”叹息一声,“相信沈云也关注到了这个状况,如何布局还得好好思忖一番。”

    “如果把那个沈云支走呢?”南美贞秀眉挑了挑说道:“这样少主布起局来是不是就方便了一些。”

    “还不够,”少主目光一闪,“还需要一个人,一个能与李瑈分庭抗礼的人。”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退让进取

    汉阳首阳大君府,李瑈与尹氏的面前垂首肃立着一人,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精明。他便是汉阳尹氏商户的当家人尹多勋。

    “汉阳你不要再待了,”李瑈阴沉着脸对他说道:“你去咸吉道咸兴府去避一段时间。”

    “君上,出了什么大事了?”尹氏忍不住问道。

    “他做的事他自己清楚,”李瑈哼了一声,“在海上走私大明的酒来贩卖,对王上颁布的禁酒令置若罔闻,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啊?”尹氏惊道:“难道多勋被什么人给查了?”

    “是王上,”李瑈沉声道:“在宫里,王上当着我的面提了多勋的名字,要我好好约束他一番......不必多说,明日就让多勋离开汉阳。”

    “君上......”尹多勋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汉阳府里走私的大明酒的人多了,赵元玕、金洺晖他们的买卖做的比我还大......”

    “闭嘴!”李瑈喝道:“你个蠢人,难道还看不出来王上是在借你来敲打本君么?你要是不听劝,我就命人押你走。”

    “多勋,”尹氏也开口说道:“你就听君上的话,去咸兴府避一避风头,也当是让君上在王上面前有个交待。”

    “姐姐,”尹多勋道:“咸兴府那地方危险得很,女真蛮子时不时就打过来,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多勋,不要再说了,”眼看着李瑈脸上升腾起两团黑气,忙制止他再说下去,“咸吉道有君上很多旧部,他们都会照顾你的,好了,你下去吧......”将他劝了出去。

    尹氏回过身来对李瑈说道:“君上,妾身会劝他尽快离开汉阳的。”

    李瑈长叹一声,“本君迟早要被他拖下水去。”

    “君上这话重了,”尹氏道:“你在咸吉道领兵时,多勋可帮过你不少,你可不能都忘了啊!”

    李瑈黑着脸道:“要是念着他是你弟弟,本君早就将他五花大绑送到宫里交予王上发落了。”

    “王上也真是会小题大做,”尹氏抱怨道:“多勋说的没错,走私明酒的商户不少,为什么王上单单提起他呢?”

    “那是王上故意说给我听的,这你还不明白么?”李瑈看了她一眼,“亏你还是出身尹氏大族,又跟随本君这么多年......”

    “王上是什么意思?”尹氏脸上显露出不满之色,“君上劳心劳力,帮助王上处理军政国政,王上不奖赏也就罢了,反而因为一点点小事来挑君上的刺儿么?”

    李瑈微微摇头,“你不知道,王上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所以他要借此重新布局......”叹息一声,“世子还小,怕是要提前上位了。”

    “啊——”尹氏惊叫一声,明白李瑈暗指李珦命不久矣,为了年幼的儿子会顺利继位,恐怕要对权力层重新洗牌。

    “那......王上会罢免君上的统兵使之位么?”尹氏随即又说了一句,“不会的,君上是王上的亲弟弟,王上不信任你还会信任谁呢?”

    “可我手里的权力太大了,”李瑈说道:“不但掌握八道的马步水军兵权,还把老三手里的政事也抢了来,王上怎会对我放心?”

    “那是老三他自己不挣气,”尹氏哼了一声,“惯会附庸风雅,寻花问柳,一副心思都放在了那汉阳第一美人南美贞身上,辜负了王上的信任,怎能说君上抢了他的差事呢?”

    “夫人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树大招风么?”李瑈眯起了眼,“不行,明日我要去见王上,请辞手里的差事......”

    “君上不可,”尹氏急道:“你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起兵靖难帮王上除掉权臣得来的,怎么能轻易让出去。”

    “我要是不让,自己也成权臣了,”李瑈乜了她一眼,“你一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妾身是不懂,可也明白君上对王上是一片忠心,怎能无端遭到猜忌?”

    “忠心?”李瑈苦笑一声,“本君要想表露忠心,就先得让王上放心,否则王上就会将你视成他的威胁。”摆摆手,“好了,我累了,你下

    去吧!”

    “妾身告退!”尹氏不再多说,默默的退了出去。

    见尹氏退下,李瑈让人把韩明浍叫了来,把李珦对他说的一番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韩明浍良久不语,末了道:“君上真的决定了么?”

    李瑈点点头,“如今只能以退为进,让王上消除对本君的顾虑。”

    “嗯,君上的决定没有错,”韩明浍表态支持,“只是这样会削弱君上的权力。”

    “主动奉上总比他来拿去要好得多,”李瑈说道:“王上能够赐予你的,同样可以收回去。王上已经借尹多勋的事来敲打我了,再不识相一些,怕是失去的会更多。”

    “只要王上离不开君上,那么君上总还有重新掌握大权的时候,”韩明浍道:“君上不必过于忧心。”

    李瑈淡淡一笑,“本君都想好了,如果这里待不下去,就回咸吉道领兵去......到时韩先生还会跟着本君么?”

    “只要君上不弃,小人愿赴荡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瑈一阵感动,与韩明浍的手握在了一起。

    ————————————

    澹澹亭内,李瑢正在抚琴,琴音略显凌乱。

    忽然“铮——”的一声,一根琴弦断了,他生气的将琴扔了出去。他的宠妾对御香默默的将琴抱了回来,又将琴弦续上。

    “君上,还是臣妾为你弹奏一曲吧!”

    “滚,都给我滚!”李瑢咆哮道。

    对御香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出去。

    李瑢像一头困兽一样在亭内走来走去。

    “不用本君了,那好啊!我现在就离开汉阳......”李瑢嘴里自言自语,“再不回来了。”

    “君上是要到哪里去啊?”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李瑢抬首看去,见李贤老站在亭外,不禁皱了皱眉头,“本君都已成这样了,你还不走么?”

    “君上不过是略受挫折,便要自暴自弃么?”李贤老笑着步入亭中,“这未免有些太短视了。”

    “本君用不着你来教训。”李瑢脸一沉说道。

    “小人没有要教训君上意思,”李贤老说道:“只是想劝君上沉住气,王上还会重新起用君上的。”

    “是么?”李瑢哼了一声,“本君现在可没这个兴趣了,从明日起便离开汉阳去游历名山大川!”

    “好,”李贤老拍手笑道:“到时君上可别忘了带上小人。”

    “你?”李瑢乜着眼道:“你甘愿跟着本君去游山玩水,别说笑了。”

    “小人是认真的,”李贤老脸色一正,“其实陪君上出去散散心也好,等君上气顺了,再回来也不迟。”

    “本君要是不回来呢?”李瑢目光一转说道。

    “那小人就一直陪着君上。”

    “你不后悔?”李瑢道:“李先生可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呐!”

    “不甘又能如何呢?”李贤老叹道:“原来依附君上的人都一一离去,小人怎忍心抛下君上?”

    “去另谋高就啊!”李瑢下巴微微一扬,“现在首阳大君那里急需先生这样的人,先生何不投奔于他呢?”

    “不不不,”李贤老摇了摇头,“小人既然已跟了君上,就绝无再投他人的道理。”

    “先生原先是跟着金宗瑞的,”李瑢道:“既然能够舍弃金宗瑞投奔本君,又如何不能转投首阳大君呢?”

    “首阳大君那里人才济济,不缺我李贤老一个,”李贤老淡淡道:“倒是君上您这里,没有我不行。”

    “本君都已经赋闲了,先生留下来又能有什么用武之地呢?”

    “王上一定会重新起用君上的,”李贤老说道:“倒时君上可不能再将这机会拱手相让了。”

    “何以见得?”

    “请恕小人卖一个关子,”李贤老一脸神秘,“到时再解释给君上听。”

    “你呀,总是神神秘秘的,”李瑢目光一闪:“莫非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君上别再问了,小人要真说出来便是泄露了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李瑢哼道:“故弄玄虚。”

    李贤老微微一笑,“君上,小人陪你下一盘棋吧?”

    李瑢摇了摇头,“要是美贞小姐在这里的话,本君倒是有兴趣陪她下一盘的。”

    “君上心里还是对那汉阳第一美人魂牵梦绕,”李贤老道:“既然如此,君上为何不去梨香院寻她呢?”

    李瑢的脸色一黯,“本君倒是去过几趟,赵妈妈说美贞小姐出门了,不在梨香院里。”

    “哦?美贞小姐去哪儿了?君上不打听一下么?”

    “赵妈妈说不清楚,院子里的其她人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李瑢一声叹息,似不胜唏嘘。

    李贤老目光一闪,“如果美贞小姐希望君上能够振作,那么君上是否会为了她而去王上那里诚心悔过呢?”

    “唔......”李瑢一怔,“你见过她了,她在哪里?”

    李贤老轻轻一笑,将一封书信递了给他。

    李瑢连忙接过细细看去,脸色变得激动起来,“不错,是她的字迹,她人在哪里?”声音发颤。

    “小人也不知道,”李贤老眼角微微一翘,“不过美贞小姐能写书信给君上,说明她心里还是有君上的。”

    “嗯......”李瑢拿着书信的手也发起抖来。

    “君上,恕小人直言,”李贤老说道:“这位美贞小姐虽出身妓馆,但眼界甚高,君上如果不思进取,是很难得到美贞小姐的芳心。”

    李瑢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忍了下来。

    “君上,”李贤老放低了声音,“小人听说美贞小姐最希望见的人是首阳大君李瑈......”

    “什么?”李瑢一愣,“二哥他也去过梨香院么?”

    “首阳大君是是从不到那种地方的,”李贤老说道:“女人么,心里都盼望着能够寻到一个英雄人物,那么自己也好有个寄托。”

    “可二哥是个武人,美贞小姐当真青睐那样的人?”李瑢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别说君上不相信,小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李贤老道:“但有一点君上是无法比拟首阳大君的。”

    李瑢眉毛一挑,“那一点?”

    “首阳大君大权在握,能够保护自己的女人,而君上你......”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啪——”李瑢一拍桌案,“二哥能保护她,本君便保护不了她么?”

    李贤老悠悠道:“可君上现在已失去王上的信任,大权旁落,要是与首阳大君争竞起美贞小姐来,倒底谁会能胜出呢?”

    李瑢默然,要是李瑈存心与他争夺南美贞的话,自己怕是没有半分胜算。

    李贤老笑了笑,拈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君上,别想这些了,小人明日就要随你离开汉阳去游历八道的山水,旁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不行!”李瑢霍的站起身来,“我就入宫去见王上,求他原谅我......王上要是不见我,我就跪在那里一直等下去。”说着转过身,离开了澹澹亭。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李贤老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

    也不知在漆黑的洞窟里过了多少日子,杨牧云身上的鞭伤渐渐痊愈了,观音教少主也没再折磨他,而南美贞也没出现过。

    百无聊赖之际,杨牧云在地上,石壁上划起了字。洞里黑暗无光,他便摸索着写,直到将满地满石壁都写满了字。

    这天,他又将于谦的诗在石壁上刻划了一遍,心中暗叹,“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出去,回到大明去见于大人。”想到这里不由黯然神伤。

    一个人被困在这里是寂寞的,尤其是他想到远方的故人与亲人,更加深了这种寂寞。他想过逃走,可堵在石窟洞口的石壁外面的机关相连,自己就是使尽吃奶的力气也别想撼动分毫。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郡主出嫁

    抚摸着石壁上的刻痕,杨牧云的心反而沉静了下来,他知道再怎么焦急彷徨也是无用,于是倚靠着石壁盘膝而坐,默默运起功来。迦罗经被元琪儿拿去了,他只有凭着记忆苦苦思索后面的运气法门,尽管这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他也不管不顾了。这个时候如能让自己的武功更进一层,将是有极大助益的。

    就在他物我两忘时,石壁的洞口又缓缓打开了。

    他睁眼看去,一个窈窕的身影映入眼帘。

    “璟雯?”他微微一怔。

    璟雯快步来到他面前,“你现在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已基本上痊愈了,”杨牧云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是师姐叫我来的,”璟雯道:“她放心不下你,就让我过来看看。”

    “多谢她心里还念着我,”杨牧云道:“你回去后替我谢谢她。”

    “嗯,”璟雯颔了颔首,压低声音道:“师姐她让你不要多想,过些日子会想办法让你出去,你千万要沉住气。”

    杨牧云目光一亮,“她真的有办法么?”

    “嘘——”璟雯让他噤声,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声点儿,让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唔......”杨牧云含糊道:“她现在还好吧?”

    璟雯点点头,拿出一个食盒递了过去,“这是师姐为你做的糕点,你尝尝。”

    “谢谢,”杨牧云心中一暖,“美贞小姐对我这么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她。”

    璟雯嘻嘻一笑,“你记得就好,师姐她从来没对一个男人这样好过,你可不能辜负了她。”

    这番话说的杨牧云心里咯噔一下,美人恩是最难消受的,特别是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难以承担的重担。

    “怎么了?”璟雯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问道:“你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大好。”

    “噢,”杨牧云搓了搓脸,“脸上有些痒,让璟雯姑娘见笑了。”

    璟雯一笑,“我不能在这里多耽,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师姐的?我可以替你转告她。”

    “她不在岛上,是回汉阳了么?”杨牧云问道。

    “嗯。”

    “那你替我告诉她,请她小心一些,”杨牧云道:“整天周旋在勋臣权贵之间,也真是难为她了。”

    “这对师姐来说不算什么,”璟雯笑道:“她现在跟安平大君之间来往甚密,很多有头有脸的的人物都想通过她求见安平大君呢?”

    “哦?王上又启用安平大君了么?”

    “嗯,首阳大君府的人作奸犯科,王上对他很是失望。安平大君趁机复出了。”

    “那太上皇呢?还在江华岛的高丽行宫里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璟雯说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了他么?”

    两人正在说话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他们身后。璟雯霍然转身,“谁?”

    一个妩媚入骨的娇笑声响起。

    璟雯脸色微变,“花若香,是你?你来这里作什么?”

    来人正是花若香,她**蚀骨的双眸在两人身上略扫了一下,然后落在璟雯身上,“怎么?你能来这里,我反而来不得?”

    “你跟踪我?”璟雯手缩至身后,“是少主让你来的么?”

    “璟雯,你想对我出手么?”花若香笑道:“南美贞都不一定是我对手,更不用要说你了......”顿了顿,“不妨告诉你,我来这里,少主可是知道的。”

    璟雯脸色又是一变。

    杨牧云看着这个妖艳之极的女子,心里极不舒服,眼中闪出一丝厌恶之意。

    见璟雯没有说话,花若香笑道:“南美贞回了汉阳,心里还是割舍不下他,居然派了你来。真是一往情深

    呐!要不我助她一臂之力,把这个男人给他送过去?”

    “你......”璟雯气道:“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了么?”花若香眸波一转,“这个男人是她向少主开口求情才保下的,又为他涂抹伤药。怕是对少主她都没有如此尽心过吧?”

    璟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偏偏又无法驳斥。

    “你敢不敢随我去见少主?”花若香的眸子眯了起来,“在他面前仔细分说分说?”

    “我......”璟雯正心中忐忑之时,忽然见杨牧云朝花若香扑了过去。

    花若香猝不及防,被他压在了身下。

    “美人儿,你总算来了,”杨牧云一脸奸笑,“咱们可得好好快活快活。”说着向璟雯使了个眼色。

    璟雯会意,连忙借机离开了。

    花若香被一个男人压在身底,又羞又怒,抽出手来朝杨牧云颈侧劈去。却被杨牧云伸手捉住。

    两人在翻滚扭打中,只听“嗤——”的一声,花若香胸前的衣衫被撕扯开,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花若香好不容易推开杨牧云的纠缠,羞怒之极,整理了一下被撕裂的衣衫,尖声叫道:“我杀了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朝着杨牧云狠狠刺了过去。

    “哎呀,美人,方才你还跟我卿卿我我,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杨牧云躲开她这一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再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花若香发疯似的一刀又一刀的朝杨牧云身上招呼过去,却被他一一躲过。

    跟她周旋了一会儿,杨牧云觑准机会冲了出去,刚一出洞口,忽然迎面劲风拂来,想也不想便伸手一格,“啪——”的一声,他只觉身子剧震,又被逼进了洞中。

    这时花若香又欺近身,雪亮的匕首如疾风般划向他的太阳穴。

    “住手!”

    一声断喝生生止住了花若香的杀招,匕首的锋芒停在了距离杨牧云太阳穴不到寸许的地方。

    杨牧云不用去看,便知来人是观音教少主。

    “少主,”花若香遽然一惊,连忙俯身一礼,“若香见过少主。”

    “嗯......”少主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花若香被他瞪得心中一寒,忙道:“是他存心轻薄我,我......我真想杀了他。”

    “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杨牧云摇头叹道:“说翻脸就翻脸,还下死手,过去我对你的情意难道你都忘了么?”

    “你......”花若香怒及,恨不得一匕首下去,将他斫成碎片。转向少主,“少主,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我心里只有少主,再无他人。”

    少主的目光凝注她身上,缓缓说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花若香一时语塞,连忙辩解道:“我看到璟雯偷偷来见他,便跟过去看他们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璟雯呢?”

    “璟雯......”花若香茫然四顾,哪里有璟雯的影子。

    “璟雯来找你了?”少主目光转向杨牧云问。

    杨牧云嘿嘿一笑,瞄了一眼花若香道:“美人儿,这里至始至终只有你和我两人,哪儿有什么别人?”

    “你还有什么话说?”少主冷冷的对花若香说道。

    花若香悚然一惊,连忙跪了下来,珠泪夺眶而出,“若香......若香所说句句属实,少主要是不信,若香愿一死以正清白。”说着举起匕首,朝着自己心窝狠狠戳了下去。

    “当——”的一声,花若香手臂剧震,手中匕首掉落地上。

    “有话好好说便是,寻死觅活作甚?”少主侧眼看了看肃立身后的一众蒙面女子,“让她人看了成何体统?”

    花若香

    咬了咬嘴唇,垂下螓首。

    “你喜欢她?”少主看向杨牧云道。

    杨牧云不知他问这话是何用意,便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把她给你,”少主说道:“从今往后,你们两人就在这里面待着吧!”

    话未说完,花若香顿时脸色惨白,差点儿晕了过去。

    杨牧云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只是因为想帮助璟雯脱身才出此下策。谁知弄巧成拙,要是整天跟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关在一起,他宁可上吊算了。

    “少主,不可......”花若香哭着抱住了少主的腿,“若香生是少主的人,死是少主的鬼,少主要是不要若香了,若香决不活在这世上。”

    杨牧云也苦着脸说道:“我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少主不必当真,要是因我而闹出了人命,那就不好了。”

    “怎么?你方才的话不是真的?”

    杨牧云尴尬的一笑,“若是真的她也不会一心要我的命了,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危险得很,不知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看着一副急惶惶的解释的样子,少主身后的几个蒙面女子忍俊不禁,垂首偷笑起来。

    “你真这么想?”少主目光一转。

    “我愿对天发誓,”杨牧云使劲点了几下头,“还请少主约束好她,不要让她再不明不白的闯到我这里来,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又有几名蒙面女子笑出声来,少主狠狠瞪了她们几眼,对花若香说道:“走吧!回去跟我好好解释一下,倒底怎么回事?”

    “若香多谢少主信任!”花若香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眼见她们离开,洞口重新关上,杨牧云方松了一口气。

    ————————————

    宁祖儿走在汉阳的街道上,忽然听到锣鼓喧天,鞭炮轰鸣。一支送亲的队伍在自己面前走过。

    一身穿青蓝色官服的年青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昂然前行,身后是十二人抬的一顶敞帘大轿,轿里坐在一新娘妆容的少女。

    “秀伊?”他见了不由微微一怔。

    李秀伊也看到了他,娇躯微震,红唇轻启,欲言又止,眼中的哀怨溢于颜表。

    宁祖儿连忙垂下头去不敢看她。

    “这王上嫁女就是风光,十二抬大轿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排场?”行人纷纷议论。

    “郡主可是王后亲生,跟那些妃嫔们生的翁主能一样么?只不过可惜王后早逝,不能亲眼看到女儿出嫁。”说这话的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你看,郡马年轻才俊,前程似锦呐!”

    “那可不,这郡马可是王上的女婿,王上能不另眼相看么?他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郡主好像看起来并不高兴。”

    “女人嘛,刚出嫁大都是这样,在夫家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

    周围人的议论声宁祖儿恍若未闻,他只盼望着送嫁的队伍能够快些过去。他不敢看李秀伊那哀怨的眼神。

    “但愿她早些忘了我,”宁祖儿心中默默祷告,“过去事便过去了,永不再提起。”忽然感觉身边有些异样,霍然转身,见一戴斗笠的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边,笠沿微微抬起,露出一对如电般的双目。

    “海东君?”宁祖儿一愕。

    “宁公子,借一步说话。”海东君低声了一句便走开了。

    宁祖儿犹豫片刻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一僻静之处,海东君转身问道:“杨牧云在哪里?”

    “他?他离开朝鲜,回大明了。”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尹氏商主

    “他走了?”海东君脸上流露出失落之意。

    “海兄找他有什么事么?”宁祖儿问。

    “唔......我想跟他喝酒,”海东君摇摇头,叹息一声,“为什么他不跟我喝一杯就走了呢?”离开时没再看宁祖儿一眼。

    看着海东君没入人群中的身影,宁祖儿同他一样有种失落感,杨牧云身上有种特殊的魅力,不但能赢得女人的好感。同样能获得一些肝胆相照的朋友。

    “或许还能跟他再次见面的机会,”宁祖儿想到这儿时眼神有些黯淡,“不过我已经不配和他成为朋友了。”

    ......

    “宁大人么?里面请!”在宁祖儿来道一大户人家门前时,里面的人满脸堆笑的将他迎了进去。

    他来到一间正厅里坐定,下人们连忙端上茶水点心。

    “尹多勋呢?他怎么不来见我?”宁祖儿开门见山的问道。

    接待他的管事一脸为难,“我家老爷去了咸吉道,现如今并不在汉阳。”

    “他躲着就不用给那批酒的钱了么?”宁祖儿冷冷道:“连沈大人的货也敢私吞,他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宁大人息怒,”那名管事苦着脸道:“那批酒钱的事小人并不知晓,是否等我家老爷回来后再......”

    “啪——”宁祖儿一拍桌案霍然站起,“你替我转告他,三日之内不把酒钱结了,到时他丢的不仅是财,还有命。不要以为他有首阳大君庇护就无人敢动他,在我们沈大人眼里,取他性命就跟碾起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是是......小人一定转告我家老爷。”那管事头点得跟鸡啄米一般。

    ......

    “这就奇怪了,”在听完宁祖儿的话后沈云一脸疑惑,“我与这尹多勋做买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次交完货后他很快就会把帐结清,这次怎么会拖着不给,而且还避而不见呢?”

    “或许是出了什么状况?”宁祖儿道:“朝鲜王颁布了禁酒令,难道他被查了?”

    沈云微微摇头,“禁酒令早就颁布了,只能限制民间造酒贩酒,却管制不了上层,那些大人物都可以通过海商从大明走私酒水。这是公开的秘密。再者说了,尹多勋是首阳大君的妻弟,就是捕盗厅也轻易不敢搜查他的店铺和仓库......”顿了顿,“江伟这批酒数额并不太大,不至于让他结不了货款。”

    宁祖儿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事只能问江伟了,他应该已到了天津,将杨牧云押送回京再返回来后,仔细问一问了。”

    “那又得耽搁不少日子,”沈云思忖片刻道:“你带人把尹多勋找出来,详加问讯一番。”

    “是。”

    ......

    大明锦衣卫在朝鲜布置了不少探子,沈云的官阶最高,可以轻而易举的动用他们。

    在汉阳第一大妓院梨花院中,一个中年男人在一间厅室内左拥右抱,喝酒寻欢。他便是尹氏商户的大老板尹多勋。

    他正喝得痛快时,忽然冲进来一群蒙面人,将他绑缚了去。厅室内尖叫声阵阵,顿时一片狼藉。

    尹多勋被被装进了一个口袋里,也不知被人扛着跑了多远,在被重重顿在地上时,他不禁大喊:“姐夫,我知道错了,现在马上离开汉阳,到咸兴府去,你就饶了我吧!”这时他还以为绑架他的是李瑈手下。

    喊了一阵,没人应声,他便换了另外一番说词,“各位好汉,你们要钱的话,我有,只求你们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他久在江湖上行走,曾被强人打劫过,知道这些人多是为财,只要好好配合他们,他们是极少伤人性命的。

    外面有人重重哼了一声,他不由心中一喜,“好汉,你们要多少钱,不妨说个数目,我好让人去取。”

    “尹多勋,”只听有人阴恻恻的说道:“你既然这么怕死,怎么敢私吞沈大人的那批货呢?”

    “沈大人的货?”尹多勋一愕,“你们是沈大人的手下?”随即道:“冤枉啊!沈大人的货款我一文都没少过,怎会私吞他的货呢?”

    “半个多月前,在江华岛外的海上,你收了江伟的一批酒,难道忘了?”

    “半个多月前?江华岛外海?”尹多勋苦苦思索,“这个月我从未购买过酒,怎么会收取江伟的一批酒呢?这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有人冷笑一声,“江伟的那一船酒已经开始在黑市上流通了,你还装聋作哑?买酒的人已承认酒确实从尹氏商户购进,你怎么说?”

    “这......”尹多勋感觉头脑一阵发晕,“这一定是我手下人私底里交易,我并不知情。我要见沈大人,详细跟他说明情况......”

    沈云和宁祖儿对视一眼,皱了皱眉,然后挥挥手,“带下去,先关起来。”

    尹多勋被扛下去时兀自在袋中大叫,“我要见沈大人,我会跟他讲明一切......”

    待屋内静了下来,沈云凝起眉头,“难道他的话是真的,江伟的这桩交易他真的不知道?”

    “之前江伟飞鸽传书,说已与尹氏商户交易完毕,”宁祖儿说道:“到了天津后,会再进一批酒水。这中间难道出了什么乱子?”

    “再过半个多月江伟就会回来,”沈云说道:“到时问他便清楚了,不过这段时间你也别闲着,好好查一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是,大人。”

    ......

    李瑈正在御营巡视练兵时,忽然有手下过来禀报,“君上,夫人到了。”

    “她来这里干什么?”李瑈一怔,不及多想,一摆手道:“走。”

    尹氏一见到他便急忙迎上来哀求道:“君上,你快救一救多勋吧!”

    “多勋,他怎么了?”

    “多勋他......”尹氏声音一阵哽咽,“他被人给掳走了。”

    “哦?什么时候?在哪里?”李瑈感到惊讶,“怎么咸兴府那里并没有消息送来?”

    “他是在

    汉阳梨花院中被人给掳走的。”

    一听这话,李瑈的脸登时沉了下来,“我不是半个月前就让多勋离开汉阳,去咸兴府了么?怎么如今还在汉阳?”

    “多勋说他要将家里好好安顿一下,所以慢了些......”

    李瑈哼了一声,打断尹氏的话道:“我看他是舍不得汉阳的花花世界,故意滞留于此的吧?”

    尹氏语塞,抽抽噎噎道:“多勋没有听你的话,是他不对。可他现在已落了难,还请君上救他一救。”

    “我如何救他?”李瑈没好气的道:“我说过,王上的耳目已盯住他了,这才让他出去避避风头。他不听话,出了事,我也没有办法。”

    “君上难道当真见死不救么?”尹氏又哭了起来。

    “哭,你就会哭,”李瑈斥道:“他任意妄为,就该知道有人会整治他。我已向王上保证,要对他进行约束,是他自触霉头..... .”摇摇头,“还是让他多吃些苦头吧!我正在练兵,过些日子去宫里向王上求情......”

    尹氏哭着打断他的话,“到时多勋还不知有没有命在,他如果有了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李瑈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只得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把你那宝贝弟弟捞出来。”

    “多谢君上。”尹氏止住了哭泣,“多勋如果能够无恙,我定让他离开汉阳,决不再给君上添乱了。”

    “唉......”李瑈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

    “君上,”韩明浍匆匆过来禀道:“内禁卫,捕盗厅,还有还有汉阳府狱我都派人打听过了,没有尹多勋的消息。”

    “哦?”李瑈眉毛挑了挑,“难道他被关进了宫里?”

    “决无可能,”韩明浍道:“尹多勋的事不算太大,王上纵然因为他触犯禁酒令而将他囚禁起来,也不会关进宫里。”

    “嗯......”李瑈背着双手在屋内来回踱了几个圈子,忽然抬起头,“我还是进宫去见见王上。”

    “君上,”韩明浍道:“据我所知,绑走尹多勋的那伙人未必与王上有关。”

    “哦?何以见得?”

    “王上借尹多勋来敲打君上,不外乎让君上交出来一部分权力,”韩明浍说道:“如今安平大君重新上位,王上就没有再为难君上的必要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李瑈沉吟道:“那......绑走多勋的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与尹多勋有隙的,无外乎两种人。”韩明浍分析道:“其一,他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其二,绑架勒索的强人。不过尹多勋是君上的妻弟,以君上您的权势,寻常人是不敢打他的主意的。”

    “这么说敢动他的定然不是寻常人了?”

    “君上,”韩明浍缓缓说道:“尹多勋很多生意是通过海上走私来的,那边的人是比君上更有背景,不妨上门去仔细问一问。”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浮出水面

    “大君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沈云笑着调侃李瑈,“怎么今日有暇寻到我这里来了?”

    “沈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李瑈瞥着眼睛说道:“要见你一面,难呐!”

    两人在一座深宅大院里碰面,互相寒暄了一阵,李瑈便开门见山的道:“本君来找沈大人,想必您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吧?”

    沈云呵呵一笑,“唔......在下愚钝得很,还请大君明言。”

    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李瑈的心便定了下来,“多勋与沈大人也算是老交情了,若是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看在本君的面子,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大君如何知道尹多勋在我手里呢?”

    李瑈向韩明浍使了个眼色,韩明浍会意,让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打开一看,全是明灿灿的银锭。

    “大君这是何意?”沈云讶异道。

    “这是上次交易的货款,请沈大人点一下,是否短少了?”

    沈云脸上洋溢出满意的笑容,“不必点了,既然大君亲自前来,就是没有银子,在下也会放人的。”高声道:“来人,去布置一下,我今日要与大君好好喝一杯。”

    “不必了,”李瑈说道:“本君还有要事,改日再来叨扰。”

    “大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沈云亲热的上前拉住他的袖口,“择日不如撞日,放心,不过小酌几杯,耽误不了大君多少时辰的。”

    李瑈见推脱不得,只好应了。

    沈云在内院的一间阁楼摆下宴席,命人将惊魂未定的尹多勋也放了出来,一时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

    宴席散了以后,尹多勋随李瑈骑马离开了沈云的居处。

    “姐夫......”

    “叫君上。”李瑈黑着脸纠正道。

    “是,君上,”尹多勋满腹冤屈,“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收他那批酒水,这姓沈的不能倚仗身份,连您也不放在眼里啊!”

    “闭嘴!”李瑈寒着脸说道:“半个多月前我就让你去咸兴府,你为何至今还待在汉阳?”

    “我......”尹多勋为之语塞,半晌方道:“我还要交待一些商业上的事务,所以慢了些。”

    李瑈哼了一声,“什么事需要在梨花院里交待?结果被人不明不白的绑了,要不是我出面,你还有命在么?”

    尹多勋被他数落了一顿,只得闭上嘴。

    “允成,”李瑈吩咐他身边的首席武士,“你现在亲自将他押送至咸兴府,不得有误!”

    “是!”洪允成骑在马上躬身应道,转向尹多勋,“尹商主,请吧!”

    尹多勋无法,只得忿忿的跟洪允成去了。

    回到府中,李瑈一脸疲惫的将尹多勋的事告诉了夫人,又引来一番哭闹,惹得李瑈怫然而去。

    他一个人正欲在自己房内歇息时,忽听一阵敲门声。

    “谁?”李瑈警惕地问道。

    “君上,是我。”

    “是韩先生,快请进!”

    屋内的灯火又亮了起来,李瑈将韩明浍请进了屋内。

    “君上,”韩明浍一脸郑重的说道:“我已经查清楚了,您的妻弟真没有收沈云那批货。”

    “哦?”李瑈闻听眉毛一挑。

    “那天尹氏商户丢了一艘船,后来又找到了,”韩明浍道:“或许跟接收沈云那批货有关。”

    “你详细讲一下。”

    “是,君上。”韩明浍娓娓道来。

    屋内的灯火照着两人的影子一晃一晃。

    ......

    沈云这边也一夜未眠。

    “义父,”宁祖儿说道:“或许尹多勋说的是真的,他没有私吞那批货。”

    “没有么?”沈云唇角微微一勾,摇了摇头道:“那为何李瑈带了银子过来赎人,分明就是心虚。”

    “可其中有一些可疑之处让人费解。”

    “有何可疑之处?”

    “尹多勋与义父交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都是银货两讫,为何这一次无故没有交付银子呢?”宁祖儿说道:“而且数额并不大,他没有诬赖的理由。”

    “嗯......”沈云微微蹙起了额头。

    “首阳大君已经带来了银子,尹多勋依然口口声声说没有收到那批酒水,他应该不是故意跟义父过不去吧?”

    “此人甚是奸滑,不可以常理度之,”沈云说道:“可市面上出现的那批酒水又如何解释?”

    “我已经查过了,”宁祖儿说道:“他们并非从尹氏商户处购得,只怕其中另有蹊跷。”

    “有何蹊跷?”

    “会不会江伟的那批酒被别人给吞掉了,而尹多勋并不知情。”

    沈云眉毛一扬,“谁那么大胆,敢对我的船动手?”

    “这里不是大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宁祖儿道:“海上有倭寇游弋,也许是他们劫了这批货也说不定。”

    “但江伟的飞鸽传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交易顺利......”沈云皱起了眉头,“一切等江伟回来便见分晓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一脸惊惶的进来禀道:“沈大人,宁公子......”

    “何事如此惊慌?”

    “江千户他......”

    “他怎么了?”沈云和宁祖儿同时一惊。

    ......

    江伟是被人抬进来的,浑身是伤,两眼禁闭,不知是生是死。

    沈云伸出手指在他鼻端探了探,又摸了摸他胸口。

    “义父,他怎么样了?”宁祖儿紧张的问。

    “还有点儿热气,”沈云吩咐道:“赶快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有人应声匆匆去了。

    “你们是从哪儿找到他的?”沈云目光盯着来禀报的那人道。

    “小人去码头接一批货,”那人解释道:“突然见到有很多人在围观什么,过去一看,才发现是江千户,那个时候他已经人事不知了,所以赶紧带他来见大人。”

    沈云看了宁祖儿一眼,“看来真被你料中了,江伟真出了事。”

    “那杨牧云他......”宁祖儿赶紧又问那人,“其他人呢?”

    “不知道,小人只发现了江千户一人。”

    “走,去码头看看。”宁祖儿转向沈云,“义父......”

    沈云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江伟。”

    ......

    江华府,高丽行宫。

    申叔舟正在训练水师时,忽然有人禀道:“赵府使来了。”

    “他来这里作什么?”申叔舟闻听眉头一皱。

    回到自己的军帐,就见江华府使赵金哲一脸惊慌的迎了上来,“申大人,不好了,太上皇他不见了。”

    “什么?太上皇不见了?”申叔舟一惊,忙道:“怎么回事?”

    赵金哲喘了口气,“今日一早本官去高丽行宫里去拜会太上皇,谁知人没影了。”

    “怎么会?”申叔舟倒吸了口凉气,“一个大活人怎会凭空失踪?难道没有什么异常?”

    “真没有,”赵金哲苦着脸说道:“我都问遍了,没有人知道太上皇是何时失踪的,服侍他的人说昨晚太上皇像往常一样不到二更就休息了,没有什么异常现象发生。”

    “那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呢?”

    “申大人是说原香和朱芷晴?她们并不知情,和本官一样焦急,在行宫里到处寻找太上皇呢!”

    “真是怪了,”申叔舟一摆手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

    杨牧云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花若香,花若香眼中妩媚的眼神不见了,像刀锋一样狠狠瞪视着他。

    杨牧云感觉背脊一阵发凉,脸上不自然的笑笑,“花姑娘是来找杨某晦气的么?”

    花若香冷冷的说了一句,“如果真找你晦气的话,现在我已将你大卸八块了。”

    杨牧云身子一抖,禁不住后退一步。

    “你怕了?”

    “嗯。”

    “那就跟我走吧。”花若香睨了他一眼说道。

    “去哪里?”

    “问那么多做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花若香怕他心有顾虑,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

    “哦......”

    杨牧云跟在她身后,看她扭动的纤细腰肢和浑圆的臀部,还有一对修长的美腿,不由心中一荡,心说怪不得她会得到少主的宠爱。光看这背影,别说男人,就连女人也要忍不住心动了。

    花若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首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杨牧云连忙垂下头不敢看她。

    花若香盯了他一会儿道:“我问你,我好看么?”

    “好看。”

    “那我比起南美贞来,谁好看?”她追问道。

    “嗯......”杨牧云踌躇片刻答道:“当然是你好看。”

    “真的?”

    “嗯。”杨牧云点了点头。

    花若香罩了一层寒霜的俏脸有了些许暖意,“那你说,少主是喜欢她多些,还是更喜欢我?”

    这个问题问的杨牧云有些头皮发麻,一个女人问一个男人另一女人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别的女人,这本身就让人觉得瘆得慌。可见她有些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杨牧云不好不答,只得清了清嗓音,缓缓道:“这个嘛......不好说。”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少主算计

    “你不是说我比南美贞好看么?”花若香目光紧盯着他问道:“难道少主不喜欢更漂亮的女人?”

    “我不过是哄哄你而已,你还当真了。”杨牧云心中嘀咕了一句,但脸上带着笑说道:“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又何必问呢?最起码留在少主身边的是你,而不是南美贞。”

    花若香眸子一亮,“对呀,留在少主身边的是我,而不是她。”

    见她一脸满足的神情,杨牧云忍不住要问她,被一个女人喜欢,真的有那么幸福么?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花若香道:“你想说什么?”

    “唔......没有,”杨牧云吞吞吐吐地道:“我想说的是,你们少主明明是一个女人,怎么喜欢的却不是男人。”

    花若香狠狠瞪了他一眼,“少主比你们这些男人强多了,你拍马都比不上上他。”

    “是么?”杨牧云心里有些不服气,在床上,她会像一个男人满足你么?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花若香唇角一翘,“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也会喜欢上她的。”

    这句话把杨牧云吓了一跳。

    ......

    两人来到一个园子,这里种着各色鲜花,五彩缤纷。园子中间有一座凉亭,亭内一人正怡然自得抚琴。琴音如汩汩流淌的清泉水,充溢着园子里的每个角落。

    “原来她也会弹琴。”杨牧云见这位少主一袭青衫,仍然是一副男子打扮,在这鲜花满园的亭内抚琴,真有一飘然出尘的逸境。

    “少主。”花若香上前施礼道。

    少主没有理她,依然埋首弹琴。

    花若香抿了抿嘴唇,静立一旁。

    “你们少主琴弹的真好!”杨牧云在她耳边轻声赞道。

    “我们少主什么都好,岂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比的?”花若香乜了他一眼。

    杨牧云接着叹道:“要是她换上女装,在汉阳梨花院弹上一曲,保准比南美贞还要轰动。”

    “你......”花若香俏脸一沉,正要准备叱他,忽听“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少主缓缓站起身来。

    “少主,”花若香铁青着脸向她禀道:“杨牧云私下里诽谤少主,少主万不可饶恕他。”

    杨牧云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心中好生后悔,方才逞的这口舌之快要是尽数被她听了去,怕是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谁知少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杨牧云,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杨牧云微一沉吟说道:“在下没有贬低少主的意思,南美贞虽被誉为汉阳第一美人,但比起少主,还是逊色得多。别的不说,就刚才的琴乐,少主就把她比下去了。”

    “你听过她弹琴么?”少主目光一闪,“她跟我说只与你下过棋。”

    “在下并没有机会单独听她弹奏过,”杨牧云老老实实回答,“只远远听闻过一两曲,确实比不上少主所奏。”

    少主唇角微微一翘,“在你眼里,我跟她一样都是专门取悦男人的青楼歌姬么?”

    杨牧云心中一跳,“在下失言,请少

    主恕罪。”

    “既然知罪,那就该当认罚,”少主的目光瞥向花若香,“香儿,替我掌嘴!”

    “是!”花若香眸中难掩兴奋之色,当即上前。

    “慢!”

    “杨牧云,你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少主要罚我的话,我无话可说,”杨牧云道:“我有一小小请求,务必请少主成全。”

    “什么请求?”

    “能不能请少主亲自行刑,”杨牧云道:“哪怕被少主掌掴而死,我也心甘情愿。”

    “就凭你,也配让少主亲自动手么?”花若香叱道。

    “慢着,”少主目光闪烁,“你真的心甘情愿被我掌掴么?”伸出了手,“怕是我几掌下去你的命就没了。”

    “能死在少主掌下是在下的荣幸,”杨牧云高声道:“因为男人都喜欢死在世上最美的女人手上。”

    “唔......你说什么?”

    “我说少主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能死在你手里是在下的荣幸。”

    “哦?你认为这么说我便会饶恕你么?”少主目光一闪。

    “这是在下的肺腑之言,”杨牧云一本正经的说道:“一般的美人只会魅惑男人,而少主能让女人也对你死心塌地,难道不是这世上最美、最有魅力的女人么?”说着看了花若香一眼。

    “你巧言令色,少主不可对他手下留情!”花若香叫道。

    少主一笑,“你这张嘴可真了得,怪不得很多女人都会喜欢你。我本想把他打烂的,罢了,就先寄下吧!等什么时候我想起来再补上。”

    “谢少主!”杨牧云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杨牧云,”少主说道:“我此番让你来可不是听你油嘴滑舌的,”目光一转,“带上来!”

    只见两位蒙面女子带来一个人。

    杨牧云见了不禁惊道:“太上皇?”

    被带上来的人正是朱祁镇。

    “杨牧云,没想到吧!”少主笑道:“他也会落到我的手里。”

    “少主,”杨牧云脸上变色,“他现在对你已没有了任何价值,你不可伤害他。”

    “我想要他的命,是很容易的事。”少主说道:“如你所说,他的命已经不值钱了。”

    “那你想要怎样?”杨牧云疑惑道。

    少主浅浅笑道:“我想将你和他一起送回大明,如何?”

    “真的?”杨牧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这样做?”

    “不为什么?”少主扫了朱祁镇一眼,“我只是想看看,把他放回去后是不是比我杀了他的价值要大些?”摆摆手,“好了,带他下去吧!”

    “是。”两位蒙面女子把朱祁镇押了下去。

    正在杨牧云惊疑不定时,少主的目光看向花若香,“香儿,我想让你押送他们回大明。”

    花若香一惊,忙道:“少主,我......”

    “怎么?你不愿意?”

    “不,”花若香微摇螓首说道:“香儿只是想留在少主身边,不然香儿不放心,送他们回大明的事请少主交给别人好了。”

    “你是怕离开后南美贞会趁机回到我这里么?”少主笑道:“你放心,她有她的任务,我是不会专宠她一个的。”目光又落在杨牧云身上,“你把他替我给看好了,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能够降伏得住的。”

    ————————————

    景福宫康宁殿,李珦的咳嗽声一直没有止歇。朴内官看着为王上把完脉的金内医道:“如何?”

    金内医摇了摇头,“王上的病乃是积年沉疴,很难治愈,臣只能尽力而为。”

    “说吧,”李珦一脸安详,倒是很看得开,“孤还能活多久?”

    金内医胡须一阵抖动,欲言又止。

    “说,孤赦你无罪!”李珦又道。

    金内医忽然跪了下来,“王上,臣无能,无法治愈王上的病。”

    “你去吧!”李珦长叹一声。

    金内医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王上,”朴内官道:“不如您下一道令旨,在八道各府县张贴榜文,相信一定能够寻到名医。”

    “人之生死如天道轮回,孤能活到现在,已是上天眷顾了,”李珦微微摇头,“何必多此一举呢?”

    “王上,”朴内官说道:“郡主已经出嫁,世子还年幼,你可千万不能说这话啊!”

    李珦沉默了下去,半晌放道:“你去和安平,还有皇甫仁共同去拟王旨......”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奴婢领命。”朴内官连忙应道。

    ......

    “这么说王上已经病入膏肓了?”安平大君府内,对御香一边替李瑢宽衣解带一边问道。

    “朴内官方才过来是对我这么说的,”李瑢叹道:“这么晚了,要不是王上真的病重,他又怎会出宫?”

    “现在遍寻名医,有用么?”对御香道:“只怕名医没有寻到,王上他已经就......”

    “闭嘴!”李瑢脸色一沉,“这种话也是你可以说的么?”

    “妾身不过是替君上着想罢了,”对御香一脸委屈,“君上如今的权力地位都是王上赐予的,一旦王上......妾身真替君上担心呐!”

    “担心什么?”李瑢斥道:“王上一定会好起来的,不得胡说!”

    “是!”对御香垂首道。

    李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去,把李先生叫来。”

    “都这么晚了......”

    李瑢不容她多说,面色一沉,“快去!”

    ......

    听了李瑢的一番述说,李贤老沉吟不语。

    “如何?李先生,”李瑢看着他道:“王上命朴内官让本君与皇甫仁一同拟旨,在八道各府县遍寻名医,此事可行否?”

    “王上的病情很可能已病入膏肓,”李贤老皱着眉头说道:“这般大张旗鼓,恐收效甚微。还未寻到名医,王上就已经......”后面的话未再说下去。

    “那还能怎样?”李瑢没好气的道:“莫非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小人还真识得一位医术高明的人。”李贤老神秘的一笑。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神秘医士

    李珦的病似乎更重了,一连几天都没有召见群臣,朝鲜大臣们都议论纷纷。每天都有人打听李珦的病情,可却得不到一点儿消息。

    一些人来探视都被挡下了,包括首阳大君李瑈和刚刚出嫁的平昌郡主李秀伊。

    李秀伊更是径直来到康宁殿外,声称不见到父王决不会走。

    “王上,”朴内官有些不忍的对躺在榻上的李珦说道:“郡主可是跪在外面一天一夜了,您真的忍心让她一直跪下去么?”

    李珦叹息一声,虽满脸病容,但目光还未涣散,“孤还死不了,你传孤的旨意让她回去吧!”

    “郡主是不会听的。”朴内官摇了摇头。

    “孤不想见任何人,”李珦喘息着说道:“她再跪下去孤也不会见她......”顿了顿续道:“希望她能明白孤话里的意思,不要受人利用。”

    “是。”朴内官退下后不一会儿又进了来,在李珦耳边轻轻道:“王上,郡主已经离去了。”

    “嗯......”李珦缓缓阖上了双眼。

    “王上......”朴内官欲言又止。

    “你想说就说,不必吞吞吐吐的。”李珦的双眼睁开一线。

    朴内官迟疑了片刻,“王上这样对待郡主,太......”

    “太无情了,是么?”李珦轻轻吐了口气,“孤不想让人把孤的这副样子说出去,有人正盼着孤死呢!”

    朴内官心口一跳,脸色不大自然起来。

    李珦瞥了他一眼,“一定有不少人在向你打探孤的病情吧?”

    “唔......大臣们都很关心王上。”

    “是么?”李珦唇角微微一掀,“你跟他们都说什么了?”

    “王上,”朴内官身子一颤,“奴婢整日整夜的留在王上身边,不曾离开一步啊!”

    “没人给你送钱么?”

    朴内官大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么?”李珦虽然语气平缓,但字字如刀,“轻描淡写几句话,便有人把钱奉上,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么?”

    朴内官浑身直抖,已不敢吭声。

    “你现在明白孤为什么不让你离开这康宁殿了吧?”李珦说道:“孤可以告诉你,为了几个钱,把命丢了,不值!”

    朴内官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奴婢糊涂,不该收首阳大君的钱。”

    “你起来吧,”李珦淡淡道:“孤要存心治你罪的话,你早就不会在这里了。记住,口风把的紧一些,有时是会保住性命的。”

    朴内官面色如土,“奴婢......奴婢多谢王上不杀之恩。”

    李珦长长叹息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而朴内官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再不敢移动一步了。

    ......

    “王上......”有人在李珦耳边轻声呼唤着,他又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位极为俊俏的年轻人时,不禁一怔。

    “王上,”朴内官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大明来的文公子,医术精湛,特来医治

    王上的病。”

    “哦......”李珦见这位文公子不到二十岁的模样,摇了摇头,“带他下去吧!”

    “王上,这......”还未等朴内官说话,那位文公子开口道:“王上是否认为我年轻,所以要撵我走呢?”

    “孤的病你是治不好的,”李珦道:“朴内官,给他一份赏钱,送他出去吧!”

    “是。”朴内官正待再说,就听那位文公子道:“若我医治不了王上的病,愿听凭王上处治。”

    “你不怕死?”李珦目光落在他身上道。

    “我只知救人,没有顾虑其它。”

    “年轻人真是不知进退啊!”李珦微微摇了摇头,“也罢,你若能说出孤病在哪里,孤就让你诊治,要是说不出来,就别怪孤没给你机会了。”

    ————————————

    “少主,这些日子海上风浪很大,是没办法出海行船的。”

    听到这些禀告后,观音教少主的一对秀眉拧在了一起。

    “汉阳有什么消息么?”

    “禀少主,似乎李瑈和锦衣卫的人都已觉察到江伟和尹氏商户的事。”

    “哦?”

    “不过少主放心,这里隐蔽得很,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杨牧云和朱祁镇呢?”

    “若香师姐将他们看得牢牢的,没有什么异样。”

    少主点点头,“继续打探,有什么事随时禀告我。”

    “是。”

    ......

    “她们都是些什么人?”朱祁镇向杨牧云问道。

    “太上皇还记得四年前南都的一件案子么?”杨牧云说道:“当时郕王和永清公主都被人所掳......”

    “她们是观音教的人?”朱祁镇惊道。

    “嗯,”杨牧云颔首道:“当年周王府和居庸关的案子也是她们所为。”

    “怎么她们会在这里?”

    “是为了躲避风头,”杨牧云说道:“在东厂和锦衣卫的全力打击下她们才不得不来到朝鲜。”

    “既然落在她们手里,我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太上皇勿忧,我观她们并没有要杀您的意思。”

    “那她们把我掳到这里来是何用意?”

    “她们的少主说了,要把您送回大明。”

    “哦?”朱祁镇不由一怔。

    杨牧云正想再说下去,见花若香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肢妖妖娆娆的走了过来,便闭上了嘴。

    “你们在说什么?”她魅惑的双眸一眨一眨的问道。

    “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杨牧云岔开了话题,“若香姑娘是要押送我们出海么?”

    “哪儿有那么快?”花若香叹道:“这些日子海上风浪大得紧,要是一出海,怕是要先喂了鱼不可。怎么?你们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么?”

    杨牧云嘿嘿一笑,“这海上的风浪我也经历过,那一年船快行到安南国时,也是遇见了暴雨巨浪。还被浪给打下了海......”

    “那你的命可真大,”花若香乜了他一眼道:“就这样你都没有死成。”

    “若香姑娘这么盼着我死么?”杨牧云笑道:“其实我还真想尝试一下,此时出海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命大。”

    花若香冷笑,“我也想现在把你丢出去,可少主舍不得你,不然的话我真的将你扔进海里去喂鲨鱼。”

    “是么?”杨牧云笑了笑,“你们少主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胡说!”花若香冷冷道:“小心这话传到少主耳里,他把你的舌头割掉。”

    “唔......”杨牧云连忙捂住了嘴。

    花若香在他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你怕了么?放心,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动你的,等到了大明......”说到这里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挑逗似的勾了一下的下巴。

    “你会杀了我?”

    “不,”花若香微摇螓首,纤细的手指在他脸上比划了几下,“我会先把你的脸划花了,然后让南美贞看一看,她心里喜欢的男人成了一副什么样子。”

    杨牧云心中一寒,退后几步,尽量离她远远的。

    花若香的目光转向朱祁镇,“太上皇,如果真把你送回了大明京师,你会怎么感谢我们少主?”

    朱祁镇却是淡然一笑,“如果我还是皇帝的话,还能满足你们的一些要求。可我现在不过是一徒有虚名的太上皇,连自保都不可得,又能兑现什么承诺呢?”

    “那你要是重新登上了皇位呢?”花若香目光盯着他问。

    “不可能的,”朱祁镇摇摇头,“你们想利用我打自己的盘算是行不通的,注定会让你们少主失望。”

    “是么?”花若香浅浅一笑,“我们少主不会利用一个废人,就如同他......”瞥了杨牧云一眼,“他一再不惜性命护送你回京,怕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丰厚的回报吧?”

    朱祁镇哈哈一笑,“牧云,你真的是如此打算么?”

    “她把我想得太聪明了,”杨牧云叹道:“这么绝妙的逻辑也只能从她们少主的脑袋里想出来。”

    “你......”花若香俏脸一沉,“杨牧云,你敢对我们少主不敬?”

    杨牧云摇头道:“若香姑娘提醒了我,原来太上皇是如此一件奇货,而我却一直没有想到这些。”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花若香哼了一声,“你若不是图更大的回报,会历尽艰辛一路护送他到此么?杨牧云,你这点花花肠子就别在我们少主面前装了。”

    “你们少主要这么认为的话,那若香姑娘你呢?”杨牧云朝她眨眨眼,“若太上皇真有一天重登皇位的话,若香就不想为自己图点儿好处?你这么美,太上皇到时一定会将你纳入后宫,封为嫔妃的。”

    一番话说得她心中一动,嘴里却道:“胡说!我这辈子跟定了少主的,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你不信?”杨牧云目光看向朱祁镇,“太上皇,像若香姑娘这么美的女子,你当真不心动么?”

    朱祁镇还未说话,花若香垂下螓首,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第一千一百章 元氏兄妹

    李珦感到身上一股暖流涌动,说不出的舒服,睁开眼的时候,见那位姓文的年轻医士将扎在他穴位上的针一一拔出,收回到针盒里。

    之前见他拿出一根根三寸长的钢针往自己身上扎时,李珦怀疑他是来谋害自己性命的。

    连朴内官都在一旁惊叹,之前李珦还惨白如纸的脸色现在变得红润起来,咳嗽声也大大减轻了。

    年轻医士取出李珦身上最后一根钢针时问道:“王上感觉如何?”

    “嗯,好多了,”李珦颔首道:“文公子真是妙手,这细细的一根针就能医孤的病,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我不过是用针刺穴位打通一下王上身上的血脉罢了,”年轻医士说道:“王上的痼疾积年已久,不是轻易能够治愈的。”

    “唔......”李珦叹了口气,“孤对治好自己的陈年旧疾已不报什么希望,如果文公子能够让孤多活几年,孤已感激不尽。”

    “王上不必悲观,”年轻医士淡淡笑道:“您的病虽然很难治愈,但也并非全无办法,只要您经过一段时日治疗再好好调理,还是能够医治好的。”

    “当真?”听他这么说,李珦脸上露出些许激动。

    “王上春秋正盛,”年轻医士说道:“只是因为郁结难疏,才积而成疾,本非顽症......”

    听了他这一番述说,李珦听的连连点头,“如此孤就拜托文公子了。”

    “王上需好好休息,不可累着了,”年轻医士说道:“明日我还会再来。”

    “好......”李珦目光转向朴内官,“你带这位文公子下去休息。”

    “不必了,”年轻医士说道:“我还有几个伙伴在外面,不能撇下他们。”

    “不过是多几个人而已,”李珦淡淡笑道:“一起安顿了也不是难事。”说着向朴内官使了个眼色。

    “文公子,请随我来吧!”朴内官笑道:“你明白一早还要为王上诊治,不安排一个方便的住处又怎行呢?至于你的同伴,还会与你一起,不必担心。”

    这姓文的年轻医士便是玟玉,她听到朴内官这么说,也只得说道:“如此便多谢王上了。”

    ......

    “玟姐姐......”朱熙媛一看到玟玉兴奋的迎上来,瞥了一眼一旁的朴内官,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人都身着男装,这才改口道:“文哥哥,你没事么?”

    “我又能有什么事?”玟玉笑道:“一切顺利,不过王上的病有些棘手,非一日能够治得好,看来得多耽些时日了。”说着看了看朱熙媛身后的元兴裕。

    只见元兴裕笑了笑,“文兄的医术是很高明的,如果能够治好王上的病,定会得到大大的封赏啊!”

    朴内官看看这几人,“诸位,文医士明日一早还要给王上看病,你们就一起随我来吧!”

    元兴裕拱了拱手,“如此麻烦内官了,就安排她二人的住所,不必管我。”

    “哦?你不与他们一起么?”朴内官眉毛一挑,

    “也罢,你们两个就跟我来吧!”

    ......

    朴内官领着?玟玉和朱熙媛来到宫门外的一处馆舍住下,还专门拨了一群内禁卫守卫在馆舍周围,可谓十分周到。

    待朴内官走后,朱熙媛迫不及待的关上门问玟玉,“玟姐姐,你进宫给朝鲜王治病,见到牧云了么?”

    “你想牧云都想魔怔了吧?”玟玉伸出柔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哪儿有那么巧的?”

    “那你有没有问他牧云在何处?”朱熙媛又追问道。

    “哪儿有一上来就问人这问题的?”玟玉道:“你不用着急,等过几日朝鲜王的病大好了,我再问不迟。”

    “还要再等几日啊......”朱熙媛抿了抿嘴唇,不言语了。

    “熙媛,”玟玉握住她的手道:“这事急不得,还有人更急切知道他的下落,要是一个不小心,牧云就又要被她带回塞北草原了。”玟玉口里的她自然指的是元琪儿。

    自从杨牧云偷偷离开后,元琪儿发疯似的到处找他,后碰见元兴裕和玟玉一行人。她向兄长提出不找到杨牧云就决不离开朝鲜。

    元兴裕无法,便找到金宗瑞这里。他跟金宗瑞以前便相识,金宗瑞便提出要元兴裕帮他重返朝堂,夺回失去的权力,然后帮他们找杨牧云。两人一合计,由金宗瑞荐人给李珦治病为由,重获王上好感,为重返朝堂铺平道路。于是重任便落在了玟玉身上。

    金宗瑞知道了玟玉此来朝鲜的目的后,便与他约定,如果治好了李珦的病,他便将杨牧云的下落告诉她。玟玉便答应了。

    这样通过李贤老把玟玉介绍给李瑢,李瑢又将她交给了朴内官,最后见到了李珦,便有了给李珦治病的那一幕。

    听到玟玉这么说,朱熙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些,“玟姐姐,你说牧云他真的在朝鲜么?”

    “元琪儿已经说了她跟牧云乘船在朝鲜的江陵郡登的岸,应该不假,”玟玉说道:“金宗瑞也承认见过他的,你还怀疑什么?”

    “可他人会在哪里呢?”朱熙媛秀眉微蹙,“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你这么担心他么?”玟玉笑道:“牧云本事大得很,不会有事的,明日我会找机会向朝鲜王询问牧云的下落,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又怎能不担心呢?”朱熙媛说道:“那对鞑子兄妹想要对牧云不利,可不能让他们先探知到了牧云的所在。”

    “要是那么容易的话他们又何必找到金宗瑞那里呢?”玟玉道:“牧云应该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就算是朝鲜王也未必知道。”

    “那咱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朱熙媛瞪大了双眸说道:“姐姐给他治病,还不知要耽搁多少日子呢!”

    “你看你,不过是随便说说,那么激动作什么?”玟玉睨了她一眼安慰她道:“李珦可是一国之君,就算他不知道牧云在哪里,但如果想要帮我们去找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姐姐说的很对,”朱熙

    媛抱住她的手臂,“你说那个朴内官会知道牧云在哪里么?”

    “你可真是意乱情迷,什么人都敢问,”玟玉微摇螓首,“真当自己是大明的公主啊!”

    “我本来就是大明的公主,”朱熙媛目光一转,“姐姐,你说我亮出身份,朝鲜王会不会隆重的把我供起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玟玉笑道:“我若是朝鲜王,肯定会派人把你遣送回大明交给皇上的。”

    朱熙媛吓了一跳,“那算了,姐姐你千万不可道出我的身份。”

    “好,”玟玉笑着说道:“那你就乖乖的听话,不能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这一路上我还不够听话么?”朱熙媛皱皱眉说道:“还好不用跟那个讨厌的元兴裕在一起了,他也蛮知趣的,没有跟着咱们。”

    “他不是知趣,而是要看着元琪儿,”玟玉说道:“因为他的使命便是要带自己的妹妹回去。”

    “那可太好了,”朱熙媛拍着手说道:“他们兄妹已然会面,为何还不走呢?”

    “那是因为还少一个人。”

    “姐姐是说牧云么?”

    “嗯。”玟玉点点头,“元琪儿这个人是很执着的,不找到牧云她誓不回去。”

    “就算找到了牧云,他也不会跟那个鞑子郡主回去的。”朱熙媛撇撇嘴说道:“不然牧云也不会想尽办法离开她了。”

    “所以我们不但要找到牧云,还要避免让元琪儿知道,”玟玉看着朱熙媛,“你明白么?”

    “嗯。”朱熙媛使劲点了点下巴。

    ————————————

    元琪儿望了一眼景福宫外那处有内禁卫守卫的馆舍,对身边的兄长说道:“你怎么没跟她们一起呢?就不怕你心爱的公主跑掉?”

    元兴裕摇摇头笑道:“比起她,我更怕你跑掉。”

    “是么?”元琪儿的唇角微微一翘,“我会跑到哪里去?跟着杨牧云回大明么?”

    “琪琪格,”元兴裕笑容一敛说道:“父王与母亲都想念你得很,你当真心里就没有一点儿他们么?”

    元琪儿默然半晌方道:“要不是父王非逼着我嫁给阿噶多尔济,我又如何能到这里来?”

    “父王也是为你好,现在阿噶多尔济是大汗了,你嫁给他......”元兴裕还未说完就被元琪儿打断。

    “不要说了,我的这颗心和身子都交给了一个男人,”元琪儿说道:“是不可能再嫁给阿噶多尔济了。”

    “你跟杨牧云已经......”

    “不错,”元琪儿很平静的说道:“我与杨牧云除了没有夫妻的名分,别的跟真正的夫妻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我改变主意,阿噶多尔济还会接受我么?”

    “你......”元兴裕脸色一变,“你也太任性了。”

    “大哥,”元琪儿目光凝视着他,“用汉人的话说,我与杨牧云木已成舟,难道父王还会阻止我跟他在一起么?”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顺藤摸瓜

    元兴裕用一种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妹妹,“你......你真的跟他已经......”

    “你再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是一样,”元琪儿平静的说道:“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元兴裕跺了跺脚,“你会害死他的。”说完转身走了。

    元琪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送自己的兄长远去后,方一声叹息。

    ————————————

    康宁殿中,李珦已经能够起身走动了。

    朴内官在一旁满脸堆笑的说道:“王上,您看起来好多了。”

    “嗯......”李珦目光转向他,“这个文公子是谁推荐来的。”

    “回王上,他是安平大君找来的。”

    “哦?”李珦目光微闪,“三弟的本事倒是不小,不过这个文公子怎么会来到朝鲜,三弟是怎么跟他结识的?”

    “这个......”朴内官笑了笑,“奴婢就不知道详情了。”

    “去,宣安平大君入宫,孤要见他。”李珦看起来兴致很高。

    ......

    “王上安康,臣弟不胜欣喜。”李瑢入到康宁殿中跪贺道。

    “起来起来,”李珦笑着将他扶起,“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谢王上。”

    “你推荐的这位文钰虽然年轻,但医术着实高明,”李珦笑道:“你是如何寻到这样一个人才,孤想听听。”

    李瑢慌忙又跪了下来。

    “三弟你这是何意?”李珦脸上微露不悦。

    “臣弟......臣弟不知该如何向王上述说。”李瑢垂首道。

    “实话实说即可,”李珦凝眉说道:“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瞒王上,”李瑢深吸一口气说道:“此人实是由金宗瑞推荐。”

    “什么?”李珦一惊。

    康宁殿热烈的气氛顿时凝固下来。

    “王上,”李瑢说道:“金宗瑞他一直忏悔以前的所作所为,因此......”

    “不要再说了!”李珦打断他的话,“你下去吧!”说完背转了身去。

    “是!”李瑢不再多说,磕了一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李珦矗立殿中一动不动。

    “王上,”朴内官小心的说道:“安平大君已退下了,您该歇息了。”

    李珦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喃喃自语道:“这个金宗瑞,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王上不必多心,”朴内官说道:“只要这个文钰能够医治好王上的病,王上又何必想太多呢?”

    “嗯......”李珦沉吟片刻,“宣李俊熙过来见孤。”

    “是。”

    李俊熙是王族中人,武功高强,之前一直在内禁卫中任职,后遭金宗瑞排挤。李珦掌权后,重新任命其内禁卫大将,守护王宫。

    ————————————

    李贤老来到汉阳一处偏僻的小院落里,见金宗瑞正在屋内看书,便上前躬身施礼道:“贤老拜见主翁!”

    “哦,贤老啊!”金宗瑞起身道:“这么晚来见我有何要事?”

    “您推荐的人果然医术高明,宫里有消息传来,说王上的病好多了。”

    “噢......”金宗瑞放下书本,表情淡然。

    “李瑢也进宫了,在王上面前提到了主翁。”李贤老抬起眼帘,仔细看他脸上变化。

    金宗瑞很是平静,仿佛对他的话不感什么兴趣。

    “主翁不想知道王上的反应么?”李贤老有些讶异。

    “王上是不会很快重新起用我的,”金宗瑞淡淡道:“只要李瑢提了我的名字,也就够了。”说着收拾起屋内的书本。

    “主翁这是做什么?”

    “我得离开汉阳了,”金宗瑞说道:“要是被王上的人查出我还在汉阳的话,便是大罪。”

    “可李瑢已对王上说了,文钰是您推荐的。”

    “所以我更得走,”金宗瑞道:“我得让王上对我放心,这样才能一步步再返回来。”

    李贤老想了想赞道:“主翁高明。”

    金宗瑞叹了口气,“让他们李家人自己去斗吧,待斗个两败俱伤,便是我的出头之日。”

    ————————————

    “宁公子,我们是在这里发现江千户的。”在离汉江码头不远的一处江滩上,几个人对宁祖儿说道。

    宁祖儿仔细勘察了一番,问道:“你们除了发现江千户外,还看到了别的什么没有?”

    这几个人一齐摇头。

    宁祖儿沿着江的上游走了一会儿,并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只得返了回来。

    江伟依然没有苏醒,沈云也不知去了何处。宁祖儿围绕着江伟的床榻来回踱步。

    “江伟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他陷入了沉思,“按照日子,江伟现在应该已到了大明,押送杨牧云进京。可却身负重伤到了这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苦苦思索时,忽然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看时,发现却是元琪儿,大惊之下连忙退出几步,离她远了些。

    “怎么?我是鬼怪么?你这么害怕我?”元琪儿调侃道。

    “你......你怎么在这儿?”宁祖儿惊疑不定。

    “很奇怪,是么?”元琪儿笑道:“在这里见到你可真不容易,牧云呢?他在哪里?”

    “他......”宁祖儿摇摇头,“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元琪儿眨了眨眼,“你可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哦?”宁祖儿摸了摸自己的脸。

    元琪儿嘻嘻一笑,“说吧,可不许瞒我!”

    “他回大明了。”

    “不对吧?”元琪儿目光转了转说道:“你们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被人劫走了。”

    “是你!”宁祖儿瞪大眼睛盯着她道:“是你把江伟放在这处江滩上,好让我们的发现,是么?”

    “看来你这个锦衣卫千户没有白干,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元琪儿笑道:“可惜他伤太重,问不了几句话。他中间一直没有醒么?”说着看了看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江伟。

    宁祖儿摇摇头。

    “牧云他人应该还在朝鲜,”元琪儿说道:“你说谁会知道他的下落呢?”

    “这只能等江伟醒了才能知晓,”宁祖儿目光凝注在她身上,“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身上的伤与我无关,”元琪儿道:“事情要是我做的,就不会在这里问你杨牧云的下落了。”

    “唔......”宁祖儿皱了皱眉头,目光在她身上移开。

    “他的伤那么重,怕是短时间内很难苏醒了,”元琪儿说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宁祖儿面色凝重,“你找到他时还遇见过其他人么?”

    “没有,”元琪儿说道:“当时他已身负重伤,只说了一句去汉阳找沈云和你,我便让人送他过来了。怕被朝鲜的差役发现,便丢在码头附近的江滩上,直到你们的人把他带走。”

    “这么说是你救了他?”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谢我。”元琪儿笑道。

    “江伟是带人驾驶着海船押送杨牧云回大明的,”宁祖儿说道:“按日子来算他应该已经停靠在天津卫,带杨牧云进京了。可却身负重伤出现在这里......”

    “按照你的说法那艘船应该早就出事了,”元琪儿说道:“而这江伟是从关押的地方逃出来的。”

    “他身负这么重的伤还能遇见你,说明关押他的地方并不远。”宁祖儿沉吟道。

    “有道理,”元琪儿微颔螓首,“不过要想找到这处地方也不容易,说不定牧云也被关在那里。”看着兀自未醒的江伟,“他要是醒不过来,我们就只能自己找寻了。”

    “看来你是因为一无所获才来找我的,”宁祖儿说道:“可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沈云呢?”元琪儿问道。

    “义父去江华岛了,”宁祖儿道:“太上皇不见了,他得亲自去一趟。”

    “是这样......”元琪儿眸子霎了霎,“你觉得这两件之间有联系么?”

    “不好说,”宁祖儿想了想说道:“这世上敢对锦衣卫动手的人不多。”

    “可这里是朝鲜,不是大明,”元琪儿道:“到了海上风险就更多了,那些倭寇和海匪可不管是谁的船。”

    “可看样子应该不是倭寇和海匪,”宁祖儿看着昏迷不醒的江伟,“他们杀人劫财不会留活口,而且一般的倭寇海匪足够江伟应付。”

    “由此可见动手的是一群非同寻常的人,”元琪儿目光转了转,“他们既然能够得手,应该早有准备,都有谁能够得知这艘船的行踪呢?”

    “江华岛上的水师是不可能的,”宁祖儿忽然眼睛一亮,“难道会与她有关?”

    “谁?”

    宁祖儿不答,转身便走,元琪儿紧紧的跟了过去。

    ......

    梨花院是汉阳最大的妓院,来这里行乐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汉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们要见我们美贞姑娘啊?”赵妈妈打量了一下宁祖儿与元琪儿两人,乜着眼笑道:“要见她的人可多了去了,现在她正陪着安平大君喝酒呢!不如我介绍几个别的姑娘给你们?”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美贞心思

    “哦?”元琪儿与宁祖儿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赵妈妈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两人已杳然无踪。她不由张大了嘴,“这两个人跑得可真快。”摇了摇头,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

    南美贞的俏脸微带疲倦之意,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怔怔出神。

    李瑢刚刚离开,她觉得心里有些累,毕竟与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是很耗神的。看得出,这位安平大君很是迷恋自己,他说自己无论相貌才艺都远胜府里的爱妾对御香。

    她听了只是心里冷笑,大多数男人就是这样,一旦对一个女人腻歪了,注意力便会转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李瑢想替她赎身,并纳为妾室,被她婉拒。一方面是她心里实在不愿意给高官显贵做妾,另一方面她心里也深深明白,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一旦攥在了手里,便不会去珍惜。

    她又想到了杨牧云,那日她乘船江华岛,是去见少主。不想遇见了他,还有朱祁镇等人。

    当她把杨牧云和朱祁镇被申叔舟等人扣下的消息告诉少主时。那位总是男人打扮的女人心里已有了计议。

    少主利用一条尹氏商户的船成功劫下了江伟驶向大明的海船。船上的人被统统干掉,只剩下江伟、杨牧云等少数人被俘。

    尹氏商户里也有观音教教众,而尹多勋一无所知。同样,锦衣卫里也出了内奸,他便是江伟一直防范的副千户任柄辉。酒里被下了药,江伟和杨牧云却浑然不知,少主领着观音教教众乘尹氏商户的商船接近江伟的船时,船上的人没有一点儿防范。

    等发现不对时,已来不及了。江伟身上药力发作,与人交手没几个照面便被砍伤生擒,船上的人没有首领便如一盘散沙。很快便被一一解决了。

    自己和璟雯急着去找杨牧云,怕他被人伤害。可他虽喝了药酒,可动起手来依然不含糊,自己胸口被他撞了一下。想到这里,她的俏脸微微发红,自己的身子从未被男人碰过。可胸部被他撞了一下,却一点儿也不着恼。

    待杨牧云被擒住后,她明白了少主劫船的原因。原来杨牧云和少主之间有那么大的过节。少主拿住了杨牧云,想要活活折磨死他,是自己苦求才打消了少主心中的恨意。不,或许少主有其他的目的吧?不管怎样,杨牧云暂时安全了。

    她忍不住偷偷去见杨牧云,还为他疗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毕竟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他不过陪自己下了几盘棋而已,严格上连棋友都算不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自己的心思已深深牵连在了这个男人身上,不想这个人受到什么伤害,纵然引起少主的不快也顾不得了。

    少主这个人有个奇怪的嗜好,这个嗜好会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她明明是个女人,却喜欢女人,她像一个男人一样会把喜欢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想到这儿,南美贞的俏脸感到有些发烫。

    自己作为女人却像侍候一个男人一样侍

    候另一个女人,这本身就是一件让她觉得心里很抵触的事。但却不得不从,作为观音教的弟子从发誓入教的那一日起就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教主,可她从未见过教主,主持教务的是跟她岁数相仿的少主。见少主如同见教主,这是教里不成文的教规。

    自己心里抵触,可教中许多年青美艳的少女却对这位少主趋之若鹜。少主选上了自己做她的女人,她却感受不到一丝荣幸。

    在这梨花院里反而觉得比在少主身边更加轻松自如一些,尽管自己身上背负着某些使命。

    梨花院是汉阳最大的妓院,来这里的多是达官显贵。一些朝鲜官场上的秘密通过这里源源不断传递给少主。

    观音教想要发展壮大,并将势力深入朝鲜上层,就离不开梨花院这个平台。梨花院里很多都是观音教的人,包括老鸨赵妈妈。

    她受命去接触李瑢,毕竟安平大君现在是王上身边一位炽手可热的人物。但是她感到厌倦了,可以的话,她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这一切还能由得自己么?

    “不知牧云现在怎样了?”她的眼神有些飘忽,自从上次自己让璟雯回去看望杨牧云,却被花若香抓住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她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处处在少主面前跟自己争宠也就罢了,还时时跟她过不去,南美贞恨不得捏死这个女人。

    “璟雯。”她轻声唤道,可却没有任何回应。

    南美贞警惕地站起身来,她嗅到了一丝不对,女人通常都是很敏感的。

    一声轻咳,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是个俊美之极的公子。

    南美贞眯起了眼,“是你?”

    那人是宁祖儿,他微微一笑,“美贞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南美贞的纤手背在身后,“璟雯呢?”

    “我把她支开了,”宁祖儿笑道:“要见美贞小姐一面可真难,不但要绕过赵妈妈,还得支开你的贴身丫鬟璟雯姑娘。”

    “是么?”南美贞目光转了转,“见我一面真那么难么?只要报上宁公子你的大名,我又怎能不见?”

    宁祖儿叹了口气,“美贞小姐或许还不知道,你已经被安平大君给包场了,等闲人又如何能接近你呢?”

    南美贞一笑,悠悠道:“如果宁祖儿出的见面礼比安平大君还要高的话,谁也不会拦着你来见我的。”

    “在下囊中羞涩,惭愧惭愧......”

    “宁公子,”南美贞面容一肃说道:“你来费尽心机见我,究竟何事?”

    “既然美贞小姐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宁祖儿面色也是一正,“我此来是向美贞小姐打听一个人。”

    “谁?”

    “杨牧云。”

    南美贞秀眉微蹙,“你要打听他,为何来找我?”

    “杨牧云的交情与美贞小姐非同一般,”宁祖儿说道:“不找你问,我又能找谁呢?”

    “笑话!”南美贞冷冷道:“我不过跟他见过几次面,下过几盘棋而已,他在哪里,干我甚事?我为何要知道呢?”

    “可上次乘船去江华岛未免太巧了,”宁祖儿缓缓说道:“美贞小姐当真是去那里看风景的么?”

    “宁公子以为呢?”南美贞反问道。

    “我觉得美贞小姐应该另有目的才是,”宁祖儿眨眨说道:“杨牧云现在下落不明,美贞小姐难道一点儿也不奇怪么?”

    “我每天见的男人多了,”南美贞冷笑,“总不能一一去了解他们都在哪儿吧?”

    “也是,”宁祖儿点点头,“美贞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可杨牧云和太上皇等人被申叔舟留下的那个晚上,美贞小姐又去了哪里呢?”

    “我当然是回汉阳了,”南美贞道:“宁公子还要详细审问我不成?这里不是大明,锦衣卫权力再大也管不到这里吧?”

    “很对,”宁祖儿笑道:“美贞小姐怼得我都不好再问下去了。不过杨牧云是我大明的官员,他的失踪跟你密切相关,如果美贞小姐不想在这里跟我说的话,我会找个地方让你慢慢讲!”

    “怎么?你想用强么?”南美贞目光一闪,“这要是让安平大君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宁祖儿截住她的话说道:“如果美贞小姐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杨牧云的下落,我很快就走,决不为难你,如何?”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南美贞不悦道:“宁公子,你要是再无礼取闹的话,我就要喊人了。”

    “那你喊喊看,”宁祖儿踏前一步,似笑非笑的道:“我保证你一声也喊不出来。”

    南美贞俏脸微变,“你想干什么?”退到梳妆台前。

    “美贞小姐,你......”宁祖儿话还未说完,就见南美贞身形一闪,梳妆台的抽屉已然打开,一蓬厉芒朝自己飞来。

    “不好!”宁祖儿闪身躲至一边。那蓬厉芒尽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原来是数十根钢针。此时南美贞人已飞起,朝着窗户跃了出去。

    宁祖儿想去拦却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南美贞的倩影又翻身飞回了房内,转眼间屋内又多了一个人。

    是元琪儿,是她出手将南美贞又逼了回来。

    “一个青楼女子有这样的身手,可真不简单,”元琪儿冷笑,“看来你的才艺可不止琴棋书画,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南美贞咬了咬嘴唇,“璟雯呢?是不是你们已经把她......”

    “我们没有将她怎么样,”宁祖儿说道:“只要你说出杨牧云在哪里,我们就放了她。”

    南美贞轻叹一声,“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知道杨牧云的下落?”

    “你不说,我会让你身边的那个丫头说出来,”元琪儿道:“看看你们谁的嘴更硬一些。”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扬帆起航

    “你们不要动她,”南美贞失声道:“你们找杨牧云,我带你们去。”

    ......

    李珦长出了一口气,望了一眼为他施过针的玟玉。

    “你的医术是在哪里学的?”

    玟玉沉吟片刻回道:“家师是位隐士,从不在外显露声名,说出来王上也不会知道。”

    见她不肯说,李珦也不勉强,话音一转,“孤想让你在内医院做一位医正,你意下如何?”内医院医正是正六品,很多人穷尽一生而不可得,李珦正准备等待这个年轻人谢恩,谁知玟玉却道:“多谢王上,小人自在惯了,受不得约束,还请王上见谅。”算是谢绝了李珦的好意。

    李珦眉峰微皱,“那你为孤治病,希望得到什么赏赐呢?”

    “小人什么也不要,”玟玉说道:“只是想向王上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谁?”

    “杨牧云。”

    李珦微怔,“你是他什么人?为何要打听他的消息?”

    “我......”玟玉咬了咬嘴唇,“我是他的妻子。”

    “什么?”李珦一惊,就见玟玉摘去头上的笠帽,露出一头瀑布般乌黑的秀发。

    “没有一开始向王上亮明身份,还请王上恕罪。”玟玉欠了欠身。

    “哦......”见一俊秀的年轻医士瞬间变成一极美丽的女子,李珦愣怔片刻方缓过神来。

    “你......真是他的妻子。”

    “小女子从大明到塞外,又来到朝鲜,就是为了寻他,”玟玉说道:“如王上能告知他的下落,小女子感激不尽。”

    “你迟来了一步,”李珦叹道:“他已离开汉阳,或许现在已回到大明了。”

    “唔......”玟玉微感意外。

    怕她不相信,李珦继续解释道:“是锦衣卫的人将他带走的,你不必担心,等你医治好孤的病,孤会派人送你回大明的。”

    一听杨牧云人已不在汉阳,玟玉的心都有些乱了,对李珦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你还是这身男儿装扮吧,”李珦想了想说道:“就暂时在内医院供职,孤不会亏待你的。”

    玟玉听了只能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此多谢王上。”

    ......

    “什么?牧云不在这儿?”朱熙媛听了玟玉的一番讲述差点儿没跳起来,“那咱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王上的病还没有医治好,他是不会放我走的。”玟玉摇了摇头。

    “他的病好不好关咱们什么事?”朱熙媛说道:“还是想个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你想的倒简单,”玟玉看了她一眼道:“内禁卫已将这里团团围住,我们又不会武功,怎生离开这里?”

    “或许有个人能够帮咱们。”朱熙媛目光转了转说道。

    “谁?”玟玉脸色一变,“你是说元兴裕?”

    朱熙媛点点头,“他不是一直想让我

    嫁给他么?我让他想办法帮咱们离开这里,他一定能够办到的。”

    “那他办到了呢?然后你对他以身相许?”玟玉揶揄道。

    “我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朱熙媛道:“等离开这里再说。”

    “你呀,真是异想天开,”玟玉伸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元兴裕聪明得很,你利用他?别真把自己搭了进去。”

    “那你说怎么办?”朱熙媛嘟起嘴,“咱们就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么?”

    “稍安勿躁,”玟玉笑着劝道:“等我把王上的病治好,他就会放我们走了。”

    “那得多久啊!我听说他的病发了几十年都没治好,你真的有把握么?”

    “当然,”玟玉的眼中充满了自信,“不过得多花费些日子罢了。”

    “可我不想待下去了,”朱熙媛抿了抿嘴唇,“说心里话,我并不希望牧云回大明去......”顿了顿接着说道:“回到大明,我就没有机会跟他在一起了。”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潮润。

    玟玉揽住她的柔肩轻声细语的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牧云是被锦衣卫带走的,王上也无能为力。说不定他现在已回到大明了呢!”

    朱熙媛扑进她的怀里,“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公主......”玟玉劝道:“你出来的日子已经够长了,也应该回去了,总不能一直在外流浪。”

    “可我不想回去,”朱熙媛含着泪说道:“宫里已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人了,还回去作什么?玟玉姐,我真想和牧云......还有你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住下来,三个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哪怕吃糠咽菜我都愿意。”

    “你堂堂一金枝玉叶却要去吃糠咽菜,”玟玉微摇螓首,“纵然你如此想,可你考虑过牧云么?他可否愿意跟你一起去过隐居的生活?”

    朱熙媛一怔,默然不语。

    “他是个有抱负的人,皇上又如此看重他,”玟玉说道:“他是不会舍弃大好前程而去做个田舍翁的。”

    朱熙媛咬着嘴唇,“那我就说他已经......已经成为我的男人了,要是被皇上知道,他就再也不能当官了。”

    “你一个大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害臊!”

    “怎么了?难道玟玉姐希望他回京么?”朱熙媛反问道:“他家里妻妾一大堆,哪里还有玟玉姐你的位置?到时不天天受气才怪。”

    这句话像一支箭戳在了玟玉的心坎里,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围绕着自己一个人转。不想让别的女人插进来与自己分享这个男人。杨牧云在认识自己之前就已有了妻室,为此她心里也有些忐忑,他的妻子能够容得下自己么?

    见她脸色变了变,朱熙媛说道:“我知道玟玉也不甘心的,那个元琪儿也不希望杨牧云回大明,她要是知道了,也会想方设法阻止牧云回大明,不如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元兴裕知道,再让他转告给元琪儿......”

    “他是不会告诉元琪儿杨牧云被锦衣卫带回大明的事,”玟玉摇摇头说道:“他的目的是带元

    琪儿回草原,然后让她嫁给蒙古大汗阿噶多尔济,又怎会将杨牧云的消息转告给她?”

    “那怎么办?”朱熙媛蹙起秀眉。

    “别想那么多了,”玟玉倒很能看得开,“如果他真与公主有缘分的话,老天一定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

    海上的风浪渐渐止歇,一艘海船离开了海岸向东驶去。

    杨牧云站在船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一阵感慨。

    “真没想到,送我回大明的竟然是一群乱党。”朱祁镇看看花若香正指挥船上的人升帆启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是有着自己目的,”杨牧云说道:“总之不管怎样,太大皇您终于不必再寄人篱下了。”

    “等回到京师再说吧,”朱祁镇一脸苦笑,“这一路上不知还会闹出什么呢?”瞥了他一眼,“按说她们的少主恨你入骨,怎么也会放你走呢?”

    “或许在她眼里,我还有点儿价值,”杨牧云说道:“她们既然反对朝廷,就会去做皇上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有理,”朱祁镇点点头说道:“她一定认为我回去后会与祁钰因为皇位的事而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摇了摇头,“他高估了我,我已经没有夺回皇位的实力了。我会告诉祁钰,好好做他的皇帝,我是不会跟他抢的,让他放心就是。”

    “太上皇能如此表态,皇上也就放心了,”杨牧云看看远处的花若香,“她们的阴谋决不会得逞。”

    “喂——”花若香朝他们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啊......”杨牧云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与太上皇在看海,太上皇说这海太大了,怕船驶着驶着就迷失了方向。”

    “真的?”花若香的眸子看了看他,“你这人狡猾得很,说话口是心非,想糊弄我么?”

    “不敢不敢,”杨牧云摇摇头笑道:“若香姑娘聪明得很,无论我做什么都是瞒不了你的,况且我现在已被药物暂时废去了功力,连武功都施展不开,在你眼里,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花若香妩媚的一笑,“你还算识相,不过实话告诉你,如果你答应加入我观音教的话,我就会给你解药,让你恢复武功,如何?”

    “这个......”杨牧云一脸为难,“我一堂堂朝廷命官,如果被人知道加入邪教乱党的话,这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花若香哼了一声,“就是你不答应,难道还想活么?这药是少主配制的,不但可以废去人的功力,还能要了人的性命,到时你死到临头,还嘴硬么?”

    杨牧云脸色一变,“那太上皇他......”

    “他也服下了少主的药,”花若香说道:“你们以为在少主那里转了一圈,还想全身而退么?”

    “那太上皇要是毒发的话怎么办?”

    “放心,”花若香乜了他们一眼说道:“在药物发作之前有人会给你们带来解药的,不过你们得先做好少主交待给你们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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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