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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生命垂危

    “啪——”纪欣一掌又结结实实的击在他背后。
    “哇——”宁祖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立刻惨白如纸。
    “祖儿——”朱芷晴大叫一声,紧紧抱住了他。
    一掌加一道伤痕,宁祖儿受伤不轻,已无法再战。仅剩元琪儿一人与纪欣苦苦支撑。
    “原香,”朱祁镇面色凝重的说道:“你赶快上去助她,如果她再有个闪失,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嗯。”原香点点头,抽出利刃冲了过去。
    “大人,”莫不语见了问杨牧云道:“俺用不用也过去帮她们?”
    杨牧云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别去添乱。你没看见吗?要不是郡主自作主张横插一手,宁公子又怎么会受伤?”
    “呃。”莫不语不言语了。
    这边原香虽然加入了战团,但局势仍然没有改观。纪欣以一敌二,依旧占着上风。
    战了十几个回合,纪欣又祭出了轮刃,原香心里已有准备,集聚起全身的劲力奋力一磕。
    “嘡——”的一声虽将轮刃磕飞,但轮刃里飞出十几个小轮刃,“噗噗噗——”猝不及防之下,原香身上中了几个小轮刃,尖叫着倒地。
    朱祁镇大惊,连忙去扶她。
    原香捂着伤口,鲜血自指缝里汩汩流出。
    “伤得如何?我看看......”朱祁镇把原香抱在怀里,握住她的手,准备查看伤势。
    “不碍事的,我会自己处理。”原香虽然强装起一丝笑意,但难掩痛苦。
    “你我之间还要见外么?”朱祁镇说道:“承蒙你不弃,在这么困难的时候依然跟着我,我心里早就接受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又有何妨?”
    原香抿了抿嘴唇,移开了捂着伤口的手。
    朱祁镇皱着眉头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这边处理完宁祖儿伤势的朱芷晴走了过来,默默的说了一句,“我来吧!”说着伸出手,在原香的尖叫声中拔出了她身上中的轮刃。
    “这是专治外伤的药,”朱芷晴递给朱祁镇一个小瓷瓶,“弹一些在伤口上即可。”
    “唔,多谢......”朱祁镇刚接过瓷瓶,就听那边元琪儿一声惨叫,中了纪欣一掌倒在地上。
    “说,胡奢魔犬父子在哪儿?”纪欣走上前逼问道。
    元琪儿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不说,我就让你吃些苦头,”纪欣狞笑道:“听闻琪琪格郡主是草原第一美女,想来男人对你都会感兴趣的。我的部下很多都是好色之徒,让他们尝尝你的滋味,如何?”目光扫去,不少人脸上现出淫邪的笑意。
    元琪儿身子一颤,咬了咬嘴唇,索性把脸扭至一边。
    纪欣嘿然道:“琪琪格郡主的嘴硬得很,你们谁有本事让她开口。”
    “大人,我来!”
    “我来!”
    ......
    应者甚众,呼啦上来不少人。
    “别急,一个个来,”纪欣笑道:“别把人家琪琪格郡主给吓坏喽!”
    众人哄笑。
    一个光头胖子笑嘻嘻的说道:“不如把她的衣服扒光,先让我们开开眼。”
    “好主意!”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元琪儿脸色惨白,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手心紧紧扣住一把匕首,一俟对方上前便插进自己的心窝。
    “那么谁来扒光她的衣服?”纪欣问道。
    “我!”光头胖子率先踏前一步。
    “凭什么?我来!”一人不服道。
    “都一边去,”一个身形魁梧的大个子推搡开众人,嚷嚷道:“这好事也该轮到我了。”
    ......
    众人一番叫嚷,纷争起来。
    “都别争!”纪欣说道:“我亲自动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琪琪格郡主,”纪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胡奢魔犬父子在哪里,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呸——”元琪儿鄙夷地唾了一口作为回应。
    “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纪欣眯起眼睛,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慢!”身后一人沉声喝道。
    纪欣扭过头,见说话的是杨牧云。只见他满脸通红,咳嗽得厉害,“咳咳......我知道他们父子在何处,你不要难为她。”
    “你?”纪欣冷笑一声,“怎么,动你的女人心疼了?”
    杨牧云没有说话,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纪欣皱了皱眉,吩咐一声,“把他给我架过来。”
    两名手下应声过去,架起杨牧云来到纪欣面前。
    “说吧,他们在哪儿?”纪欣下巴微微一扬,“我可是没有耐心的。”
    杨牧云反而咳嗽得更厉害了,背躬得有如一只大虾,两名手下手一松,他便趴在了地上。
    “难道他是得了痨病?”纪欣皱着眉将一只脚踏在杨牧云身上,脚尖一勾,把他挑了过来。
    就在他准备再次问话时,杨牧云突然暴起,“啪啪——”双掌狠狠击在纪欣的胸口。
    猝不及防之下,纪欣瞪大了双目,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晃,仰天便倒。
    “大人......”他的手下们连忙奔过去。
    杨牧云失去武功的事已不是秘密,纪欣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使出掌力,而且掌力异常强劲,体内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碎。
    击出这双掌之后,杨牧云也是口吐鲜血软倒在地。
    “快抓住他,为大人报仇!”看着眼神空洞,气若游丝的纪欣,他的手下们朝杨牧云扑来。
    莫不语大吼一声,挥动一对巨斧冲上前来护住杨牧云,与纪欣的手下战成一团。
    “咻咻——”不知从哪里射来一连串的利箭,纪欣的手下登时有数人中箭。
    “大人快不行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纪欣的手下们顿时无心恋战,抬起奄奄一息的纪欣退走了。
    ......
    “郡主,你怎么样?”
    元琪儿抬起眼帘,见说话的是海力木与额日图,他们及时带着人赶过来了,一通箭将纪欣的部下射退。
    “快扶我过去看看牧云。”元琪儿赶紧说了一句,强撑着想要站起。
    海力木与额日图连忙扶住了她。
    “大人......”那边莫不语扔掉双斧,抱着杨牧云嚎叫痛哭起来。
    元琪儿心一沉,摆脱两人的扶持脚步蹒跚的冲上前。却见杨牧云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伸手探他鼻端,气息时断时续,微弱至极。不由心慌起来,“海力木,快看看他怎样了?”
    “是,郡主。”海力木伸出手把住他的脉,又俯下身子贴在他胸口倾听了片刻。
    “怎么样?你快说话呀!”元琪儿焦急得催问道。
    海力木皱着眉叹了口气,“他受了极重的内伤,生命垂危,怕是极难救治了。”
    元琪儿脸色一变,“不,他不会有事的,不会。”
    “郡主......”海力木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劝她。
    “郡主,”额日图在一旁劝道:“这里还是虾夷人的地盘,我们得赶快离开才是。”
    “怕什么?”元琪儿怒道:“胡奢魔犬父子在我手里,他们如胆敢妄动,我便杀了他们。”
    “可这里非久留之地,”海力木也道:“郡主,救治杨牧云的伤势要紧。”
    “走。”元琪儿咬牙道:“要是牧云有什么不测,我杀光这里的人。”
    ......
    胡奢魔犬父子被擒,没了领头的虾夷人便如鸟兽般散了。花泽馆与茂别馆解除了危机。
    在茂别馆的一间馆舍,杨牧云静静的躺在里面,依旧昏迷未醒,元琪儿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
    一阵脚步声响,宁祖儿走了进来。
    “杨兄现在怎样了?”
    元琪儿挂着一脸的愁容,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现在想起这一路行来,杨兄似患病般咳嗽,没有一日稍停,应该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所致。”宁祖儿回忆道。
    “他不是因为......武功全失,不能再运功习武了么?如何又练功走火入魔?”
    “杨兄回京之前在安南那边几乎待了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遇见过什么,我们一无所知。或许他的病根可以追溯到那里。”
    “莫不语一直跟着他,他应该知道。”元琪儿忽然想起。
    ......
    “这个俺也记不大清了,”莫不语面对元琪儿和宁祖儿的发问,拍拍硕大的脑袋说道:“他在那里遇见过一个老头儿,是什么圣殿的圣主,那老头儿传给大人一本经书,上面的文字跟蝌蚪一样,叫什么迦罗经......”
    “是这本书么?”元琪儿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他。这是她在杨牧云身上摸出来的,当时也没太在意,这时听莫不语说起,便拿了出来。
    “对,就是这本书。”莫不语说道:“大人也是不懂上面文字的,便让他身边的神妃翻译给他听。”
    “神妃?”元琪儿蹙了蹙秀眉。
    “对,大人当时收了很多女人在身边,她们都是大人的神妃,其中有几人懂得经书上的文字,大人便让她们翻译给他听,然后照着经书上的法门练功。”
    “唔......”宁祖儿沉吟道:“看来杨兄的病根便生在这里了,他一定是因为练了经书的功法,才导致身体不适。但一直没让人知道。最后全部用在了纪欣身上,结果也伤到了自己。”
    “可现在怎么办?宁公子有办法救他么?”元琪儿一脸企盼地看向宁祖儿。
    宁祖儿却摇了摇头,“杨兄受得内伤太深,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
    元琪儿露出失望之色,“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他......”一阵哽咽,轻轻啜泣起来。
    “这里没有救杨兄的法子,不代表别处也没有,”宁祖儿说道:“大明奇人异士甚多,定然有能救杨兄的人。上次在开封时杨兄身上蛊毒复发,便是被王药仙的弟子解救的。”
    “是玟玉么?”
    “不是,是周王府的三殿下,要是能碰到王药仙,定能解救杨兄。”
    “可从这里回大明,需要漂洋过海,”元琪儿愁眉深锁,“以他现在的情形,如何受得了这一路的颠簸?”

第一千零三十章 平安清水

    “你们看,我的武功恢复了,比以前还要强......”杨牧云开始迷迷糊糊说起胡话来。
    “杨兄太执着于恢复武功了,”宁祖儿摇头叹息,“以至于练功岔了路子,伤了身体。”
    “琪儿,快走!”杨牧云大叫一声,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睛茫然四顾。
    “牧云。”元琪儿抱住了他,喜极而泣,“你总算醒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这是哪儿?”
    “这里是茂别馆,”宁祖儿说道:“是安藤美姬姑娘让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哦......”杨牧云又问:“纪欣呢?”
    “不知道,”元琪儿微摇螓首,“被他的部下带走了,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他活不了的,”杨牧云咳嗽一声,“中了迦罗掌,他必死无疑。”
    “杨兄,”宁祖儿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所练的武功是很伤身体的?”
    “我不过是练得急了些,”杨牧云止住咳说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还想隐瞒我么?”元琪儿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而且你受了很重的内伤,是很难治愈的。”
    “我......”杨牧云忍不住又咳嗽几声,神色往怀里摸去,忽然脸色一变,“我的经书呢?”
    “扔了。”元琪儿没好气的说道。
    “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能把它扔掉呢?”杨牧云伸出手,急道:“赶快给我拿来!”
    “丢都丢掉了,哪里还能给你?”元琪儿瞪了他一眼,“你都成这样了,还念念不忘那害人的东西。”
    “你......”杨牧云一口气没缓过来,又一阵剧烈咳嗽。
    “杨兄,”宁祖儿眼见两人争执起来,便在一旁劝道:“你本来就因为练上面的功法而受了内伤,后又用尽全力朝纪欣打出一对双掌,对身体的损伤就更大了。这样的武功练之又有何益呢?”
    “我一定是哪里练的不对,”杨牧云喘息着说道:“如果上面的文字我能够全部融会贯通,就不会因走火而伤身了。”
    “既然练的不对那就不要练了,”元琪儿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说道:“要是早知道你因为练功而导致身体不适,我早就阻止你了。”
    “要不是我偷偷练了上面的功法,如何救得你们?”杨牧云皱着眉头凝视着她,“说不定你早就被纪欣和他的手下给糟蹋了。”
    元琪儿咬了咬嘴唇,“我就是死也不愿意你伤害自己的身体。”
    “唉......”杨牧云长叹一声,神情有些萎顿,“如果要让我一直当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杨兄怎么会是个废人呢?”宁祖儿说道:“杨兄的文韬武略少有人及,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治世之名臣,至于武功,乃是末流,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
    “宁公子就别在宽慰我了,”杨牧云听了连连摇头,“不会武功,不但救不了心爱的人,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左右,”瞥了元琪儿一眼,“她一定还会把我带回草原,留在她身边一生一世,又何谈治世之名臣?”
    “跟着我委屈你了么?”元琪儿瞪视着他,“我们可是代表的大元朝廷,只要你为我父王效力,助我们重回中原,不也一样可以成为一代名臣么?”
    杨牧云沉下了脸,“我是汉人,不是汉奸。想要我辅佐你父王向自己的同胞挥起屠刀,颠覆大明江山,那是做梦!”
    “既然这样,那你待在我身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男人吧!”元琪儿也不生气,轻笑一声说道:“我并不介意我的男人不会武功,又庸庸无为。”
    “可是我介意,”杨牧云板着脸说道:“我的人生全部绑缚在你身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会让你活得好好的,”元琪儿眨了眨眼,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的内伤无论有多严重,我一定想办法找人帮你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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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渐渐远离自小生活的南都城,柳絮儿心里一阵感慨,当年小姐离开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站在船头的柳絮儿陷入了沉思,她是从十岁起就跟着小姐的,小姐也只比她大一岁。她们两人一直都很亲密无间,自从小姐嫁给那个人后就开始心生嫌隙。
    她还记得陪着小姐和她丈夫一同在南都里仁巷生活的那段岁月,小姐的丈夫和小姐同岁,虽然在南都锦衣卫南镇抚司当官,但一点儿都没有架子,从未将自己当成奴婢一样呼来喝去,而是像对待一个亲人一样关怀备至。她也曾想如果也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该有多好。或许从那时起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感。
    一日,小姐不在的时候,她和这个男人独处。两人说说笑笑,她感到很开心,可这一幕却让小姐回来时看到了。她可以明显感觉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从那日起,她和小姐之间的话就少了,小姐对自己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再后来,小姐的丈夫升迁至京师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司任千户。小姐去京师时没有带上自己,却将偌大的国色馆交给她打理。她知道小姐之所以这样布置,是因为不相信夏红玉。
    小姐离去后,自己成为了国色馆的头牌,并夺得南都第一花魁的名号,一时间,南都有头有脸的人都以能见她一面为荣。有人为此甚至不惜一掷千金。但被整个南都的人像众人捧月一样追捧的日子并没有填补她心灵的空虚。可能是因为小姐的男人在她心中留下了太深的印记,她对见任何男人都没有了丝毫感觉。
    三年来,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影像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淡漠,反而历久弥新。那日经冷一飞提醒,她才如梦初醒,喜欢一个人不能永远藏在心里,要勇敢去见他,然后表明心迹,虽然这可能会引起小姐不悦,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船沿着江畔拐入运河口,开始向北行驶。
    “小姐,”月桃跑过来对她说道:“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夜里行船有些吃力,老洪问您要不要在前面停靠一晚。”
    “嗯,”柳絮儿颔首道:“大伙儿也都辛苦了,就在前面停靠歇息一下也好,你和绿夏帮我打赏他们每人一吊钱。”
    “是,小姐。”
    船停靠在运河边一个小镇的码头,船上的人大都下去闲逛了。柳絮儿在两个丫头的劝说下也下了船。
    镇子不大,也没多少地方可以闲逛。柳絮儿和月桃绿夏来到镇上一个客栈前。
    “平安客栈,”月桃读着客栈牌匾上的字,“小姐,你看我读得可对?”
    “月桃现在长进多了,”柳絮儿微颔螓首笑道:“这几个字没一个读错!”
    “多谢小姐夸奖!”月桃笑道:“小姐,您这一路应该也走的累了,不如进里面歇息歇息!”伙计
    “要歇息还是回船上歇息的好,”绿夏说道:“这样的地方小姐哪住得惯?”
    “这些日子在船上待的还不够么?”月桃争辩道:“不过是去里面坐一会儿而已,又不是住在里面。”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柳絮儿道:“我也走的累了,就去里面坐一会儿再回船!”
    月桃得意的瞄了绿夏一眼。
    客栈里的人并不多,有些人只是在里面吃个饭喝口茶便即赶路,并不歇宿。
    柳絮儿三人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伙计便过来招呼上茶。
    “这里的茶水可真粗劣,”绿夏呷了一口差点儿没喷出来,“小姐还是不要喝了。”
    “人出门在外,哪儿那么多计较?”柳絮儿淡淡一笑,“我渴了,月桃,还是你帮我倒一杯。”
    “是。”月桃边倒茶边说:“小姐,这个镇子叫清水潭镇,是因为镇子东边的清水潭而得名,不如我们待会儿去看看。”
    “这天马上就黑了,还能看到些什么?”绿夏道:“小姐喝完茶也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小姐又不急着进京,在这里多待一两日又能如何?”月桃目光看向柳絮儿,等她拿主意。
    谁知柳絮儿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另一张桌子坐着的几人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
    “这位小娘子长得好美,”一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柳絮儿,“真个跟仙女下凡一般。清水潭镇里哪儿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小娘子,你从哪里来呀?”另一人笑道。
    “月桃,绿夏,我们走!”柳絮儿说着站起身来。
    “小娘子,”一人张开双臂拦住了她们,”你别急着走呀!陪咱们哥儿几个坐下来说说话。”
    “对,俺们哥儿几个不会亏待你,待会儿再陪俺们喝几杯酒,赏你银子!”
    柳絮儿俏脸一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拦劫民女,就不怕王法么?”
    “王法?”几个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在这清水潭镇,老子就是王法,让你陪俺们喝酒,那是瞧得起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月桃和绿夏刚欲开口,就被他们拨拉到一边,“让开。”一人伸手去拉柳絮儿手臂,忽然寒光一闪,血光迸现,那人的手臂飞了起来。
    登时那人“嗷”的一声抱住断臂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其余几人一惊,退后几步,目光向周围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老四,你怎么样?”一人过去扶住嚎叫的那人问道。
    “疼......疼死我了。”那他断臂血如泉涌,咬着牙叫道:“这女人当真邪门!”
    “不是她。”另一人目光落在一背对着他们的身影,那身影挺得笔直,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杆枪在那里戳着。
    几个互相递了个眼色,来到那身影旁边。只见一锐利如刀锋般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下,又回到了面前的食物上。好像那食物都比这几人要让他感兴趣得多。
    “店里只有他带着刀,”一人看着食物旁放着的一把插入刀鞘的刀说道:“老四的手臂是被刀砍下来的。”
    “哦?”另一人伸出手想要去拿刀,却被那对刀锋般锐利的眼睛狠狠瞪了一下,心中一怯,手又缩了回去。
    那人放在手中筷子,“你们想要看刀?”
    “唔......”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想看可以,”那人用冰冷得瘆人的声音说道:“不过你们要拿命来换,因为看过这把刀的人没一个人能够活在世上。”话音一落,几人感觉心底都在发寒,退后几步,离得他远远的,拉起还在地上痛呼的老四,拾起他的断臂灰溜溜的跑了。
    柳絮儿定了定神,走上前盈盈一礼,“多谢冷大侠相助。”
    那人正是冷一飞,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必,你救过我,我现在帮了你,算是扯平了。”
    “冷大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冷一飞说道:“你一貌美女子在外行走难免会被心术不正的人纠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救得了你一次未必能救得了你第二次。”
    “我还是要谢谢冷大侠,”柳絮儿道:“能在这里碰见冷大侠,您真是有心了。”
    “你认为我故意在跟着你?”冷一飞眉毛微微一凝,“不过是巧合罢了,你不要多想。”
    柳絮儿又欠了欠身,不再多言,转身去了。
    “是他用他那把刀把那无赖的手臂给砍下来的?”月桃低声问绿夏,“你看清楚了?”
    绿夏摇摇头,“我只见一道光闪过,然后那无赖的手臂就飞到了一边,至于是怎么砍下来的,我真的没看清楚。”
    “都给我闭嘴,”柳絮儿冷着脸叱道:“要不是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不快跟我回去。”
    绿夏感到一阵委屈,嘟囔道:“这都是月桃的主意,怎么小姐连我也训上了。”
    三人离开客栈,冷一飞依然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吃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追忆往昔

    一位身材高挑,头戴竹笠的女子走入平安客栈,一瞥眼见到冷一飞时怔了怔,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女子目光紧盯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一飞抬起冷漠的眼神,看到女子的面容,目光一动,眼眸里的冷色变得缓和了些,“是你?”
    这个女子便是苗界傩神宫大统领妘玛。她的目光向四周一一扫视过去。
    “这客栈里没有埋伏朝廷的人,你不用看了,”冷一飞说道:“我喜欢独来独往,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你此来究竟有何目的?”妘玛的手握住了刀柄。
    “你不用紧张,我不过是想见见你们的神主。”冷一飞淡淡道。
    “你见我们神主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问也应该明白,”冷一飞道:“我是不会无缘无故找上她的。”
    妘玛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一飞唇角稍稍一勾,“这个你就不必问了,总之东厂与锦衣卫能办到的事,我都能办到。他们办不到的事,我也能办到。”
    “看来你比起他们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冷一飞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只要你把人交还给我,我便立即离开,就当从没来过。要知道朝廷现在正准备大举征剿苗界,要是你们在这儿的消息泄露出去,会发生什么,你应该明白。”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妘玛说道:“神主既然敢来这里,就已做了周密的布置,别说你,就是来再多的人也不会对我们神主构成威胁。”
    “哦?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冷一飞冷冷道:“这里不是苗地,不会让你们为所欲为的。”
    “你想动手的话,我一定奉陪,”妘玛的目光一瞬不瞬,“你的刀虽快,我还是能应付得了的。”
    “是么?”冷一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几年不见,不知道你的武功长进了多少,我正想领教一下,”妘玛的声音开始变得冰冷,“还记得当年你带着杨牧云离开傩神宫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唔......”
    妘玛一字字的道:“我再见到你时一定会杀了你,所以待会儿交手,你不必手下留情。”
    冷一飞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想起当年傩神宫外的白果树下那个曾经一脸柔情向自己表白情意的女子,被自己无情拒绝后,因爱生恨,说出了那句让人刻骨铭心的话语。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半晌冷一飞方吐出一句,“我不想和你动手。”
    “那要是我出手呢?”妘玛目光逼视着他。
    冷一飞又是一阵沉默,“我不知道。”
    妘玛眉梢一挑,冷笑道:“你也会有心软的时候么?真是让人想不到。”
    冷一飞默然。
    “那好,只要你不出手,我便不动,”妘玛说道:“否则,我决不手下留情。”
    一阵环佩叮当的响声自客栈外传来,妘玛站起身,迎了出去。
    随妘玛进来的是两个极其貌美的女子,还有一个老妪。
    冷一飞认了出来,那个女子分别是嫚妮和姵妦,老妪是婠长老。
    她们都作汉人女子的打扮,嫚妮长长的秀发梳成一个牡丹髻,配着一身紫红色襦裙,显得高贵大气。而姵妦则梳着桃心髻,一身湖绿色衣裙,显得清新自然。
    “姐姐你看,”嫚妮指着这家客栈对姵妦说道:“当年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的,凌一涵想要杀我,是他替我挡住的。”接着叹了口气,“三年了,这里却一点儿也没有变。”
    “神主......哦不,”姵妦改口道:“小姐,他人却不在这里了。”
    “是呀,”嫚妮叹道:“这个人滑溜得很,怎么才能锁得住他呢?”说着在一张空桌子前坐下,“当年他就是坐在这里的......”向姵妦招了招手,“姐姐快来。”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支颐着下巴,“真希望当年他没有替我挡下凌一涵那一剑,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喜欢上他了。”
    “如果
    没有他挡着,凌一涵那一剑真的能伤了小姐么?”姵妦眨眨眼问道。
    “姐姐你说呢?”嫚妮格格一笑,“反正凌一涵最后是死的很难看的。”
    “嬗娣姐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死得可真不值。”姵妦摇头叹息。
    “那我们呢?”嫚妮的眸子闪过一丝冷色,“跟嬗娣姐姐又有什么不同?都是被喜欢的男人始乱终弃。”
    “那小姐为什么还要来这个地方?”姵妦皱了皱眉。
    “因为那个男人还活着,”嫚妮眯起了眼,“他也真是命大,当年掉到海里也没有淹死,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声音微顿,“也真是奇怪,他身上我确实是种下了情蛊的,怎么会活到今天呢?真是一件怪事!”
    “难道是谁解去了他身上的蛊毒?”
    “这世上当真还有这样的奇人?他也真是命大。”嫚妮说道:“如果有机会我去一趟京城见到他,倒要详细问一问。”
    “他现在并不在京城,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不管去了哪里,一定还会回到京城的,”嫚妮冷冷一笑,“像他这样热心仕途的人,怎么可能会默默无闻的在别处待一辈子?”
    “你既然了解他的本性,为何还会喜欢上他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当年我懵懂无知,总之既然喜欢上了他,不能将他留在身边的话,就......”说到这儿嫚妮吃吃一笑,目光一转,“姐姐,你说应该怎么处置他好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又不在这里。”
    “说的也是,还是先办完大事要紧......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我还是没忍住进来瞧瞧,看来我这心还是有些软,”嫚妮说着站起身来,瞥了一旁的冷一飞一眼,“我还要去清水潭那里,冷大侠要不要也跟过来呢?”
    ......
    清水潭依然跟从前一样,不过湖边的柳树已掉光了树叶,变得光秃秃的。
    “那个时候的柳枝上还都挂着柳叶。”嫚妮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折下一根细细的柳枝,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目光有些迷离,“我就是用柳叶吹出的乐曲把他吸引到这儿来的。我教他吹,他可真笨,把柳叶都吹破了,也没吹出一支曲调。”说着嫩如花瓣的丹唇微一翕动,一支激扬婉转的曲调就顺着湖风在湖面上激荡开来。曲子如泣如诉,有些凄凉。
    曲声一停,嫚妮对姵妦道:“当年我吹的就是这个曲子,现在不用柳叶我也能吹的出来,我还给他唱了一首情歌,他当时问问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告诉他,今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了。”
    “当年神主不该这么快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湖边没有外人,姵妦又恢复了称呼,“要先看看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托付。”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我都已嫁给了他,”嫚妮说道:“苗地所有峒寨的峒主寨主都见证了我们和他的婚礼,已经没有办法从头再来。”
    姵妦默然。
    “以后我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嫚妮转向不远处一直跟着的冷一飞,“你要见我,想说什么便在这里说吧!”
    “嫚妮姑娘,”冷一飞走上前一步说道:“我请你放了太子。”
    “你的消息也真灵通,”嫚妮轻轻一笑,“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还没打听到,你却已知晓了。”声音微顿了一下,“你们的太子是在我手里,但我是不会放了他的。”
    “嫚妮姑娘想要怎样才能放了太子?”
    “冷大侠这么有本事,定然知道你们朝廷派遣大军围攻我苗界的事,” 嫚妮声音转冷,“只要你们的皇帝撤去围攻我苗界的大军,并保证永不再犯我苗地,我就会放了你们的太子。”
    “原来嫚妮姑娘是打的这个盘算,”冷一飞叹道:“姑娘不知道么?太子并不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儿子。”
    “那又如何?”
    “皇上是不会顾惜太子的性命,”冷一飞说道:“你们以太子的性命来要挟朝廷撤军,根本达不到你们想要的目的。”
    “是么?”嫚妮冷笑道:“那你又为何出面不顾生死去救太子?这难道不是奉了你们皇帝的旨意?”
    “不是,”冷一飞很干脆的说道:“我奉的是太后的懿旨,与皇上无关。”
    “这又是为何?”
    “太子是太上皇的儿子,太后的亲孙子,”冷一飞解释道:“太后自然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皇上一直在想方设法废掉太子,立自己的亲生儿子为太子,嫚妮姑娘这样做,不是正中皇上的下怀么?”
    “你们汉人的想法可真复杂,”嫚妮蹙了蹙额头,“不知现在的大明朝廷是你们皇帝说了算呢?还是太后?”
    “当然是皇上。”
    “那你为何不秉承你们皇上的意思对太子的事置之不理,反而奉太后的懿旨拼死来救?”
    冷一飞犹豫了一下,感觉有些难以回答。
    “你们这个太子对我们有用也好,没用也罢,”嫚妮说道:“就暂时留在我这里,你走吧!”
    “嫚妮姑娘......”冷一飞还想再说,却被妘玛拦住,“我们神主的话你没听见么?还不赶快离开!”
    冷一飞眉宇一凝,手握紧了刀柄。
    “怎么?你想动手?”妘玛目光紧紧盯着他道:“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可以威胁我们神主?”
    “嚓——”冷一飞的刀刚拔出一截就被妘玛的刀鞘顶住。
    “要交手去那边,”妘玛的目光扫向远处湖边的一片空地,“如果你能赢我,再来见我们神主吧!”
    “不必了,”冷一飞收刀回鞘,朝嫚妮说了一句,“告辞!”
    “慢着。”嫚妮叫住了他。
    “嫚妮姑娘还有什么事么?”冷一飞止住脚步侧了一下身子。
    “如果你能让杨牧云过来见我,我会考虑放了太子的。”
    “可我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冷一飞说道:“或许他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死了的话你就把他的尸体给我带过来,”嫚妮说这句话时表情很是平静,“他毕竟是我的男人,不管是生是死都要守在我身边的。”
    ————————————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杨牧云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不过还是咳嗽得很厉害,还时不时的咳出血。
    “杨卿,你好些了么?”朱祁镇见杨牧云来到他这里,又惊又喜,赶快拉他坐下。
    “太上皇,臣的身子是不成了,”杨牧云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如果让琪儿领我们离开这里的话,她一定还会将太上皇带回草原的。”
    “那又如何?现在对我来说去哪里还不一样么?”朱祁镇苦笑着说道。
    “难道太上皇就不想回大明?”
    “我是很想回去,但祁钰不让,生怕我一回去便夺回皇位。”朱祁镇长长叹了口气,“为了阻止我回京,他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可天理自在人心,”杨牧云说道:“太后与太子都在翘首以盼太上皇回去,难道太上皇真的能撇下他们一辈子而不相见么?”
    朱祁镇神情一阵激动,默然不语。
    “朱公子,”原香在一旁说道:“杨公子说的对,纵使皇上不希望你回去,你也不能撇下你的亲人啊!”
    “唔......杨卿有办法离开这里而不被你那个琪儿发觉?”
    “臣可以想办法,”杨牧云说道:“总之臣就是舍掉这条性命,也要帮太上皇离开这里。”
    ......
    茂别馆跟刚刚经历过虾夷人洗劫的花泽馆一样,除了坚固的内堡之外,其它地方都被烧掠一空。连吉野原义的刀铺也是如此,幸好他将锻造好的刀和用来锻制刀具的原料都抢先一步拿到了内堡,才不至于最后落得什么都没有。
    虾夷人退去后,他搭建了一个棚子,又开始带着他那两个徒弟打造刀具。
    这日,有一个人来造访他的刀铺。
    吉野原义认出他来,“杨大人,您来了?”
    “吉野先生,”杨牧云苍白的脸色露出些许笑意,“我是专门来向你学习如何锻造宝刀的。”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朝堂江湖

    “哦?杨大人可真执着得很,”吉野原义的一对白眉微挑了挑,“不过杨大人之意并不在如何锻造宝刀吧?”
    “不锻造宝刀又何必来您这里呢?”杨牧云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是真心诚意来向吉野先生请教的。”
    “打造一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所耗费的时日和精力不短,以杨大人的身体状况是很难坚持下来的,”吉野原义摇摇头说道:“你还是回去养好身体才是。”
    “我的身体没有事的,你看。”杨牧云说着抡起一柄大铁锤朝铁砧上的正在锤打的刀身上砸去。
    “当——”的一声火星四射,微弯的刀身竟然被砸平了。
    “如何?”他望向吉野原义。
    “这是下等人做的事情,杨大人干这个太有**份。”
    “这代表着我的诚意,不是么?”杨牧云微微一笑,“我来向吉野先生求教,就像这反复捶打的刀身一样,需要多加磨练,还望吉野先生不吝赐教!”
    “嗯......”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样子,吉野原义点了点头。
    ————————————
    “公子他去了吉野原义的刀匠铺,”海力木向元琪儿禀道:“在那里打了一天的铁,并没有什么异样。”
    “打铁?”元琪儿皱了皱眉,“他怎么干这样下贱的事?而且他的内伤还很严重,不怕伤了身体么?”
    “但公子看起来很开心,”海力木说道:“现在正值冬季,海上风浪大,没法行船,公子他左右无事,找个事情消遣消遣还是好的。”
    “算了,由他去吧,”元琪儿道:“还有什么别的消息没有?”
    “纪欣自那日中了公子的双掌,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或许真的是死了。”
    “或许?”元琪儿有些不悦,“你底下的人都是这样打探消息的么?全靠凭空猜测,如果这样,还要他们干什么?”
    “岛上大部分都是虾夷人活动的地域,我的手下很难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
    “罢了,”元琪儿打断他的话道:“那虾夷人呢?有什么异动?”
    “没有,”海力木想了想说道:“只有胡奢魔犬才能组织起岛上所有的虾夷人部落,现在他在我们手里,虾夷人便凝不成一股合力,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嗯,”元琪儿微颔螓首,叮嘱了一句,“不可大意!”
    “郡主,”海力木踌躇了片刻又道:“安藤守护一再要求我们将胡奢魔犬父子移交给他们,您看......”
    “我不是说过了吗?”元琪儿有些不耐烦的道:“等我离开虾夷岛的那日,自然会把胡奢魔犬父子交给他。”
    “可是不处治了胡奢魔犬父子,安藤守护寝不安枕呐!”海力木说道:“他是怕夜长梦多......”
    “他是想当众处死胡奢魔犬父子,好一了百了,是么?”元琪儿冷笑一声,“我会让他如愿的,你去跟他说,让他不必急于一时。”
    “是,郡主。”
    “那个姓朱的和他的女人呢?”元琪儿问道。
    “他们......倒没什么异动,”海力木道:“姓朱的一副认命的样子,整日里到处闲逛,但也走不远。”
    “他不认命又能怎样呢?”元琪儿唇角一翘,“本来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已成为阶下囚,更让他寒心的是,最不希望他回去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他最亲的亲人。”
    “其实太师应该把他放回去,”海力木说道:“比留在草原起的作用要大得多。”
    “你也是这么认为么?”元琪儿目光一闪,“等回去后我也想劝父王早些放他回去。”
    “太师如能采纳郡主的建议,那么定能胜过十万铁骑。”
    元琪儿点点头,话音一转,“那个姓宁的呢?他在干什么?”
    海力木一笑,“那个姓朱的郡主整天缠着他,把他的头都搞大了,还能干什么?”
    “告诉你的手下,一定要盯紧一点儿,”元琪儿说道:“你难道忘了在苦兀岛上他们是怎样无声无息的离开的?”
    “是,属下失职,”海力木诚惶诚恐的说道:“属下保证决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现在一直刮的都是北风,”元琪儿目光望向远处,“待东南风起,我们就扬帆启程。”
    ————————————
    “来,让父皇抱一抱,”长宁宫中,朱祁钰一脸亲昵的把刚满三个月的儿子抱在怀里。
    “爱妃呀,”朱祁钰摸着儿子的小脸朝李惜儿笑道:“你看,见济的鼻子,眼都很像朕。”
    “见济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自然跟皇上很像了,”李惜儿笑着说道:“臣妾有时抱他还哭个不停呢!可皇上一抱,他就笑了。”
    朱祁钰听了哈哈大笑,“朕的儿子嘛,又岂有不跟朕亲近之理?”
    “皇上,懿贵妃......”这时成敬走了过来,向着朱祁钰和李惜儿躬身一礼。
    “你来了,”朱祁钰瞥了他一眼,将儿子递给李惜儿,让她暂时退下,“事情办得如何了?”
    “大理寺卿孙临、左都御史田承业、刑部尚书金濂、成国公朱仪都收下了皇上的赏赐,表示愿意支持小殿下为太子。”
    “嗯,”朱祁钰点点头,“还有其他人呢?”
    成敬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兵部尚书于谦、户部尚书王直、宁阳侯陈懋还没有表明态度,靖远伯王骥正督率大军征剿苗地,还未上表。陈阁老说改立太子一事须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朱祁钰脸上升腾起一丝黑线。
    成敬硬着头皮说道:“否则会让朝内的一些大臣误以为太子失踪一事跟......”
    “跟朕有关,是么?”朱祁钰沉着脸接过他的话头。
    成敬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东厂和锦衣卫朕都交给了你,太子失踪一事一定要有个结果,这样朕也好给朝内朝外有个交代。”朱祁钰目光盯着他道:“卢忠去扬州也有些日子了,可找到什么线索?”
    “皇上,各地乱党活动频繁,他们都可能对太子下手,”成敬道:“据卢忠发回的消息声称,扬州一带甚至有苗人出现。”
    “苗人?”朱祁钰眉毛一竖,“你给朕说这些是要朕亲自接管这个案子么?”
    “老奴不敢,”成敬忙道:“那些叛贼乱党都是些亡命之徒,太子落在他们手里怕是凶多吉少啊!”
    “朕不要听这些托辞,”朱祁钰厉声道:“总之太子失踪一案不能再拖下去了,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么?”
    “是,皇上。”
    “好了,你下去吧,”朱祁钰挥挥手,“还有朕交待给你的事也不能放松,你与陈阁老多用些心去办差,总不能事事都要朕去出面吧?”
    “老奴无能,让皇上失望了。”
    “你是从朕藩邸里出来的,朕除了之外还能信任谁呢?”朱祁钰的语气放缓了些,“你办事都是为了朕好,朕知道,但事情也要办得干净利落,方不留后患。如果要是出了什么差池,被那些言官御史抓到了把柄,就是朕也不能回护于你。这你一定要心里明白。”
    “是,”成敬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老奴就算一死,也不能给皇上添任何麻烦,请皇上放心。”
    “你办事,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需要小心谨慎一些。朕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是,老奴谨记!”
    ......
    看着成敬离去的背影,朱祁钰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皇上,”李惜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太子失踪的事还没有个眉目么?”
    “谈何容易,”朱祁钰摇摇头,脸露疲惫之色,“他也尽力了,朕不想过分逼他。”
    “太子他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也不必操之过急,”
    李惜儿劝道:“相信再过些日子一定会有眉目的。”
    “嗯,”朱祁钰微微颔首,望了她一眼,“见济呢?”
    “他睡着了,”李惜儿轻轻一笑,“皇上也累了,让臣妾服侍皇上休息吧!”
    “惜儿,”朱祁钰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说朕自从登基后,是不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啊?皇上还是老样子,”李惜儿奇怪的道:“您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唔,没什么,”朱祁钰松开了她的手,“朕只是觉得困惑,为什么自从朕登上这个皇位,一些曾经很亲近的人也对朕敬而远之,使朕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那是因为您的地位变了,”李惜儿说道:“您不再是一位赋闲的藩王,而是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别人看待您的眼光又怎会跟以前一样?”
    “为什么朕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会这么难?”朱祁钰道:“朕现在是皇帝,他们那些做臣工的应该事事附和朕,可总有人跟朕唱反调,让朕难堪!”
    “那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李惜儿看着他慢慢道:“有些事是不能太心急的。需缓缓图之。至于有些大臣总跟皇上唱反调这并不是坏事,皇上可以时时反省自己,总比那些阴奉阳违的人要强些。”
    “惜儿......”朱祁钰满怀心事的说道:“要是太子真的死了,皇兄也永远不回来,是不是那些大臣们就真的安心了?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朕?”
    “不安心的是皇上吧?”李惜儿道:“大臣们心里怎么想,皇上又何必太过在意呢?您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等过个十年八年,朝堂上新人换旧人,您就不会那样想了。”
    “或许朕是心急了些,总想着在很短的日子里把什么事都办好,”朱祁钰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朕经常在睡梦中惊醒,梦见皇兄回京了,把朕的皇位又夺了回去。”
    “不会的,”李惜儿劝慰道:“皇上是力挽狂澜、有功于社稷的帝王,您登上这个皇位,是众望所归,就算是太上皇归来,也夺不走您的皇位。”
    “可是朕心里总有些怕,”朱祁钰叹道:“如果皇兄现在就站这里,朕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皇上连也先的大军兵临城下时都没有怕过,反而杞人忧天怕一个在土木堡兵败被俘的太上皇么?”李惜儿笑道:“若大明朝的列位先帝复生,也会选你继续做这个皇帝。”
    “听了你的这番话,朕的心里觉得踏实多了,”朱祁钰凝视着她,“朕能遇见你,是上天对朕的眷顾。”
    “皇上说反了吧?”李惜儿笑着说道:“是臣妾遇见皇上乃上天的眷顾。”
    “朕说的都是心里话,”朱祁钰道:“当年朕出使斡剌特,要不是你,朕就不可能回到京城,也不可能坐上皇位。朕能有今天,全都是惜儿你的功劳。”
    “皇上这样说,臣妾都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呢!”李惜儿凝视着他的目光,“为了皇上,臣妾可以不惜这条性命。”
    “朕相信,可朝堂的波诡云谲不同于江湖的明刀明枪,”朱祁钰说道:“朕是被太后和臣工们拥立起来的,他们可以拥立朕,也可以抛弃朕,朕可以掌握朝局,但却无法左右人心。”
    “所以皇上让成敬给大臣们送礼,来试探一下他们对立见济为太子的态度?”
    “如果还是皇兄的儿子为宫中的太子,那朕又怎能安心呢?”
    “皇上......”李惜儿叹道:“臣妾从来没逼过皇上,也不希望皇上自己逼自己,还是让一切随缘的好。”
    “一切随缘?”朱祁钰苦笑,“朕不把这宫中清理干净的话,又如何清理人心?朕不光为了自己,还为了你和见济。”
    “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思,可皇上不能因为臣妾和见济就把所有大臣都逼到您的对立面,这样的话只能使事情更加被动,也不会让皇上您得到想要的结果。”
    朱祁钰长长一声叹息,“你别再说了,朕累了,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吧,不必理会这朕。”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双姝秘议

    草原上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朱熙媛在这里领略到了地狱般的寒意。自那日受了惊吓,她便与玟玉形影不离。无论玟玉去哪里,她都紧紧跟着。
    这日玟玉领着她在外出诊归来,骑着马在齐膝深的雪中前行,玟玉见她不停的搓手,直抽鼻子,便问:“冷么?”
    “还好。”朱熙媛勉强一笑。
    “前几日我给索诺布那颜的夫人治好了她多年的眼疾,索诺布那颜便赏了我两张黑狐皮,”玟玉说道:“等得了空,我便给你缝一件皮袄。”
    “真的?”朱熙媛眸子一亮,“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咯吱,咯吱——”一阵马蹄踏雪的声音传来,两个少女循声看去,只见一群人骑马向她们驰来,当先一人身穿火红色的皮裘,正是元兴裕。
    朱熙媛脸色一变,策马躲至玟玉的身后。
    “大殿下——”玟玉见元兴裕驰至她面前三五丈处止住马蹄,便向他施了一礼。
    “玟玉姑娘,”元兴裕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她身后,“杨姑娘也在,正好......”
    “大殿下有什么事么?”玟玉打断了他的话。
    “唔......”元兴裕抿了抿嘴唇,“我能跟杨姑娘说几句话么?”
    “我不想见你,”朱熙媛大声道:“你快走吧!”
    元兴裕的手下脸上俱各变色,待要上前,却被元兴裕抬手拦住。
    “杨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便走。”
    “我跟你没什么话可说,你说的话我也不想听。”朱熙媛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
    “大殿下,”玟玉脸色一寒,“她上次受了惊吓,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还请您见谅。”
    “哦,”元兴裕抬了抬手,一名手下便呈上一件雪白的毛皮大氅,“这件大氅是我让人用白狐皮缝制的,送给杨姑娘,算是为上次的事赔罪。”
    “不敢当,”玟玉依然绷着脸道:“殿下的礼物太过贵重,我们不能要。”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过,”元兴裕手一扬,那件白狐皮大氅便飘了过去,准确的落在玟玉的怀里。
    元兴裕不再说话,勒转马头打马去了。
    “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片心意,还望杨姑娘不要拒绝。”他的一个手下说完,便领着其他人跟随元兴裕而去。
    待他们走远,玟玉和朱熙媛方松了一口气。
    “我才说要给你缝制一件皮袄,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玟玉目光一转,“来,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不要,”朱熙媛螓首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我宁愿冻死,也决不穿他送的衣服。”
    “可这次他并没有什么恶意,”玟玉微微笑道:“他也说过了,是为上次的事赔罪。”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入手柔软温暖,整件大氅雪白无暇,没有一丝杂色,很是罕见。
    “这毛皮比之索诺布那颜送的黑狐皮成色要好多了,而且也厚实,”玟玉赞道:“要是放在大明,估计要值上万金呢?”
    “姐姐喜
    欢的话,便拿去穿好了。”朱熙媛嘟起红润的香唇,“你说过要给我缝制一件皮袄的,可不能说了不算。”
    “好好好......我缝,”玟玉笑着说道:“你没发现吗?今天大殿下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朱熙媛哼了一声,“他不知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不,”玟玉微摇螓首,“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许多,”顿了顿,“他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朱熙媛瞪大了秀眸,“姐姐,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这件白狐皮大氅价值连城,如非他对你有意,又怎能轻易送与你呢?”
    “这人坏得很,这样做肯定不怀好意!”
    “那我说的要是真的呢?”玟玉轻叹一声,“之前他确实对你有过不当之举,可是现在,他对你显得斯文多了。”
    “是么?我可不觉得,”朱熙媛的小瑶鼻一翘,“他那种人能有什么好心?”
    “公主,”玟玉脸上忽然罩上了一层忧色,“你纵然对那人嫉恶如仇,也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不然的话他要真翻起脸来,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朱熙媛笑着说道:“下一次他要再缠着我,我就跟他虚与委蛇,保证不刺激到他也就是了。”
    “嗯,公主能明白就好,”玟玉点了点头,“这里不是京师和皇宫,你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我们做女人的虽然柔弱,但也不能任男人欺凌。”
    “姐姐有太师保护,而我有姐姐保护,”朱熙媛眸子转了转笑道:“总之跟着姐姐我吃不了亏的。”
    “公主,”玟玉面色凝重的说道:“我并不打算再待下去了。”
    “姐姐,你想要离开这儿么?”朱熙媛吃惊道:“太师是不会放你走的。”
    “我知道,”玟玉放低了声音,“所以我想找机会离开。”
    “姐姐你想偷偷走么?”朱熙媛兴奋起来,“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不过你不是说要等他回来吗?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玟玉眼眸里闪过一丝忧虑,“总是梦见牧云浑身血淋淋的,见到我时哀嚎不已......”
    “姐姐你可别吓我,”朱熙媛听了也感到有些害怕,“牧云他一定没事的,决不会像你梦里的那样。”
    “我也希望如此,可我的眼皮也一直在跳。让我的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姐姐是那只眼在跳?”
    “右眼。”
    “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朱熙媛没敢在说下去。
    “姐姐,你的梦准么?”
    “我也不好说,总之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可你知道牧云在哪里么?”
    “不知道。”
    “那如果我们离开这里如何去寻他?”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玟玉叹了口气,“见不到他的人我总是放心不下。”
    “那我们现在就
    走,好不好?”
    “现在?”
    “嗯,”朱熙媛目光四处扫视了一下白雪茫茫的草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我们现在就走,肯定不会有人知道。”
    玟玉摇了摇头,“公主是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虽然我们看不见一个人,但跑不出百里,就一定被人抓住的。”
    “真的?”朱熙媛眨眨眼,有些不信,“姐姐每天骑马外出行医,从一个部落到另一个部落,跑的路何止百里?也没见有什么异样啊!”
    “那是因为我们去哪里都有人事先知道,”玟玉解释说:“只要我们不偏离路线,就不会有人来过问。”
    “哦?”朱熙媛的目光又向四处望去,像是要找出那些隐藏的人。
    “你看不见他们的,”玟玉说道:“这草原上到处都是太师布置的眼线,我们无论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虽然太师现在对我很是信任,但凡事还是要谨言慎语。”
    “姐姐放心,你方才说的话我一定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决不会说出去。”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着手准备离开的事宜了,但决不能让人看出来,”玟玉说到这里顿了顿,“牧云是跟着琪琪格郡主向东走的,我们便找好向东的路线,一俟等到机会,便即离开。”
    ————————————
    杨牧云没想到松田先生的住处布置得如此古朴典雅,在这里,可以看到许多来自大明的东西,瓷器、桌椅、笔墨纸砚,还有书籍......而松田先生本身就穿着一身大明上层人士经常穿的细丝软袍,显得富态而有书卷气。
    能到松田先生这里来是杨牧云苦求吉野原义的结果,吉野原义心一软,便领他来了。
    听说了杨牧云的身份,松田先生不敢怠慢,把他领进了内室。这是会见尊贵客人时的场所。
    侍女上了茶后便即离开。
    杨牧云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这碧涧明月就是我大明富贵人家也是很难得到的,松田先生真有办法,居然能让我在这里品茗到如此好茶。”
    “哦?”松田先生眉毛挑了挑说道:“牧云君可真是行家啊!居然只喝了一口就能品出茶的来路。”
    “松田君还不知道,”吉野原义说道:“牧云君是来自大明的一位高官,并非是寻常人。松田君的茶虽然稀罕,但以牧云君的身份是不难品出来的。”
    松田先生目光凝视着面前这位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少年,问道:“不知牧云君在大明官居何职?”
    “实不相瞒,”杨牧云面色一正说道:“本官乃大明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松田先生眼露惊异之色,“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员,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
    “本官奉旨巡视辽东,沿黑龙江入海去苦兀岛,听说虾夷岛上的人心慕大明,便随北野光一将军到这里看看。”
    “唔......”松田先生道:“大明又开始重视辽东诸卫了么?难道还要收虾夷岛为大明疆土么?”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北山夜变

    杨牧云一番胡诌,让这位松田先生上了心。
    松田先生名叫松田庆一郎,是一名商人。有一支庞大的商船队,不但往来于日本诸岛各大名之间做买卖,而且他的生意还延伸到了朝鲜和大明沿海,对各国间的局势都有了解,听杨牧云说自北边来,便上了心。
    “松田先生,古语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牧云侃侃言道:“天下四夷皆臣服于我大明天子,对于心慕王化的蛮夷之地,本官皆有巡察之责。”
    “唔......杨大人原来辛苦,失敬失敬。”松田庆一郎对他的态度愈发恭谨。
    “松田先生,”杨牧云说道:“我此番来这里时发现,和人普遍尚武,有身份的人皆配有刀具,其刀锋利无比,胜我大明之刀多矣。问过吉野先生才知,除锻制之法外,还有材质之选。锻制上等宝刀需要一种名为玉钢的材质。”
    “不错,”松田庆一郎点点头,“这种玉钢只产于我国岛根一地,极为稀少。”
    “松田先生,”杨牧云继续道:“我此番来也想取一块玉钢来请吉野先生为我锻制一口宝刀,不知您是否能遂了我的心愿。”
    “嗯......”松田庆一郎沉吟片刻说道:“实不相瞒,岛根是大名毛利氏的领地,所产玉钢也归其所有。说来惭愧,敝人每年所得也不超过百斤,现在身边是一块也没有了,还请杨大人见谅!”
    “唔......是这样,”杨牧云想了想说道:“那松田先生能领我去一趟那里么?”
    松田庆一郎目光一闪,“杨大人去那里只是为了一块上好的玉钢么?”
    杨牧云笑了笑,“如何?不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松田庆一郎笑着看了一眼吉野原义,“杨大人是大明来的人,岛根的毛利守护一定欢迎备至。不过......”顿了顿说道:“现在是隆冬时节,不好行船,杨大人要随我出行的话,怕是要多等些时日了。”
    “无妨,”杨牧云笑道:“松田先生出海的时候派人知会一声即可,我随时恭候。”
    ......
    两人之间又谈了很多话,松田庆一郎曾去过大明一些地方,聊起那里的风土人情,杨牧云倒也说的头头是道。说起京城官场与皇帝的行为性情,杨牧云只是浅谈辄止,并不愿深入谈论。
    松田庆一郎看了他一眼,“杨大人确非常人,他日我若去大明拜访您,可不能闭门不纳呀!”
    “松田先生说笑了,在你这里我得到了盛情的招待,他日宾主相易,又岂有薄待之理?”
    “怠慢了,怠慢了,”松田庆一郎说道:“杨大人今日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可好?”
    “松田先生如此盛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大人,您喝酒了?”莫不语在杨牧云身上闻出了酒味。
    “嗯,”杨牧云脸上微带醉意,“此地的酒入口绵软,跟江南的米酒差不多。”
    “大人说的俺也想去尝尝了。”莫不语说着舔了舔舌头。
    “你?”杨牧云乜了他一眼笑道:“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你去做什么,又不是饕餮盛宴。”
    “俺只是想提醒大人,您的身子不宜饮酒。实在推不掉的话,俺在一旁可以代替您喝。”
    “我喝便喝了,不喝就是不喝,还用得着你来代替?”杨牧云笑着摇了摇头。
    可以看出,他今天很开心。莫不语已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了。
    ......
    杨牧云回到自己的住处,元琪儿迎了过来,秀眉一蹙,“你饮酒了?”
    “嗯。”他含糊以应。
    “你怎么能饮酒呢?”元琪儿急道:“你这几天身子才好点儿,就开始放纵自己,你不要命了!”说话的态度就像一位对丈夫喋喋不休的妻子。
    杨牧云很平静的说了一句,“我现在除了找人喝喝酒,聊聊天,还能做什么?”
    “你出去找人解闷可以,但就是不能喝酒,”元琪儿生气的说道:“海力木为你调制的医治内伤的药很是不易,你这样做,不但让他白费了一番心血,还会使自己的内伤加重,这个道理难道还要让我解释给你听么?”
    “我并没有让你叫人为我治疗内伤,”杨牧云淡淡道:“生死有命,我早已看的淡了。”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杨牧云把脸扭至一边不去看她,男人一般都没有兴趣跟女人吵架,他也不例外。如果女人不依不饶的要拉着男人吵个痛快,那么男人最好办法就是装聋作哑。
    见他不再说话,元琪儿**的撂下了一句,“从今天起,你不准出这道门一步。”
    这下杨牧云不能再闭口不言了,“凭什么,你这是要拿我当囚犯关押么?”
    “我这都是为你好,”元琪儿口气缓了下来,“牧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受的内伤有多重?若是不好好的服药静养的话......”微一哽咽,后面的话便没再说下去。
    “我受的内伤我自己明白,”杨牧云说道:“诊疗的法子还需从那本经书去找,你还是把那本迦罗经还给我吧!”
    “我说过,那本书我已经毁掉了,”元琪儿怒道:“你还念念不忘,是不是真的被那本书害死,你才肯罢休?”
    “那是一位前辈交给我保管的,”杨牧云叹了口气,“可惜,真是可惜,对不住那位前辈了。”
    “你要回那本书不就是想学武功么?”元琪儿眸子霎了霎,“等你养好了身体,我来教你。”
    “你?”
    “怎么?我还当不了你的师父么?”元琪儿娇俏的下巴微微一扬,“你武功未失时,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唔......那不行,”杨牧云摇了摇头,“你既要做我的女人,又要当我的师父,不是摆明了占我便宜么?”
    元琪儿咬了咬嘴唇,瞪了他一眼,“还不知谁占谁便宜呢!占了人家身子,却还在这里卖乖。”
    “这可是你自愿的,我没有逼你......哎哟!”杨牧云一声痛呼,却是被元琪儿狠狠踩了一脚。
    房间里经过一阵打闹,终于安静了下来,灯烛也跟着熄灭了。一个幽灵般的身影自暗处闪现出来,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
    “小姐,”一名忍者装扮的武士出现在了安藤美姬的房中,“他二人已经睡下了。”
    “嗯,”安藤美姬微微颔首,“胡奢魔犬父子关押的地方你打听清楚了?”
    “是的。”那忍者武士说道:“他们就关在城外北山的一个山洞里,刚开始的时候看守严密,现在松懈了很多。”
    安藤美姬嘴角微微一翘,“很好,那个女人正陪着她的男人睡觉,一定无心顾及那里。马上召集人手,我们现在就出发。”
    “嗨!”那忍者武士应道。
    ......
    深夜,月色也黯淡了下去。一群蒙面忍者偷偷潜至茂别馆外北山脚下的一处山崖边。
    一名忍者如壁虎般顺着山崖爬了上去,不一会儿一条绳索自山崖上垂了下来,山脚下的忍者一个个抓着绳索爬上了山崖。
    一座黑魆魆的洞口前发出几声惨叫,“扑棱棱——”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小姐,潜伏的暗哨已被干掉了。”忍者首领过来对也是一身忍者装束的安藤美姬说道:“我们快进去吧!”
    “嗯。”安藤美姬伸手打了个暗号,一众忍者随她迅速潜入山洞。
    山洞并不很深,前行一会儿便豁然开阔。
    “嚓——”火光迸现,一名忍者点燃了火把。
    安藤美姬借着火光看去,洞内端坐一人,披头散发,背对着她,看不到相貌。她使了个眼色,两名忍者快步上前,准备架起那人,突然“呼嗵——”一声,还未行至那人跟前,那两名忍者便失重陷入了坑里。
    “不好,中计了!”忍者首领一惊,叫道:“快撤!”指挥忍者们保护安藤美姬向洞外冲去。
    “咻咻——”刚冲出洞口,便迎面飞来一阵利箭,登时有几名忍者中箭倒了下去。
    “不要慌,保护小姐往山下冲,”忍者首领沉着指挥道。一甩手,几支六棱忍者飞镖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啊——”不远处的树上有人惨叫着栽了下来。
    这群忍者护着安藤美姬一边躲着暗箭,一边向前冲。
    忽然,一个黑影自树上一跃而下,寒光闪处,一名忍者鲜血飞溅,倒在地上。
    从其身手利落的程度上看,忍者首领知道这是一名高手。遂命令手下,“不要停,保护小姐安全离开。”抽出刀迎了过去。
    安藤美姬在众忍者的全力保护下朝山下冲去,山路崎岖,再加上不断有暗箭袭来,每前行一段距离就有人倒下。
    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安藤美姬心中的恐惧愈甚,忽然浑身一紧,竟然上面落下一张大网将她全身罩住。她越挣扎网收得越紧。刚要喊,就见蹿出几个人,将她连人带网拖入了树丛中。
    ......
    屋内,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嚓——”元琪儿划亮了火折子,点燃了灯烛。
    “你咳嗽得愈发厉害了,”她埋怨道:“一定因为你白日里喝了酒才导致这样。”
    “行了,你都唠叨我一天了,”杨牧云听得有些
    不耐烦,“不过是浅斟几口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你真盼着自己出大事么?”元琪儿嗔道:“你就不能多为我想想么?”
    杨牧云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这个地方可真怪,睡觉不用床的,只铺一张席子,边上搁几个火盆子都暖不热。”
    元琪儿从被窝里坐起身子,露出肤光莹然的双肩和丰满的胸部。
    杨牧云不禁看直了眼。
    “看什么看,天天睡在一起都看不够?”元琪儿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样子了,心里还想着龌龊的事。”
    “好吧,我不想了。”杨牧云翻过了身去,只留给元琪儿一个脊背。
    元琪儿吃吃一笑,伸出雪藕似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颈,“怎么?生气了?等你身子好些,我不但让你看个够,还让你摸个够,好不好?”
    “那我要是好不了呢?”杨牧云咳嗽一声说道。
    元琪儿怔了怔,“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生死有命,是由不得人的。”杨牧云叹息一声。
    元琪儿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医治好你的内伤。”顿了顿,“海力木配制的药好像不大起效果,明日我会让他重新再配一副。”
    “琪儿,”杨牧云转过脸来凝视着她,“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说来听听。”元琪儿眨了眨眼睛说道。
    “你能放太上皇回大明么?”杨牧云说道:“他在你们手里已经没有了价值,为什么还死追着不放呢?”
    “你求我答应的就是这一件事么?”元琪儿的唇角微微掀起,“你要乖乖听话,等你身体好了,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都答应你。”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郡主......”
    “什么事?”元琪儿秀眉一蹙,露出不悦之色。
    “海力木大人与额日图大人从北山回来了,想要见您。”
    “我知道了,”元琪儿额头微微抬起,“你让他们候着,我马上就来。”
    “是。”
    元琪儿轻轻一笑,在杨牧云的唇上吻了一口,“你先睡,我有事出去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杨牧云咳嗽一声,“他们还是忍不住动手了,是么?”
    “你是说哪个他们?”
    “除了茂别馆安藤守护的人,还能有哪个他们?”
    “你是怎么知道的?”元琪儿很是惊讶。
    “猜的,”杨牧云淡淡道:“你不交出胡奢魔犬父子,他们总不会甘休的。”
    “人是我抓到的,什么时候交给他们,怎么交给他们,我说了算。”元琪儿秀眉挑了挑,“要是他们敢用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们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杨牧云提醒她,“最好不要撕破脸面。”
    “这个道理我明白,”元琪儿笑道:“接下来的事该怎样做,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好了。”眸波一转,“没想到你人蛮聪明的,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让你能够猜透。”
    “能够做你的男人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说的也是。”元琪儿轻叹一声,“要是你能够辅佐我父王,那就更好了。”
    “怕是我没这个机会了,再说你父王也未必需要我去辅佐。”
    “只要你肯点头,接下来的事我替你去做,如何?”元琪儿目光深深凝视着他道:“我知道你这个决定很不好下,辅佐谁不是辅佐呢?同样都是建功立业。”见杨牧云不答,遂道:“我也不逼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好了可以答复我。”
    ————————————
    “郡主,”海力木见元琪儿走过来,便上前躬身道:“我们抓到了安藤政季的女儿安藤美姬。”
    “哦?”元琪儿听了感到有些意外,“他怎么会派自己的女儿过来?”
    “这个属下就不明白了,”海力木道:“郡主,该如何处置她呢?”
    “不要声张出去,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再说,”元琪儿想了想说道:“总得让安藤政季亲自来找我。”
    “这......怕是有些不妥吧?”海力木踌躇道:“依属下之见,还是把安藤美姬放了,就当事情没发生过。他们吃了亏,一定会收敛一些的。”
    “你做事有些太谨慎了,”元琪儿微微摇头,“虽然这里是安藤政季的地盘,但我们也没有必要怕他。不声不响的把安藤美姬放了,是示弱的表现,决不可取。”
    “可是......”
    “没有可是,”元琪儿断然道:“你就按我的话去做。”
    “是。”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父女互怼

    第二天一早,元琪儿正在梳洗时,见杨牧云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便问:“你要去哪里?”
    “吉野先生的刀铺。”杨牧云随口答道。
    “你还真打算天天去打铁呀?”元琪儿眨了眨眼睛,“这也太屈才了。”
    “总比每日里无所事事要强些,”杨牧云笑笑,“反正暂时还不能出海,与吉野先生聊聊还能消磨一下时光。”
    “那好,你去吧,”元琪儿叮嘱了一句,“记住千万不要喝酒!”
    “我知道,”杨牧云点点头,“我不会让你每次都为难的。”
    杨牧云出去后,海力木过来禀道:“郡主,安藤守护来了。”
    “哦?”元琪儿秀眉微挑了一下,“你先招呼一下,我随后就来,记住,什么都不要说。”
    “是!”
    ......
    元琪儿披散开秀发,随便穿了一件家居的长裙起身走了出去。
    “守护大人。”她见了安藤政季后盈盈施了一礼,“小女子起得晚了些,未及梳妆,还请守护大人见谅!”
    “郡主客气了,”安藤政季也不来虚套,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此来是向郡主要人的。”
    元琪儿装作吃惊的样子,“守护大人此话何意?来向我要什么人?”
    安藤政季强抑住胸中怒气说道:“小女在郡主这里,还望郡主交还与我。”
    “守护大人说什么?安藤小姐在我这里?我怎么不知道?”元琪儿目光看向侍立于一旁的海力木,“安藤小姐果真在我们这里吗?”
    “属下不知。”海力木垂首回道。
    “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元琪儿皱起秀眉叱道:“这都不知,我还要你做什么?”
    “是。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安藤政季看了元琪儿一眼,“郡主,请借一步说话。”
    ......
    两人来到一扇屏风后,安藤政季站定,朝着元琪儿微微一躬,“郡主那日在温泉谷擒住胡奢魔犬父子,解小女之厄,我茂别馆之危,我们全家都是很感激的。”
    “守护大人太客气了,都已经过去的事,还提它做甚?”元琪儿笑着说道。
    “之前虾夷人攻掠我茂别馆,”安藤政季继续说道:“我们伤亡惨重,很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一提起胡奢魔犬,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守护大人说的是,对贵馆身亡的人,我深表哀悼!”
    “一些失去亲人的部属鼓动小女找胡奢魔犬报仇,”安藤政季的目光看着她道:“郡主能够谅解吧?”
    “当然,”元琪儿面色一正说道:“要换成是我,也会千方百计找到他报仇的。”
    “小女行为过激了些,但其情可悯,还望郡主体谅。”
    “听守护大人这么说,安藤小姐的行为与守护大人无关了?”
    “我与郡主有过约定,”安藤政季说道:“等郡主离开之时将胡奢魔犬父子交与我,我不会连这点儿时间都等不及的。”
    元琪儿微微一笑,“守护大人请回,您的女儿很快就会跟您和您的见面。”
    “多谢!”安藤政季颔首以表谢意。
    “守护大人,”见他转身欲走,元琪儿叫住了他,“胡奢魔犬父子在这儿,一定会引来虾夷人相救,请你一定要严加防范。”
    “这个不必担心,”安藤政季说道:“他们攻不进来,倒是郡主,可不能让胡奢魔犬父子跑了。”
    “我已与守护大人定了约定,不会临走时交不出胡奢魔犬父子的。”元琪儿很平静的说道。
    “那就好!”安藤政季面无表情的d说了一句,“告辞!”
    ————————————
    “美姬,让我看看,他们可伤着你了没有?”安藤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左看右看个不停。
    “我没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听女儿这么说,安藤政季在一旁哼了一声。
    “父亲,”安藤美姬目光一转,“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跟女儿一起去的人可伤着了不少......”
    “你还说!”安藤政季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女儿的话,“这么大件事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安藤美姬吐了吐舌头,“父亲大人不要生气,我其实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你这个惊喜可真不小,”安藤政季怒气未减,“还要让我出面,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父亲大人,”安藤美姬不服气的说道:“她一个外人在咱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凭什么?”
    “凭她救了你,凭她擒获了胡奢魔犬父子,救了我们整个茂别馆的人,你能行么?”
    安藤美姬登时哑口无言,兀自不满的说道:“可她毕竟是一个外人,父亲大人不必非得对她毕恭毕敬的。”
    安藤政季叹了口气,“你还太年轻,不懂的事还很多。凡事做之前要好好想一想。”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安藤美姬忿忿的说道:“胡奢魔犬父子在她手里,不定会出什么事端呢!万一她要是把人放了......”
    “不会!”安藤政季断然道:“她决不会这样做。”
    “父亲大人凭什么这么信任她?”
    “我跟她已有约定,她决不会食言。”
    “那可说不准,”安藤美姬撇撇嘴说道:“人在她手里,她如果偷偷放了会让咱们知道么?”
    “那照你的想法该当如何?还要去冒险奋力一搏么?”安藤政季沉着脸说道。
    “父亲大人,”安藤美姬眸子转了转,“他们的食物和水都是我们供应的。不如......”
    “不行!”安藤政季厉声喝道:“我安藤家乃是天皇陛下恩赐的守护,怎能做这样下三滥的事,你要是真敢胡来,我......”手按刀柄,怒目而视。
    安藤美姬吓了一跳,赶紧躲到母亲身后。
    “美姬还是小孩子,”安藤夫人真怕丈夫拔出刀来指向女儿,张开双臂劝道:“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都是你把她给惯坏的,”安藤政季气呼呼的说道:“你看看她,哪里像一个女孩的样子?明天就把这身衣服给换了,把牙齿也给我染了。”
    “不,就不,”安藤美姬朝他做了鬼脸
    ,“把牙染得那么黑,跟鬼一样,我才不要呢!”
    “你......”安藤政季气极,大声叫道:“北野君——”
    北野光一按刀走了进来,向他深深一躬,“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人把她给我看起来,”安藤政季指着女儿对他说道:“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一步。”
    “这......”北野光一一怔,不禁呆住了。
    “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安藤政季瞪视着他。
    “嗨!”北野光一连忙应了一声,转向安藤美姬,“小姐,请吧!”
    安藤美姬娇俏的下巴微微一扬,瞥了父亲一眼,转身便走。
    “美姬......”安藤夫人刚想跟过去,却被丈夫叫住,“站住,你想干什么?”
    “我......”安藤垂下了头。
    “我不过是想关她几天,你也要从中作梗么?”
    安藤夫人眼圈一红,轻轻啜泣起来。“我是怕美姬她想不开......”
    “她的性子也该收一收了,”安藤政季吐出一口气叹道:“不然今后会吃大亏的。”
    “大人,”安藤夫人哽咽道:“美姬已经吃过亏了,难道这还不够吗?琪琪格郡主关她,您也要关她,这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你难道没听她说话的口气?”安藤政季沉着脸说道:“她像是认错的样子么?”
    “唉......”安藤夫人叹息一声,默不作声。
    “琪琪格郡主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手下能人异士甚多,这样的人是轻易惹不得的,”安藤政季放缓了语气,“她既然答应离开之时将胡奢魔犬父子移交给我,那就静静的等待好了,美姬如此横生枝节,要是让她改变了态度......”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那她怎么说?”安藤夫人脸露忧色问道。
    “她答应仍旧按原来的约定行事,”安藤政季淡淡的说道:“只需看好我们的女儿即可。”
    “难道在他们离开之前大人要一直关着美姬么?”安藤夫人道:“要等变了风向怕是还要好些日子呢!”
    “只要她安安静静的,就比什么都好,”安藤政季看着自己的夫人,“其中的分寸我自会把握,你可不要从中作梗。”
    “妾身一切听大人的。”
    “嗯。”安藤政季缓缓点了点头。
    ......
    “当——”杨牧云一锤砸下去,微弯的刀身被砸得又薄又笔直。
    吉野原义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杨大人锻刀的技艺真是越来越纯熟了。”
    “多谢吉野先生夸奖,”杨牧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想到锻造一把宝刀这么难!需要把握好火候不停的捶打。”
    “累了就歇一会儿,”吉野原义笑道:“你夫人说你身有内伤,出不得大力的。”
    “我夫人?”杨牧云一愕。
    “就是琪琪格郡主,她不是你的夫人么?”吉野原义提醒道。
    “唔......”杨牧云不说话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前倨后恭

    “看得出来,你是不愿意跟你那夫人在一起,才天天到我这儿来的吧?”吉野原义睨了他一眼说道。

    “对吉野先生的锻刀术,我是极为钦佩的,”杨牧云笑笑,转开话题,“他日我离开这里,先生有没有兴趣随我一起去大明?朝廷是很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

    “哦?”吉野原义目光一闪,“杨大人是想让我为大明朝廷的军队锻制战刀么?”

    “以先生的技艺,在我大明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价值。”杨牧云说着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吉野原义沉吟不语。

    正在这时,他的一个徒弟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把锻制好的太刀。

    吉野原义见了眉头一皱,“小松原,不是让你给安藤小姐送刀去了吗?怎么又把刀捧回来了?”

    “先生,”小松原朝他鞠了一躬说道:“安藤小姐正在大发脾气,我......我怕她会拿我试刀。”

    试刀是日本武士特有的一个习俗,在得到一把新的武士刀时,武士可以随便砍一人以试刀锋是否锋利,而不会受到任何罪责。

    在一听说安藤小姐性情不好时,小松原怕自己送刀时首当其冲成为她的刀下之鬼,而立即折返回来。

    “呃,是这样啊!”吉野原义说道:“那你改日再把刀送去好了。”

    “是,先生。”小松原松了一口气。

    “吉野先生,”杨牧云开口道:“不如我把这把刀送去,如何?”

    吉野原义一怔,“杨大人,让您去送刀有些太**份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杨牧云伸手拿过小松原手里的刀,淡淡一笑,“她应该是不会为难我的。”

    ......

    安藤美姬正在院子里挥刀乱砍,一棵樱花树的树干上被她砍出了一道道伤痕。

    这时,北野光一一脸异色的走了过来,“小姐......”

    安藤美姬看也不看他,又是一刀狠狠的斫在树干上,“什么事?”

    “吉野先生派人给你送刀来了。”

    “哦?”安藤美姬收刀转过身,“在哪里?”

    杨牧云捧着一把刀走上前,双臂平伸,呈至她面前。

    “是你?”安藤美姬秀眉微扬,一把将刀抽出,寒光爆闪。

    “好刀!”她赞了一句,“刷——”的一挥,锐利的刀锋便架在了杨牧云的颈下。

    “小姐,不可!”北野光一惊道。

    杨牧云不闪不躲,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你不怕么?”安藤美姬目光逼视着他问道。

    “怕。”

    “那你为何不躲?”

    “小姐出刀太快,我来不及躲!”杨牧云回答得很平静,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安藤美姬目光微微一眯,手上稍一使劲,锐利的刀锋便划开了杨牧云的肌肤,鲜血渗了出来。

    北野光一大惊,正待出手阻止,安藤美姬却收回了刀。

    杨牧云咳嗽一声,“多谢小姐刀下留情。”

    “你送刀过来就是怕我拿人试刀,

    对吧?”

    “以我这点儿小伤换回一条人命,还是很划算的。”杨牧云微微一笑。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安藤美姬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杀了我很容易,方才你的手再微用一下力就可以了。”杨牧云很平静的说道:“只是安藤小姐付出的代价要大些。”

    安藤美姬“哈”的一声轻笑,“你以为我杀了你,我父亲会让我为你偿命?”

    “不会,”杨牧云淡然说道:“我怕琪儿会找你麻烦。”

    安藤美姬脸色微微一变,对于元琪儿她还是有些忌惮的。

    “安藤小姐的刀我已送到,”杨牧云拱了拱手,“告辞!”刚欲转身,就听安藤美姬叫住了他,“站住!”

    “安藤小姐还有什么见教?”

    “你留下来,我不许你走!”

    “这又是为何?”杨牧云皱了皱眉。

    “你的女人害得我被父亲禁闭,我扣下她的男人也不为过吧?”安藤美姬眯着眼说道。

    ......

    “祖儿,这日本的刀比之我大明刀剑要锋利坚硬得多,你不想挑选一把么?”在路过吉野原义的刀铺时朱芷晴非要拉宁祖儿进去看看。

    “二位是要看刀么?”见店里来了顾客,吉野原义很是热情的上前招呼。

    “您便是吉野先生吧?听说你锻制的刀非同一般,便过来看看。”

    “二位谬赞了,里面请!”吉野原义满脸堆笑的道。

    “我们是杨牧云的朋友,”朱芷晴的目光朝四下里看了看,“他人呢?不是天天在您这里学习锻刀技艺么?”

    “哦,不瞒二位,他去给安藤小姐送刀去了,”吉野原义额头的皱纹微挤了一下,“按说现在也该回来了。”

    “他不会是被安藤小姐给留下了吧?”朱芷晴看看宁祖儿,“他可真行,无论去哪里都有女人喜欢。”

    “你不是来看刀的么?”宁祖儿转移开话题,“竟提别人的事干什么?跟你也没有关系。”

    “是啊,他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朱芷晴目光转了转,“只要你不被别的女人喜欢,他人的事我才懒得理呢!”

    ......

    “小姐的刀使得虎虎生风,很多男子也比不上。”杨牧云看着安藤美姬挥舞了一遍刀法,在一旁说道。

    “我是让你认真指点,可不是拍马屁。”安藤美姬乜了他一眼,话音有些不满。

    “我是很认真的,”杨牧云笑笑,“小姐的刀法确实不错。”

    “那比起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如何?”

    听她提起元琪儿,杨牧云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你肯定觉得我远不如她,是不是?”

    杨牧云笑了笑,“安藤小姐要是有名师指点,也会武功大进的。”

    “所以我才把你留下来呀!”安藤美姬眨了眨眼,“可是你只会敷衍我,一句真话也没有。”

    “我可不是什么名师,怎好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

    “你就别谦虚了,”安藤美姬说道:“我听说纪欣是伤在你的掌下,至今生死未

    知,那你的武功肯定也在你的女人之上了?”

    杨牧云摇摇头,“我不过是趁其不备才一招得手,并非有什么过人的武功,要是真面对面交手的话,我绝非纪欣的对手。”

    “靠偷袭致胜也很难得了,换成我便做不到,”安藤美姬凝视着他道:“你要是不认真指教,那我绝不放你回去。”

    “小姐当真要听实话?”

    “废话,要不我留你做什么?”

    杨牧云拗不过她,只得说过:“小姐刀使得还是很有章法的,但攻强守弱,而且刚猛有余,缺乏柔性。要这样使才对......”杨牧云说着捡起一根树枝比划了几下。

    “是这样吗?”安藤美姬学着他的招式认真习练起来。

    “对,就是这样。出招猛,回势也要快,这样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可教我刀法的师父曾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只要你的刀快,就可以致对方于死地。”

    “这话本身是不错。不过小姐的刀还未快到可以致一切对手于死地的程度,一味求快,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杨牧云咳嗽几声说道:“除非对方不是高手,小姐现在的武功方有余裕去应付。”

    见杨牧云有些疲劳的样子,安藤美姬便让他歇息一会儿。

    “可惜我身有内伤,”杨牧云叹道:“不然可以与小姐对练一番。”

    “你口述也是一样,不一定非得舞动手脚。”

    杨牧云抬头看看天色,“我不能回去太晚,不然她会寻过来的。”

    “你指的是那个女人,对么?”安藤美姬眸子霎了霎,“你很怕她?”

    “不是,我怕她会对小姐产生误会。”

    “什么误会?认为我在纠缠她的男人,是么?”安藤美姬笑了一声,“因为你,我没能试刀,你就不该补偿一下吗?”

    杨牧云苦笑,“方才的补偿还不够?”

    “不够,”安藤美姬很干脆的说道:“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你每天都要过来这里,直到我认为你补偿够了才行。”

    “啊?”杨牧云瞪大了眼,“每天都要来你这里?”

    “是啊!”安藤美姬唇角微微一勾,“你们不是在等风向么?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不如把你所学倾囊以授,如何?”

    “只要小姐想学,我决不藏着掖着......”杨牧云心念电转,“她这是要我传授他武功。可传授她一些什么呢?”想了想,心中便有了计议。

    “那就谢了,不过这不算拜师,你这是在帮我学武功。”

    “随你,”杨牧云微微一笑,“我也从未收过徒弟。”

    “对了,你称呼那个女人为琪儿,别人又管她叫琪琪格郡主,她究竟叫什么名字?”

    “她是蒙古人,真名是萨穆儿琪琪格,”杨牧云向她解释道:“她还有一个汉名,叫元琪儿。我一般都是以汉名称呼他。”

    “原来如此,”安藤美姬微微颔首道:“可她为什么要姓元呢?而不是张王赵李?”

    “蒙古人之前占据中原的时候,起国号为大元。所以她便以元为姓,想着如何回到中原,兴复昔日大元的荣光。”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夫妻夜话

    “这可就怪了,你效忠的是大明皇帝,而她志在恢复大元,你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安藤美姬笑着问道。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杨牧云话音一转,“我还是先教授你武功吧,至于旁的事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
    “回来了?”见杨牧云进门,元琪儿似笑非笑的打了声招呼。
    “嗯。”杨牧云回答得有些心虚。
    “在吉野先生的刀铺里学得如何?”
    “还好。”
    “是么?”元琪儿眸波一转,“今天朱芷晴拉着宁祖儿去了吉野先生的铺子看刀,却没见着你。”
    “唔......那个时候我出去了。”
    “去干什么了?”
    “送刀。”杨牧云被她问的有些不耐烦,“我是你的犯人么?什么都要问个不停。”
    “当然不是,”元琪儿笑笑,“看你满面红光的样子,就像是走了桃花运一样。”
    杨牧云默不作声。
    “说起来也奇怪,今天你的咳嗽声也少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元琪儿笑道:“不会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吧?”
    “当然不是。”杨牧云含糊以应。元琪儿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口突地一跳。
    “跟她在一起快乐么?”
    “谁?哪个她?”
    “你这个人不会健忘到如此程度吧?”元琪儿眼角微微一扬,“几乎一整天都跟人家在一起,却在跟我装糊涂?”
    “你在监视我?”杨牧云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成东厂和锦衣卫了?”
    “我可不是锦衣卫,倒是你,货真价实的锦衣卫千户。”元琪儿笑道:“你每天出去,我怎能放心?派人暗中保护你不好么?”
    “好,非常好,你考虑得很周到。”杨牧云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不如亲自跟着我,这样更保险些。”
    “那怎么成?”元琪儿笑道:“要是我见到你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非拿剑砍过去不可。”
    “你可不能胡说,”杨牧云脸色一沉,“我不过是教她武功,可没有......”立即住口,意识到这是不打自招,上了她的当。
    元琪儿笑了,笑得像只小狐狸。
    “我说出来了,你现在可满意了。”杨牧云没好气的道。
    “还不行,你还没详细讲给我听呢!”元琪儿笑道:“那位安藤小姐怎么会突然想让你教她武功的?”
    “她原先想拿我试刀,”杨牧云说道:“但怕惹麻烦,所以......”
    “所以就留你教她武功,顺便再透露一些我的信息给她?”元琪儿的目光转了转,“这小丫头的算盘还打得蛮精的。”
    “你把她整的挺狠的,她肯定要找一些场子回来,”杨牧云说道:“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吉野先生的徒弟成为她试刀的牺牲品才去的。”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元琪儿笑道:“我的男人是个大善人,最喜欢救人,讨厌杀人,顺便讨女孩子喜欢。”
    “你可不要乱说,”杨牧云一脸正色的说道:“安藤小姐已经有了喜
    欢的人,这你也是知道的。”
    “我看是武田信广的单相思吧?”元琪儿笑道:“安藤美姬根本就没喜欢过他,只是利用他搞垮花泽馆而已。现在因为勾结纪欣引得虾夷人差点儿将花泽馆摧毁,已失去了蛎崎季繁对他的信任。所以对安藤家来说,武田信广已经没有价值了。”
    “唔......你的消息倒是真灵通。”
    元琪儿一笑,“所以,你们如果继续相处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对你产生好感。”
    杨牧云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再去她那里了。”
    “去呀,我又没拦着你,”元琪儿笑着说道:“你尽管去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调教出一个怎样的女徒弟。”
    “只是可惜不能待太长时间,”杨牧云摇摇头说道:“风向一变,我就要随你出发了。”
    “如果你高兴,我可以让你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元琪儿眸子霎了霎笑道。
    “呃,不必,”杨牧云摆摆手,“你要是哪天心情不爽了,砍了我不要紧,波及到她就不好了。”
    “你放心,我怎会舍得砍你呢?”元琪儿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是我要爱一辈子的男人,我宁可舍去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杨牧云的脸色一红,又咳嗽起来。
    元琪儿的心变得不那么淡定了,伸手往怀里一模,“对了,海力木刚配的药。”摸出一个酒红色的药瓶,打开倒出一颗药丸,递至杨牧云唇边,“快喝下去。”不由分说,喂进他的嘴里。
    杨牧云潮红的脸色渐渐变淡,连咳嗽声都轻了很多。
    元琪儿喜道:“海力木这次配的药还管用些,我再让他多配些。”
    “啊哟,胸口好闷,”杨牧云双手捂着胸膛弯下腰来,“我快喘不过气了。”张大了嘴,双目也有些凸起。
    “怎么回事?”元琪儿顿时慌了神,“海力木......”刚叫了几声,杨牧云便昏了过去。
    ......
    待他悠悠醒转时,听见了两个人的说话声,是元琪儿跟海力木。
    “或许铁苋草的毒性稍大,以至于让公子有些吃不消。”海力木皱着眉头说道。
    “你说什么?你是用毒草配药?”元琪儿俏脸一变。
    “郡主,是药都三分毒,”海力木说道:“各种的不同的药性混合在一起,环环相克,既可以害人,也可以医治人。就看怎么去配了。要让公子的内伤痊愈,非一朝一夕,属下还要多加验证!”
    “海力木,”元琪儿厉声道:“你是在拿牧云的命来验证药性么?”
    海力木一惊。
    “牧云的身体因为内伤已经大损,而你配制的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起效用,你是想折腾死他么?”说到最后已声色俱厉。
    海力木身子一颤,不禁跪了下来。
    “属下无能,请郡主降罪!”
    “琪儿......”杨牧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她的名字。
    “牧云,你醒了?”元琪儿脸露喜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杨牧云断断续续说道:“你不要
    怪海力木,他也是为了医治好我的内伤......他已经尽力了,你不要责怪他。”
    “你好好休息,别再说话了,”元琪儿说着转向海力木,“我如此信任你,你可不能再辜负我了。若是牧云还没有好转,不要等我处治你,自己去找个地方了断吧!”
    海力木听了浑身发抖,“属下一定会配好治疗公子内伤的药方,再不会出任何差错。”说着爬起身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你又何必因为我而迁怒于他呢?”杨牧云轻声叹道:“我伤得很重我知道,怕是药石很难医治,好不好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元琪儿握紧了他的手,“不管我想什么办法,一定尽快让你好起来。”
    “要是玟玉在就好了,”杨牧云的目光多了些许神采,“她的医术得自王药仙的真传,治我的内伤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我会带你尽快回去的,只要风向一转,我们就启程,”元琪儿眼中噙着晶莹的泪珠,“你一定要撑住!”
    “我不是一直在撑吗?”杨牧云强露出一丝笑意,“放心,撑他个几十年没有问题,要是一百年就难了。”
    元琪儿噗嗤一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贫嘴贫舌。”
    “躺着真累,”杨牧云头向上抬了抬,“能扶我起来吗?”
    元琪儿默默的将他扶起,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
    “琪儿,”杨牧云嘴唇张了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一刻。”
    “这么说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杨牧云说道:“因为我让你整晚上都没睡,是吧?”
    “我不困。”元琪儿微摇螓首。
    “可我困了,”杨牧云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你能搂着我睡吗?看你睡着的样子,我才能安然入眠!”
    “好!”元琪儿抱着他侧躺下来,四目相对。
    “我们一起闭上眼,谁都不许睁开!”杨牧云说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彻底合上了。
    元琪儿叹息一声,露出一丝发愁的目光。
    “你怎么还不合上眼,”杨牧云轻轻说道:“我虽然眼睛闭着,但还是什么都看得见的。”
    “好,我合上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元琪儿闭上了眼。
    “还不够,我要听你睡着的声音。”
    “睡着又有什么声音?我又不打呼噜!”
    “那你打给我听。”
    “不。”
    “那我打给你听。”说着杨牧云真的打起呼噜来。
    元琪儿甜蜜地一笑,神经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两个人静静躺在一起,杨牧云睁了睁眼,会心的一笑。
    ————————————
    苗地,傩神宫。
    朱见深好奇地看着这座高大巍峨的宫殿,不禁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宫?”
    “傩神宫,”嫚妮笑着对他道:“是供养神的地方。”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投鼠忌器

    “神?”当朱见深进入大殿,看到巨大的带着蝴蝶翅膀的女神雕像,伸出小手指去,“这就是神么?”
    嫚妮连忙拉下他的小手,“不要用手指着傩神,这样神会降罪的。”
    “喔。”朱见深点点头。
    “好了,你带他下去吧!”嫚妮吩咐妘玛道。
    “是,神主大人。”妘玛拉着朱见深的小手退了下去。
    “神主大人,”婠长老开口说道:“朝廷的太子在我们手上,官军的攻势一定能够缓和下来。”
    “可是听那个冷一飞说皇帝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太子,”大祭司姵妦说道:“太子不过是当今皇帝的侄子,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个侄子的性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另想办法,”嫚妮说道:“一定要密切关注官军的动向,有什么消息立刻禀报与我。”
    “是。”姵妦与婠长老齐声应道。
    ————————————
    “王骥停止了攻势,这是怎会回事?”朱祁钰将奏章掷到陈循面前,“朕不是下旨让他全力攻击么?是谁让他停下来的?”
    “皇上,”陈循说道:“王骥的奏章上写的明白,太子在那些苗人手里,他不得不下令停止攻打苗人的山寨。”
    “他可真有心思,”朱祁钰沉着脸说道:“因为区区一个太子就要耽误军国大计,他知不知道每耽误一天就要耗费多少钱粮?朝廷的粮饷就是这样供他挥霍的么?”
    “皇上,”陈循跪伏在地,“太子毕竟是朝廷储君,王总督他不得不慎重啊!”
    “苗人以太子要挟朝廷撤军,以为朕就会屈服么?”朱祁钰冷然道:“给朕拟旨,要王骥放开胆子进攻,要是苗人敢伤了太子的性命,朕就将他们全部诛杀。”
    “这......”陈循听得目瞪口呆,看向站在朱祁钰身旁的成敬。
    成敬颔首会意,转向朱祁钰轻声道:“皇上,不是陈阁老与王总督感到为难,而是朝中舆论汹汹,他们是怕伤了皇上的名声啊!”
    “伤了朕的名声?”朱祁钰皱了皱眉,“这话怎么讲?”
    成敬朝陈循使了个眼色,陈循连忙叩拜道:“老臣告退!”
    待陈循退下后,成敬方道:“皇上,您想废太子已经不是秘密了,如今太子被苗人劫持,你在此时下令王骥大举进攻苗人,不是明白告诉世人您想置太子于死地么?”
    “难道朕就要受人要挟,而无所为么?”朱祁钰脸色一沉。
    “皇上,”成敬说道:“当务之急是派人将太子殿下救出来,而后再让王骥发动攻势!”
    “救?”朱祁钰目光一转,“替朕出主意暗中使人去解决太子的是你,如今要朕派人去救太子的还是你。你究竟在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恕罪!”成敬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解决掉太子需暗中进行,要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太子被苗人劫持已朝野皆闻。再要强行去做的话,会让天下人对皇上......”
    “够了!”朱祁钰怒道:“这件事不是你暗中策划的么?怎么又让苗人插手进来?”
    成敬一吓,当即拜伏在地,“老奴无能,请皇上降罪!”
    朱祁钰身子微微颤动,强抑制住心中的愤怒,“事情是你谋划的,如今出了状况,那么你就来解决吧!你不是要救太子么?那好,若不是救不出太子,就别怪朕不念你过去的情分,到时......”哼了几声。
    “老奴如果救不出太子,就引颈自裁!决不让皇上动手!”说完这句话时成敬已额头满是冷汗。
    “嗯,朕记住了你的话,去吧!”朱祁钰挥了挥手。
    ————————————
    “是这里么?”在日忠坊一个偏僻幽静的胡同里,一亮马车停在一幢高宅大院的门前。成敬一身便服,掀开车帘看了看,向驾车的御者问道。
    “断不会错的,”御者回道:“小人已打听过了,欧阳先生就是住在这里。”
    这座府邸恢宏壮观,朱漆铜环大门上却没有牌匾。
    “这个女人也真是古怪,既然隐于坊间,还选这么一大幢宅子,连个匾也不挂,还称自己为什么先生?”
    成敬摇摇头走下马车,来到大门前,伸手拍了拍门上的铜环。
    “吱嘎——”一声门开了,一位身穿淡青色的交领长袍的老者朝成敬拱了拱手,“成公公,里面请,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欧阳先生知道咱家要来么?”成敬讶异的问道。
    老者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将成敬请进大门。穿廊过院,领他来到一座红楼前。
    “我家主人就在最上面一层,成公公请自行上去。”老者一侧身,使了个请的手势。
    成敬定了定心神,向楼上走去。沿着楼梯一步步上到了顶层,却见房门关闭,正疑惑间,门忽然开了。
    “成公公,请进!”一个女子的声音飘了出来。
    成敬目光转了转,迟疑片刻方举步入内。
    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却放着一把椅子。
    那女子的声音说道:“成公公,请坐!”
    成敬并不就坐,高声说道:“说话的是欧阳先生么?还请出来一见。”
    那女子的声音说道:“我今日不方便会客,还是这样说话好了,请成公公见谅!”
    “既如此,那咱家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成敬说道:“当朝太子在扬州遇险,被人劫持至苗地,还请欧阳先生出面相救!”
    “成公公客气了,您掌管着东厂和锦衣卫,麾下人才济济,又何必要我出面呢?”
    “欧阳先生,”成敬一脸严肃的说道:“太子身份特殊,其背负着我大明国运,不能等闲视之,望欧阳先生不要推脱。”
    女子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成公公的主意?”
    “欧阳先生,你也是朝廷敕封的指挥使!如今太子有难,不该出面为朝廷效力么?”成敬皱了皱眉。
    “太子的事,我会尽力,”女子说道:“成公公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
    “如此有劳欧阳先生了,”成敬说着掏出一个布包,放在了椅子上,“这是万源钱庄的银票,共计十
    万两,请欧阳先生收下!”
    女子的声音轻笑一声,“成公公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十万两,可见跟在皇上身边的好处可真不少。”
    “欧阳先生说笑了,”成敬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皇上打赏的,咱家只是送交与欧阳先生。”
    “皇上用民间钱庄的银票来打赏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子的声音里有些嘲讽的意味,“成公公也说过了,我也是朝廷封的指挥使,就是没有这十万两银票,也定会派人去救太子的。”
    “怎么?欧阳先生不亲自出面么?”
    “这件事不用我亲自出面,”女子说道:“定会将太子殿下安然救出来的。”
    “那......”成敬沉吟道:“请欧阳先生约个日期,咱家也好回复皇上。”
    “苗地距大明京师相隔遥远,那傩神宫也不是人能够轻易进去的。去到那里风险重重,至于何时能救出太子殿下,一切难说得很。”
    “咱家也不是有意为难欧阳先生,现王骥大军正围攻苗地,因为太子在苗人手里,这才暂缓攻击。”成敬顿了顿说道:“十几万大军放在那里,每日所耗粮饷甚多,时间一长,朝廷可吃不消啊!”
    “你的意思是尽快救出太子,好让王骥放手攻击?”
    “这是圣意,请欧阳先生不辞辛劳,亲自走一趟吧!”
    “可我现正在闭关,无法动身,不然就不会隔空与成公公谈话了。”女子的声音微停了一下,“我会做出适当的安排,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那咱家就静候欧阳先生的佳音了。”成敬说道。
    ————————————
    “已经整整十三天了,官军都没有再次发动攻势,”姵妦对嫚妮说道:“看来他们真的是顾及太子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
    “嗯。”嫚妮微颔螓首,“看来扬州这一趟没有白跑。他们明的行不通,一定会暗中行事,咱们不可不防啊!”
    “神主请放心,不管什么人,都休想踏进傩神宫半步!”
    “姵妦,”嫚妮的目光看着这位大祭司,“你说杨牧云他会来么?”
    姵妦怔了怔,“这就难说了,不过听闻他现在官做的不小,除非皇上下旨,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出面的了。”
    “这男人呐,都是利欲熏心的,当年我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嫚妮说着摇了摇头。
    “神主后悔了?”
    “嗯,”嫚妮点点头,“如果可以重头再来的话......”
    “神主会怎样?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么?”
    “不,我会亲手杀了他,”嫚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淡然,“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神主真能下得了手?”
    “你不信?”
    “如果朝廷派人来谈判,除了要求他们撤军之外,不妨再加上一条,”姵妦笑着说道:“让他们把杨牧云也送过来。”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落棋无声

    “你这条建议我也想过,”嫚妮叹道:“但他是不会安心待在这里的,一定还会想方设法跑掉。算了,还是以大局为重。”话音一转,“趁这段时间朝廷休战,下令各峒各寨加紧整备,以防官军突袭。”
    “神主放心,”姵妦说道:“我们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决不让他们有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
    “很好,”嫚妮微颔螓首说道:“我们能战的人有多少?”
    “精壮不下十万,”姵妦脸带忧虑的说道:“可是都太过于分散,而且兵器奇缺。自王骥围攻我们以来,朝廷禁断了盐铁的输入渠道。我们很多战士只能用削尖的木棍跟官军对峙。”
    “传令各寨主和峒主,”嫚妮一脸坚毅的说道:“一定加紧守住险要关隘,尽量不要主动出击。朝廷的十几万大军每过一天,都要消耗无数粮饷,时间一长,他们就撑不下去了。到时候王骥想不撤军都不行。”
    “神主是想拖垮他们?”
    嫚妮叹了口气,“敌强我弱,能供我们选择的打法不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神主大人,大祭司,”一名神宫中的少女过来禀道:“朝廷派人来讲和了,现已到了辰溪峒,卯绕浡峒主派人来请示神主大人该如何处置。”
    “就让朝廷来使待在辰溪峒吧!”嫚妮吩咐道:“派人告诉卯绕浡,一定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是。”那少女退了下去。
    “大祭司,”嫚妮转向姵妦,“你去一趟辰溪峒,去见见朝廷来使。”
    “是,神主。”
    嫚妮想了想又道:“让婼长老陪你一起去吧,跟朝廷来使要好好的谈。看他们究竟都会提出什么条件?”
    “姵妦明白,”她抬起俏脸,“要是朝廷来人当中有杨牧云怎么办?”
    嫚妮唇角一翘,眸光转了转,微微笑道:“好办,直接把扣下来就成了。要是没有,你就向朝廷来使提一个条件,请他们皇帝派杨牧云过来跟咱们谈。”
    “看来神主的心中还是不能彻底舍却这个人。”
    “你又何尝不是呢?”嫚妮说道:“我们都曾在傩神面前许过愿的,要爱这个男人一生一世,否则将要被万蛇所噬,难道你忘了么?”
    姵妦心中一寒,“是他辜负了神主,而不是......”
    “大祭司,”嫚妮俏脸一沉,“这话你可以对我讲,但是对傩神你也说的出口?”
    “神主教训的是,”她悚然一惊,“姵妦知错了。”
    “三年前,”嫚妮眼神中闪过一抹异彩,“我与你就在这傩神宫中和他成的亲。不但有傩神的见证,还有各峒各寨头人的祝福。那日是傩神宫最热闹的一天。”
    “但是那天晚上他就偷偷走了。”
    “也是我太过自信。”嫚妮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以为他身上蛊毒发作,一定会回来找我们。谁知竟有人把他身上的蛊毒给解了。”
    “后来我与神主将他引到一条海船上,”姵妦说道:“船快行到安南时遇到了暴风雨,他失足落海。我那时伤心欲绝,以为他不会生还,倒是
    神主,当时比我要镇定得多。”
    “他就是死了,我也要亲眼见到尸体,”嫚妮叹息一声,“他在海上漂到安南,在那里待了两年,又回了到京师。他身上的蛊毒应该就是在安南期间被一位高人化解的。”
    “他要是再落到我们手里,决不让他再有脱身的机会。”
    “嗯,”嫚妮点点头,“太子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有了直接向朝廷讨要他的机会。他就是离的再远,也终会落到我的手心里。”
    ————————————
    这天是冬日里少有的一个暖洋洋的晴天,杨牧云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冷,不由浑身抖颤了几下。
    “怎么了?又感到不舒服了?”元琪儿关心地问。
    “我没事,”杨牧云眯起眼看看天上发出耀眼白光的日头,耸了耸肩,“或许是闷的发慌,出去走走就好了。”
    “你是又想着去见安藤小姐了吧?”元琪儿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们男人呐,总是惦记着没有到手的东西。”
    “你们女人呐,总是在怀疑男人,”杨牧云摇摇头,“而且从不听男人的解释。”
    “没有头脑的女人才会听男人的解释,”元琪儿的眸子一霎,“你既然想出去走走那便去吧!不过不要太晚回来。”说着又朝他眨了眨眼。
    杨牧云没有去安藤那里,而是到了松田庆一郎的住处。
    “听说松田先生的棋艺不错,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杨大人既然如此有兴致,那我自当奉陪。”
    两人正棋盘前相向而坐,客气了一番后,杨牧云执白先行。
    “松田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杨牧云手中白子落下后问道。
    “若这几日海上无风浪,我打算后日就走。”松田庆一郎紧挨着他的白子落下一枚黑子。
    “好,”杨牧云悠悠一笑,“那件事就拜托松田先生了。”
    “你不随我走么?”松田庆一郎抬眼看着他道。
    “我身体不适,不能陪松田先生远行,”杨牧云笑了笑,“先生回来时,别忘了带一块产自岛根之地的玉钢。”
    “杨大人真打算自锻宝刀么?”
    “你不信?”杨牧云眉毛微微一挑,“等宝刀锻好后我就带过来让你品鉴一番。”
    “好,那我就好好帮你选一块质地上佳的玉钢。”
    “多谢!”
    两人下了一会儿,杨牧云双眉紧锁,手上捏着一枚白子久久未能落下。
    这边松田庆一郎微微笑道:“杨大人这局一开始布得不错,只可惜被我给看穿了,以至于步步受制,终让你功亏一篑。”
    良久,杨牧云叹了口气,弃子认输。
    “我与先生再下一局。”杨牧云有些不服气。
    “好,”松田庆一郎一摆手,“还是你先行!”
    杨牧云拈起一枚白子,正准备落在棋盘上时。忽然门被拉开了,一个倩影出现在他面前。
    “哈,你果然在这里。”说话的是安藤美姬。
    “安藤小姐?”杨牧云一愕,手中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棋盘上,“安藤守护不再对你禁足了么?”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安藤美姬吐了吐舌头,转向松田庆一郎,“你什么都没看见,我也没有到你这里来。”
    松田庆一郎淡淡一笑,目光看着杨牧云说道:“看来这局棋我与你是下不成了。”
    “那我拜托先生的事......”杨牧云话还未说完,安藤美姬便一把拉起了他,转身便走。
    “这局棋我会帮你下完的。”杨牧云出了屋子,就听松田庆一郎远远的对他说道。
    ......
    “你别拉着我走那么快。咳......”杨牧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又咳嗽了起来。
    “我们得快点儿,北野光一是私自放我出来的,”安藤美姬头也不回的道:“要是被父亲他发现就糟了。”
    “就算发现又能怎样?”杨牧云道:“他毕竟是你父亲,还能如何重罚于你?”
    “你不知道,我父亲的脾气一上来,再多禁足我一段日子,可就真要了我的命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见北野光一一脸异样的迎了过来。安藤美姬的心咯噔一下,“难道父亲大人他发现我外出了?”
    “不是,”北野光一摇摇头,“是武田君来了。”
    “武田信广?他怎么来了?”安藤美姬吃惊道。
    ......
    “美姬,”武田信广一见到她激动的上前道:“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安藤美姬的态度却有些冷淡,后退几步,离他远了些,“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武田信广两眼深深凝注着她,“好些日子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不用你挂念,”安藤美姬说道:“你还是赶快回花泽馆吧!”
    一见面就听她说这样的话,武田信广的心登时凉了半截,“美姬,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有多么想念你?”
    “武田君,”安藤美姬板起俏脸说道:“你有这个心思不如多去想想怎样当上花泽馆的守护吧?只有这样你才能与我父亲说上话,不是么?”
    “我现在已经被蛎崎大人给冷落了,”武田信广叹息道:“如果再没有你与安藤大人的支持,我恐怕无法在花泽馆待下去。”
    “我安藤家与蛎崎家向来不对付,”安藤美姬说道:“如果让蛎崎季繁知道我们暗中支持你,怕是对你的处境更加不利。”
    “美姬,我都是为了你才落到如今地步的。”
    “是么?”安藤美姬乜了他一眼说道:“当上花泽馆守护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我......”
    “武田君,”安藤美姬一脸正色的说道:“你可是说过,等当上花泽馆守护才来见我父亲的,可是现在,你偷偷摸摸的过来。似乎不大好吧?”
    看着两人之间的谈话,杨牧云心中暗叹,元琪儿说的没错,安藤美姬真的没有喜欢过武田信广,之前的交往更多的是在利用他。一旦他没了利用的价值,便弃之一旁。

第一千零四十章 天南海北

    武田信广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只是安藤父女利用的一个棋子。安藤美姬对自己态度如何关键是他在花泽馆能发挥多大作用。
    “美姬,你当真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说出这句话时,武田信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凉之意。
    “武田君,”安藤美姬的语气很生硬,“你要知道,我父亲是茂别馆守护,作为他的女儿,什么样的男人能与我般配,这我不需要跟你解释吧?”
    “这是你的真心话?”
    安藤美姬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好!”武田信广转过了身去,“你的这番话我会记住!”说着大踏步的离去,再也没回望她一眼。
    杨牧云一声叹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太狠心了?”安藤美姬目光看向杨牧云说道。
    “不,”杨牧云摇摇头,“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重,安藤小姐对感情把控得很好。”
    “你这是在夸我么?”
    “我对你的做法是很佩服的,”杨牧云淡淡一笑,“倒是武田君,拿得起,放得下,不失为一大丈夫。”
    “希望他能把我忘了,”安藤美姬望着武田信广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再去喜欢上一个别的女人,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会的,”杨牧云摇摇头,“武田君放下与你的这段情感,不代表完全放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等他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杨牧云说道。
    “他还会回来?”安藤美姬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一个有抱负的男人一定会把你施加在他身上的羞辱还回来,”杨牧云说道:“如果武田君能够成功夺得花泽馆守护之位,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他还有这个机会么?”安藤美姬偏着头眨眨眼问道。
    “这可说不准,”杨牧云说道:“要是他真成了花泽馆守护,你还会嫁给他么?”
    安藤美姬微摇螓首,目光深深注视着他,“如果真让我选择,我是想嫁给你的。”
    话音一落,杨牧云的心脏差点儿没从胸腔里跳出来。
    “咳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激动成这样?”安藤美姬嗤的一笑。
    “这个玩笑我开不起,”杨牧云咳得脸色涨红,“我是有妇之夫,你这个玩笑很可能会引起误会。”
    “你怕你的那位夫人会找我麻烦?”
    “她不是我夫人。”
    “可你们每天都住在一起呀!”安藤美姬不解。
    “住在一起的不一定是夫妻,”杨牧云说道:“我不过是她的附属品罢了。”
    “哦?”安藤美姬眨了眨灵动的眸子,“我明白了,这是一位很有本事的女人,可以不依附于男人活着。”
    看着她一脸向往的神情,杨牧云奇怪道:“你好像很佩服她。”
    “嗯,”安藤美姬点点头,“比男人活得更有尊严地位,难道不是一个女人应该向往的么?”
    杨牧云看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我忽然觉得你拒绝了武田君对他而言不见得是件坏事。”
    ......
    杨牧云晚上回来时脸色发红,咳嗽气喘不止。
    元琪儿赶紧扶他躺下,喂他服下一晚药味浓重的汤药。
    杨牧云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没恶心的吐出来。说也奇怪,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咳嗽气喘声渐渐止息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元琪儿深深凝望着他问道。
    “感觉好多了,”杨牧云轻抚着胸口,“这里也不痛也不闷了,看来海力木这次调制的药还真有效果。”
    “真的么?”元琪儿嫣然一笑,“牧云你能这样说我真是太高兴了。”
    “莫非......这药是你调制的?”杨牧云惊讶地瞪大了眼。
    “我闲来无事,就去翻阅一些医书,”元琪儿说道:“便试着配了一副,说真的,你喝药的时候我心里紧张得很呢!”
    杨牧云长长吐出一口气,“要早知道药是你配制的......”故意拉长了音调。
    “你会怎样?”
    “我就不会喝了。”
    元琪儿的美眸霎了霎,一点儿也没生气,“其实我也不敢让你喝,但见你咳喘得那样痛苦,于是就一咬牙让你喝下去了。”
    “你不怕药死我么?”
    “怕,”元琪儿伏在了他怀里,“但你若真的死了,我也会下去陪你。”
    听她说的情真意切,杨牧云心中一阵感动,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明日你还配药的话,我还一定喝的。”
    “我会天天给你配制,”元琪儿很认真的说道:“直到你的身体好了。”
    杨牧云感叹一声,没有说话。
    “对了,你今日又教她武功了么?”元琪儿话音一转问道。
    “她把我生生拉去,我又怎好敷衍?”杨牧云道:“不过是传给她一些修习内功的法门,让她打好根基。美姬她很聪明的,而且也能耐得下心性......”
    “这么快就称呼人家姑娘的闺名了?”元琪儿瞥了他一眼笑道:“也不怕武田君知道么?”
    杨牧云叹了口气,“你所料不错,安藤美姬确实不曾喜欢过武田君。武田君要想得到她的青睐,必须要当上花泽馆的守护。”
    “那是因为安藤美姬不够爱他,”元琪儿微微一笑说道:“要是女人真的爱一个男人,哪怕他孑然一身也是会死心塌地跟他的。”
    “还是你们女人更了解女人,”杨牧云叹道:“武田信广爱她爱得太深了,就算被她当面拒绝,也是不肯放下这段情感。”
    “那就要看他的表现了,首先能不能打动安藤美姬的芳心。”
    “很难,”杨牧云说道:“在花泽馆他已失去了蛎崎季繁的信任,想要取而代之几乎没有可能了。”
    “这就是他的事了,”元琪儿为他解开衣衫,“早些歇息吧,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明日你还是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
    “只是想让你好好休养一下,这样有利于治疗你的内伤。”
    “你都能给我配药疗伤了,还怕什么?”杨牧云说道:“整日里待在房中无所事事,憋也憋屈死了。”
    “牧云,”元琪儿一脸认真的说道:“今日我发现风向可能要变了。”
    “哦?”
    “所以,我们或许很快就会立刻离开这里。”
    杨牧云身子微震,“是真的么?冬日里这儿有从西南方向刮来的风?”
    元琪儿微颔螓首,“你这几日就老实待着,安藤美姬那里也不要去了,等风一起咱们就出发!”
    ————————————
    来到辰溪峒的朝廷官员是兵部左侍郎侯琎,陪他前来的是已升任为都督同知的方瑛,还有湖广按察使史松。
    姵妦、婼长老还有辰溪峒峒主卯绕浡跟他们见了面,谈判朝廷撤军一事。
    侯琎一见到姵妦就询问太子的事。
    “你们的太子现在很好。”姵妦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侯琎见她虽年轻貌美,但说话很有威严,连对自己甚为倨傲的辰溪峒峒主卯绕浡都对她毕恭毕敬,当下收起小觑之心。
    “姑娘便是傩神宫的神主么?”
    姵妦淡淡一笑,“我们神主不轻易见外人,所以就派我来,还请侯侍郎见谅。”
    “唔......”侯琎不说话了。
    “侯侍郎也在兵部任职,一定知道杨牧云了,听说他也在兵部当官。”姵妦提起了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个人。
    “杨大人现任兵部右侍郎。”
    “原来他跟你一样也是侍郎,”姵妦问道:“但不知为何朝廷不派他过来呢?”
    “杨大人并不在朝中,姑娘不知道么?”
    “他不在朝中,去哪里了?”
    “姑娘好像很关心他,”侯琎目光一闪,“不知姑娘与杨侍郎是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故人罢了,”姵妦淡淡道:“朝廷如果能派他过来,那么一切就都好谈。”
    “哦?听姑娘的语气似乎与杨大人关系不一般,”侯琎说道:“难道他来这里的话你们就会放了太子么?”
    “侯侍郎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姵妦微微一笑,“如今朝廷大军重重围困,要不是太子在我们手里,你们还会出面与我们谈判么?”
    “只要你们肯归附朝廷,又何必兵戎相见?”侯琎道:“姑娘能代替你们神主作出决定么?”
    “我们神主至高无上,没有人能够代替,”姵妦一脸肃然的说道:“就像侯侍郎你,能够代替你们皇帝作出撤兵的承诺么?”
    侯琎皱了皱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苗人一再生乱,皇上这才派兵进剿。如果你们能够虔心归附,朝廷自然就会撤军的。”
    “那侯侍郎究竟带来了什么条件?”
    侯琎清了清嗓门,“第一,所有苗人放下武器,不得再对抗天军。第二,一切进出苗地的险关要隘交与朝廷接管。第三......”他拉长了声调,你们的神主必须随我进京面见皇上。”
    “还有么?”姵妦很平静的问道。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扬帆过海

    “你们必须安全的将太子殿下交出来,”侯琎沉着脸说道:“不然......”瞄了一眼身边的方瑛。
    方瑛是一员久经沙场的武将,说气话来比侯琎这位兵部侍郎更加生硬,结果他的话头厉声道:“不然我大军立即发动攻势,让你们玉石俱焚。”
    卯绕浡一声冷笑,“你们不妨试试看,别说神主的神宫,就是我这辰溪峒你们也休想踏进一步。”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渐渐点燃,谈判已无法再持续下去。
    姵妦轻轻一笑,“侯侍郎,要打要杀何必在这里呢?”
    “是战是和你们可要赶紧决断,”侯琎阴沉着脸,“朝廷各处援军已源源不断开进湖广,你们要是不把握好这个机会的话,到时后悔也晚了。”
    “侯侍郎不必危言耸听,”姵妦笑意一敛说道:“对朝廷最大的威胁在北疆,而不是这里。我们这里山高林密,你们纵然派来百万大军也是无用。如果你们只是拖延时间的话,那就不必再谈了,现在就可以回去。”
    “你......”侯琎为之气结。
    方瑛一拍桌案,喝道:“好,我这就回去禀明总督大人,请他立刻发兵。”
    卯绕浡也是一拳砸在桌案上,声音比他还大,“很好,那我就在此恭候,希望你不仅仅只是嘴皮上厉害,战场上与我见个真章。”
    “方某一定奉陪到底!”
    ......
    看两人的架势,当场都能掐起来。
    侯琎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姵妦姑娘,你们当真想要与朝廷对抗到底么?”
    “如果我们神主真如是想,又何必在此招待诸位呢?”姵妦面色平静的说道:“侯侍郎,你还是坐下来谈的好。”目光转向方瑛,“这位方将军也不必咄咄逼人,我们与朝廷打的仗还少么?要打的话,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怕。”
    侯琎对方瑛说道:“方将军,稍安勿躁,大事要紧。”
    方瑛按捺住胸中怒气坐了下来。与卯绕浡互相怒目而视。
    “姵妦姑娘,”侯琎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道:“你们神主要怎样才肯放了太子殿下?”
    “很简单,”姵妦微微一笑说道:“只要朝廷撤军,并保证永不再攻打我们,神主便会放了太子。”
    侯琎哼了一声,“这便是你们的条件?听起来也并不过分。”
    “我们本来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姵妦说道:“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相安无事,难道不好吗?”
    “让你们神主归顺朝廷,封官加爵,不也很好吗?”侯琎身后一人站出来说道:“这样她便可以和杨大人见面,不是一举两得么?”
    姵妦微微眯起了眼,“你是谁?”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门达,”那人说道:“杨大人初次进京时,我曾跟随他左右。”
    “锦衣卫的人居然也出现在这里,”姵妦目光看向侯琎,“这是侯侍郎刻意为之呢?还是你们皇帝的意思。”
    侯琎眉头一锁,“门千户,你且退下,这件事不用你插手!”
    “是!”
    “慢着!”姵妦叫住了他,“你既然提到了杨牧云,那么
    我也再提一个要求!”目光转向侯琎。
    “姵妦姑娘请讲!”
    “让杨牧云到这里来,”姵妦缓缓说道:“我们便放了太子。”
    “......”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无人作声。
    “怎么?这个要求很让侯侍郎为难么?”
    “不瞒大祭司,”门达说道:“杨大人自宣府一战被鞑子掳走后,已经很久杳无音讯了。”
    ————————————
    “松田先生,那件事就拜托了。”
    茂别馆码头,杨牧云与松田庆一郎话别。
    “杨大人放心,你所托之事我一定办到。”
    一艘海船扬起风帆,准备启航。
    两人又寒暄一阵,松田庆一郎转身上船。
    杨牧云目送船上水手起锚,然后缓缓驶向烟波浩渺的大海。
    一阵寒风吹来,他忍不住咳嗽不止。
    忽然背上一沉,一件厚厚的毛皮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杨牧云讶异的扭过脸去,见元琪儿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来的还早些,只是你没察觉而已。”元琪儿笑了笑。
    杨牧云脸上微微变色。
    “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尽心机的,”元琪儿笑着说道:“我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拦阻你想要做的事。”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当然,”元琪儿唇角微微一勾,“在你第一次被吉野原义领着去松田庆一郎那里时,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了......”说到这里话音一顿,“现在独松居里的一男一女是假的吧?”
    “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何任由我为之?”
    “因为我不想刺激到你,”元琪儿微微笑道:“另外你那位太上皇确实对我和父王来说没有太大作用了......宁祖儿和朱芷晴不是一早出去打猎,而是也上了那条船吧?”
    杨牧云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你看你,心慌什么?我说过,不阻拦你想做的事情。”
    “是么?”杨牧云喘息一阵,“你的主意改变得也真够快的。”
    “那是因为我觉得放他回大明对我父王是有利的。”
    “哦?”杨牧云眼帘一抬,“就因为我与海力木的一番话让你改变了主意?”
    “不,”元琪儿微摇螓首,“是你那皇帝的态度让我改变了主意。”
    “唔,此话怎讲?”
    “当今的大明皇帝是不希望他的兄长回去的,是么?”
    杨牧云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去做你那皇帝希望做的事情?”元琪儿说道:“放那姓朱的一马对我来说不就理所应当了么?”
    “嗯,看来你还是想通了。”
    “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元琪儿的目光深深凝望着他,“你为什么不上船走呢?你不是一直想回到大明么?”
    “如果我也上了船,怕是谁也走
    不了了,”杨牧云淡淡的说道:“你可以放过他,难道会放过我么?”
    “你真的很了解我,”元琪儿叹了口气,“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
    “活得明白也不是坏处,”杨牧云道:“至少可以让人犯的错误少些。”
    “那你跟我回草原过一辈子,甘心么?”
    “不甘心又能如何?”杨牧云眯起了眼,目光所及,海船已逐渐远离了海岸,“只要太上皇达成了自己的心愿,我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呢?”
    “跟着我让你很委屈吗?”
    “走吧!”杨牧云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身上的毛皮大氅,“这里冷得很,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这件皮裘是我亲手缝制的,花费了很多天,”元琪儿眼圈一红,默默道:“一直没让你知道,便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给我的惊喜难道还少吗?”杨牧云嘴角露出一丝和煦的笑意,“我会每天穿着它,就像你一直陪着我一样。”
    “你真这么想?”元琪儿眸子一亮。
    “其实我说委屈是骗你的。”杨牧云笑道。
    ————————————
    海岸线逐渐变得模糊,朱祁镇仍站立在船尾,望着离去方向,而岸上的人早已看不到了。
    “皇兄,”朱芷晴在他身边说道:“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房吧?原香应该已经将你下榻的舱房收拾好了。”
    “我想再站一会儿,”朱祁镇叹道:“如果被琪琪格发现我们不声不响的离开......”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呀!”朱芷晴的话蹦出得很快,“那时我们早走的远了,她派人来追也追不及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朱祁镇皱了皱眉,“我只是担心牧云他会不会被受到牵累。”
    “不会的,”朱芷晴连连摇头,“杨牧云是她最喜欢的男人,她怎么舍得因为私自放走了我们而打他骂他呢?最多不过埋怨几句也就罢了。”目光转向宁祖儿,“祖儿,你说我的话对么?”
    “其实......”宁祖儿脸带一丝愧色,“我当时应该拉上杨兄一起走的,只是他执意不肯。”
    “他当然不肯,”朱芷晴撇撇嘴,“他已经迷恋上那个鞑子女人,怎么舍得扔下她和我们一起走呢?”
    “我可以看得出来,杨兄跟她在一起时并不开心,”宁祖儿说道:“我们不该丢下他的。”
    朱祁镇重重叹了口气,“我又欠了他一次,这辈子欠他的都无法还清了。”
    “太上皇,”宁祖儿劝道:“这前面的路还长,我们得早做筹谋,松田先生的船是不能直接驶往大明的,只能停靠在朝鲜的海岸,我们得从那里取道回京。”
    “是啊!”朱芷晴也在旁劝道:“皇兄,杨牧云对您而言只是一个臣子,他只是做了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您就不要再去多想了。”
    “嗯。”朱祁镇依依不舍转过身,“这一路上就辛苦你们了,可惜我不再是皇帝,不能封赏你们。”
    “太上皇说这样的话真是折杀臣下了,”宁祖儿连忙道:“我们身为臣子哪怕舍却性命也要护得太上皇周全。”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风之预兆

    新年的祭天大典,朱祁钰领衔群臣在正阳门外的山川日月坛举行,刚出生才几个月的朱见济由内宦成敬抱着,站在皇帝身后太子站的位置。而李惜儿则穿上皇后的冠服,位于六宫之首。她虽然现在还是懿贵妃的身份,但已是主掌后宫的无冕之后。而汪皇后,因为照顾太子不周,而被圈禁在南都。
    对此,百官议论纷纷。
    “这懿贵妃可真得皇上宠爱,离皇后之位就差一步之遥了。”
    “谁让皇后娘娘无所出呢!母以子贵,这膝下没个皇子,皇后的位子是坐不稳当的。”
    “小皇子连个封爵都没有,就被人抱着站在太子的位置上,这不明摆着要取而代之么?”
    “那还用说,太子是太上皇立的,皇上早就想废了他了。要不是于大人,王大人他们一再力谏,怕是已被遣往外地就藩了。”
    ......
    群臣窃窃私语,嗡嗡之声大作,内阁首辅陈循咳嗽一声,提气大声道:“肃静!”
    群臣的议论声立刻沉寂了下去。
    陈阁老接着向礼部尚书杨宁点头示意,“开始吧!”
    杨宁清了清嗓门,走向高台,朝着朱祁钰深深一躬,然后面向群臣开始宣读祭文。
    “帝王之位,得享于天。昔神州沦陷,鞑贼肆虐,太祖兴兵拯救万民于水火,方天下初定......”
    “于大人,”王直悄悄对于谦说道:“看来皇上已经铁了心要更换太子了,既不说迎太上皇归来,还把皇后圈禁在了南都,这哪儿是为君之道?”
    “王大人稍安勿躁,”于谦深吸一口气说道:“为今之计还是迎回太上皇和找回太子为要。”
    王直摇头叹息,“谈何容易,或许太上皇与太子已经......”声音顿住,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事在人为,”于谦一脸坚毅,“为人臣者总不能畏难而不去做事,畏君威而不敢劝谏。”
    “于大人说的是。”
    “等祭天大典过后,老夫便亲去一趟湖广,”于谦说道:“无论如何也要先把太子殿下带回来。”
    “兵部事务繁重,皇上是不会遂您愿的,”王直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再说,皇上心里是不希望太子能够获救的。”
    “抑庵兄,请慎言,”于谦沉声道:“圣心岂是你能随意揣摩的?”
    王直见几名锦衣卫的目光向自己这边看来,连忙垂下头去。
    “......正统十四年,鞑贼复起,土木之变,上皇北狩,大明社稷倾危,郕王临危接受天命,即皇帝位,大破鞑贼于京师城下,国祚得以延绵......”
    杨宁的这篇祭文甚长,主要内容便是申明朱祁钰扭转了大明国运,乃是上天选定的皇帝。
    祭文念完后,礼乐声起,朱祁钰和群臣一起叩拜上天。
    如此隆重的仪式,可惜天公不作美,一直铅云密布,大典未完,便刮起了大风,悬挂的旗幡猎猎作响,忽然“喀喇——”声响,一道悬挂旗幡的旗杆被大风生生刮断。
    朱祁钰脸色一变,额头深深皱起。
    群臣的议论声又嗡然兴
    起。
    朱见济忽然大声啼哭起来,使得成敬顿时不知所措。
    陈循见状,连忙宣布大典结束。
    ......
    朱祁钰的脸比祭天大典时的天色还要阴沉,回到宫中时大发雷霆,将面前所有能拿的动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皇上息怒......”成敬在一旁劝道。
    朱祁钰呼呼喘着粗气,“去,把钦天监监正给朕叫来,朕有话要问他。”
    “是,皇上。”
    ......
    新任钦天监监正骆养旭诚惶诚恐的来到乾清宫,一见到朱祁钰连忙跪下叩首。
    “平身。”
    “谢皇上。”
    “骆卿,今日祭天大典为何会这样?”
    骆养旭早知皇帝会有此一问,便道:“臣昨日夜观天象,三更时,有一颗大如杯,色青白,尾迹有光的流星起毕宿西行至奎宿。”
    “这是何意?当作何解?”
    “回皇上,”骆养旭道:“毕,好比两人划舟;奎,双土之上为大,指代大明,这喻示着有一大人物自东边海上而来。”
    “什么大人物?”
    “这个......臣也不知,天象预警,是不可能尽窥的。”
    “好了,朕知道了,”朱祁钰摆摆手,“你下去吧!”
    ......
    骆养旭退下后,朱祁钰烦躁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阴沉着脸在房中来回踱步。
    成敬侍立于一旁也不敢说话。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成敬侧目看去,原来是李惜儿。
    “贵妃娘娘......”
    “嘘——”李惜儿要他噤声,并打了个手势。
    成敬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朱祁钰又踱了几个圈子,忽然抬首道:“成敬,传朕的旨意......”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俏生生的身影。
    “惜儿,你怎么来了?”
    “臣妾来看看皇上,”李惜儿微微一笑说道:“皇上的心情看上去不大好。”
    “何止不好,简直是糟透了,”朱祁钰忿忿的说道:“这是朕第一次主持的祭天大典,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天有不测风云,皇上又何必太在意呢?”
    “朕又岂能不在意?”朱祁钰说道:“如此朕的威严何在?”顿了顿叹道:“朕是担心有人会借助大典的不祥天象而兴风作浪。”
    “只要皇上心中不乱,别人这风浪又如何作得起来,”李惜儿走上前扶他坐下,“皇上与臣妾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您现在已经贵为皇帝,普天下的君主,难道还怕几个宵小之徒么?”
    “朕是不怕,朕是担心有人会借某人的名义来向朕发难,朕防不胜防啊!”
    “皇上口中的某人是指的太上皇么?”
    “不然还能有谁?”朱祁钰叹道:“方才朕问过钦天监监正,他说昨晚星象显示有一大人物会自东边的海上而来。”
    李惜儿噗嗤一
    笑,“这等鬼话臣妾是不信的,皇上又怎能轻信?”
    “惜儿,”朱祁钰愁眉不展,“你不觉得奇怪吗?如今尚未立春,却刮起了东风,这......这从来未有过啊!”
    “皇上多虑了,”李惜儿柔声说道:“冬日里刮东南风并不罕见,皇上何必自烦其扰呢?”
    “但这东风却刮在了朕的祭天大典上,”朱祁钰摇摇头,“难道这次上苍不准备护佑朕了么?”
    “不过是个巧合,却让皇上心乱如麻,”李惜儿道:“是因为皇上的心里太害怕那个人吧?”
    “皇兄已好久没有音讯了,”朱祁钰一声轻叹,“真不知他再次出现时会在哪里?”
    “就算他突然出现在宫里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皇上,你已经即位一年多了,总不能一直在担忧与恐惧中活着,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是他自己做了错事丢掉了皇位。并不是你抢自他的,你心虚什么呢?”
    “对,朕凭什么心虚?”朱祁钰闪烁不定的目光凝住了,“朕问心无愧,他就是回来,也不会有人拥护他复位的。”
    “皇上能这样想,臣妾也就安心了,”李惜儿轻轻揉搓着他脖颈和太阳穴,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今晚皇上什么都不要做,来陪臣妾吧,好好睡上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嗯。”朱祁钰握住她的手,“朕也有好久没有去你那里歇息了,今晚朕一定陪你。”
    李惜儿一声娇呼,原来朱祁钰已将她拦腰抱起。
    偷偷看到这一幕的成敬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甩拂尘,训斥那些小太监,“都散了,今晚谁都不能打扰皇上,不然咱家把他的头拧下来。”
    ————————————
    “叮叮当当——”打铁之声络绎不绝。
    吉野原义皱紧眉头端详了半晌,摇摇头,“不行,再接着打!”
    两个徒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小松原忍不住道:“先生,我们都打了上千下了,还不行么?”
    吉野原义拉下了脸教训他们道:“不用心,就是打上万下也是枉然,接着打,不许停!”
    “嗨!”两人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挥起铁锤继续捶打铁砧上的刀刃。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刀铺门前。
    吉野原义瞥了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杨大人已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还需要来光顾敝人这里么?”
    来人正是杨牧云,他脸带微笑的朝着吉野原义施了一礼。
    “吉野先生,我今天是来向你告辞的。”
    “哦?”吉野原义眉毛一挑,“杨大人要准备离开这里了么?”
    杨牧云点点头,“这一天来得早了些,本想多待些日子向先生求教的,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杨大人志向远大,何必执着于微末之技?”吉野原义说着转身入到里屋,不一会儿便捧着一把刀出来。
    “敝人这里没有旁的东西,只有这个还拿的出手,”吉野原义说着将刀递至杨牧云面前,“还请杨大人收下。”
    杨牧云忙道:“这太贵重了,吉野先生还是放回去吧!”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新年景象

    “敝人既已拿出,就万无收回之理,”吉野原义说道:“与杨大人相识一场,一定要收下。”
    “却之不恭,多谢了!”杨牧云接过刀,学着日本的礼节向他微微一躬。
    吉野原义也躬身还礼。
    “吉野先生,”杨牧云说道:“我还想问你一句,你愿意随我回大明么?以先生的技艺会大有用武之地的。”
    “杨大人此行去的并不是大明吧?”吉野原义目光一闪,“你那夫人是蒙古人,她一定会带你去草原的。”
    “我可以推荐先生去兵部,”杨牧云说道:“尚书大人会欣赏你的。”
    “不必了,”吉野原义淡淡一笑,“敝人自由惯了,受不得约束,还是这里自在些,杨大人的好意敝人心领了。”
    杨牧云叹息一声,“他日先生若去大明,一定要去找我。”
    “嗯,”吉野原义微微颔首,“杨大人一路保重。”
    ......
    “你就要走了吗?”安藤美姬有些依依不舍。
    “这里不过是我暂时栖身之地,我终归是要离开的。”杨牧云将一本小册子交到她手里,“我修习武功的法门都已记录在上面,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多谢了,”安藤美姬沉吟片刻,回到自己房中,捧出一把约摸四尺来长的太刀,“这把刀是我平常用的,现在送给你!”
    杨牧云没有去接,“你给了我,自己用什么?”
    安藤美姬嫣然一笑,“这样的刀我有很多呢!你只管拿去就是!”
    “不必了,吉野先生已送了一把给我!”
    “那怎么一样?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安藤美姬不由分说把刀塞入杨牧云怀里,“一名武士的身边不能只有一把刀的。”
    杨牧云心里一阵感动,“谢了。”
    “如果哪一天我去大明的话,可以去找你吗?”安藤美姬眨眨眼问道。
    “当然,”杨牧云笑道:“你和武田君一起来找我,欢迎之至。”
    “提他做什么?”安藤美姬蹙了蹙眉,“我跟他没任何关系。”
    “但你是他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人,”杨牧云说道:“为了你,他会做任何事情,甚至不惜成为众矢之的。”
    安藤美姬娇躯微微一震,默然不语。
    “武田君不会久居人下的,达到足以匹配你的身份地位时他就会来找你。”
    “可能吗?他还会有这个机会?”
    “会的,武田君身上有一个别人少有的优点,那就是执着,他一旦认准的事情就决不会改变。”
    ......
    船挂起风帆,离开了茂别馆海岸。
    岸上的安藤政季等人渐渐变成了一个个的小黑点,直至模糊不见。
    “这里跟大明一样,都过新年呢!”元琪儿叹道:“而且还很是热闹。”
    “日本的文化悉数学自中华,连历法节气也是一样。”杨牧云说道:“所以看到新年的气息也并不奇怪。”
    “他们新年盛行打
    鬼的节目,这在大明也有吗?”
    “没有。”
    “在快要离开的时候,我胡奢魔犬父子交给了安藤政季,他绑去游街,茂别馆的平民都直喊打鬼呢!”
    “在和人眼里,虾夷人跟厉鬼无异,”杨牧云微微摇头,“他们之间的相互仇杀还要继续下去。”
    “但这一切都跟我们无关了......那位安藤小姐好像很舍不得你,”元琪儿的眸子朝杨牧云霎了霎,“如果你要求她跟你一起走,我想她也不会拒绝的。”
    “我可没那么大魅力,”杨牧云眉毛挑了挑,“安藤小姐怎么会对一个整天病恹恹的人产生好感?”
    “是么?我可不觉得,”元琪儿螓首倚在他的肩头,唇角微微一掀,“我的男人是世上最聪明,最优秀的,谁也比不过。”
    “也只有你这么认为,”杨牧云话音一转,“对了,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就没有纪欣的任何消息吗?”
    “没有,”元琪儿抬起眼角,“你不是说中了你这迦罗双掌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吗?”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牧云微微摇首,“没有亲见纪欣的尸体,还不好断定他是生是死。”
    “死活都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元琪儿说道:“我们已离开了那个地方,也不会再跟他碰面了。”
    “未必......”一句话未说完,一股海风迎面吹来,杨牧云又开始猛烈咳嗽。
    “牧云,赶快进舱里吧,你受不得风。”元琪儿劝道。
    “嗯。”杨牧云在她的搀扶下进入舱室。
    透过窗子看到外面海面变得浪涛汹涌,他不无担心的说道:“这个时候出海,风险要大得多。”
    “任何时候出海都是有风险的,我们又不能在虾夷岛上一直待下去。”元琪儿轻轻一笑,“你害怕了?”
    杨牧云长吁一口气,眼神泛起一丝复杂难言之色,“三年前,我就是在海上遇见了飓风,失足落入海中,在海上漂了几天几夜......还好,那次有幸没淹死在海里。”
    他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元琪儿还是感觉出了其中的惊心动魄。情不自禁的搂住了他,“我们有长生天保佑,一定会安然回到草原的。”
    “你知道,我最想回的是什么地方。”杨牧云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元琪儿握住了他的手,觉得他手心有些冰凉,“你放心,我会遂你的愿,不过要多等些日子。”
    “你和你父王还是不肯死了这份心么?”杨牧云咳嗽几声,“你们想要夺取大明的京师,恢复什么大元,那简直是做梦!”
    “我不想跟你争辩,”元琪儿用缓和的语气说道:“我会向你证明那一天会迟早到来。”
    “如果这样,我宁愿跟你一辈子留在草原。”杨牧云一声叹息。
    元琪儿默默道:“你好好休息!最好不要多说话,以免伤了元气。”见杨牧云转过脸去不看自己,咬了咬嘴唇,悄然出来舱房并带上了门。
    ......
    “郡主,”这时海力木匆匆走了过来,“不好,风向变了。”
    “变了?怎么回事?”元琪儿秀眉一蹙。
    “回郡主,现在西南风忽然变成了东北风,而且风力很大,我们很难按照预定方向行船了。”
    “那就改变方向,”元琪儿当机立断说道:“大不了在海上多耽搁些时日。”
    “是。”海力木一脸忧色,“可顺风行船的话,属下不知道会驶往哪里?”
    “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够活下来,就有机会回到草原的。”
    ————————————
    京师的新年异常热闹,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纷纷走上街头,每个街道都人流涌动,人们熙来攘往。店铺、酒楼、赌坊的灯火日夜不熄。
    “小姐您看,那里有卖灯笼的,”宁馨抱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对周梦楠道:“我抱哥儿过去看看。”
    “嗯,”周梦楠微微颔首,“人多,你慢着些,别让人挤着了孩子。”
    “小姐放心吧!”宁馨还未说完抱着孩子去了。
    “夫人如果累了便歇歇吧!”黛羽劝道:“前面有个铺面看起来清静些,可以去那里面坐坐。”
    “不了,”周梦楠摆摆手,目光看向宁馨抱着孩子挤进人群的身影,“我们也过去看看。”
    黛羽知道她放心不下,便道:“那里人多,夫人还是等一会儿吧,宁馨抱着哥儿买了灯笼就会很快返回的。”
    “我也想瞧瞧那边的灯笼,”周梦楠道:“还是过去看看吧!”
    黛羽不好再劝,便紧跟在她身边朝那边行去。
    ......
    宁馨抱着孩子好不容易挤到了灯笼铺前,这里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有花鸟形状的,也有各种小动物样式,形态各异。
    孩子还不会说话,瞪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忽然咧嘴一笑,伸出小手指向一个胖乎乎、两只耳朵尖尖的小兔子灯笼。
    “哥儿喜欢这个么?”宁馨抱着他靠近了些,孩子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兔子的耳朵。而与此同时,兔子的耳朵也被另一只伸过来的小手抓住了。
    宁馨抬眼看去,见是一位相貌极其美艳的女子怀里抱着的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两只小手同时抓住了兔子的两只耳朵,谁也不松手。
    “姐儿看上这个灯笼了,是不是?”她抱着的是个女孩儿。美艳女子朝灯笼铺老板说道:“这个灯笼我们买下了。”
    “这明明是我们哥儿先看上的灯笼,”宁馨拧起秀眉说道:“你怎么上来就抢?”
    那女子也不跟她争辩,而是笑着问老板,“麻烦再拿一个同样的灯笼。”
    “巧了,”老板陪着笑脸道:“这种灯笼今儿卖得特别快,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哦,”女子的目光转向宁馨,“这位姐姐,能把这灯笼让给我们姐儿么?”
    “可是我们哥儿也很喜欢这个灯笼,”宁馨见她说话客气,便放缓了语气,“要是不买给他,他就会哭个不停。”
    “唔,”女子掏出一锭银子,约摸有五两重,“给你这个,行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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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