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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茂别馆主

    茂别馆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片用木栅围起来的区域。士农工商都挤在这一片区域内,这片区域的中心,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城堡。

    “这应该就是安藤馆主居住的地方了。”杨牧云心中暗道。

    正沿着那座城堡走的路上,忽然听到路旁店铺里响起一阵“叮叮咣咣”的打铁声,杨牧云侧目看去,发现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打铁铺,而是一个铸造刀剑的铺子。这让他感到大为惊讶,在大明,民间是不能打造兵器的,一旦让官府发觉,一律按谋反罪论处。但在这里,却可以看到光明正大铸造刀具的铺子。

    安藤政季见他驻足观看,笑道:“吉野原义师傅是日本著名的锻刀师,很多人都慕名而来请他打造太刀,杨大人要不要进去看一下。”

    杨牧云点点头,下马走进这间刀铺。

    刀铺不大,只有三个人在里面工作,其中两人比较年轻,第三个人上了年纪,颔下一丛花白胡须,脸上的皱纹如纵横的沟壑,记载着他的沧桑,一双眼睛却锐利得有如刀锋一样。

    “他应该就是安藤馆主所说的锻刀师吉野原义了。”杨牧云心中暗道。

    见店铺来了人,那两个年纪较轻的人抬眼看去,见是安藤政季,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中活计,上前深鞠一躬,“安藤大人......”

    而那上了年纪的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安藤大人要的那把刀要过两天才能锻造好,到时我会让人送去。”

    “我不是来要那把刀的,”安藤政季目光瞥向杨牧云说道:“这位是大明来的杨大人,想在你这里看一看。”

    “哦。”吉野原义见杨牧云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居然连安藤馆主也对他甚是客气,当下不敢怠慢,朝他微微鞠了一躬,“阁下光临,很是荣幸,请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也只是来随便看看,”杨牧云笑道:“听说吉野师傅是日本有名的锻刀师,想必打造出来的刀具定然非同凡响。”

    吉野原义眼中闪过一抹颇为自傲之色,“杨大人请看。”将一把刚打造好的太刀呈给他看。

    杨牧云接过来仔细看去,刀仅一刃,刀身雪亮,上面有菱形花纹,曲度幽雅上翘,刃口处极其锋锐,刀姿匀称、刃文也很讲究,用中国古文刻着吉野二字,近刀背部份较厚,依次渐薄而下,可以看出它是名家精心冶炼的刀,精心反复打造而成,冰冷而神圣。

    吉野原义的一个徒弟将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立即断为两截。

    “吹毛断发,好刀!”杨牧云忍不住赞了一句,大明兵仗局里的战刀和这把刀比起来,逊色不少。

    “杨大人喜欢吗?”吉野原义说道:“喜欢的话我可以把这把刀送给你。”

    “多谢,”杨牧云说着将这把刀放了回去,“如果吉野先生能把这锻刀术传授于我,那就更好了。”

    “杨大人想锻造刀么?”吉野原义看了看眼前这位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少年,嘴角微微一撇,“这个苦怕是你吃不了。”

    “那就试试,”杨牧云笑道:“改日我再来拜访,告辞!”

    “原义恭送阁下。”吉野原义的身子躬了躬,目送他和安藤政季出了店铺。

    ......

    “杨大人当真要跟吉野先生学习锻刀么?”策马前行的时候安藤政季问道。

    杨牧云微笑着点点头。

    “吉野师傅为人严苛,他的锻刀术至今还无法找到一个传人,”安藤政季摇摇头说道:“那把刀你不要真是可惜了,这可是他精心锻造的一把上好太刀,不是谁都能够得到的。”

    “刀是好刀,但我觉得由我自己锻造出来更趁手些,”杨牧云道:“希望我与吉野师傅有这个缘分。”

    说着话已经来到城堡前,杨牧云看了看,城墙是用石头垒就,下面还有一条护城河环绕,城门由铁皮蒙着,门前设有吊桥。

    安藤政季打了个手势,里面的人便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城堡内规划齐整,建有很多房舍,仆人们见馆主归来,纷纷立于一旁垂首躬身致礼。

    安藤政季领着杨牧云一行进入一座堡内最为雄伟的三层阁楼,这便是他的居所。

    来到会客室,杨牧云等人学着日本人的习惯脱去鞋子,跪坐在主人的下首。

    安藤政季命人奉上茶水点心。

    “杨大人此番是何原因来此呢?”

    “哦,我是奉命巡视奴儿干都司属下诸卫,结果到了苦兀岛上,遇见北野光一先生,就坐他的船到安藤馆主这里来了。”杨牧云信口胡诌道。

    安藤政季目光一闪,“大明是想恢复奴儿干都司么?”

    “我大明新皇登基,欲重振昔日荣光,首先便是要重整辽东关外各地,当然,也包括苦兀岛。”

    “陪着杨大人的就这几位么?”安藤政季的目光看向宁祖儿等三人。

    “大队人马都留在奴儿干都司了,不便去岛上。本官就轻装简从带了他们几个上岛。不想座船被海风吹走,就只好搭北野先生的船先到馆主这里。”

    “唔......”安藤政季沉吟片刻,“不知杨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想在安藤馆主这里待一段时间,不知可否方便?”

    “杨大人既然来了,便是贵客,”安藤政季说道:“就安心住下,多久都可以。”

    “那就多谢安藤馆主了,”杨牧云顿了顿,话音一转,“不知花泽馆在哪里?离这儿有多远?”

    “怎么?杨大人想去见蛎崎季繁么?”安藤政季微露不悦之色。

    “我只是随便问问,”杨牧云笑道:“听北野先生说有一艘大明朝的船停在了花泽馆,不知安藤馆主是否知晓?”

    “这便是杨大人来此的目的么?”安藤政季说道:“不妨去问一下蛎崎季繁,他会详细告诉杨大人的。”

    “我听说岛上就属安藤馆主治下人口最多,实力最强,应为各馆之首,想必其他各馆都是唯安藤馆主马首是瞻的。”

    安藤政季脸色缓和了些,微微一笑说道:“岛南十二馆互不统属,唯有面对虾夷人时,才会一致对敌。”

    “呃

    ,原来如此,”杨牧云说道:“我还以为安藤馆主统领其他各馆,看来是误会了。”

    “如果杨大人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就会明白岛上的形势,”安藤政季说道:“列位一路远来,一定累了,我这就让人带你们去休息,我这里不比大明,条件简陋,还望杨大人不要觉得怠慢。”

    “馆主客气了。”杨牧云微微笑道。

    ————————————

    草原,汗廷,也先大帐。

    “太师劳师远征,一定是累着了,”玟玉给也先把过脉说道:“只要多休息几日就会没事的,待会儿我给太师开些安神的药物,太师要按时服用。”

    “有劳玟玉姑娘了,”也先微微笑道:“现在草原上到处传唱关于你的歌谣,说你是长生天派下来救治世人的。”

    “太师说笑了,玟玉只是一个普通人,努力做好份内之事而已。”

    “草原上能够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那么就不会有人再受病痛折磨了。”也先目光凝视着她道。

    “玟玉只能医人,不能医心,”她微摇螓首,“如果太师能够放下刀兵,所能起的作用比玟玉要大得多。”

    也先嘿嘿一笑,“这话是你自己心中所想呢?还是谁教你说给本太师听的?”

    “太师多心了,玟玉说这些话没有别的用意,只是可怜那些孤儿寡母,失去了男人之后,活得是多么煎熬。”

    也先听了身子微微一震,默然不语。

    玟玉不再多言,“太师请好好歇息,玟玉告辞了。”说着离开了大帐。

    ......

    “玟玉姑娘......”

    玟玉正走着路,忽然听到有人在唤她,侧过俏脸一看,元兴裕正向她走来。

    “原来是大王子殿下,”玟玉停下脚步,“不知有何事?”

    “我想请你去给一个人看病。”

    玟玉微微一笑,“能让大王子殿下亲自来请,这个人一定不一般吧?”

    元兴裕笑笑,“玟玉姑娘,请——”

    ......

    玟玉随元兴裕走进一座营帐,床上躺着一人,侧身朝里,看不到面貌,却见满头青丝散落枕上。

    “原来是个女人,”玟玉乜了元兴裕一眼,心中暗道:“难道是大王子殿下掳来的么?”

    上前轻拍了一下那女人的肩。还未说话,就见她转过脸来。

    两人四目相对,都大吃了一惊。

    “公主”这两个字差点儿没有从玟玉嘴里蹦出来。

    朱熙媛连忙向她打手势,才使她把下面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

    元兴裕已经觉察出两人神色有异。

    “怎么?你们认识?”

    “不认识,”玟玉微微摇头道:“我只是感觉她长得很漂亮,是大王子殿下从汉地掳来的么?”

    “不,是救下的,”元兴裕纠正道:“路上她病了,所以赶快请你过来。”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相拥谈心

    “嗯。”玟玉的手指放在朱熙媛的手腕上,瞥了一眼元兴裕。

    “你快出去啊!”朱熙媛冲他叫道:“给女人诊治你也要在旁边看着么?”

    元兴裕笑了笑,也不生气,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说话,”玟玉惊讶道:“他可是也先的长子,斡剌特部的大殿下。”

    “我知道,”朱熙媛小嘴一撇,“提起这个我就生气,一个鞑子,却装扮成汉人的样子,一路上骗得我好苦。”

    “你怎么会被他带到这里来的?难道他们打进京城了么?”

    “去年他们就在京师城下大败亏输,怎么还会再去碰壁?”朱熙媛目光一转,“我是偷偷溜出宫的,嘻嘻......”

    “什么?你是私自逃离京城的?”玟玉吃惊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愿意在宫里待了,所以就离开了。”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玟玉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现在宫里会因为你出走而乱成一团的。”

    “或许吧,”朱熙媛轻叹一声,“不过很快就会恢复平静的,大明朝没有皇帝不行,没了个公主算不了什么。”

    “你是怎么一路到这里来的?”玟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位长公主自小生活在宫中,很少与外界接触,怎么会通过重重关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当然是有人帮忙了,”朱熙媛眨眨眼,“我也没想到那个人会帮我。”

    “是谁?”玟玉问道。

    朱熙媛不愿意提起紫苏,便道:“那人你不认得的,不说也罢。”

    “对了,方才大王子殿下说你是被他救的,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朱熙媛一撅小嘴,“我一路出了山海关,正在去辽东广宁的途中,却忽然碰到一群鞑子。我的马失了前蹄,就摔下来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人在身边,他说他叫元兴裕,我还以为是个汉人,没想到却是个鞑子头儿。”

    “公主殿下,”紫苏压低声音说道:“这里可不是大明,你可不能鞑子长鞑子短的,当心惹怒了他们谁都救不了你。”

    朱熙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对了,我问你一件事,杨牧云是不是在这里?”

    “原来公主冒着风险私下离宫,是为了他啊!”玟玉恍然大悟。

    朱熙媛俏脸微微一红,毫不隐晦的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就是为了找他才跟着那个元兴裕来到这里的。杨牧云他在哪儿?”

    “公主来迟了一步,”玟玉轻叹一声,“几个月前因为太上皇被人掳走,他去追寻太上皇了。”

    “啊?”朱熙媛瞪大了圆圆的眸子,“他离开这儿了?到哪儿去追寻我皇兄了?”

    “我也不知道,”玟玉摇了摇螓首,“公主你还是回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朱熙媛倔强的说道:“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无论杨牧云他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他。”说话间强撑着想要从床上坐起,忽然头脑一阵晕眩,身子向后便倒。

    玟玉连忙扶住她,“公主,你还是好好歇着吧,这里是苦寒之地,冬天冰冷刺骨,你这金枝玉叶的身子怎么熬得住?”

    “放心,我没事,”朱熙媛咬着银牙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也是宫里出来的,能耐得住这里的苦寒我也耐得。”

    “公主,你这又是何必?”玟玉劝道:“就算你找到他,也是不可能

    跟他在一起的。皇上是不会允许大明朝的长公主殿下嫁给一个有妇之夫的。”

    “我不管,我就要跟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朱熙媛说着目光一转看向玟玉,“你既然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为何也苦苦追他到这里呢?”

    玟玉的脸颊升腾起两团红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心想要见到他,见不到他这心里就跟失去了什么似的。”

    朱熙媛吃吃一笑,斜乜了她一眼说道:“是么,让我摸摸看,你这颗心还在不在?”伸出手朝她胳肢窝里摸去。

    玟玉一躲,伸手戳向她胁下。两个少女娇笑着闹成一团。

    闹了一会儿,朱熙媛叹了口气,“玟玉姐在宫里大小是个女官,就算不被皇上收入后宫,也会嫁给一位大臣做正妻。如果要跟着杨牧云的话,怕是连个名分都不会有呢!”

    “我不要什么名分,”玟玉的语气平缓且坚定,“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哪怕让我当一个小丫鬟我都愿意......”话音一转,“倒是公主你会委屈自己给他做妾么?”

    朱熙媛听了不由一怔,她一心离开京城只想着要见到杨牧云,而见到他之后如何还没有认真想过,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就算是给他做妾,我也认了。”

    玟玉“嗤”的一笑,“好不害臊,连这话也能说的出来,你愿意折节下嫁,皇上还不愿意丢这个人呢!”说到这里面容一肃,“公主有没有想过,你要真的对他死缠不休的话,会断送了他的仕途的。对于一个有进取心的男人来说,这会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见她默然不语,继续说道:“公主难道认为牧云会舍弃了自己的前途也要和你在一起吗?”

    朱熙媛毕竟才刚满十五岁,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感到心烦意乱起来,抱着头叫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别再说了。”

    “公主,”玟玉站起身,“你是受了寒才导致头痛发热,这几天最好不要出去,以免再着风受冷。”

    转身走到帐门口时,蓦然听到朱熙媛唤道:“玟玉姐姐......”

    “公主还有什么事么?”玟玉回首问道。

    朱熙媛的俏脸流下两行清泪,“你能留下来陪我吗?这里我谁都不认识,我怕!”

    玟玉轻轻一笑,又回转来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公主既然有命,我遵从也就是了。”

    “你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朱熙媛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对元兴裕说我叫杨一心。当着他的面你可别叫错了。”

    “姓杨,名一心,是一心一意念着他的意思么?”

    “嗯,”朱熙媛点点头,泪眼婆娑的说道:“玟玉姐姐,我真的很怕,怕见到杨牧云时他不接受我。”

    玟玉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叹道:“公主......不,一心,作为女人,不应该把心思全部放在男人身上。这样吧,等你病好了些,就随我去行医看病,我教授你医术,你愿意吗?”

    “我......”朱熙媛贝齿咬着嘴唇,“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做过,玟玉姐姐只要不嫌我笨,我愿意跟着姐姐学医。”

    玟玉微微一笑,“你很聪明,只是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罢了。你不想回宫,就和我一起。到时可不能随便给人耍脾气。”

    “我不会的,”朱熙媛垂下目光,“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公主了,跟姐姐一样,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

    “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玟玉目光凝视着她道:“普通百姓的生活

    是很清苦的,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你能习惯吗?”

    “我会慢慢习惯的,”朱熙媛说道:“有什么不会,姐姐都可以教我,不是吗?”

    玟玉叹息一声,“真是委屈你了。”

    两个女孩相拥在了一起。

    ————————————

    汪皇后和太子朱见深是乘船沿运河南下的,陪同的宫女太监,连同护军锦衣卫不下两千人。

    护军是府军前卫的一支,共一千人,由指挥使蒋麟统领。锦衣卫五百,由副指挥使朱骥率领。

    数十条官船浩浩荡荡,旌旗招展。沿途百姓见了尽皆避让。

    “太子殿下,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一名太监见朱见深跑到船头,连忙劝道:“还是回舱去吧!”

    “不嘛不嘛,”刚学会说话的朱见深奶声奶气的说道:“里面闷死了,我不回去。”

    小太监还想再劝,就见万贞儿走了出来。

    “万姐姐,您劝一劝太子殿下,这么冷的天,他执意要在外面待着,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万贞儿微微一笑,来到小见深的身边,“太子殿下,我有个好玩的东西要给您看看。”

    “在哪里?”朱见深的目光开始四下里乱瞄。

    “不在这里的,”万贞儿笑道:“在舱房里,想看的话就随我来吧!”

    “嗯。”朱见深点点头,被万贞儿拉着小手乖乖的回了舱房。

    “还是万姑娘有办法,”看到这一幕的几个宫女太监议论道:“太子殿下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万姑娘的。”

    “那能一样吗?太子殿下自刚出生就一直由万姑娘带着,简直比亲娘还要亲。”

    “那可不,太子殿下连皇后娘娘身边都不偎,只跟着万姑娘。”

    “这要是太子殿下登了基,万姑娘可就不得了了。”

    “切,懿贵妃已经为皇上诞下了皇子,这个太子是太上皇的,迟早是要废掉,跟他再亲近又有什么用?”

    正议论间,忽然听到几声尖咳。

    “是李公公......”那几个宫女太监连忙噤声。

    李云锦走了过来,寒着脸斥道:“你们都活腻歪了么?敢在这里乱嚼舌根子,去,到下面洗刷舱底去,要是谁再敢乱说,小心咱家割了他的舌头。”

    “公公,我们不敢了。”那几名宫女太监连忙告饶。

    ......

    在一间宽敞的舱室里,汪皇后端坐椅中,面前肃立着朱骥和蒋麟二人。

    “皇后娘娘,”蒋麟拱手禀道:“前方就是扬州府了,不知是否要在那里停靠一下?”

    “哦?”汪皇后眉毛微微一挑,“就快要到扬州了么?”

    “是的,”朱骥道:“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臣的意思是天色还早,不如到前方的镇江府再行歇息。”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汪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朱骥道:“再有一刻便是申时了。”

    “唔......天色是早了些,”汪皇后目光看向蒋麟,“蒋指挥使,你认为呢?”

    “皇后娘娘,这扬州可是个有名的地方,繁华得很。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出京一趟,不去看一看有些可惜了。”蒋麟顿一顿,又道:“当然,停与不停,一切还需请皇后娘娘定夺。”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太子失踪

    汪皇后点点头,“大伙儿一路上也都辛苦了,这儿离南都已经不远,距年末还有些日子,就在扬州停靠一下也不多。”

    “皇后娘娘圣明!”蒋麟喜道。扬州府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扬州瘦马更是驰名天下。他是个花花公子,最喜寻花问柳,靠祖荫袭了府军前卫指挥使一职,如今途径此地,怎好错过?

    如今府军前卫已不比朱祁镇在位时期,天子幼军的风光早已不再,否则也不可能让蒋麟这个花花公子领衔。

    自汪皇后舱内退出来后,蒋麟拍拍朱骥的肩膀说道:“朱兄,到了扬州咱俩可得好好喝一杯,找几个娘们儿乐一乐,这样才不虚此行啊!哈哈......”一边说一边淫笑起来。

    朱骥肩膀一缩,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蒋大人,我们的使命是保护皇后与太子,至于别的,还是放一放吧!”

    “朱兄也太小心了,”蒋麟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的,能有什么事发生?”

    “蒋大人不可大意,”朱骥说道:“现在一些地方的乱党还未平息,时刻准备兴风作浪,要是万一皇后与太子出了什么事端,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

    蒋麟怔了怔,随即笑道:“朱兄太过危言耸听了吧?我麾下一千府军前卫的精锐,再加上你率领的五百锦衣卫,什么乱党见了都得望风而逃。更别说敢来图谋不轨了。”

    “不可大意啊,蒋大人,”朱骥道:“若是在平常,我定当奉陪。可是现在,不能有丝毫懈怠。”

    “也罢,”蒋麟叹道:“看来朱兄是无福消受这扬州城的繁华了,等到了南都,咱们再行聚过。”

    说着转过身,冲着手下的一个千户喊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穿戴整齐,都精神着点儿,待会儿船在扬州靠岸。”

    “是。”那千户听了一喜,乐颠颠的跑去传令了。

    ......

    扬州,古称广陵、江都。唐宋时曾是东南第一大城,虽经元末战乱,但很快恢复,繁华更胜往昔。如今也是与苏杭并称的繁华商埠,由于紧挨着大运河,漕运业发达,南来北往的客商均经停此处,更加促进了扬州城百业的兴盛。而使扬州富甲天下的,是盐场,扬州的盐场规模比之淮安更大,盐商也更多。繁盛的商贸也催生了娼妓业的兴盛,扬州瘦马闻名整个大明朝。

    扬州瘦马,并不真指的是马,而是指被买卖的女子。由于被买卖的多是贫家女子,身形纤瘦,所以被称之为瘦马。经过青楼妓馆一段时间的培养,就变得珠圆玉润起来。如果姿色上乘、善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则很容易打出名气,再争相追捧的话,那便会成为整个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红妓。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与之谋面,甚至很多大商人花费千金也只能够与其见上一面,要是能陪着下盘棋,甚或听个曲,花费就更多了,那真个是:“倩人传语更商量,只得千金一笑也甘当。”

    船队在扬州府靠岸后,两淮都转运使、漕运都御史、扬州知府、同知、通判、江都知县等大小官员纷至码头迎接。

    当日汪皇后与太子朱见深就被安排在扬州第一盐商陶万筠的筠园里。扬州城的盐商都修建有一座园子,尤以那筠园最出名,里面房屋栋宇连云,泉石幽曲,亭舍雅致,建构精美,一看便知每一尺土地上都花了不少黄金白银。

    每一个进到园子里的人见了都大为赞叹。

    迎得皇后与太子入住,陶盐商加倍用心,从茶水点心再到菜品,无不优中选精,生怕皇后与太子不满意。

    朱骥将手下的锦衣卫安插在筠园内外,警惕的注视着进出筠园的人。而蒋麟的府军前卫所有人的心都散了,全都想着如何去扬州城的花花世界里好好玩耍一番,哪里还有保护皇后与太子的心思?只象征性的在园外布置几个岗哨,其余大部分人早迫不及待的出去溜风了。

    朱见深在园子里这儿跑跑,那儿看看,一脸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出宫,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只觉得这个园子比起皇宫来要雅致得多。

    “太子殿下,你不要到处乱跑,”万贞儿拉住他道:“还是跟我回屋里去吧!”

    朱见深摇摇头,“不嘛,还是外面好玩,万姑姑,你就让我再待一会儿。”

    “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万贞儿软语劝道:“太子殿下听话,待会儿咱们陪皇后娘娘用完膳,我再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朱见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想玩捉迷藏,你捉到了我就跟你回去。”

    万贞儿的目光在园子里逡巡了一圈,“这园子那么大,你藏起来我怎么找嘛?太子殿下就不要难为我了。”

    “就一回,”朱见深哀求道:“就藏一回,求求你了。”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万贞儿心中一软,“那好吧,太子殿下你赶快藏,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嗯。”朱见深使劲点了点下巴,“万姑姑你闭上眼睛,千万不要偷看。”说着就跑开了。

    “太子殿下,我要闭多久啊?”

    “我说好了你就睁开。”朱见深远远的说道。

    ......

    朱见深跑到一棵大树后,想想不妥当。又躲至假山下,想想离万贞儿太近了,她很快就能找到自己,便又瞄向远处。

    就在他东看看,西瞅瞅的时候,忽然见到花丛中跑出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瞪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向自己。

    “哇,好可爱。”朱见深忍不住伸手去摸它,谁知这毛绒绒的小东西扭头就跑开了。他追了过去,跟在那小东西的后面,穿过一道道门,一座座院子,那小东西跑到一堵墙根底下停了下来。

    “来,到这里来。”朱见深张开手臂一步步向它走去。

    谁知那小东西一转身,钻入枯黄的草丛中不见了。

    朱见深赶紧扑过去,扒开草丛,原来墙根下有一个小洞通到外面。他扒下身子,脑袋向洞里探了探,“还好,能钻进去。”他再不迟疑,一点点的爬入这个洞口,待眼前一亮,抬头看时,已经到了院子外面。

    “奇怪,那个可爱的小东西呢?”朱见深眯着眼向远处看去。忽然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袋子套了进去。刚想喊出声,鼻子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脑袋一晕,便不醒人事了。

    ......

    “太子殿下,你藏好了吗?”万贞儿久久没听到朱见深的声音,忍不住说道。

    没有任何回声,她睁开了眼,周围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太子殿下,你在哪里?赶快出来呀!”万贞儿的声音有些发颤,“不要吓我了好不好?”

    仍然没有任何声音答应她。

    万贞儿发疯似的寻遍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没发现朱见深的半点踪影。她急忙跑到其它院子里,一边找一边逢人便问:“你看到太子殿下了么?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没有。”

    “我们没见过太子殿下,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

    问的结果一无所获。

    万贞儿彻底慌了,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没有摔倒。

    ......

    筠园的一间温暖如春的厅堂里,角落放着炭炉,里面烧的是无烟炭,汪皇后坐在饭桌前,桌上摆满了饭菜。蟹粉狮子头、鸡汤煨干丝、鸭煲鱼翅、清蒸鳜鱼......全都是扬州名菜,可她眉毛微微蹙起,看起来没有一点儿胃口。目光瞥向垂首侍立于一旁太监宫女,“怎么贞儿还没领着太子回来?你们去看一看,不要一直待在这里。”

    “是。”太监宫女们齐应一声,正待出去,忽然万贞儿惊惶的闯了进来,满脸泪痕的向汪皇后叫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他......不见了。”

    “什么?”汪皇后一惊,“叮啷”一声,手中的一对筷子掉落在地上。

    ......

    陶万筠和他府里的所有人都被看押了起来,朱骥亲自提审。

    “说,你究竟把太子殿下弄到哪里去了?”锐利如刀的目光将陶万筠刺得遍体皆寒。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陶万筠哭丧着脸哀哀求告,“太子殿下的失踪与小人无关,大人就是杀了小人,小人也不知晓......”浑身有如筛糠一样。

    “把他带下去,”朱骥喝道:“下一个。”

    ......

    将陶府之人全部审讯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就在朱骥整理线索之时,他的一个手下走了过来,“大人,卑职发现了这个。”说着将一块龙纹玉佩递了过去。

    朱骥伸手接过,眼睛一亮,“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回大人,是在外院墙根边。”

    “快带我去看。”朱骥道。

    ......

    外院墙根的枯草丛里,朱骥发现一个小洞,他伸手比了比。刚好可以通过一个三岁孩童的身子。

    “快,”朱骥悚然一惊,“让蒋指挥使率府军前卫封锁城门、码头,任何人不得出城登船。”

    “大人,”他手下一名千户道:“蒋大人去了小秦淮瘦西湖边的幽兰坊,府军前卫的大部分人也都去寻花问柳了。”

    朱骥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带人速去接管扬州各个城门,任何人不得放出城。”

    “是。”

    “另外,派人去扬州府衙,让钱知府调派人手协助搜索全城。”

    “是。”

    ......

    瘦西湖上,跟南都的秦淮河一样停满了画舫,一到晚上,星星点点的就跟天上的繁星一般。

    幽兰坊坐落在瘦西湖的西边,很多画舫聚在此处,都挂着幽兰坊的牌子。

    蒋麟就在其中的一条画舫里,左拥右抱着好几个涂脂抹粉的女子。

    “来,蒋大人,请喝了奴家这杯酒。”一个女子吃吃笑着端起一杯酒呈至蒋麟唇边。

    蒋麟乜着眼笑道:“宝贝儿,你要是把我灌醉了,今晚就得陪我。”

    “这么多姐妹都陪着大人,大人吃得消么?”女子娇笑道。

    “就是再多几个本官也都消受得了。”蒋麟笑道:“不信今晚本官就让你们看看。”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刀铺邂逅

    蒋麟正在恣意狂笑时,忽然一名府军前卫的兵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大人......”

    蒋麟眉头一皱,喝道:“号什么号?号丧啊?”

    “不......不是,”那兵丁喘了口气说道:“太......太子殿下他......”

    “太子殿下怎么了?”

    “他失踪了。”那兵丁终于把一句话说完。

    “啊?”蒋麟瞪大了眼,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抓起脱掉一旁的衣物,边穿边道:“快,快去把所有人集合起来。”

    “是。”那兵丁忙不迭的转身退了出去。

    ......

    锦衣卫、府军前卫、扬州府的捕快和皂役都被动员了起来,满扬州大街小巷的到处搜寻。

    “朱兄,”蒋麟气喘吁吁的来到朱骥跟前,“太子殿下是怎么失踪的?”

    朱骥目光鄙夷的看了衣冠不整的蒋指挥使一眼,“这得要问你呀,蒋大人,筠园西边外墙是你们府军前卫把守的,太子殿下在那里失踪,你该如何解释?”

    “我......”蒋麟瞠目结舌,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没有软倒。

    “蒋大人,还是赶快去找寻太子殿下吧,”朱骥冷冷地冲他说道:“太子殿下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我可都是吃罪不起的。”

    ————————————

    日本,虾夷岛,花泽馆。这是一座依海边山势建造的城堡,规模不下于茂别馆。

    朱祁镇就住在临崖的一间房舍,看着外面漫天飘舞的雪花,忽然心口一阵绞痛,皱着额头俯下身子。

    “朱公子,你怎么了?”原香过来关心的问道。

    “没事,就是突然胸口痛,现在没事了。”朱祁镇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说道。

    “或许是冻着了,”原香挽住他的手臂说道:“我扶您过去歇歇。”接着又说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他们也不送盆炭火过来。”

    朱祁镇苦笑一声,“被囚之身,能留得一条性命苟延残喘就不错了。还当这里是皇宫么?不管在哪里都有人精心侍候着。”

    “那也不能这样啊,天寒地冻的,连盆火都没有,生生要把人冻死么?”

    原香正在发泄怨气的时候,突然门开了,武田信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炭炉的仆从。

    仆从将炭炉放下便出去了。不一会儿房内便多了一丝暖意。

    “让太上皇受委屈了,”武田信广对朱祁镇说道:“这是敝人的疏忽,还望您不要见怪。”

    “武田先生客气了,”朱祁镇微微一笑,“你急人之所需,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是。”

    “这位太上皇好深的涵养。”武田信广目露异色,“太上皇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跟我说。”

    “我想回到大明,武田先生也能帮我吗?”朱祁镇问道。

    武田信广怔了怔,随即说道:“太上皇且请安心在这里住下,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送你回大明。”

    “这是纪欣的意思,还是武田先生的想法?”朱祁镇目光微微闪动。

    “这有区别吗?”武田信广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他也是为了太上皇好。”

    “是么?”朱祁镇叹道:“看来我不光是纪欣的囚犯,也对武田先生有价值。”

    “太上皇也不必灰心丧气,”武田信广笑道:“现在您不过暂时身居在此罢了,他日谁知不能重登皇位呢?”

    “那就借武田先生吉言,”朱祁镇道:“若我真有那么一天,必报答先生。”

    “太上皇不必客气,”武田信广忽然叹道:“如果那一天我还活着,一定会去大明的京师觐见。”

    “哦?”朱祁镇有些惊讶,“武田先生何出此言呐?”

    “人生无常,谁又能说的清呢?”武田信广目光一闪,“就如同太上皇,一年前还高高在上,天下万民拜伏。可如今,颠沛流离,尝尽人间百态。人生起伏之大,莫过于此。”

    “说的也是,”朱祁镇嘴角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我这样的人也真让武田

    先生见笑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是无用。只要我在的话,就一定会善待太上皇的。”武田信广说着转身去了。

    “看来这个人对你并没有恶意。”原香说道。

    “纪欣也没有,他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朱祁镇叹道:“只是我的身份地位已不同往昔,所以每个人对我的态度大不比从前。”

    “也是,以前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握有每个人的生杀大权,谁敢不对你毕恭毕敬?”原香眨眨眼,“而现在......”抿嘴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我现今也不再奢求什么,只求回到大明能与母亲妻儿在一起,哪怕是做个寻常百姓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的这个大明皇帝是不会让你如愿的,”原香说道:“你离他越远,就越让他感到心安。至于回去做一个寻常的大明百姓,你是想都不要想了。”

    “你呢?”朱祁镇看了看她,“陪着我被囚在这样一个异域,不感到后悔吗?”

    “如果我离开了,会更后悔,”原香如秋泓般的眸子深深凝望着他,“我发现我现在已离不开你了。”

    女人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示爱的表现。

    “哦?”朱祁镇眉毛微微一挑,“你不会真的认为我还有重登皇位的机会吧?”

    原香眼圈一红,珠泪莹然,“在你眼里,我是个别有企图的女人么?”

    “当然不是,”朱祁镇心一软,伸手揩去她的眼泪,“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值罢了,跟着我,你会有吃不尽的苦。”

    “我愿意,”原香说这话时态度很是坚决,“跟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是再苦也甘之若饴。”

    “原香......”朱祁镇心中大是感动,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

    “嗵——”冶炼炉被一锤子砸开,露出里面一块含有灰黑色碎屑、表面粗糙的钢锭,吉野原义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将那块钢锭扔至一边。

    杨牧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吉野先生是要把这块钢扔掉么?”

    “这块钢杂质太多,已经废了,再也锻造不出上佳的刀具,留着也是无用。”

    杨牧云闻听身子一震,他在兵部任职时去过大明京师的兵仗局,那里打造兵器用的钢铁多是带杂质的,就像吉野原义扔掉的那块一样。

    “老师,”一个跟着吉野原义锻制刀具的年轻人跑过来跟他说道:“松田先生回来了,从岛根那边带来了上好的玉钢,请您过去看一看呐!”

    吉野原义眼睛一亮,脸上绷紧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个孩子一样匆匆跑了出去。把杨牧云一个人丢在了刀铺里。

    “吉野老师就是这样,”那年轻人对杨牧云道:“一听说有好的玉钢,就什么都不顾了。”

    “玉钢?是什么?”杨牧云问。

    “就是最上等的专门用来锻制刀具的钢铁,”年轻人解释道:“色泽是银白的,无论柔韧度还是硬度都是最强。锻制出来的太刀或打刀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唔......”杨牧云听得悠然神往,“有机会倒要见识一下。”

    “杨大人,”那年轻人道:“我得去给安藤馆主去送老师刚刚锻制好的那把太刀了,失陪。”说着将一把约摸四尺长的钢刀收入刀鞘,用布包好,捧着去了。

    吉野原义有两个徒弟,一个随他去拿玉钢,另一个去给安藤政季送刀,刀铺里现在只剩下了杨牧云一个人。

    杨牧云无聊之下,便到处观看,见到里面内室墙上挂着一把长长的太刀,便握住刀鞘想要拔出来看。

    “呛——”一道雪亮炫丽的光亮晃得他眼微微一眯。

    “好刀!”他将刀完全抽出刀鞘,拿在手中细看。这把刀通体银白,贴近了看寒气逼人,手刚触到刀刃便觉一痛,竟然手指上的皮肤被划开了一道血口。

    “好锋利!”杨牧云将割破的手指放到嘴边舔了一下,这刀比起那日吉野原义欲送给他那一口还要胜一筹。

    “难道这就是用玉钢锻造成的宝刀么?”杨牧云正看得怔怔出神时,忽然感觉脑后风声飙然。当即头一偏,“

    啪——”一支皮鞭的鞭梢甩过脸侧。

    他愕然回身,见是一个异常俊美的少年武士瞪着一对点漆般的双眸正看着自己。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那少年武士一脸敌意,声音略显娇嫩。

    “原来是个女子。”杨牧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你是想偷刀么?”少年武士目光变得跟刀锋一般锐利,右手搭在了刀鞘上。

    “我想做什么跟你无关,”杨牧云道:“你能进来,我便进不得?”

    “把刀放下!”少年武士沉声道。

    “为什么?”

    “因为那把刀是我的!”

    “你的?”杨牧云笑了,“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么?难不成你瞧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她的手腕一紧”嚓”的一声插在腰间的刀拔出了一截。

    杨牧云神色不变,将手中宝刀插回了刀鞘,冲她笑道:“我现在手里已经没刀了,你还要跟我动手么?”

    少年武士的脸色缓和了些,拔出一截的刀收了回去。伸出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拿来。”

    “什么?”

    “那把刀,”少年武士的一对细眉皱了皱,“我说过了那是我的。”

    “这把刀在吉野先生的店铺里,”杨牧云敛去笑容,一脸认真的说道:“他现人不在,不问自取可不好。若刀真是你请吉野先生锻造的,不妨等他回来,你再取走。”

    “你......”少年武士刚想动怒,但见这个脸色极其惨白的男子露出一丝凛然的神色,便压住了火气,“好,我便等他。但你也不许走。”

    “我当然不会走,我就是留在这里替吉野先生看铺子的。”

    少年武士的目光转了转,“你不是这儿的人。”

    “不错。”

    “你来自哪里?”

    “大明。”

    “大明?”少年武士脸上神情微带错愕,“那你怎么会到这里?”

    “我可以不回答么?”杨牧云微微一笑说道。

    “当然,如果你有难言之隐可以不回答。”少年武士淡淡道。

    “你问完了,该轮到我了,”杨牧云凝视着她道:“你是女子,为何要装扮成男人的样子?”

    “你看出来了?”少年武士目光一霎。

    “当然,因为男人没有长得像你那样俊的。”杨牧云道:“如果你恢复为女人的打扮,会更美!”

    “你没有见过日本女人是什么样子吗?”少年武士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保准吓死你。”

    “哦......”少年武士的话让杨牧云听得一呆,他还真没注意日本女人是什么打扮。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牧云,你呢?”

    “不告诉你。”少年武士狡黠地一笑。

    “也是,”杨牧云也笑了,“与其编一个假名说给我听,还不如不说呢?”

    “算你明白,”少年武士眸波流转,“我忽然发现你这个人不那么讨厌了。”话音一转,“你来这里也是慕吉野先生之名来向他买刀么?”

    “不,我是来向吉野先生学习如何锻造宝刀的。”

    “你?”少年武士嗤的一笑,“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能锻造宝刀么?”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杨牧云道:“如果我真锻造出来一把就送给你。”

    “那我就拭目以待,”少年武士笑道:“锻造出一把上好的太刀最少也得几个月,你真能耐得下性子?”

    “我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几个月应该足够了。”

    “看来你有大事要做,”少年武士眨了眨眼睛,“不知是做什么买卖?”

    “我离开的时候你或许就知道了,”杨牧云道:“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跟我去大明,如果你换上一身大明女子的衣妆会很漂亮。”

    “哦?”少年武士眸子一亮。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东风之计

    杨牧云与少年武士正说着话,就见吉野原义兴冲冲的回到自己的铺子,一看到那少年武士,吃了一惊,当即上前鞠了一躬,“安藤小姐,您来了?”

    “安藤小姐?”杨牧云心中暗道:“莫不是安藤政季的女儿?”

    少年武士眸波一转,“吉野先生,你总算来了。我想拿回自己的刀,却被这个人拦着,才不得不等你回来。”

    “呃,这位是大明来的杨大人,”吉野原义一边介绍一边摘下放在架子上的那把太刀,呈递至少年武士面前,“我本想派人把刀送过去的,不想安藤小姐这么快便来了。”

    少年武士微笑着接过刀,瞥了杨牧云一眼,“如何,这把刀是我的吧?”

    杨牧云一笑,没有说话。

    “吉野先生,你称呼他为大人,难道他不单单是个大明商人?”少年武士问道。

    “这个敝人就不知道了,”吉野原义道:“安藤小姐你才回来,一些事还不清楚,反正馆主大人对他也很是客气。”

    “哦?这么说你是我们家的贵客了?”少年武士的眸子霎了霎,“方才真是失敬了!”

    “不敢当,刚才有得罪之处,还望安藤小姐不要记恨。”

    少年武士嫣然一笑,向吉野原义欠了欠身,飘然去了。

    “没想到我刚出去一会儿,她便来了。可真是不巧。”吉野原义说着摇了摇头。

    “请问吉野先生,这位安藤小姐如何称呼?”

    “哦,她叫安藤美姬,前段日子渡海去了她舅舅那里,不想这么快便回来了。”

    “美姬,”杨牧云喃喃说了一句,“人果真长得奇美,不过为何一身男子的打扮呢?”

    “安藤小姐自小喜欢武士装扮,喜骑射、练习刀术。就如同男子一般,”吉野原义说道:“她说女子打扮太过丑陋,因此从不着女妆。”

    “哦?”杨牧云脸上露出不解之色,“她也说过日本女人妆扮难看,连吉野先生也觉得如此么?”

    “杨大人没见过馆主大人的女眷,也难怪感到诧异,”吉野原义说道:“女子成年后,须剃掉眉毛,染黑牙齿,脸涂得煞白,安藤小姐不想这样,所以一直身着男装。”

    “噢。”杨牧云想象着他描述的日本女人的样子,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吉野原义接着话音一转,“杨大人你看,这就是我说的玉钢,只有西南的岛根地区才有,我想着用本地产的铁砂炼出玉钢,可惜都失败了。”说着让他的徒弟打开一个包裹。

    杨牧云只觉眼前一亮,包裹里是一大块白得耀眼的钢锭。

    “吉野先生为安藤小姐锻造的那把刀便用的是这样的玉钢么?”

    吉野原义颔首道:“那是最上等的玉钢,而且钢锭是安藤小姐送来的。我耗费了几乎半年的时间才锻制好。”

    杨牧云叹息一声,“看来锻制上好的宝刀不光要有过人的技艺,还需有上佳的钢材才行。”

    “如果杨大人能够找到一块最上等的玉钢,我倒愿意免费为你锻造一把宝刀的,那日我想送予你的那把刀虽非凡品,但比起安藤小姐的那一把,还是要逊色一筹。”

    “多谢!”杨牧云苦笑一声,“如果我真找到了,再来见先生吧!”

    ......

    莫不语见杨牧云走了出来,便迎上去道:“大人,您总算出来了,俺还真以为您要在里面打一天铁呢!”

    杨牧云瞪了他一

    眼,“是锻刀,不是打铁。”

    “唔,反正都差不多,”莫不语拍拍脑袋,“就是举起大锤使劲敲打,这活计我干过。”

    “我看你这脑袋就是被大锤给敲傻了。”杨牧云忿忿的说完,抬腿便走。

    “大人,等等。”莫不语一时没回味过来,赶紧跟了过去。

    “宁公子和郡主呢?”杨牧云边走边问。

    “他们......”莫不语想了想,“他们去打猎了,郡主无聊得不行,非要拉宁公子陪她出去解闷,宁公子拗不过,只好跟她去了。”

    “这女人呐,就是麻烦,”杨牧云叹道:“怪不得宁公子不去主动招惹女人,省得招惹麻烦。”说着说着咳嗽了几声。

    “大人,您的病......”

    “我没事,”杨牧云打断他的话道:“不要再提这事了。”

    “是,大人。”

    ......

    当晚,安藤政季举办家宴,邀请了杨牧云、宁祖儿、朱芷晴和莫不语四人。自己弟弟安藤家政、夫人和女儿安藤美姬作陪。

    待看到了安藤夫人的妆扮之后,杨牧云突然理解安藤美姬为何不愿意将自己打扮成女子的样子了。

    安藤夫人的眉毛已被剃去,再用炭笔描成黑色,整个面部涂抹得煞白煞白,牙齿漆黑,双唇血红。冲杨牧云微微一笑时,他感觉整个头皮都是发麻的。

    “难道妆扮成这个样子真的会被认为是美么?”杨牧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安藤政季,却见他的目光也向自己看来。

    “我听说杨大人对我们日本的刀很感兴趣,”安藤政季笑道:“今日又去了吉野先生的刀铺。”

    “每次去他那里,都让人大开眼界,”杨牧云说道:“吉野先生的锻刀技艺之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杨大人可有选中的宝刀么?”安藤政季的目光瞥向自己的女儿,“小女今日去取刀时,与杨大人相遇,听说杨大人对小女的刀很感兴趣。”

    杨牧云叹道:“听吉野先生说安藤小姐的刀是用最上等的玉钢耗时近半年锻制而成,果然锋利无匹。由此可见绝世宝刀也需要有上佳的材质锻造才成。”

    “不错,”安藤政季颔首道:“最上等的玉钢极其难得,也只有西边的岛根一地出产的铁砂才成炼制而成。”顿了顿,“不过就算那里出产的铁砂能炼制成玉钢的也百中无一。所以玉钢的价值堪比黄金,弥足珍贵。”

    “唔,难怪吉野先生锻造出来的刀每把都是精品。”杨牧云笑道:“不过我听说东北边虾夷人的地方也出产上好的铁砂,要是馆主能够开采那里的铁砂,不比千里迢迢渡海去岛根高价购买玉钢来得方便吗?”

    “哦?”安藤政季双眉一挑,神色大是惊异,“虾夷人的地方有铁砂么?在哪里?”

    “虾夷人的地方广大,未能探索的地方很多,”杨牧云道:“馆主想要知晓铁砂的所在,得去问虾夷人。”

    “你胡说,”安藤美姬冲他一皱眉道:“我们怎么听说虾夷人那里有铁砂,反而你这刚来的外人却说出这样的话。”

    杨牧云微微一笑,“安藤小姐不相信么?我可以找给你看。”

    “要是找不着呢?”

    “那安藤小姐就拿我来试你的刀吧!”

    日本武士的习俗,如果新得一口宝刀的话,可以随便杀一人来试刀,而无人干涉。

    “好,这可是你说的。”安藤美姬目光盯着

    他道。

    “美姬,不得无礼,”安藤政季斥道:“杨大人是我们这里的贵客,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话是他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他。”

    “美姬,”安藤夫人拉了拉女儿的衣袖,低声劝道:“你对贵客说这样的话是很失礼的表现,还顶撞你父亲,这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安藤美姬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语。

    “小女失礼之处,还请杨大人海涵。”安藤政季向杨牧云报以歉意。

    “安藤小姐快人快语,爽朗得很呐!”杨牧云笑道:“我一直想要锻造一把宝刀,寻找虾夷人的铁砂我倒想去一试。”

    “如杨大人所说,虾夷人活动的地域广大,而且他们很难接近,杨大人贸然去他们的地方怕是会有危险。”安藤政季说道。

    “我很想去一试,还请馆主成全。”

    “杨大人一定要坚持己见的话,我就让家政带人陪同你去......”安藤政季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儿打断。

    “不,我陪他去。”安藤美姬目光盯着杨牧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找到上好的铁砂。”

    “美姬......”

    “父亲、母亲请放心,”安藤美姬嘴角微微一挑,“我保证他安然无恙,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跟叔父比一场,若叔父赢了,方才的话我便收回。”

    “她既然敢这样说肯定是武功胜过她叔父安藤家政。”杨牧云心中暗道。果然,只见安藤家政微微笑道:“让美姬去历练历练也成,兄长不用担心。”

    ————————————

    宴席散后,杨牧云四人回到自己住处,朱芷晴忍不住道:“你怎么净想着刀和铁砂的事?难道忘了是为什么来这里了?”

    “郡主自然是没有忘的,”杨牧云目光闪了闪,“这次出去狩猎定然收获颇丰吧?”

    “你......”朱芷晴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气得欲反唇相讥,却被宁祖儿劝住。

    “杨兄想着怎样能够不声不响的离开,好便宜行事,你又何必在言语上争一时之快呢?”

    “你是说他是有用意的?”朱芷晴瞪大了眸子。

    “杨兄方才的一番胡诌怕是有些过火了,”宁祖儿笑道:“如果那位安藤小姐黏住你,看你如何摆脱?”

    “知我者,宁公子,”杨牧云叹息一声,“如果能离开这茂别馆,再摆脱个把人应该是不难。”

    “未必,”宁祖儿淡淡一笑,“那位安藤小姐可是个不好相与之人,若是让她发觉你在骗她,说不定真拿你试了她的刀。”

    “若真这样,宁公子准备袖手旁观么?”杨牧云看着他道。

    “不会。”

    “那就是了,”杨牧云眼角微微一扬,“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呢?”

    “说说你的计划吧!第一步你想怎么做?”

    “第一步宁公子不是已经帮我做好了么?”杨牧云悠悠道:“去花泽馆的路线宁公子应该已经打探清楚了吧?”

    “看来你并不认为我单单陪着郡主去打猎的。”

    “如果这样,那就不是你了。”杨牧云说道:“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杨兄的东风已经借好,就看什么时候出发了。”

    “当然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杨牧云压低了声音,“最好明早我们就能够上路。”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刀掌争锋

    大运河与长江交汇口的瓜洲镇,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对面镇江府的金山,金山寺就坐落于金山之上,水漫金山的传说就发生在这里。
    一艘很寻常的乌篷帆船驶离了瓜洲镇码头。船头,一个目光阴鸷的人看着浩浩荡荡的长江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身后的船舱中响起了小孩子的哭闹声。
    “成大人,”一人自舱中露出头说道:“那小子又哭又闹,属下实在哄不了,怎么办呐?”
    “真没用,”那人骂了一句,“连个小孩子都哄不住,不如跳江里算了。”这个人正是成滔。
    他的手下吓了一跳,连忙将头缩回舱中。不一会儿,那小孩子的哭闹声便止歇了。
    成滔皱了皱眉,之见方才的那个手下又钻出船舱说道:“成大人,属下给他服了安神散,那小子睡着了。”
    “这么贵重的药用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你是猪脑子啊!”成滔骂道。
    “成大人教训的是,”那手下苦着脸道:“属下笨得很,不知道该怎样做,怕他再哭惹大人您不快,所以就下了药。请大人责罚。”
    “算了,”成滔叹道:“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一年多来没过一天安生的好日子,真是委屈你了。”
    “大人一定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那手下说道:“宫里的成......”
    “闭嘴!”成滔打断他的话喝道:“你要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手下打了个寒噤,“属下知错,再不敢了。”
    “记住,”成滔目光盯着他道:“那个人的名字不准在人前提起,否则别怪我翻脸。”
    “是。”那手下连连点头应道。
    “我知道,你们一直想重回东厂,过上昔日那威风八面的日子,”成滔道:“但是现在,你们都得给我夹紧尾巴继续保持低调......”
    他说一句那手下便应一句。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们么?”成滔厉声道。
    “属下谨记成大人教诲,也会告知其他兄弟,让他们也安分守己。”
    成滔长出一口气,“好在此次这件事情办成了,只要下一步不走错,那你们随我回归东厂的日子就不远了。”
    “成大人原本在东厂坐第三把交椅,如果这件事过后能回到东厂,定然会坐上纪欣的位子。”那手下挤出一张笑脸说道。
    “纪欣也在为能够重回东厂而拼命努力,”成滔道:“昔日东厂四大天王,严老二和尹老四都已死,就剩下他跟我了。就看谁运气好些,最先翻身。”
    “那纪欣如何能够跟成大人您相比?”那手下拍马道:“要不是当年王振偏心,坐上东厂头把交椅的就是大人您了。”
    成滔嘴角微微一翘,拍拍他的肩说道:“吴老六,只要你好好办差,到时我亏待不了你。”
    “谢成大人,”那手下一咧嘴笑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那小子既然落到了咱手里,为何不结果了他?这样也少个累赘。”
    “你懂
    什么?”成滔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暂时还不能死,以免坏了大事。等新的太子确立后,也就是这小子的末日到了。”
    “属下明白了,”吴老六说道:“成大人之所以留他一命,是为了上面能够从容布置,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看来你还不笨,”成滔乜了他一眼,“待回到东厂,我会好好重用你的。”
    “属下多谢成大人,”吴老六脸色变得兴奋起来,“只是把那小子藏在何处还请大人仔细思量,现在整个扬州府都翻了天。相信很快南直隶的各个官府也会行动起来,在各处设卡严加盘查,依属下的意思,不如改向东一直到海上,这样就没有人会拦截了。”
    ......
    舱房里,朱见深躺在一个角落,似已熟睡。几个人守在他身边说着话。
    “这锦衣卫和府军前卫的人个个都是饭桶,轻易就让咱们得了手去。”一人说道。
    “还是祁老四聪明,用一只小狗就把那小子给引了出来。”另一人道:“等锦衣卫和府军前卫的人缓过神来,咱们早就出了扬州城了。”
    “这都拜那个姓蒋的所赐,自己去逛窑子,手下那些府军前卫哪里还有心思守护皇后与太子,才叫咱们钻了空子。”
    其中一人瞥了还在沉睡的朱见深一眼,“你们说,下一步成大人会带着咱们还有这小子去哪里?”
    “这太子丢失可是大事,各路官府应该都已接到传书开始行动起来,向西走怕是困难重重,往东可就到了海上了。”
    “别开玩笑了,就咱们这船,能经得住海上的风浪?照我说,过了江,往南走,到一处深山躲藏起来了事。”
    “这一路带着这小子可不大容易行走,他一醒必然哭闹,要是招惹来官兵就糟了。”
    ......
    几个人七嘴八舌在舱中议论,忽然一人睁大了眼,嘴一张,还未发出声,就见寒光一闪,双手捂着喉咙“嗬嗬”几声倒了下去。
    其他人大惊,刚要去抓兵刃就见眼前闪过一道寒光,然后跟最先那人一样栽倒在舱中。
    舱房里恢复了安静,除了死人之外就再无一点儿声息。
    ......
    成滔的目光望着江水东流的方向,问道:“莫非你有海上的路子?”
    “属下不敢瞒大人,”吴老六道:“游荡在浙东一带沿海的海匪方海山与属下有旧,大人可以把这个太子交给他,这样咱们跟这件事也就可以撇清了。”
    “唔......”成滔陷入了沉思。忽然眉头一皱,冷然喝道:“谁?”
    吴老六一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到船帆的桅杆上站立着一人,目光冰冷的瞪视着他们。
    与他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甫一接触,吴老六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一张冷峻的脸就如同刀削斧劈过一样,目光冷厉的摄人心魄。
    “快,”成滔低声吩咐吴老六,“到舱房里去,让弟兄们将那小子看好......”
    “不必了,”那冷得像冰的人平静的说了句,“舱房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吴老六眼前一花,那人不知怎么就到了自己面前,心中一惊,紧握刀柄刚要拔刀,就感觉自己喉咙被利器割断,气息一窒,嘴不禁张了开来,紧接着眼一黑,扑倒在船板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成滔的眼微微眯了起来,握紧了手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冷一飞?”
    那人目光一闪,“你居然识得我?”
    成滔哼了一声,“成某纵然孤陋寡闻,但夺命一刀还是知道的。”
    “夺命一刀?”冷一飞的冷峻的脸微微动了动,“这是你们东厂给我起的绰号么?听起来可不怎么样。”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既然你认出了我,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冷一飞目光盯着他,一字字道:“第一,你自我了断。第二,死于我的刀下。这两条路我任你选一条。”
    成滔冷笑,乜了船板上吴老六的尸体一眼,“你把我当成这些人了吗?要知道我修罗掌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在我眼里只有活人和死人,”冷一飞语音冰冷,“十息之内,你若不自我了断,我的刀就会了结你。”
    “我还有第三种选择。”
    “哦?”
    “就是你变成了死人,而我还活着。”话音未落,成滔的身形已经暴起,掌风呼啸着扑向冷一飞。
    “叮——”、“啪——”两条人影乍一相交便又分了开来。两人瞬间换了位置。
    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好快的刀。”成滔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便是你的修罗掌么?”冷一飞的唇角微微一挑,“不知能挡住我几刀?”
    “你想知道?”成滔目光微微一闪,“希望数清之前你不会倒下。”
    “使出你修罗掌中最厉害的一式吧,”冷一飞冷然道:“再不使出你就没机会了。”
    “你既然急着寻死,我就如你所愿。”成滔话音未落,掌影已经挥出,一排排的掌影如滔滔江水压了过去。
    冷一飞两眼蓦然一睁,寒光飙现,在掌影中一划而过。
    “不好!”他暗叫一声,刀势未收,双掌已拍至他面门。
    “啪——”冷一飞身子一晃,向后略退半步,嘴角洇出一条血线。
    成滔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怎么,我最厉害的招式还未使出你便招架不住了吗?看来你这夺命一刀也不过如此。”
    冷一飞没有说话,眼中冷厉气息微微一敛。
    “如何?连你的杀气都减弱了吗?”成滔不由哂笑道:“你不是想让我使出修罗掌中最厉害的一式么?我便成全了你,”说着掌势张开,“你瞧清楚了,修罗掌最后一式是地狱烈火,世上没有人能活着看到我这一式,你也不会例外。”说着身子闪电般移出,掌势已更快点速度展开。
    冷一飞深吸一口气,手中刀已挥出。

第一千零二十章 旧日情丝%

    “蓬——”一股气浪震荡开来,使得船身也为之一晃。
    两个人影倏合乍分,像石雕一样凝立不动。
    片刻之后,一人倒了下去,但不是冷一飞。
    成滔倒下时还是一脸惊骇的神色,胸口已被洞穿,鲜血汩汩流出。
    冷一飞身子一颤,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他跟前,淡淡的说了一句,“其实你一直没有弄明白一件事,我身上能够夺命的不止一刀。”
    他走回舱室,脸色微微一变,船舱角落里熟睡的朱见深已然不见。
    “不可能的,所有人都已被我杀死,”冷一飞心头一紧,“难道,船内还藏有他人?”他握紧刀柄,凝目四望,发现鞋底已被水浸湿。
    船舱进水了......水很快漫至他脚面上。很快显然,有人凿穿了船底,江水以很快的速度灌入。
    他脚步踉跄地出了舱室,目光向江上看去,果然,不远处的江面上漂荡着一条小船,向稍远的一艘大船划去。
    “太子一定是在那条小船上。”冷一飞没有迟疑,深吸一口气,跳入江中,朝那条小船游去。
    游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力气耗尽,还是伤势发作,正在游动的身影在一条不大的浪头翻过来时,沉入水中,再也没有凫起。
    ————————————
    金山寺钟声敲响,远远的散播了开去。
    在一间佛堂内,香烟袅袅,一位年约十六七的少女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竹签,向一白须白眉的老僧递了过去。
    那少女气质不俗,抹额的一颗明珠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那老僧接过那支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清风明月长相忆,卧看牛郎织女星。”念完摇了摇头。
    “大师,”少女轻启朱唇问道:“这支签作何解?”
    “小姐日夜思念之人一定是相隔遥远。”
    “嗯。”少女颔首道:“他现在京城,我与他已三年不曾相见了。”
    “那小姐为何不去寻他呢?”老僧白眉微挑问道。
    少女默然不语。
    “小姐莫非是有难言之隐?”老僧叹道:“请恕老衲直言,命中注定的姻缘如果不去主动争取,就只能像看牛郎织女星一样空余追忆了。”
    少女眸光一颤,抿了抿嘴唇,向着老僧盈盈一礼,“多谢大师解签,小女子改日再来聆听大师教诲。”
    “嗯。”老僧站起身,“老衲送送小姐。”
    金山寺内,少女所过之处,无不引人注目,就连寺内大小僧人见了也不禁心旌摇动。
    “这不是南都第一花魁柳絮儿么?”香客中有人认出了少女的身份,“怎么今日来到这金山寺中?”
    “你看她身边的老和尚,乃是寺里的悟真法师,听说佛法高深,轻易不见外人。看来也挡不住南都第一花魁的风采啊!”
    香客们的窃窃私语,少女和老僧都恍若未闻。
    快到寺门外的时候,两个丫鬟迎了过来,向着少女躬身行礼,“小姐。”
    少女点点头,转向老僧,“大师请留步,小女子这就去了。”
    老僧微微一笑,“以小姐的才貌,想必追求小姐之人如过江之鲫。可小姐心中只系着一人,令人可叹。如果此人与小姐无缘,不如就此放下,倒是了
    却了小姐的一桩心病。”
    “大师之言,字字有如金石,我会谨记在心,”少女双手合十,“告辞!”
    ......
    下了金山寺,其中一个丫鬟忍不住问那少女道:“小姐,那老和尚的姻缘签上怎么说?”
    少女沉吟不语。
    见她脸色不太好,另一个丫鬟小心劝道:“小姐,签中所述,皆是妄言,做不得准的。您也不要太在意了。”
    “月桃、绿夏,你们别再说了,”少女蹙起秀眉,“让我静一静。”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还吐了吐舌头。
    她们来到金山下的码头,上了一艘船。待船拉起风帆,那个叫月桃的丫鬟说道:“小姐,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到对面的镇江府逛一逛吧?”
    “不,回南都。”少女话不多,但不容质驳。
    “看来小姐心情不好,”待少女回到自己的舱房中,绿夏守在外面小声的对月桃说道:“一定是那老和尚对小姐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谁知道呢?本来跑这么远就是想找这个老和尚开导一下小姐,没想到反而加重了小姐的心事。”月桃摇摇头。
    “小姐心里到底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人呢?为何一直割舍不下?”绿夏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跟着小姐还没有两年呢,比你早不了多少......”月桃话音一转说道:“听夏妈妈说,之前小姐也是服侍人的一个丫鬟。”
    绿夏吃惊的瞪大了眼,“依小姐这样的才貌,天下罕有,怎么会是服侍人的一个丫鬟呢?是不是夏妈妈在胡说?”
    “应该不是,”月桃道:“馆内的诗茵姑娘也跟人提起过,小姐确实曾跟咱们俩的身份差不多。”
    “真难以置信,”绿夏犹未缓过神来,“那小姐曾服侍过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据说是当年的南都第一美人,小姐的才艺也都是她教授的。”
    “那个南都第一美人现在何处?”
    “我又怎生得知?”月桃瞥了她一眼,“听诗茵姑娘说是嫁人了。”
    “小姐今年都十七岁了,不会是也想着嫁人了吧?”
    “瞧你这脑子,”月桃点了她额头一下,“要是小姐的姻缘有了着落,还大老远的来这金山寺里听那老和尚胡扯么?”
    “也是,以小姐的人才,什么人嫁不了?偏偏对所有上门来求见她的男子一概都没瞧在眼里。”
    ......
    舱房内,少女打开了窗子,支颐着娇俏的下巴望着滔滔江水,若有所思。她便是紫苏在南都时的贴身丫鬟柳絮儿。三年前,紫苏离开南都,北上京师去寻找杨牧云,把她留在了国色馆。那一年,她才十四岁。
    后来,柳絮儿凭着出众的容貌,过人的才艺,迅速在南都走红,成为国色馆的头牌,南都第一花魁,填补了原来紫苏的位置。人红了,出名了,就有万千的仰慕者和追求者,其中不乏官宦子弟和有名的才子,但她一律都没看上。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是小姐紫苏的男人,杨牧云。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被紫苏留在了南都。三年来,这份被埋藏在心里情丝并没有被漫长的岁月磨灭,而是变得越来越坚韧。
    “他们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与小姐来往书信这么多封,她从来没提过他,”柳絮儿的眼神闪过一丝忧郁,“或许悟真大师说的是对的,有些事确实应该放下。我不该跟小姐争男人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船上有人叫
    道:“看,那边好像漂着一个人。”
    柳絮儿收回思绪,凝目看去,远处江面上一个人影随着波浪翻腾而上下漂荡。
    “快,”柳絮儿打开舱门吩咐道:“赶快把船靠过去救人。”
    “那人应该已经淹死了。”一名船工说道。
    “就是死了也应该打捞上来,送到岸上好生安葬,”柳絮儿语气加重了些,“快些靠过去,说不定人还有救!”
    ......
    人被打捞了上来,船工们围着观看。
    “他没了呼吸,一定是死了。”
    “去,摸摸他心口,”船老大吩咐一名船工,“看还有没有心跳。”
    “都让开,”月桃和绿夏拨开围观的船工,“小姐过来了。”
    柳絮儿盈盈走了过来,目光看向船老大,“人还有救么?”
    船老大连忙推开摸那人心口的船工,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那人胸膛,半晌才答道:“还有点儿微弱的心跳。”
    “那就好,”柳絮儿说道:“把人抬进一间舱房里,赶快施救!”
    “小姐,“船老大迟疑了一下,”他身上有刀,应该不是个好人。”
    “有刀也不能证明是个坏人,”柳絮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按我的话去做。”
    “是。”船老大转向众船工,“把人先抬进那间搁杂物的舱房内。”
    ......
    冷一飞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船上的一间舱房里,周围都搁着杂物。
    “你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你的运气可真好,碰上我们小姐仁慈,不然你现在早就沉在江里喂鱼了。”
    冷一飞猛然坐起,抓住那船工的手腕,“我这是在哪里,你们又是谁?”
    那船工只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子夹住般,疼得“呀”的叫出声来。
    “说。”冷一飞沉声喝问。
    “快......快放手,”那船工痛呼,“我的手都快被你捏断了。”
    舱门一开,进来一位少女,见状叉起腰叱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要不是我们把你救上来,你早就淹死在江中了。”
    “我......”冷一飞胸口忽然感觉一阵剧痛,一口气上不来,又晕了过去。
    “我就说了,这人不是好人。”那船工甩着捏痛的手说道:“趁他又晕了过去,赶紧扔回江里。”
    “不行,”少女板着脸说道:“我得去禀告小姐,请她来定夺。”
    ......
    冷一飞再次醒过来时,鼻端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手一摸,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月桃,”一个声音柔声道:“把熬好的那碗热汤端过来,等他醒过来时喂他喝下。”
    “是,小姐。”
    冷一飞睁开眼,看到一张绝美的面容,心中一动,胸口又剧痛起来。
    “不要动,你受了伤,是不能乱动的。”柳絮儿见他醒来便开口劝道。
    “唔......”冷一飞的情绪平复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柳絮儿微微一笑,“是我让人把你从江里打捞上来的。”
    “多谢姑娘。”冷一飞想要起身,却没能坐起。
    “你还是躺着吧,”柳絮儿说道:“等你伤好了再起也不迟。”
    “我......”冷一飞喘了口气,“我不能待在这里。”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花泽内幕

    “但你这个样子如何行走?”柳絮儿劝道:“不如养好了伤你再离开。”
    “你不怕我是坏人么?”
    “我当时只想着救人,没有虑及其他。阁下若是作奸犯科之辈,自有官府究办。”
    “姑娘真是好胆色。”冷一飞目光一闪,停在舱房内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像。
    画像上画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子,英俊潇洒,顾盼之间,一副意气风发之态。
    “这是姑娘画的?”冷一飞指着画像问道。
    “嗯。”柳絮儿的脸微微一红,“画得不好,让阁下见笑了。”
    “姑娘UU小说之人栩栩如生,倒很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柳絮儿眸子一亮,“阁下也认识他么?”
    “或许长得很像,而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阁下能说出他的名字么?”柳絮儿之前恬静的样子转瞬间变得有些激动。
    “看得出这个人对姑娘很重要,”冷一飞道:“姑娘很喜欢他,是么?”
    柳絮儿俏脸变得更红了,垂下螓首,羞涩的说道:“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想知道他怎么样,去一趟京城不就知道了么!”冷一飞道:“何苦要在这里苦苦猜测?”
    柳絮儿身子一颤,“看来阁下认识的和我所思念的是同一个人。”
    “姑娘冰雪聪明,又才貌过人,每日里思念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可惜了。”冷一飞叹道。
    “阁下何出此言?”
    “他太过花心,让人一言难尽,”冷一飞说道:“身边的女人当中,不缺姑娘一个,姑娘还是听我一句劝,忘了此人吧!”
    柳絮儿默然片刻,“谢谢阁下良言相劝,阁下还是好好歇息吧!”说着转身正欲离去。
    行至门口,只听冷一飞言道:“我知道姑娘是不会听我劝的,不怕告诉姑娘,他现在流落塞外,生死不知。姑娘要是真对她刻骨铭心的话,不如去寻他,也好过日日面对一幅画像。”
    柳絮儿脚下一顿,娇躯滞得一滞,推门而去。
    ————————————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不大会儿工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踩进去,立时没入半个身子。
    杨牧云在雪中艰难行走,寒风吹过,雪屑打在他脸上,感到一阵生疼。他蜷了蜷身子,眯起眼看向前方。
    “大人,”莫不语问他:“您说咱们会跟宁公子和郡主他们会合么?”
    “宁公子聪明过人,又心思缜密。是断不会走错路的。”杨牧云说道。
    “唔......”莫不语缩了缩脖子,抱怨了一句,“这鬼地方,雪下得可真大。也不知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找到太上皇就可以离开了,”杨牧云想拍拍他的肩,可他长得太高了,只拍到他的手臂,“走快些,或许宁公子他们先到了。”
    “大人,要是找不到太上皇呢?”
    “那就说明太上皇不知被纪欣又带到哪里去了,”杨牧云道:“我们只有再重新打听。”
    “可太上皇要是死了呢?”
    “不会的,”杨牧云断然道:“纪欣是不会让太上皇死的。”
    “为什么?”
    “用你的猪脑壳好好想想,”杨牧云恨不得想去拍他的脑袋,可惜拍不到,“他要是存心让太上皇死,又何必跑这么远的地方?他不但不会让太
    上皇死,还会千方百计留得太上皇的性命。不然的话他就无法去交差了。”
    “噢......”莫不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硕大的脑袋。
    两人正艰难前行时,杨牧云忽见前方积雪一阵细微的松动,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大人?”莫不语奇怪的问。
    杨牧云还未说话,忽然“哗——”的一声,从雪中猛然蹿出几个白衣蒙面人,手持长长的打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的衣裤和蒙巾与周围的雪色浑然一体,手中刀的锋芒直晃人的眼睛。
    “大人,”莫不语将杨牧云护在自己身后,抽出身上的一对巨斧,“由俺来对付他们。”说着挥起斧头朝一个白衣蒙面人挥去。
    “嘡——”的一声,刀斧相交,那白衣蒙面人被莫不语的巨斧震出老远。莫不语又挥斧劈向另一个白衣蒙面人,不过一个照面,那白衣蒙面人身形暴退。莫不语同样逼开了其他几个白衣蒙面人。
    但是那几个白衣蒙面人身手矫捷之极,一退之下又揉身扑上,就像是群狼在围斗一头巨熊。
    不一会儿,莫不语就有些气喘吁吁,他要保护好杨牧云,又无法对这些白衣蒙面人一击致命,在他们的袭扰下体力消耗极大。
    这样的拼斗持久下去对莫不语是极为不利的。杨牧云低声说了句,“不要与他们缠斗,向西边冲。”
    莫不语会意,大吼一声,将当面扑来的两个白衣蒙面人逼退,拉起杨牧云飞奔向西边的林子。
    刚冲进林子里,忽然脚下一松,两个人登时陷了下去,落入一个坑里,还未缓过神,大块积雪当头落下,将他们埋了个严实。
    ————————————
    杨牧云和莫不语醒来时,发现已身在一间冰冷的囚室内。而他们身上均五花大绑,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哪里?又是什么人袭击了我们?”杨牧云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苦苦思索时,囚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吃惊的瞪大了眼,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一身武士装束的安藤美姬,她的身后,是一位年轻英武的青年男子,也作武士打扮。
    安藤美姬径直走至杨牧云面前,冲他微微一笑,“杨大人,真没想到,你会从我父亲的座上宾一下子变成了阶下囚,人生之起落真是莫过于此。”
    “安藤小姐,你这是何意?”杨牧云看了一眼捆绑自己的绳索问道。
    “你不是说要去虾夷人那里寻找可以炼制玉钢的铁砂么?”安藤美姬的眸子霎了霎,“怎么半路上甩开我径直朝花泽馆的方向去了?”
    “安藤小姐的我有些听不懂了,”杨牧云嘿嘿笑道:“这里雪大风急,和你失散了也没什么稀奇。只是不知......”
    “只是不知为何会被捉到这里来了,是吗?”安藤美姬笑着瞥了一眼身后的那位年轻英武的青年武士,“那你得问问他了,他是花泽馆馆主蛎崎季繁身边的亲信家臣武田信广,是他的手下把你们给请来的。”
    武田信广唇角微微一勾,上前一步说道:“杨大人想要到花泽馆,目的是为了一个人吧?”
    杨牧云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武田先生的话听得我有些糊涂了,这虾夷岛我是第一次来,与你武田先生也是第一次碰面,怎么会因为花泽馆的一个人去那里呢?”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武田信广目光闪动,“不久前花泽馆来了一位姓朱的客人,他可是提起过你的。”
    “唔......”这回杨牧云的脸
    色微微一变。
    “你这么想见他,所以武田信广就派人把你们直接请到花泽馆来了。”安藤美姬笑着说道。
    “这里便是花泽馆么?”杨牧云大吃一惊。
    “没想到吧!”安藤美姬得意的笑道:“如果你大方的承认,武田信广会考虑让你见那姓朱的一面。”
    “安藤小姐,这我就有些不懂了,”杨牧云强抑制住心情的波动说道:“听说花泽馆与你们茂别馆不和,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不懂,那我就慢慢解释给你听,”安藤美姬悠悠道:“茂别馆与花泽馆不和确是事实。但不代表我与武田信广之间不能来往。”
    “这么说,安藤小姐是武田先生的情人了?”
    安藤美姬脸色倏地一变,“你要再胡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不是么?”杨牧云瞧瞧武田信广,“看来我误会了。”
    “杨牧云,”安藤美姬说道:“你想将那个姓朱的人带走,是不是?”
    杨牧云没有说话。
    “这件事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那你想将我关多久?”
    “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安藤美姬道:“或许一辈子都有可能。”笑着转过身出了囚室。
    “喂——”杨牧云刚喊出声,就听囚室的门哐啷一声被武田信广锁上了。
    “怎么办?”莫不语有些慌了神,“她说要把咱们在这里关一辈子。”
    “她吓你的,蠢货!”杨牧云斥道。
    “不知道宁公子和郡主他们两人的情形如何?要是也被捉来这里,那就糟了。”莫不语说道。
    杨牧云眉头深深拧起,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一件事。宁祖儿虽然武功高强,但如果也遭了暗算,那他们就一丁点儿的指望都没有了。
    ......
    出了囚室,安藤美姬道俏脸立刻变得冷若冰霜。
    “美姬,”武田信广追上她道:“我为你准备了热茶和点心,请随我这边来。”
    “不用了,”安藤美姬冷冷道:“武田君,你不用在我面前献殷勤,我与你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我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武田信广讪讪道。
    “你还是想想怎样将那件大事办成吧!”安藤美姬板着一张俏脸,“我父亲是馆主,他是不可能把我嫁给一个家臣,明白吗?”
    “我明白,”武田信广下巴微微抬起,颇有自信的说道:“只要我成为花泽馆的馆主,就一定会派人去向你父亲提亲的。”
    “哦?看起来你很有把握。”
    “因为有人会帮我,”武田信广一脸神秘的道:“他很有办法,美姬想不想知道他是谁?”
    “你说,我就听。不说,也由得你。”安藤美姬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做什么事怎么会隐瞒你呢?”武田信广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然后一脸严肃,“那人叫纪欣,来自大明,武功高强,有他相助,我夺得馆主之位易于反掌。”
    “是么?”安藤美姬目光微动,“那我就提前恭贺你了,不过你一天没有坐上馆主之位,我父亲都不会见你。”
    “我会证明给安藤馆主和美姬你看,”武田信广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武田信广是有资格娶美姬你的。”
    “那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安藤美姬话音一转,“那个姓朱的人住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雪夜攻袭

    朱祁镇又失眠了,辗转反侧之下,难以入睡。日本人是不在床上睡的,而是睡在以蔺草编制的席子上,他们称之为榻榻米。
    他站起身,拉开纸糊的推拉门,发现外面又下雪了。自从他来到这里,雪就不断的下。以前他是很喜欢下雪的,京师皇宫雪后一片银白的景象是那样的令人流连忘返,他那时很多人陪在他身边赏雪,他可以睥睨一切,对任何人颐指气使......
    这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从一个地方辗转至另一个地方。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他心中叹道。
    他已不奢望自己能新过上帝王的生活,哪怕是安安稳稳的去当一个农夫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朱先生还没睡吗?”是武田信广的声音。
    朱祁镇凝目看去,见武田信广领着一位异常俊美的少年武士向他这里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少年武士是一女子,腰插长刀,看起来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唔,是武田先生,”朱祁镇道:“夤夜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哦,”武田信广介绍道:“这位是安藤小姐,专门过来想见见朱先生。”
    朱祁镇眼中露出一丝异色,向安藤美姬拱了拱,见她目光盯着自己,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以前真的是大明皇帝么?”安藤美姬转向武田信广问道。
    “嗯,”他点点头,“不过现在是大明的太上皇了。”
    “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嘛!”安藤美姬道:“看你来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而已。”
    听她这么说,朱祁镇有些好笑,“那安藤小姐以为我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说不上来,”安藤美姬微摇螓首,“总之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身为曾经的大明皇帝,总要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气魄。”
    “让安藤小姐失望了,”朱祁镇说道:“我就是一再平常不过的人而已,若无别的事,我要回房休息了,失陪。”说着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内,拉上了门。
    “还挺有脾气,”安藤美姬嘴角一撇,“你给他安排的地方还挺不错的,比一般的阶下囚要强多了。”
    “他毕竟不是一般人,”武田信广说道:“不能等闲待之。”
    “你觉得他还会回到大明成为皇帝么?”
    “不好说。”武田信广道:“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的到。”
    “那好,”安藤美姬眸光一转,“你让我把他带走,可不可以?”
    武田信广听了一怔,“你要带走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安藤美姬一笑,“只是觉得这个人挺有趣,想带回去让我父亲看一看。”
    “这......”武田信广面露难色,“他可是蛎崎大人安排关押的人,我是不能够私放的,安藤小姐若是觉得这个人有趣,多来瞧瞧他几回也就是了,何必要一定带走呢?”
    “你不是说可以为我办一切事情么?怎么我今天一开口,就让你这么为难?”
    “因为在这花泽馆内,我并不是一切都说了算的,”武田信广道:“就算我现在将
    那人交与小姐,你也不可能把他带出去。”
    “算了,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也不必认真。”
    安藤美姬的话让武田信广松了一口气。
    “那两个人我总可以带走吧?”安藤美姬眸子霎了霎问道。
    “嗯,”武田信广点点头,“小姐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待我安排好了,就会让你带他们回茂别馆。”
    ————————————
    囚室里,莫不语缩了缩脖子,不住的叫着好冷。
    杨牧云的咳嗽仿佛更厉害了。
    “大人,”莫不语摇头叹道:“您离开茂别的目的被那丫头给看穿了,那丫头可真的不一般。”
    “最起码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杨牧云咳了几声说道:“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在花泽馆了吗?”
    “但咱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救太上皇嘛?”莫不语连连摇头。
    杨牧云没有说话。
    “也不知宁公子和郡主怎样了?是否也被那丫头拿住?”
    “不会的,”杨牧云神色淡定,“她的目标主要是我,宁公子他们一定没事。”
    正在这时,囚室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幽灵般的闪了进来。
    “宁公子?”莫不语看清他相貌后激动的叫了出来。
    “嘘——”宁祖儿要他噤声,上前去解杨牧云身上捆绑的绳子。
    “宁公子,你可真有本事,”莫不语赞道:“大人料你没事,你还真的来救俺们了。”
    “闭嘴!”杨牧云眉头一皱,呵斥道:“你想把人都招来么?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留在这里。”
    莫不语连忙闭上了嘴。
    “我也是打听到你被关在了这里,”宁祖儿在杨牧云耳边低语道:“待会儿这里将有大事发生,我们可以趁乱去找寻太上皇,然后离开这里。”
    “什么大事?”杨牧云问道。
    ————————————
    夜,雪越下越大,在地上越积越厚。漆黑的夜幕下,厚厚的积雪下忽然钻出一个人来,紧接着又是一个......从厚厚的积雪下钻出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手握兵器,悄无声息的接近了花泽馆的木墙。
    木墙上,几个巡逻的士兵搓着手,不住打着哈欠,已经是四更天了,这个时候是人最犯困的时刻,每个人都在迷迷糊糊中等着天亮。
    由于天气奇寒,多数巡逻的人都躲到屋里烤火去了,只剩下几个也是靠在木墙上昏昏欲睡。
    一位巡逻的士兵正在打迷糊,忽然几个黑影蹿至他身后。紧接他的嘴被人捂住,喉头一凉,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从积雪中爬出来的人很快攀上了木墙。待越来越多时,终于被一个巡逻的人发现了。
    “虾夷人来偷袭了。”伴随着人喊是隆隆的鼓声。
    静谧的花泽馆像炸开的油锅般乱了起来。男人们抄起可以御敌的武器冲出了房屋,女人们则抱起孩子和老人一起逃向内堡。
    与茂别馆一样,馆主蛎崎季繁的住处是一座高大坚固的城堡。可以有
    效的抵御敌人的入侵。
    虾夷人摸进来的不过是平民居住的外城,只有一道木墙与外界隔离开来。很容易被外敌突入。
    经过一阵混战,虾夷人摸近了内堡的城墙边,那是用巨大的条石垒成,不再像木墙那样容易突入了。虾夷人的进攻被阻在了内堡外面。
    ......
    “武田大人,”一名武士慌慌张张的来找武田信广,“蛎崎大人请您过去,虾夷人打过来了。”
    “我知道,这就过去。”武田信广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如何吃惊。
    “怎么回事?”安藤美姬匆匆过来问道。
    “没什么,是虾夷人趁夜偷袭,”武田信广叮嘱她道:“你就待在自己的房里不要出来,事情很快就会平息的。”说着抓起自己的佩刀去了。
    “虾夷人?”安藤美姬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说了一句,“怎么会选择这么个大雪之夜来偷袭花泽馆呢?”
    ......
    “朱先生,”原香敲开了朱祁镇的房门,“外面打起来了,您赶快随我出去躲一躲吧!”
    “打起来了,是谁跟谁打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原香一把拉住他,“你还是赶快随我出去躲一躲吧!”
    朱祁镇摇摇头,苦笑一声,“我还能躲去哪里?还是待在这里的好。”
    “唉呀,你这人......”原香也不跟他多说,拉起他便走。
    ......
    “我已打听到太上皇的住处,”宁祖儿救出杨牧云后,对他说道:“趁天还没有亮,咱们赶快救了他离开这里。”
    正悄悄行间,忽然周围乱了起来,无数武士手持钢刀到处狂奔乱走。
    “杨牧云吃惊道:“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
    宁祖儿脸色一变,连忙拉着杨牧云躲到一个暗处。
    武士们狂走呼号,整个内堡都是一片沸腾。
    “看样子不像是针对我们的,”杨牧云皱着额头说道:“一定是花泽馆发生了什么大事。”
    “嗯,”宁祖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悄悄绕过去,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三个人躲躲闪闪行走,就是碰到了一些武士,也没朝他们这里多瞧上一眼。
    “郡主呢?”杨牧云担心的问。
    “她没有跟着我过来,”宁祖儿说道:“不过放心,她不会有危险的。”
    三人来到一处静悄悄院落。
    “太上皇就住在这里吗?”杨牧云走上前,推开房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宁祖儿皱起眉头,“太上皇确实在这里的。我来救你们之前来过这里,太上皇当时正站在院子里看雪。”
    杨牧云进入房内,伸手在蔺草席上的被窝里摸了摸,“还有热气,一定没有走远,我们仔细找一找。”
    ......
    花泽馆在一片混乱之后渐渐稳定住了局势。女人、老人和孩子都被接入了内堡,武士们持刀拿箭走上了城头,将虾夷人的攻势压制了下去。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雪中觅踪

    虾夷人不同于一个国家正常有组织的军队,只是临时集聚起来的乌合之众。对于坚固设防的城堡没有丝毫办法,一旦进攻受阻,便不再硬拼,四处焚烧劫掠。城堡里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房屋被虾夷人焚烧,却不敢出城与之作战——因为虾夷人太多了,花泽馆的武士纵然能够以一敌十,也没有把握出城击退潮水一般的虾夷人。
    原香拉着朱祁镇趁城堡外的人涌进来避难时逃了出去。
    “朱公子,你要跟紧我,”原香拉着他边跑边道:“这里太危险了,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
    当他们跑至外廓的木墙下时,一个虾夷人看见了他们,哇哇怪叫着手持长矛朝他们冲了过来。
    原香不避不让,迎了上去。闪到那虾夷人身后,出掌击在他后脑,那虾夷人扑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紧接着原香抄起他的长矛,使劲掷了出去。长矛如利箭一般飞出,正中另一个虾夷人的胸膛。
    眼看更多的虾夷人发现了他们并嚎叫着冲了过来,原香拉起朱祁镇顺着木梯上了木墙。
    “朱公子,你跟着我跳下去。”原香拉着他身临木墙垛口时对他说道。
    朱祁镇随原香跳过可木城的木墙,那一次差一点儿把脚摔断,看着更高的花泽馆木墙,他心一横,闭着眼睛跟原香跳了下去。
    “蓬——”这一次的运气比上次要好得多,两人跳进厚厚的雪窝里,毫发无伤。
    原香不敢有丝毫耽搁,拉起朱祁镇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中继续奔行。
    ......
    这边杨牧云等人也趁乱冲出了城堡。
    “他们在那个方向。”杨牧云眼尖,在一片火光中远远的看到原香拉着朱祁镇跳下了外廓木墙。
    他们经过一番拼杀,冲到木墙外,循着雪地里留下的踪迹一路追了过去。
    ————————————
    这是一个暖和的冬日,没有大雪,也没有寒风,太阳当空照,虽然驱不散寒气,但也是冬天难得的好日子了。
    朱熙媛自己烧了一桶水,提出帐外准备梳洗秀发。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散开来,更衬着她的面容秀美绝伦。
    忽然,朱熙媛秀发一甩,警惕的说道:“是谁?”抬眼看去,见元兴裕满脸带笑的朝她走来。
    “是你?”朱熙媛秀眉一蹙,“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难道不行么?”元兴裕笑道:“别忘了你可是我救回来的。”
    “要不是鞑......你们进犯,我何至于落到这等地步?”朱熙媛将脸扭至一边,不去看他,“你快走开,女人洗头发也是你看的么?”
    “有脾气、有性格、我喜欢,”元兴裕目光转了转,饶有兴致的说道:“我就是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朱熙媛狠狠瞪了他一样,提起木桶回到帐内。
    元兴裕也跟了进去。
    “喂——”朱熙媛忍不住大声道:“谁让你进来的,赶快出去。”
    “杨姑娘,”元兴裕悠悠道:“这里的帐篷、人、还有牛羊马匹,都是属于我绰罗斯家族的。我想进哪儿就进哪儿,谁能拦我?”
    “好,你不出去是吧?”朱熙媛将木桶重重一顿,“我走!”说着正欲出帐,眼前人影一闪,却是元兴裕拦住了他。
    “你想干什么?”朱熙媛俏脸微微变色,向后退了两步。
    “不干什么,只是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元兴裕轻佻的伸手去勾朱熙媛的下巴。
    却被朱熙媛伸手打开,“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了。”
    “你喊呀,”元兴裕笑了笑,“我倒要看看谁敢进来。”
    朱熙媛又退了几步,背靠着帐篷,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恐。
    元兴裕笑着在她的床上坐了下来,抽着鼻子嗅了嗅,“好香!杨姑娘,你我刚见面时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为何你对我越来越冷漠呢?”
    “那是因为刚开始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朱熙媛皱着眉说道:“你一个蒙古人,为何一副汉人打扮?”
    “因为我喜欢,”元兴裕笑着说道:“你不觉得这样可以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么?”
    “不觉得,”朱熙媛使劲摇了摇头,“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请你不要过来纠缠我。”
    “是吗?那个男人是谁?”元兴裕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是谁与你无关。”
    “你不说我就不走了。”元兴裕顺势往床上一躺。
    “你......”朱熙媛恨不得把他揪起来,再一脚踹出老远。
    “你也是草原上一个极有身份的人,怎么跟一个无赖一样?”
    “因为我喜欢你,”元兴裕的目光盯着她道:“能让我动心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可我不喜欢你。”朱熙媛目光一瞥,朝着帐外跑去。
    手还未触碰到帐帘,忽然眼前一暗,正躺在床上的元兴裕不知怎么又拦在了她面前。
    她心中一惊,一步步的向后退去,而元兴裕一步步的逼上来。
    “杨姑娘,”元兴裕目光闪动,“你还是从了我吧,我保证今后不亏待你!”
    朱熙媛一咬嘴唇,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朝元兴裕刺了过去。
    元兴裕只微微一笑,拿住了她的手腕。“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手一甩,将朱熙媛甩到了床上。
    “救......”朱熙媛刚惊恐的喊出了一个字,就被元兴裕捂住了嘴。
    “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敢进来。”元兴裕脸上挂起一丝邪笑,手指一挑,拉开了朱熙媛的衣襟,露出里面的亵衣。
    朱熙媛惊恐得瞪大了眼,连头发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不住的挣扎着身子。
    元兴裕眼中流露出浴火,正想压上去。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我敢。”
    元兴裕连忙起身扭脸看去,进来的是玟玉。
    “我道是谁,原来是玟玉姑娘。”元兴裕整了整衣襟。
    朱熙媛从床上跳起,冲过去扑进玟玉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堂堂太师座下的长子,斡剌特部的大殿下,竟然做出这等事,不嫌有**份吗?”玟玉叱道。
    在玟玉面前他不敢过
    于放肆,毕竟她是父亲也先最礼敬的人。
    “我不过是来看看杨姑娘,你可不要乱说。”
    “大殿下,我奉劝你一句,对女人用强是最让人不齿的事,”玟玉眼中透露着一丝鄙夷,“你要真喜欢一个女人就得先学会尊重她。”
    “看来玟玉姑娘是误会了,”元兴裕不悦道:“我并没有对杨姑娘做什么。”
    “如果大殿下现在离开,我保证太师不会知道这件事。”
    元兴裕哼了一声,一甩衣袖,悻悻的去了。
    这边朱熙媛依旧伏在玟玉怀里痛哭。
    “好了,已经没事了,”玟玉拍拍她的肩,“他走了,你不用害怕。”
    “玟玉姐......”朱熙媛抽抽噎噎的道:“你不知道,我刚才死的心都有。”
    “你可不能说这样的傻话,”玟玉劝她,“他不是没怎么样你么?你要好好活着,找到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让他来保护你。”
    “玟玉姐,你有他的消息了?”
    玟玉微摇螓首。
    朱熙媛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要去找他。”
    “你一个人怎么去找?”玟玉劝道:“等有了他确切的消息,你再去找他不迟。现在,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里。放心,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玟玉姐,我怕。”
    “他还是有所顾忌的,方才我的一番话不就把他说走了吗?”
    “玟玉姐,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
    “好好好,我陪你,”玟玉抚摸着朱熙媛的秀发,“从现在起啊,我就一刻不离的陪着你。”
    ————————————
    “奇怪,他们的踪迹怎么到这里就没有了?”杨牧云的双眉深深的拧在了一起。
    看着雪地上蓦然消失的足印,宁祖儿也苦苦思索起来。
    见他们均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朱芷晴忍不住道:“这么厚的积雪怎么会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呢?难道那个女人带着皇兄飞上天了不成?”
    “对了,飞,”杨牧云抬起头,向四周树上看去。果然,几条枝丫上有人踩过的痕迹。
    “他们跳上树,然后在树上行走么?”
    杨牧云和宁祖儿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个女的或许会有这样的轻功,”宁祖儿沉思片刻说道:“不过要带一个大男人却是难了。就是我,也不可能带着太上皇还能做到在树上纵越如飞。”
    “宁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在这里遇见了一位武功极高的人,将他们抓到树上,然后一路纵越去了。”
    “难道不是吗?”宁祖儿道:“太上皇身边的那个原香要是有这样的武功,又怎会被纪欣捉去呢?”
    “有道理,”杨牧云点点头,“如果我们循着树上的痕迹走,或许会发现得更多。”
    “只是杨兄如何上树呢?”宁祖儿朝他眨眨眼,“需要我帮你呢?还是自己爬上去?”
    “这就不用劳烦宁公子了,”杨牧云道:“我在下面跟着宁公子也是一样。”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河鲜之味

    “皇上,”成敬陪着笑将满桌子的菜肴中的鲜味四溢的一盘菜移至朱祁钰面前,“这是镇江名菜红烧河豚,老奴特意让御膳房烧的一道菜,请皇上尝尝。”
    “哦?”朱祁钰并不动箸,“朕闻听河豚乃是剧毒之物,如何能吃?”
    “那是吃法不对,”成敬笑着说道:“吃河豚时一定要将河豚眼睛、内脏、鳃全部剔除,血水要清洗干净,不能留一丝一毫在其中。然后起锅烧热,加油、用葱姜煸香,将河豚、上好五花肉、鲜笋片煸透后烹入绍兴黄酒,再加入河蚌、蟹黄油、火腿、母鸡、五花肉吊制的膏汤,放入酱油和盐,大火煮沸,待到小火焖透后收稠汤汁装盘。味道是极为鲜美的,食之不会引起身体丝毫不适。”说着拿起一双银筷抄起一块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皇上请放心食用。”
    见成敬一脸享受的模样,朱祁钰也用箸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嗯,鲜,入口即化,不错。你真是有心了。”
    “老奴谢皇上夸奖。”
    “对了,”朱祁钰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皇后与太子应该到了南都了吧?”
    “回皇上,”成敬压低声音说道:“据老奴刚接到的飞鸽传书,皇后与太子一行在扬州出了变故。”
    “哦?什么变故?”朱祁钰眉毛挑了挑问道。
    “太子失踪了,”成敬道:“皇后与太子一上岸便入住在当地的一户盐商家,当晚太子便不知所踪......”
    “啪——”朱祁钰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才禀报给朕?”
    “皇上恕罪,”成敬诚惶诚恐的说道:“老奴也是刚刚得知,准备待皇上用过膳后再行禀报,既然皇上问了,老奴也就不敢再隐瞒。”
    “朱骥和蒋麟是干什么吃的?”朱祁钰怒道:“朕让他们带了那么多兵马保护皇后与太子,怎么还会出这等事?太子乃是皇储,关乎江山社稷的传承,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动摇的是我大明朝的国本。”
    “两人玩忽职守,还请皇上降罪。”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说道:“传旨下去,要他二人戴罪立功,如果找不到太子,就不要回京来见朕。”顿了顿,“命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去扬州接手这个案子,务必要把太子安安全全的找回来。”
    “老奴遵旨!”
    “成敬。”
    “老奴在。”
    朱祁钰深深凝望了他一眼说道:“这道红烧河豚鱼的味道着实不错,让人再做一道送入长宁宫,让懿贵妃也品尝品尝。”
    “是。”
    ......
    “皇上今晚不用留在乾清宫批改奏章了么?”朱祁钰来到长宁宫,李惜儿为其更衣问道。
    “累了,朕想歇歇,批改奏章的事可以交给司礼监和内阁票拟批红,朕最后审阅也是一样。”朱祁钰眉毛挑了挑,“怎么,你不希望朕来你这儿?”
    “皇上说哪里话?”李惜儿笑道:“臣妾巴不得皇上天天留在臣妾的身边,但总不能因为臣妾而耽误了国事,这样的话臣妾可吃罪不起
    。”
    “朕来你这儿如何就耽误国事了?朕又不是个昏君。”
    “是,臣妾失言。”
    朱祁钰笑着将李惜儿揽入怀中,“朕命人送来的那道菜你可尝了?”
    “嗯,臣妾刚一闻听菜名可吓了一大跳呢!以为皇上要赐死臣妾。”
    “然后呢?”朱祁钰笑问。
    “然后臣妾就心惊胆战的吃了,不成想这河豚鱼的味道鲜美得很,臣妾吃了现在也没事。”
    “朕也吃了,不好好的么?”朱祁钰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朕怎么舍得赐你死呢?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跟着皇上,臣妾天天都在过好日子。”
    朱祁钰点点头,“见济呢?”
    “他睡了,皇上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必了,朕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见她凝神倾听,便缓缓道:“太子失踪了。”
    李惜儿“啊”的一声,惊问:“太子殿下有重兵护送南下,怎么就失踪了呢?”
    “朕又如何知道?朕已经命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去扬州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扬州到京师千里迢迢,太子失踪的消息这么快皇上就知道了,”李惜儿眨眨眼,“是成公公禀报给皇上的吧?”
    “你猜的不错,成敬管着司礼监和东厂,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朱祁钰说着叹了口气,“太子失踪的事一旦传扬出去,不定会闹什么乱子出来,朕想想都头大。”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也不必过于杞人忧天了,”李惜儿劝道:“锦衣卫卢指挥使亲往扬州,一定会寻到太子的消息。”
    “但愿吧,”朱祁钰看了她一眼,“还好朕有见济......你可不能让见济出了什么闪失。”
    “怎会呢?”李惜儿说道:“见济比臣妾的命还重要,臣妾宁肯舍却自己这条命也不会让见济有什么事的。”
    朱祁钰搂紧了她,“你和见济都是朕最重要的人,都要好好的。”话音一转,“皇后未能看护好太子,有失朕望。朕会罚她留在南都,再过些日子,朕会封你为后。”
    “臣妾能得皇上宠爱,就已经足够。有没有这皇后的头衔并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朱祁钰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只有封你为后,朕才会名正言顺的立见济为太子,才会平息朝内朝外反对的声浪。”
    “难道太子失踪的事......”
    “别的事你不要过问太多,”朱祁钰打断她的话道:“朕会为你和见济铺好路的,只要朕还当这个皇帝,就谁也挡不住朕想干的事。”
    见他渐渐转冷的神色,李惜儿心一颤,欲言又止。
    ————————————
    “小姐,”月桃慌慌张张的来见柳絮儿,“您救的那人他......”
    “他怎么了?”柳絮儿秀眉一蹙问道。
    月桃喘了一口气,“他不见了。”
    柳絮儿听了并未显得太过
    惊讶,“走了就走了吧,我们救他的事不要说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小姐。”
    ”你去和绿夏给我打理一下行装......”
    “小姐,咱们刚从镇江回来不久,便又要出远门么?”
    “嗯,”柳絮儿微颔螓首,“这一次我要去京师一趟,你和绿夏去准备准备吧!”
    “京师?”月桃瞪大了眼,“这都年底了,小姐怎么忽然想起去京师了?”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柳絮儿俏脸微露不悦之色,“你只管听我吩咐准备就是了,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去,那就留下。”
    “婢子愿意追随小姐。”
    “那你就去整理一下我的东西,能带走的,不能带走的都收拾出来。”
    “是。”
    “还有,这件事不要让夏红玉知道。”
    月桃应声出门时,忽然发现夏红玉就站在门外,怔了怔,朝她施了一礼,“夏妈妈。”
    “嗯。”夏红玉点点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小姐,夏妈妈来了。”月桃提醒道。
    “我知道了,你去吧!”柳絮儿平静的说了一句。
    “絮儿呀,你现在这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夏红玉摇着团扇不冷不热的说道:“顾公子可等你好大一会儿了,你就是不露面,还得让我亲自来请么?”
    “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你让顾公子改日再来吧!”柳絮儿说道。
    “这话我可不敢回,”夏红玉目光一挑,“你这几次三番的回绝人家,我都不知该怎么对人说了,要知道顾公子他......”
    “不就是镇远侯府的世子么?”柳絮儿截住她的话头说道:“这南都城中闲散的公侯世家多如牛毛,他一个顾汝先就把夏妈妈你吓成这个样子?”
    “絮儿,你不必拿这话来激我,”夏红玉的话有些不咸不淡,“咱们国色馆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这南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可全是冲着你南都第一花魁的名头来的,总不能都三言两语的推回去,这时间一长,生意还做不做?”
    “不就是少收些银子么?”柳絮儿道:“国色馆的生意也不至于因为我一个人而做不下去。夏妈妈你让其她人去陪顾公子也就是了,我身体不舒服,他还能用强不成?”
    “你这是借口,”夏红玉哼了一声,“在门外我可全听得真真的,你准备收拾行装去哪儿呀?”
    “我去哪里你还要拦着不成?”柳絮儿怼了一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准备要去的地方是京师,你听清楚了?”
    “是紫苏姑娘让你去的?”
    “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柳絮儿道:“我与小姐三年没见面了,听说她刚刚生产,去见见她也不多吧?”
    “絮儿,”夏红玉眉毛一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是借这个机会想见那个人吧?”声音微顿了一下续道:“他可是紫苏姑娘的男人,你存着这个心思不怕紫苏姑娘不高兴吗?”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蛎崎守护

    见柳絮儿没有说话,夏红玉有些得意的继续说道:“别忘了当年紫苏姑娘去京师时为何撇下你的,还不是因为你对她的男人有意才......”
    “夏红玉,”柳絮儿直呼其名,“小姐让我留下的另一个目的怕是你还不知道吧?你背着她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以为她真的不知道?为何这国色馆不让你一人当家做主你心里真的不明白吗?”
    “你......”夏红玉气得脸色铁青,恨恨的说道:“好,你走,别以为国色馆离了你就开不下去了,我能捧红你,就也能捧红其她人。”说着甩门而去。
    ......
    “听说夏妈妈从柳姑娘的房里出来,气得脸都绿了。”
    “这整个国色馆里,敢和夏妈妈叫板的,也只有柳姑娘了。”
    “你不知道,其实在国色馆里真正当家的不是夏妈妈,而是柳姑娘。”
    国色馆中一时议论纷纷。
    ————————————
    “为什么不走了?”朱芷晴奇怪的问道。
    “我觉得是有人有意引我们到这里,”宁祖儿面色凝重的看向杨牧云,“然后再一网打尽。”
    杨牧云咳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的点点头,“或许现在我们想要离开,也已经迟了。”
    放眼看去,他们已身处一小片谷地中,四周皆是高岩,前方已无出路。
    只听一阵大笑,杨牧云等人看去,只见一人站在高处,一脸得意的俯视着他们。
    “纪欣?”杨牧云和宁祖儿脱口而出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杨侍郎,宁千户,”纪欣大声说道:“你们不是一直在苦苦找我么?现我就在这里,你们还等什么呢?”
    朱芷晴“嚓”的一声拔出了长剑,对宁祖儿道:“我们一起上,拿下他。”
    “他早已有备,”宁祖儿摇摇头,“我们已失去机会了。”
    四周无数人头攒动,一对对充满敌意的眼睛看着他们。
    “虾夷人?”朱芷晴吃惊道:“怎么这些虾夷人跟纪欣站在一起了?”
    杨牧云一脸肃然的看向宁祖儿,“看来今天这一关是很难过去了。”
    “不知杨大人有何妙策?”宁祖儿道。
    杨牧云苦笑一声,“摆在咱们面前的难道还会有第二种选择么?”
    四周山岩上的虾夷人箭已经拉上弓弦,对准了他们。
    “杨侍郎,宁千户,”纪欣在上面继续道:“你们是准备与我死拼到底呢?还是放下兵器,乖乖投降?”
    杨牧云叹了口气,看了宁祖儿一眼,“宁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是放下兵器吧!”
    “杨大人倒是很识时务。”宁祖儿的话语中不无讽刺。
    “不然怎样?人家已经布置好了网,我们又一头闯了进来,如果硬拼的话,就只能让他们給咱们收尸了。”
    “不,”朱芷晴道:“祖儿武功高强,我们不如拼死抵挡一阵,好让他脱身,这样......”
    “多谢郡主好意,”宁祖儿拔出腰带剑掷在地上,“要让我舍弃你们独自逃生的话,这不是我的风格。”
    ......
    虾夷人将杨牧云四人捆绑起来,带到了一个到处是温泉,与外面冰天雪地截然不同,满是春色的山谷内。
    在这里,他们终于见到了朱祁镇,还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原香。
    “不是要见你们的太上皇么?”纪欣嘿然笑道:“我就满足你们的愿望,让你们关在一起。”
    “臣见过太上皇。”杨牧云和宁祖儿虽然身着绑缚,仍然向朱祁镇躬身致礼。
    “这个时候就不必再多礼了。”朱祁镇苦笑,“为了我而让你们身陷囹圄,我又怎能心安?”
    “臣无能,未能救太上皇出去。”
    “罢了,”朱祁镇摆摆手,“我从未想过有人能救我出去。”说着目光凝注在杨牧云和宁祖儿身上,“你们追到这里,也真是尽心了。这是奉的你们皇上旨意吗?”
    两人默然,还是杨牧云先开了口,“救太上皇是为臣的职责,只是臣势单力薄,未能尽责。”
    “我明白了,”朱祁镇说道:“真是苦了你们了,让你们与我一同被关在了这里。”
    “为了太上皇,臣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宁祖儿道。
    “宁千户,”朱祁镇道:“芷晴跟着你到这里,是她自己任性而为,还是皇上的意思。”
    “臣......”宁祖儿还未说话,朱芷晴抢着道:“是我自愿跟着他的,皇上要降罪的话就惩罚我一人好了,与他无关。”
    “可惜我已经不是皇帝了,”朱祁镇微微摇头,“要是我还坐在皇位上,一定亲自主持你们二人的婚事。”
    “真的?”朱芷晴眸子一亮。
    “但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用了,”朱祁镇看着他们二人,“身为郡主,一言一行都关乎宗室的颜面,你们两人私自在一起,言官御史要是借题发挥参上一本,祁钰身为皇帝就是有心回护也无法开口了。”
    “那我就宁可不当这个郡主,”朱芷晴嘟起嘴唇,“这样就没有人干涉了吧?”
    “孩子话,”朱祁镇瞄了她一眼,“生在朱家,身子就烙上了皇家的烙印,终生摆脱不了。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那我就跟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过一辈子。”朱芷晴赌气似的说道。
    “有机会离开这里再说吧,”朱祁镇苦笑道:“真不知纪欣会怎样处置你们。”
    “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朱芷晴听着话音不对,脸色一变,“难道他会杀了我们?”见朱祁镇没有回答,再去看宁祖儿和杨牧云时,他们面色平静,却默然不语。
    “祖儿,纪欣真的会杀了我们么?”
    不等宁祖儿开口,杨牧云悠悠道:“对于太上皇,纪欣是不会动的,他不杀我们,留着干什么?”
    朱芷晴呆住了,半晌方道:“你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么?那你为什么要求我们束手就缚?如果当时拼死一战,未必没有生机......”
    “那我们就见不到太上皇了,”杨牧云说道:“我们总得知道,纪欣把太上皇藏在了哪里?”
    “那又如何?”朱芷晴气道:“我们的命都快没了,现在见到了皇兄又能怎样?”
    “郡主,请稍安勿躁,”宁祖儿劝道:“事已至此,我们再想法子就是。”
    “还能想什么法子?”朱芷晴咬了咬嘴唇,眼眶一红,“都成人家的阶下囚了,生死全握在了人家手里,就等什么时候拖出去挨上一刀。”
    “宁公子,”杨牧云咳嗽几声摇了摇头,“你的这位红颜知己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宁祖儿无奈地笑笑,“郡主,本来寻找太上皇就是件很危险的事,我劝过你的,是你执意不听......”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朱芷晴瞪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把一切都往女人头上推!”
    面对朱芷晴的一连串诘问,宁祖儿只有闭上了嘴。男人或许在很多方面都胜过女人,但论起斗嘴,男人拍马也比不上。
    面对宁祖儿的窘态,杨牧云和朱祁镇都把目光移到一边。
    “纪欣刚给我讲过,”朱祁镇说道:“据京师里传来的消息,熙媛已经离京了。”
    “哦?”
    “她是偷偷离京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朱祁镇的眼神有些复杂,“她定是为了寻你而私自逃出宫的。”
    杨牧云不知说什么好,唯有苦笑,“果真如此,那就是臣的罪过了。”
    “是你的罪过也好,不是也罢,我不想熙媛出事,毕竟她是我唯一的皇妹。”
    “臣明白,可臣现在的处境与太上皇相同,”杨牧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身都已难保,对公主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许我早该答应你们的婚事,”朱祁镇叹了口气,“这样熙媛就不会如此走极端了。”
    “希望上天保佑长公主殿下没事,”杨牧云祷告道:“否则臣唯有一死才能以对太上皇和皇上。”
    “你又何必发如此的咒誓呢?这又不是你的错,熙媛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朱祁镇看着他说道:“有时我在想,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在吸引着熙媛,使她像着了魔一样对你生死
    相许。”
    “都是臣的错,是臣没有切断长公主殿下对臣的念想。”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朱祁镇道:“我只是希望你如果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一定要找到熙媛,并好好待她,我就这一个要求,也算是请求,你能答应吗?”
    杨牧云跪倒在地向他叩首,“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找到长公主殿下。”
    ————————————
    虾夷人的这次攻势很突然,选在大雪之夜发动攻击,很多和人的聚居点被摧毁,志浓里馆、箱馆、中野馆、胁本馆、稳内馆、覃部馆、大馆、祢保田馆、原口馆、比石馆被虾夷人连根拔起,很多和人男女老幼被虾夷人俘虏或杀害。整个虾夷岛上只剩下花泽馆和茂别馆还没被攻陷,躲在城堡里的两馆百姓看着外面虾夷人到处烧杀抢掠,不由心惊胆战。
    花泽馆馆主蛎崎季繁召集臣属商议,大家莫衷一是,有要求打开城门出去与虾夷人决一死战的,有力主守城不出的。听得蛎崎季繁一个脑袋两个大,目光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武田信广,征求他的意见。
    “守护大人,”武田信广说道:“如今岛上十二馆仅剩下我们这里和安藤守护的茂别馆没有被虾夷人攻陷,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和他联合起来应对虾夷人,才有胜算。”
    “你说的有道理,”蛎崎季繁道:“可现在城外到处都是虾夷人,怎么与安藤政季进行联络呢?”
    武田信广迟疑了一下说道:“回禀守护大人,安藤守护的女儿在属下这里,可以通过她联络上安藤政季。”
    “哦?”蛎崎季繁目光一闪,“安藤政季的女儿为何会在你这里?”
    “求守护大人恕罪,”武田信广下跪说道:“属下对安藤小姐心生爱慕,便请她过来私会,但属下对守护大人一片忠心,绝无背叛之意。”
    “唔,你起来吧,”蛎崎季繁语气和缓的说道:“快去招她过来相见。”
    ......
    当蛎崎季繁看到安藤美姬时,怎么也想不到她一美貌少女会是一副武士的打扮。
    “安藤美姬见过蛎崎守护。”安藤美姬向着端坐在上的蛎崎季繁躬身一礼。
    “安藤小姐,外面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虾夷人来势汹汹,除了我与贵馆之外,其余十馆均被虾夷人攻陷,”蛎崎季繁说道:“我们现在都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希望你父亲能与我捐弃前嫌,共同对付虾夷人。”
    “相信家父也是这个意思,”安藤美姬皱着眉说道:“只是您这里与茂别馆相距遥远,如何共同却敌呢?”
    “不如这样,”蛎崎季繁想了想说道:“希望你父亲先放弃茂别馆,到我这里来,这样两股力量可并为一处,战胜虾夷人的把握就会大些。”
    安藤美姬听了不由冷笑,“蛎崎守护,现在您与家父都是凭借坚城才挡住了虾夷人的进攻,如果脱离了城池堡垒,由您带着麾下武士与民众冲向茂别馆汇合,不知有几分把握?”
    “你说什么?”一位体型矮壮的武士跳起来叫道:“守护大人答应与你们茂别馆联合,已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想着与守护大人叫板不成?”他是蛎崎季繁手下最信任的家臣之一古屋正平,性子极是火爆。
    安藤美姬不去理他,只是看着蛎崎季繁说道:“如果蛎崎守护都不肯这样做,那么家父又怎会甘冒风险率领自己的部下的民众到您这里来呢?如果路上遭遇虾夷人的攻击,蛎崎守护会带人去援救家父么?”
    “罢了,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蛎崎季繁皱着眉头说道:“不知安藤小姐有什么主意可以击退外面的虾夷人?”
    “美姬见识浅薄,又能有什么好主意?”安藤美姬微摇螓首说道:“为今之计,蛎崎守护与家父只能各守城池,时间一长,虾夷人就会退去了。”
    蛎崎季繁还未说话,只听外面一人大笑道:“只怕虾夷人还未退走,你们就先被困死了。”
    “是谁?”蛎崎季繁的家臣们纷纷站起拔出刀守在他身前,警惕地注视着门外。
    忽然,一条人影如飞般自屋顶一跃而下,正好落在蛎崎季繁的身后,众人大惊,挥刀砍向那人。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纪欣野心

    寒光一闪,一柄雪亮的刀锋架在了蛎崎季繁的颈下。
    众人一怔,刀生生止住。
    “都退下,不然我就杀了他。”来人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到面貌,但声音娇嫩,显然是个女子。
    “你们还不赶快把刀都起来,”武田信广大声道:“你们要生生害死守护大人么?”
    “武田信广,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土屋正平喝道。
    “怎么?你们真不信我会杀了他?”那人握刀的手微一使劲,蛎崎季繁的颈侧便划出了一道血痕。
    “全部给我退下!”蛎崎季繁颤声道。
    众人只得收刀向后撤去。
    “你要是敢伤了我们守护大人,定将你碎尸万段!”土屋正平边向后撤边厉声喝道。
    那人笠沿稍稍向上一抬,“走,到内室说话。”说着拉开一扇推拉门,将蛎崎季繁推了进去。
    众人稍稍靠前,那人手中的刀锋便是一紧,蛎崎季繁吃痛,便大声叫道:“谁都不要跟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顿步不前。
    进到内室,那人迅速关上了推拉门。
    “阁下想怎样?”蛎崎季繁的心一紧,“有话好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千万不要伤我性命。”
    那人撤去架在蛎崎季繁颈下的刀说道:“蛎崎守护,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蛎崎季繁定了定心绪问道。
    “现在虾夷人到处烧杀抢掠,蛎崎大人想击退他们么?”
    “想,当然想,”蛎崎季繁皱着眉头说道:“只是虾夷人太多了,我这里人手有限,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击退他们呢?”
    “我这里倒有一个主意,可以帮蛎崎大人击退这些虾夷人。”
    “阁下有办法么?”蛎崎季繁额头微微一抬,“赶快说来听听。”
    “蛎崎大人,”那人说道:“虾夷人倾巢而出,其内部必然空虚,而虾夷人的首领胡奢魔犬父子并没有部众一起出征。如果蛎崎大人派一支精锐直捣虾夷人的巢穴,擒杀胡奢魔犬父子,那么虾夷人将不战自溃,而花泽馆之围也就自解了。”
    “你说的轻松,”蛎崎季繁微微摇头,“胡奢魔犬父子的巢穴极为隐秘,又如何去找寻?”
    那人的斗笠微微抬了抬,“如果我知道他们的巢穴在哪里呢?”
    “你?”蛎崎季繁眯起了眼,“你是虾夷人?”
    “不是,”那人道:“但绝不是你的敌人。”
    “你是什么人我完全不知道,方才你还以我的性命要挟我的部下,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如想要你的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跟你啰嗦那么多废话,”那人淡淡的说道:“花泽馆之危能不能解,全在蛎崎大人一念之间。”
    蛎崎季繁沉吟片刻,“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和我的部下商议才能答复阁下。”
    “可以,”那人说道:“我就待在这里,蛎崎大人现在就可以出去,如有了结果便立刻知会我。”
    “哦?”蛎崎季繁眉毛向上挑了挑说道:“阁下不担心我命部下进来杀你么?”
    “我既然敢来,便是有所凭恃,你和你的人伤不了我,”那人说道:“况且你这样做了,就会失去擒杀胡奢魔犬父子的机会,而花泽馆也仍然陷在危险之中而不得解,孰轻孰重,蛎崎大人还是能掂量得清的。”
    ......
    蛎崎季繁出来后,焦急等在外面的一众部下方松了一口气。
    “那个刺客呢?”土屋正平欲持刀进去,却被蛎崎季繁喝止。
    “我有大事与你们商议,不要再旁顾其他了。”
    一众部下围在他身边,蛎崎季繁把那人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说道:“如何,此事可行吗?”
    土屋正平首先跳起来说道:“那个刺客一来就欲对守护大人不利,他的话如何信得?”
    武田信广却道:“他想杀守护大人的话
    ,方才便做了,又何必再放守护大人出来与我们见面?”
    “你的意思是要守护大人依照那个人的鬼话行事?”土屋正平怒目圆睁道。
    “那个人的话未必是假,”武田信广说道:“现在我们被虾夷人重重围困,打又打不退他们,守又不是长久之计,行这一步棋未始不是一条出路。”
    “这一步棋要是行错了呢?”土屋正平目光盯着他问道:“你想要守护大人担负未知的风险么?”
    “守护大人,”武田信广朝着蛎崎季繁深深一躬,“我愿率领所属武士去承担这一风险,如果失败了,当剖腹以谢守护大人。”
    蛎崎季繁目光看向自己的心腹佐木一郎,只见他说道:“那人的话可不可信可以一试,既然武田君如此执着,不妨就由他带队好了,如果真的能成功斩获胡奢魔犬父子的话,那么不也是守护大人的功劳么?”
    “嗯,”蛎崎季繁点点头,“既如此,武田君,那你就随那人去好了,不过我这里可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给你。”
    “我不需要守护大人座下一名武士,只要求带我所有部下就成。”
    “你手下只有五十名武士,需深入虾夷人的巢穴面对胡奢魔犬父子,不嫌少么?”蛎崎季繁说道。
    “我也带了五十名武士,”安藤美姬站出来说道:“我愿和他一起冒这个险。”
    “安藤小姐,”武田信广心里一阵感动,嘴上却劝道:“这太危险了,你......”
    “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花泽馆,”安藤美姬打断他的话道:“而是为了解家父之围。你不要会错了意。”
    “好,”蛎崎季繁高声道:“那就拜托二位了,希望二位能够马到功成。”
    ————————————
    雪山,温泉谷。胡奢魔犬看着源源不绝运入谷内的人畜和其它战利品,心怀大悦,对纪欣说道:“多亏了纪先生的谋划,才获得如此大胜。”
    纪欣得意的颔首道:“也是大首领威望素著,才能召集各部一起行动,得以在大雪之夜成功奇袭......不过大首领还需再接再厉,和人十二馆还剩花泽馆和茂别馆没有攻下,不能松懈啊!”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胡奢魔犬嘿然笑道:“再过几日,他们就会将安藤家政和蛎崎季繁的人头送过来。”
    “到那个时候大首领就会成为这座岛上真正的主人。”
    胡奢魔犬点点头,“自从和人来到这座岛上后,不断侵占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人,现在是时候将他们全部赶下海了。”转向纪欣,“纪先生如此帮我,所图为何呢?”
    “我与大首领一见如故,为何一定要有所图呢?”纪欣笑道:“到时大首领能够划出一小块地方供我和我的部下居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简单,”胡奢魔犬大笑着说道:“待攻下花泽馆和茂别馆,我就将这两个地方送与你,如何?”
    “如此我就在这里先行谢过大首领了。”
    “纪先生,”胡奢魔犬看了他一眼道:“前几日你带回来的几个人当中有两个女人的相貌很是不错,能不能带过来让我看一看呢?”
    “这个老色鬼,都一把年纪了,还天天惦记着女人。”纪欣心中暗骂,表面却平静的说道:“大首领身边都有那么多女人了,看来还是不能满足你啊!”
    “都是各部落送来的一些相貌粗陋的女子,如何能跟那两个相比?”胡奢魔犬说道:“反正她们已经是纪先生的阶下囚了,如何处置我过问一下不多吧?”
    “哪里?既然大首领看上了她们,就是她们的福气,”纪欣说道:“不过这两个女子的性子烈得很,需要多关些日子磨磨性子,才好让大首领享用。”
    “那好,”胡奢魔犬目光一闪,淫笑道:“那么过几日你就把人给送过来。”
    ......
    这日关押杨牧云一行人的监牢里忽然来了几个虾夷女人,要给朱芷晴和原香梳洗换衣。
    两人不解,就问那几个虾夷女人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虾夷女人笑道说道:“二位真是好福气啊!我们大首领看上了你们,要你们过去服侍,你们赶快梳洗一下随我们走吧。”
    两人一听大惊,朱芷晴当即把那几个虾夷女人送来用作梳洗的物品摔了一地,把那几个虾夷女人吓得连忙退了出去。
    “怎么办?祖儿,”朱芷晴摇着宁祖儿的手臂说道:“她们要把我带走,赶快给我想想办法。”
    “你不是把她们都吓跑了么?”
    “可他们首领还会派人来的,”朱芷晴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赶走她们一次,可他们首领再派人过来用强怎么办?”
    朱祁镇在一旁看得变了脸色,目光落在杨牧云身上,“杨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她们两个?”
    “太上皇,我们现在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杨牧云苦笑摇头,“他们想如何处置我们就怎样处置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被带走么?”原香凝视着杨牧云,“你一定有办法的。”
    “不知他们大首领是怎样的人,武功如何?”杨牧云无奈地看向宁祖儿,“宁公子,我记得三年前在京师城外的柳营沟村,你假扮成女人很是惊艳,连斡剌特部的二王子阿失帖木儿都没有看出来......”
    “杨兄有什么想法不妨明说。”宁祖儿皱了皱眉。
    “我的意思是你换上郡主的衣服,装扮成郡主的样子,如果能够擒住他们的大首领,或许我们都能够有一线生机。”
    “杨兄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宁祖儿听了微微摇头,“被送到他们大首领处的女人一定会受到严加检察的,我又如何能蒙混得过去。”
    “不去尝试一下又怎知会不会去发现呢?”杨牧云说着看了看原香,“原香姑娘武功不错,再加上你的话,擒住他们的大首领会更有把握。”
    “宁千户,”朱祁镇这时也开了口,“杨卿说的很有道理,不如你就试一试吧!”
    看着宁祖儿一脸为难的样子,朱芷晴气道:“算了,你宁大公子的大驾难请得很,还是不麻烦你了,本郡主亲自会会他们的大首领,说不定也能将他拿下。”
    “郡主不用激我,我去就是了。”宁祖儿叹道:“你在这里守着太上皇便了。”
    “皇兄有人守着,用不着我,”朱芷晴说着看了一眼原香,“不如你扮成她的样子,我和你一起去。”
    宁祖儿愕然。
    “怎么?你不愿意?这一路走来,都是我与你搭档的,你我联手,无往而不利......”
    “郡主既然这样说,那就由宁公子扮成我的样子好了,”原香抿嘴笑道:“毕竟你与郡主在一起更默契一些,而我在这里陪着朱公子好了。”
    ————————————
    武田信广和安藤美姬集合了一百名武士,在深夜里偷偷从城上缒着绳索出了城,来到一处树林中。
    “你们来了?”那位曾挟持过蛎崎季繁的神秘人现了身,他依然头戴斗笠,压着脸孔,看不到相貌。
    “阁下还不以真面目示人么?”安藤美姬说道。
    “你一个女人却作男人打扮,”神秘人说道:“不也是刻意掩盖自己原来的样子么?”
    “你......”安藤美姬欲再出言,却见武田信广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就闭上了嘴。
    神秘人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就你们这些人么?似乎少了点儿。”
    “我们个个能够以一当百,请阁下放心。”
    “是么?”神秘人冷冷一笑,忽然欺近一名武士的身前,那武士吃了一惊,刚要拔刀,却拔了个空。原来自己的刀已被神秘人拔去,另一名武士蓦然感觉颈下一凉,自己的咽喉已紧贴在刀锋上。
    “这就是你所说的以一当百么?”神秘人看向武田信广,“看来你对他们太自信了。”
    “比起阁下来他们确实还差得远,”武田信广面色平静的说道:“但是对付虾夷人,已经足够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神秘熟人

    宁祖儿见杨牧云朱祁镇等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感到浑身有些不自在。
    朱芷晴眯起眼睛叹道:“没想到你扮成女人的样子可真美,如果我是个男人,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宁祖儿板起了脸,“你再说这种话,相不相信我不理你。”
    “好好好,算我错了,”朱芷晴笑道:“宁姑娘,哦不,原香姑娘 ,我向你赔罪还不行么?”
    宁祖儿背过身去,不去理她。
    “奇怪,都好几天了,”朱芷晴目光看向囚室外面,“也没人再来,那大首领不会是把我们给忘了吧?”
    “不会的,”杨牧云抬眼说道:“或许今日就能把你们带走。”
    “吱嘎——”一声,囚室的门开了,朱芷晴的心一紧,瞥眼看去,却是送饭的人。
    “这里的饭可真难吃,”她嘟囔了一句,“除了鱼干就是芋头,简直就是在喂牲口。”
    杨牧云吃了一口,眉头一皱,“不对,里面下了药......”话还未说完,就见莫不语庞大的身躯向后栽倒。他自中过蛊毒之后,对药物格外敏感。
    宁祖儿向朱芷晴使了个眼色,伏地便倒。
    “你怎么......”朱芷晴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听杨牧云低声对她说道:“快,你也装作昏倒在地的样子。”
    朱芷晴怔了怔,也学着宁祖儿的样子伏倒在地。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人,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谁也没碰,就把宁祖儿和朱芷晴抬了出去。
    朱芷晴双眸微睁,只觉这几人抬着自己和宁祖儿穿过一条又一条长长的通道,最后把他们放在了一间石室里,退了出去。
    “这便是他们首领住的地方么?”朱芷晴心中暗自嘀咕,侧目看看躺在身边的宁祖儿,轻轻唤了几声,“祖儿......”
    宁祖儿仿佛没有听到般纹丝未动。
    “或许还不是醒来的机会吧?”想到这里,朱芷晴便不再吭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室的门开了,脚步声响起。
    朱芷晴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
    一阵粗重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朱芷晴的眼睁开一条缝。这一睁不要紧,她“呀”的惊叫出声。
    只见一面目狰狞的鬼怪正两眼瞪视着自己。
    “啪——”这边宁祖儿蓄势待发,蓦然出掌击向那鬼怪的后颈。那鬼怪反应也是极快,拧身接了宁祖儿这一掌。
    宁祖儿只觉对方出掌的力道极强,自己虽未尽全力,但还是被对方的掌力震得后退了一步。
    他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能碰见如此高手。稍一出神,对方的掌势又到了。
    石室内人影翻飞,劲气四散,直把朱芷晴看得目眩神摇。一向自诩身手不错的她,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高手对战。
    鬼怪的武功显然比宁祖儿要高,不大会儿工夫便占了上风。
    朱芷晴看得心中焦急,有心帮忙,却不知该如何插手。眼见宁祖儿被那鬼怪一掌击中了右肩,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鬼怪不容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接连又击出七掌。宁祖儿连接带闪,虽然化解了对方的攻势,但险象环生,已无还手的余地。
    朱芷晴愈发心急,见鬼怪又向宁祖儿扑了过去,抓起一把石凳朝他背后扔了过去。
    “哎哟——”宁祖儿发出一声痛呼,原来那石凳砸在了他身上。
    “对不起......”朱芷晴连忙道了声歉,就见鬼怪趁机出手,有如闪电般在宁祖儿胁下、腰间点了几点。
    宁祖儿身子一晃,慢慢软倒在地。
    “祖儿——”朱芷晴大叫一声,欲要上前扶他,忽然腰间一麻,被人点了穴道,浑身力道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和宁祖儿一般软倒在地。
    那鬼怪一阵狂笑,摘下了那面狰狞的面具。
    “纪欣?”宁祖儿和朱芷晴同时脱口而出。
    纪欣的目光看着他们,嘴角微微一勾,“宁千户,你这身打扮真的很妖娆啊!就是男人见了也会被你而为之倾倒。”
    “纪欣,怎么会是你?”宁祖儿道。
    “很意外吧?”纪欣嘿嘿笑道:“你男扮女装准备密谋控制大首领,这个主意是杨牧云给你出的吧?”
    宁祖儿默然。
    “这些人里数你武功高强,”纪欣说道:“我不得不防啊!”
    “纪欣,你想怎样?”朱芷晴尖声叫道。
    纪欣目光一转,“大首领看上了你,我自然是要把你送过去的。”
    “你敢?”
    “我为何不敢?这里可不是大明,你的情郎已被我制住,现在无人保护你这位郡主了。”
    朱芷晴急得眼泪欲夺眶而出,“你要是敢这样做,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等你做了鬼再说吧,”纪欣冷笑,“来人,把她送至大首领处。”
    “大人——”
    纪欣的一个手下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纪欣见了眉头一皱,“什么事如此惊惶?”
    “有人闯进温泉谷了。”
    “什么?”纪欣问道:“闯进谷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大首领让您赶快过去一趟。”
    “嗯,”纪欣吩咐他一声,“给我仔细看好这两人。”便转身匆匆去了。
    朱芷晴暂时松了口气,侧目看看身边的宁祖儿,“祖儿,你现在觉得怎样?”
    “还好,”宁祖儿咳嗽几声苦笑道:“没想到纪欣的武功会如此高强,昔日东厂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方才我不该插手的,”朱芷晴悔恨不已,“我想替你解围,不想却害了你。”
    宁祖儿叹了口气,“就算你不失手砸中我,我也坚持不了几个回合了。”
    朱芷晴抿了抿嘴唇,“你说,闯进谷的会是什么人?”
    “不知道。”宁祖儿摇摇头。
    “希望他们不会有事,不然我们就糟了。”
    ————————————
    安藤美姬和武田信广率领百名武士在温泉谷与虾夷人混战起来。他们自被神秘人带入温泉谷后不久,就被虾夷人发现,便索性向谷内冲杀过去。
    眼见围上来的虾夷人越来越多,武田信广大声道:“安藤小姐,你还是赶快撤吧!我来替你挡住他们。”
    安藤美姬手握钢刀,奋力将一名扑过来的虾夷人劈倒在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我此番前来是要手刃胡奢魔犬父子的,没有砍下他们的人头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
    “可他们人太多了,弄不好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武田信广叫道。
    “怕死就不会到这里来了,”安藤美姬面对一群虾夷人,丝毫没有胆怯,“就是死,也要多砍死他们几个。”
    武田信广眼见她被围,冲上前一刀戮入准备偷袭她背后的虾夷人后心,与她背对而立。
    “说的好,”武田信广一脸豪气的大声道:“能与安藤小姐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我不会让你死在虾夷人的手里。”说着挥刀如疾风,又砍下一个虾夷人的脑袋。
    ......
    纪欣急匆匆的来到胡奢魔犬处,他正和他的儿子,还有几位亲信在商议着什么。抬眼看到纪欣进来,问道:“纪先生,和人的武士闯进谷里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纪欣见胡奢魔犬等人的目光一齐凝注在自己身上,便道:“大首领问这话是在怀疑我么?”
    一身材高大,胡须浓密的亲信厉声道:“你来之前,和人的武士从未进入过这里,可是现在,他们有一百多人闯了进来,你如何解释?”说话的人是胡奢魔犬的弟弟阿穹川流。
    “不就是百十人么?”纪欣道:“把你们吓成这样,我去将他们全部拿下,带到大首领面前。”
    “好,”胡奢魔犬朝阿穹川流使了个眼色,“你与纪先生一起去。”
    ......
    纪欣与阿穹川流离去后,胡奢魔犬的儿子柯伊鲁曼说道:“父亲,你怎么还能让他去呢?万一他与和人里应外合......”
    “不会的,”胡奢魔犬看了儿子一眼,“纪欣不是和人,没有理由站在和人那一边,只要他将那些和人武士全部拿下,就
    可以证明自己清白。”
    “父亲为何那样信任他?”
    “我如果信任他的话,就不会让阿穹川流和他一起去了。”胡奢魔犬说道:“待俘获到和人武士,再行拷问,就会知道是谁将他们带到这里来的。”顿了顿,“别忘了我们还在跟和人交战,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要怀疑站在我们这边的朋友。”
    “但如果那些和人武士真的是纪欣的人带进来的,那怎么办?”柯伊鲁曼担忧道。
    胡奢魔犬哈哈一笑,“纪欣的手下,仅仅才几十人,闯进来的和人武士,也不过才百人左右,而我们在谷里的部众,不下一万,你担心什么?”笑声忽地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石室内突然多了一个人。
    来人头戴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楚脸孔。
    “你是谁?”胡奢魔犬拔出刀,指向那人。
    “杨牧云在哪里?”那人问道。
    胡奢魔犬大吼一声,双手握刀朝那人狠狠劈了过去。
    刀锋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哪怕面前是块山石也会生生劈开。
    可那人不是山石,山石不会躲。刀锋斫在地面上,火星四射。
    那人如幽灵般闪到胡奢魔犬身后。胡奢魔犬收刀转身横劈,那人又像空气一般的消失了。
    “给我拿住他!”胡奢魔犬命令石室内的几个亲信。
    可谁都不敢动,因为那人的手里多了一件利器,而利器正抵在胡奢魔犬儿子柯伊鲁曼的咽喉处,只要动一动,他就会立刻送命。
    胡奢魔犬大惊失色,“快放开他。”
    “我要是不放呢?”那人冷冷道。
    “阁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求放开我儿子。”胡奢魔犬后半句话近乎哀求。
    “把杨牧云带到这里来,”那人道:“还有他身边的人,如果你敢耍花招的话,我就......”手中利器略微一送,柯伊鲁曼咽喉处立刻渗出了鲜血,人也痛的大叫起来。
    “还不快去,”胡奢魔犬大声对他的那几个亲信道:“把杨牧云等人都带到这里来。”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视若珍宝,不希望受到任何伤害。
    那几人应声去了。
    “阁下能否放开他?”胡奢魔犬苦求道:“我已按阁下吩咐的去做了。”
    “只要将杨牧云带过来我就会放了他,”那人声音冷得不容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不然你就等着收尸吧。”
    ......
    杨牧云、朱祁镇、原香还有莫不语被带离了囚室,连同被纪欣手下看起来的宁祖儿和朱芷晴也被带了过来。
    “大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莫不语忍不住问道:“难道是想杀了咱们么?”
    杨牧云脸色复杂,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待进入那间石室看到胡奢魔犬父子和那神秘人时,杨牧云怔住了。
    “阁下,你要的人都在这里,”胡奢魔犬陪着笑说道:“现在能不能放了我儿子。”
    “嗯,”那人沉吟片刻,“你还得把我们安全送出谷,我才会放了你儿子。”
    杨牧云听她声音娇嫩,而且颇为熟悉,不由额头微微向上扬了扬。
    “好说,阁下请随我来。”胡奢魔犬说道。
    ......
    那人依旧用利器抵在柯伊鲁曼的咽喉处,和杨牧云等人紧紧跟在胡奢魔犬的身后。
    杨牧云来到那人身边,低声问道:“琪儿,是你么?”
    那人斗笠稍稍向上抬了抬,露出一张俏脸,果然是元琪儿。
    “你居然能猜出是我,”元琪儿轻叹一声,“你可让我找的好苦。”
    “你的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杨牧云说道:“真难为你一直追到这里来。”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恐怕就不会有活着离开这里的机会了,”元琪儿说道:“你该怎么谢我呢?”
    “我......”杨牧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有什么话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吧,”元琪儿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激烈交战

    “啪啪——”纪欣单凭一对肉掌对付武田信广与安藤美姬便游刃有余。
    越来越多的虾夷人涌了过来,将这百名闯进温泉谷的武士团团围住。虽然这些武士个个悍不畏死,但毕竟寡不敌众,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安藤美姬心中一急,出刀便凌厉了许多。一刀猛劈过去,收势不及,手腕一阵剧痛,却是被纪欣一脚踢中,再也把握不住,刀飞了出去。“啊——”的一声,捂住手腕退后。
    武田信广连忙挡在她身前,刀舞得如旋风一般,使对方急切间不能近身。
    “你怎么样?”他关心的问。
    “我没事,”安藤美姬皱着眉说道:“他武功好高。”
    武田信广一咬牙,“你暂且退后,我一个人对付他。”
    纪欣哈哈大笑,“你们两个都不是我敌手,何况你一个人?”
    “纪欣君,”武田信广目光逼视着他,“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做?”
    “如何?我回报的你还不够吗?”纪欣笑道:“把虾夷人引过来可是你出的主意,我不过是照做罢了。你不留在花泽馆密谋你的大计,带着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看你是想让虾夷人将整个花泽馆踏平,”武田信广说道:“我派出去联络他们的人都被杀了,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武田君,你忘了吗?我们都是在做对自己有利的事,”纪欣笑道:“你想取蛎崎季繁而代之,而我,是想在这里有一块立足之地。很显然,虾夷人比你能更好的达到我的目的。”
    “你......”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纪欣冷笑道:“你无法当上花泽馆守护,那是你的命,怨不得旁人。你既然带人闯进这里,那么我便不客气了。”嘴里说着话,出手更快更狠。
    武田信广虽手中持刀,但左支右绌,渐显败像。
    “你如现在弃刀束手就缚,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纪欣乜着眼说道。
    武田信广沉着脸一言不发,用更凌厉的刀势作为回答。
    两人又过了几招,“呼——”纪欣一掌拍去。武田信广只觉眼前一花,满是对方的掌影,不禁退后几步,刚欲举刀,手腕一麻,紧接着咽喉处一凉,被一柄锋利无比的刀刃抵住。
    他的刀不知怎么就到了纪欣的手里,纪欣的手略一翻转,刀锋便抵住了武田信广的咽喉。
    “好刀!”纪欣赞了一句,随即道:“可惜却在你的手里。”
    武田信广的部下们大惊,欲冲上来救他,但被虾夷人缠住,脱不得身。
    武田信广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对方用他的刀刺入自己的咽喉。
    “当啷——”纪欣把刀扔在地上,立时便过来几个虾夷人,将武田信广五花大绑。
    “你快杀了我。”武田信广闷声吼道。
    纪欣哼了一声,“你的命握在我手里,我想杀你便杀你,不想杀你就得像狗一样活着。”扫了一眼其他还在抵抗的武士,“不弃刀投降者,杀!”
    正在此时,过来一位须发浓密的虾夷首领,神色慌张的呜哩哇啦一通大叫,正围着和人武士狠斗的虾夷人纷纷停下手来,跟着那虾夷首领去了,把一众武士怔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纪欣也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忙问一个向他急匆匆奔过来的手下。
    “大人,”那手下与方才虾夷首领的神色一样慌张,“胡奢魔犬大首领被人给抓走了。”
    “啊?”纪欣身子一震,瞪
    大了眼睛,瞥了一眼那些和人武士,“好一个声东击西。”大吼一声,“走。”和手下们丢下已捆绑好的武田信广也退去了。
    “武田君,”安藤美姬过来给武田信广松了绑,“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武田信广深吸一口气,“他们怎么就突然都走了呢?”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安藤美姬目光凝视着他们退去的方向,“我们不妨跟过去看一看。”
    ————————————
    押着胡奢魔犬父子向谷外撤的元琪儿、杨牧云等人遇见虾夷人时,他们都因顾忌大首领父子在他们手上而不敢拦他们。在即将到达谷口的时候,忽然被一群人给截住了。
    “他们不是虾夷人,”元琪儿一交手便发觉不对,“是纪欣的部下。”
    一阵狂笑声由远及近,一个人影如大鹏展翅般落在了他们面前。
    “纪欣,果然是你。”元琪儿眯着眼睛说道。
    “原来是琪琪格郡主,”纪欣说道:“我当是谁,你可真有本事,竟然不声不响的摸了进来。”
    “纪大人过奖了。”
    纪欣哼了一声,“那群和人武士是你引进来的吧?真是好算计,让他们吸引住我的注意力,你好救人从容撤退。”
    “纪大人本事太大,我只好出此下策,”元琪儿笑道:“没想到你的动作还是很快,还未出谷你就到了。”
    “胡奢魔犬父子呢?是不是在你手上?”纪欣目光向他们当中扫去,并未发现胡奢魔犬和他的儿子柯伊鲁曼。
    “纪大人是聪明人,”元琪儿笑着说道:“要是没有凭恃,那些虾夷人怎么会放我们过去?”
    “那他们父子呢?在哪里?”纪欣追问。
    “他们在我部下手里,”元琪儿道:“只要你放我们出谷,就就将他们毫发不少的交还给纪大人。”
    “是么?”纪欣嘿然道:“那你们就乖乖的留下,只要放了胡奢魔犬父子,我再放你们走。”
    “纪大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元琪儿说道:“真的现在就放了他们,怕是我们一个都别想出谷了。”
    “琪琪格,”纪欣声音转冷,“我现在还客气对你说话,要是你还不放人,我就先把你拿下。”
    元琪儿秀眉一扬,“也好,我也想早就好好领教一下纪大人的高招。”话音未落,身形已然飘起,寒光一闪,五尺剑锋朝着纪欣闪电般刺了过去。
    纪欣大袖一挥,抬起双掌迎了上来。
    两人很快交上了手。
    “宁公子,”杨牧云咳嗽一声向宁祖儿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嗯,”宁祖儿颔首道:“我已用内劲冲开了他封住的穴道,没事了。”
    “那就好,”杨牧云说道:“拜托你过去帮一下忙,琪儿她一个人不是纪欣的对手。”
    宁祖儿点点头,正要上前,却听朱芷晴道:“我跟你一起对付他。”
    “不,”不待宁祖儿说话,杨牧云便劝道:“郡主还是在一旁观战的好,对付纪欣,他们两人就足够了。”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朱芷晴不依道:“我们三个人联手对付他,胜算不就更大了吗?”
    “这个......可不一定,”杨牧云不知该如何哄劝她,瞥了一眼宁祖儿,“郡主身份高贵,还是不必亲自出手了吧?”
    “杨兄说的对,”宁祖儿的话便直接得多,“郡主你上去只会碍
    手碍脚,让我们施展不开,会误大事的。”
    “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么?”朱芷晴眼圈一红,“什么忙都帮不上?”
    宁祖儿没有说话,等于默认。
    杨牧云连忙在旁打圆场,“宁公子是怕纪欣伤了郡主,他这是在关心你,郡主千万不要会错了意。”
    这时,就听元琪儿“啊——”的一声,被纪欣的掌力震得后退了几步。
    宁祖儿见状不好,“刷”的拔出了找回的腰带剑,身子飞起,朝纪欣的后心刺了过去。
    纪欣正欲向元琪儿连续出掌,察觉有人攻袭自己背后,便转身挥掌拍向宁祖儿。
    元琪儿趁机调匀了一下气息,又抬起剑向纪欣刺了过去。
    两人联手,与纪欣好一场大战,剑光掌影翻飞来去,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朱芷晴眸子眨也不眨的看了一会儿叹道:“你说的不错,我上去真的会给他们添乱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杨牧云心中暗道:“这位郡主还算是个明白人。”
    宁祖儿和元琪儿双剑合璧,与纪欣斗了个旗鼓相当。
    莫不语在旁看得吐了吐舌头,“要换成是俺,怕是三招两式都过不了。”见杨牧云眉头深锁,忍不住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是怕他们联手也打不过他么?”
    杨牧云轻轻嗯了一声。
    “可他们并不落下风啊!”莫不语不解,“再打一会儿,说不定就可以赢了那家伙。”
    “你没发现吗?”杨牧云摇摇头,“纪欣还没有亮出兵刃。”
    “啥?”莫不语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珠子,“大人是说那家伙还有兵器?”
    杨牧云还未说话,就听“欻——”的一声劲风飙然。
    众人两眼一花,纪欣因久战不下二人,终于亮出了兵刃。
    “铿铿——”两声,两个圆环状的兵刃磕开了宁祖儿和元琪儿的长剑,纪欣飞身欺近至元琪儿面前,一掌拍向她胸口。元琪儿挥剑封格,剑锋触碰到对方掌缘,其硬似铁,不由吃了一惊。
    “啪——”纪欣另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元琪儿的左肩,她身子一歪,差点儿没有倒下。
    “琪儿,”杨牧云连忙上前扶住她,纪欣的双掌如影随形的又拍了过来。宁祖儿连忙挥剑来救,使纪欣不得不回过身去。
    “你怎么样?”杨牧云关心的问。
    “我没事,”元琪儿推开了他,一咬银牙,忍痛持剑朝纪欣攻了过去。
    三个人影腾挪纵越,杨牧云这才看清楚,纪欣的兵器是两个圆环,圆环的边缘带有锯齿,可以当暗器飞掷,也可以当兵器握在手中,端的厉害。
    纪欣祭出了兵刃,元琪儿和宁祖儿这边应付起来就有些吃力了。又斗了一会儿,两人便险象环生。
    宁祖儿“啊——”的一声,被轮刃伤到了手臂,攻势登时弱了下来。
    “祖儿——”朱芷晴再也忍耐不住,把剑攻了上去。
    杨牧云想拉没有拉住。只见纪欣嘿嘿一笑,一掌挥过去,击在朱芷晴的剑上。一股强劲的劲力使得她的剑无法拿捏得住,脱手飞出老远。
    “郡主,赶快退下!”宁祖儿朝朱芷晴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一柄轮刃流星般朝朱芷晴飞了过去,宁祖儿飞身向前,挡在了她身前,“嚓——”的一声背上一道血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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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