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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八章 湖州来人

    “谁知这话说的有些大了,”那个闲汉续道:“如今惨败而回,真是无脸面见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证实了杨牧云心中所想,沈荣是暂时不会露面了,中军都督府的夏经历针对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看整个府军前卫都不顺眼。惨败归来,十有**是要等待皇上治罪的,这个时候能得到旁人的好脸子看才怪。

    杨牧云离开了银带胡同,突然感到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要向何处去,点卯?不过是他人加在自己头上的羞辱,难道自己还要上赶着去凑别人的冷嘲热讽么?

    因为公主的事情,皇上一直没有再召见他,不知以后他还会不会有入宫的机会。他心中又一次萌生了退意,眼看快要到年底了,自己左右在京里没有事做,不如回湖州吧!一想到回湖州,低落的情绪又一次兴奋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行走在大街上,杨牧云忽然发现街道上的人流比往常要多了许多。家在外地的京官们开始置办礼物,趁着过年封印休衙的时候,他们是要告假还乡的。由于交通不便,道远的官员一般两三年才回一次家。辞旧迎新,无论什么阶层的人都是要讲究孝道的,拜望父母高堂,免得让老人们挂念。

    京城里的各个衙门都在忙着年终的盘点、总结一年的事务,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所能期待的是朝廷会下一份什么样的诏书,不过这可能也要等到年后了,皇上也很忙,庆贺新春、祭拜祖宗,宗室团聚,自有皇家的一套礼仪。各地的藩王、封疆大吏们已陆陆续续派人回朝见驾了,一些外国使节也要召见,皇帝小儿恐怕都要忙得连轴转,触霉头的事都要尽量往后放一放了。

    “爹娘在湖州不知怎样了?”杨牧云心道:“我已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他们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我离开京城,反正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他拿定主意后,便向着城南方向行去。

    ......

    “咦?”一辆与他擦肩而过的马车挑开了车帘,一个憨头憨脑的少年向探出头向外张望开去。

    “怎么了?”车内一名三十开外的妇人拍了一下那少年的肩头问道。

    “我怎么感觉刚才过去的人很像小舅舅?”少年挠了挠脑门说道。

    “你看花眼了吧?”妇人伸指一点少年的额头,叱道:“要知道你舅舅现在可是有品秩的官员了,这出门不是骑马便是坐轿,怎会像寻常人一样在街面上行走?”

    “娘说的是,”少年讪讪的道:“可能是我真的看花眼了。”

    “这到了京城,你可得给我机灵着点儿,”妇人斜了少年一眼说道:“这里可不比咱湖州,规矩可是大得很呐,你要是错漏了礼数,没的给你舅舅和我丟脸。”

    “知道了,娘,”听妇人一通说教,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目光又向外看了看,“娘,你说小舅舅他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比湖州知府大人的宅子还要气派?”

    “那是自然,”妇人得意的道:“要知你舅舅他现在可是京官,自然比那些个地方官更有排场。”

    “啧啧啧......”少年连声惊叹,脸上不无艳羡的说道:“要是我也像小舅舅一样,那该有多好?”

    “你?”妇人鄙夷的横了他一眼,“论文你连一本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写个字跟蚯蚓爬一样,论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比你爹那庄稼把式强不了多少。还想做官?下辈子吧!”

    “娘......”少年脸一红,有些气鼓鼓的说道:“那你拉我来这京城做什么?”

    妇人叹了口气,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就你舅舅这一个兄弟,他发达了,总不能眼瞅着他外甥庸庸碌碌的不管,你跟着他,总能多少有些长进吧?”

    “娘,你是要把我扔在这里不让我回湖州了吗?”少年惊问。

    “京城不好么?”妇人没好气的说道:“你回湖州做什么?跟你爹一样当个捕快么?被人呼来喝去的永远也没个出头之日......娘拉你来这京城,就是要你好好

    见见世面。等过了年你都十六岁了,也该说个媳妇了,可你现在这样子,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嫁你?在这儿跟你舅舅几年,要是能混出息了,也好跟你说亲!”

    “娘......”少年忸怩的垂下头去。

    ......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妇人向外看去,见马车拐进了一个胡同,在一个颇为气派的宅邸前停了下来。

    “到了。”车把式说道。

    “哦。”妇人满心欢喜的和少年下了马车。“不对......”妇人眯着眼看去,只见前方府门大开,无数人出出进进的在搬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妇人心一紧,走上前向一位正在指挥搬东西的老者问道:“请问老丈,这里是杨牧云的府上么?”

    “正是。”

    “这里如此繁忙,是要搬家么?”妇人又问。

    “嗯......”老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妇人还未答话,就见府内飘然出来一位相貌极为俏丽的少女,冲着众人说道:“你们手脚都轻着点儿,里面的东西可贵重了,要是摔坏一两件,你们陪得起么?”

    “宁馨姑娘......”老者满脸堆笑,正要禀报搬运情况,只见那少女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在跟自己搭讪的妇人身上。

    “姑奶奶,你怎么来了?”少女走过去朝着妇人福了一福,又对她身边的少年甜甜的说了一句,“胡公子好!”

    少年登时脸一红,不知所措的回道:“宁馨姑娘好!”

    这妇人便是杨牧云的姐姐杨兰,少年是杨兰的儿子胡文广。

    “宁馨姑娘,”杨兰脸带忧色的说道:“这是要搬家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的,姑奶奶,”宁馨笑着解释道:“老爷他住不惯这里,要搬去另一个地方住,所以小姐让婢子收拾这府里东西往那里搬。”

    “哦,是这样,”杨兰轻舒了一口气,又问:“那个地方在哪儿?离这里远么?是不是比这处宅子还要大?”

    “姑奶奶随婢子去了不就知道了?”宁馨启齿笑道。

    ————————————

    “府军前卫的?”宣武门前的守门将官看了看拿在手中的腰牌冷冷一笑,将其掷回了两名骑在马上、浑身披挂的军卒手中,高声说道:“上面有令,凡是府军前卫的人一律不许出京,二位,请回吧!”

    “我们是奉了军令要出外公干的,”其中一名军卒拱手抱拳行了个军礼说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本官是为朝廷把守这宣武门,”守门将官面目冷然的瞪视着他们,“方便那两个字本官是不懂的。”

    “若是误了大事,你吃罪的起么?”另一名军卒忍不住斥道。

    “要是让你们出去,那才是本官吃罪不起的大事,”守门将官的态度越发的冰冷,手按刀柄沉声道:“二位若再不走的话,本官就让人把你们拿下送到五军都督府去。”话音一落,只听“歘——”的一声,守门的官兵围拢过来,手执刀矛齐齐指向那两名军卒。

    “走!”两名军卒黑着脸拨转马头,向来路回返而去。引得聚在城门口的人一片议论声。

    这一切全部被杨牧云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所有府军前卫的人都被留在京城里,不准外出。

    “朝廷这是要做什么呢?”杨牧云百思不得其解,“是要严惩府军前卫回来的官兵么?可又不见上面降罪......”他伸手捏了捏衣兜里的腰牌,一个是御前五品带刀官的,一个是锦衣卫千户的,要是拿出来会不会也被顶回去呢?他心里没底。自己是此次出征的府军前卫军中一百名总旗官之一,在早上自德胜门入城时便亮出了这个身份,他记得德胜门守城将官看自己时的脸色异常复杂,让身边的人将自己记录在案,当然,还有

    陈成锋。而昨晚自己是偷偷出城的,没有人知道。

    “朝廷这么做不知是出于什么用意?”杨牧云心中暗忖,“看来在皇上没有具体的旨意下来之前我也不方便离京了。”心中想着又要在京城里无所事事的待下去,就不禁有些怅然。唉,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家乡以外准备过年,看来这年注定是要在憋憋屈屈中度过了。

    “啪——”他的肩头不知被谁人拍了一下,霍然转身,映入眼帘是一张五官挤在一起的圆圆胖脸。

    “真的是你!”那张圆圆胖脸欣喜道:“我还怕认错了人呢!不想果然是杨大人你。”

    “是你呀!”杨牧云皱了皱眉,拍自己肩的圆脸胖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京城有名的红莲帮少帮主雷擂。

    “你找我有事?”杨牧云问道。

    “不,不,是偶遇,”雷擂笑着向他一拱手,“小人跟杨大人您真是有缘呐!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好喝他几杯!”

    “改日吧......”杨牧云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说道。

    “别介,”雷擂不依道:“大人您帮我们打掉了青龙会,我们红莲帮上下还没好好谢谢大人您呢!今天说什么好好请您一请。”

    看他满是热络的样子,杨牧云不好推脱,只得应允了。雷擂兴奋得拉起他就走。

    “那日在春香阁的花酒没有吃成,”雷擂说道:“这次小人会好好给您补上。”

    “喂——”杨牧云甩开他拉扯自己衣袖的手,板着脸道:“我可先给你说好,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我是决不会去的。”

    “杨大人放心,”雷擂拍着厚实的胸脯说道:“小人知道你为人正派,这顿酒呀,无关风月,您放心好了。”

    ......

    雷擂好似早有准备,把杨牧云领到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嘉运楼。这座酒楼的规模与气派与飞鸿居酒楼不相上下,雷擂把他领入酒楼三楼的一个雅间里,便催促着酒楼的伙计上菜。

    “杨大人,”雷擂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要是没有您,我们红莲帮......不不,现在不叫红莲帮了,叫红莲商会。”笑着续道:“没有您的帮助,我们红莲商会还被那青龙会压在头上......这份情我们全商会不知如何还才好。”

    “青龙会勾结鞑子,帮着鞑子偷运火药军械,这是他们自作孽,非是我刻意帮你们,”杨牧云淡淡道:“你们接管了青龙会的地盘,这买卖可比以前做得大发多了吧?”

    “那是,”雷擂眉飞色舞,“我父亲他老人家也说要好好谢谢大人呢!不过他有事不在京城,不然的话他老人家也定当作陪,跟大人您好好喝上一杯。”

    “你们还念着我,真是难得,”杨牧云淡然一笑,“有机会的话,自然还是会相聚的。”

    “是是是,”雷擂笑道:“杨大人您说的再对也没有了,小人跟您从相遇到相识,就一直好运不断,自当是要跟您多多聚聚的。”

    两人喝了几杯,雷擂嫌上菜上得慢,便向杨牧云告一声罪,出了雅间催菜去了。

    杨牧云独自喝了几杯酒,只听一阵环佩叮当,门板响处,香风扑面,飘然进来一位丽人。

    “姑娘你进错地方了吧?”杨牧云眉峰微蹙,并没有抬头看她。

    “你看都不看,又怎知我来错地方了呢?”一个娇柔而又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好熟,杨牧云忙抬首看去,“你......”愕然站起身来。

    “怎么,这也没有多少日子,便不认得了么?”佳人启齿一笑,百媚丛生,这艳绝人寰的容貌不是别人,正是紫苏。

    “夫人,你......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杨牧云感觉舌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紫苏没有直接答他,幽幽道:“你还记得我是你夫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 别来倾诉

    “夫人生气了么?”杨牧云站起身,来到紫苏身旁,握住了柔若无骨的纤手。

    紫苏幽幽一叹,一双秀眸看向他道:“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哪儿能呢?”杨牧云拉着她坐了下来,笑道:“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你毕竟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夫人,怎么能说这样的气话?”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紫苏的眸子盯着他问道。

    “我才刚回来,”杨牧云解释道:“哪儿都还没有去呢!”

    “那你打算去哪里?”紫苏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杨牧云被她灼灼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讪讪的笑了笑,“我总得去把差事交了,不然的话今后可不好去任职了。”

    “你准备如何去交呢?”紫苏眸光闪烁,唇角微微勾起,“整个府军前卫上至指挥使,下至普通兵卒,都被勒令待在家中,连京城都不准出,你莫非有通天彻地之能置身事外么?”

    “你......你怎么会知道?”杨牧云脸色微变,突然想起宫里的内官监总管金英是她的义父,“莫不是宫里带给你的消息?”

    “别忘了我现在也是朝廷任命的女官了呢!”紫苏秋泓般的眸子霎了一霎,“你方才刚刚在宣武门吃了个闭门羹,难道还看不出眼前的情势么?”

    “你......”杨牧云松开了握着她纤手的手掌,吃惊道:“这是那个姓雷的说给你的?”转过头看向门口。

    “你不用看了,”紫苏淡淡的说道:“他不会再进来了......”见他一脸疑惑,续道:“是我让他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事办完了,还不赶紧溜么?”

    “你认得他?”杨牧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雷擂怎么会听你差遣?”

    “因为他们红莲帮最大的生意往来客户是宫里,”紫苏说道:“看好我义父他是宫里的内官监总管,专管采办宫中所用器物,可以说是他们红莲帮的衣食父母呢!你说我一句话吩咐下去,那个雷胖子会不会屁颠屁颠的抢着去办呢!”

    “看来他跟你更熟一些......”杨牧云顿觉心中不是滋味,他还真以为雷擂是与他攀交情呢!现在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如何,这人心看起来不是你所想得那样厚道吧?”紫苏的俏脸上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夫人要我来,不过一句话的事,”杨牧云脸色有些不大自然的道:“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如你肯爽快的来见我,”紫苏悠悠道:“我就不用如此费事了,”瞥了他一眼续道:“你果真是刚回来吗?昨日你不已经回到京城了么?而且还绕有兴致的跟郕王殿下吃了一顿涮锅,不是么?”

    “这是柳云惜她告诉你的吧?”杨牧云苦笑,“我怎么感觉夫人你现在就像那锦衣卫一样厉害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呢!”紫苏笑着拉住他的手,一脸动情的说道:“自从你离开京城后,你不知我有多担心你,毕竟这是一次孤军深入的征战,我一妇道人家虽然不通军事,也是知道此次出征凶多吉少的......菩萨保佑,夫君你总算平安无恙的回来了。”怔怔的看着他,两行清泪顺着自己清丽的毫无瑕疵的玉颊淌了下来。

    “你看你......”杨牧云伸手揩了一下她玉颊上晶莹的泪珠,不悦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还哭什么?也不嫌晦气。”

    “我是觉得心里委屈,”紫苏哽咽道:“我为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些个日子,你回来了却见都不来见我。”

    “好好好......”杨牧云无奈的说道:“是为夫错了,为夫向你道歉行不行?再不成为夫跪下来向你磕头赔罪了。”说着真的站起身来作势欲跪。

    “我可当不起......”紫苏连忙拉住他,破涕为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夫君这样做不是折煞妾身了么?”

    “这就对了,”杨

    牧云笑着将她一把揽入怀里,“我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夫人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

    “真的么?”紫苏扬起娇巧的下巴,眸子向着他眨了眨,“比起你身边的那位林姑娘,我跟她笑起来谁好看?”

    杨牧云身子一震,脸带异色的笑笑,“夫人的话好生有趣,我与林姑娘不过是偶然在塞北相遇,一路上患难与共,有几次若不是她出手相救的话,为夫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你以为我是在吃你的醋?”紫苏吃吃一笑,眸波流转,“若你迎林姑娘进门的话,我也不会反对的。”

    “真的?”杨牧云讶异的对视着她的眸子说道。

    “那还有假?”紫苏编贝似的玉齿一咬樱唇,伸手在他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心里不龌龊的。”

    杨牧云大声呼痛。

    “你你你......”杨牧云瞪视着他道:“你下手也不轻着点儿,想谋杀亲夫么?”

    “夫君真觉得很疼么?”紫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带着一丝怅然叹道:“男人的疼通常是在身上,而女人的疼却是在心里,比之男人可是要疼得多了。”

    杨牧云怔了怔,默然不语。

    紫苏轻抚他的腰间,一双眸子似欲要滴出水来,柔声说了一句,“还疼么?”

    杨牧云哼了一声,仍旧没有说话。

    “夫君......”紫苏似梦呓般说道:“你说男人为什么可以喜欢很多女人,而女人只能喜欢一个男人?”

    杨牧云:“......”

    “夫君你不要怪我,”紫苏继续说道:“要我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我真有些不舍得呢!我是不是有些太善妒了?”

    杨牧云轻叹一声,抚摸着她柔软如丝缎般的长发说道:“其实我也想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

    “真的?”紫苏眸子一亮。

    杨牧云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家在湖州的乡下,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我爹娘在家务农,相濡以沫的过了大半辈子,互敬互爱,连架都不曾吵过。我还有一个姐姐,她嫁了一个衙门里的捕快,姐夫他老实本分,对姐姐她千依百顺,从未红过脸。那时我就想,如果我能像他们那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那你喜欢过周姐姐么?”紫苏的眸子霎了霎,“为什么在南都的时候你从未跟我提起过她?”

    “我跟她成亲是因为长辈的撮合,”杨牧云说道:“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周家不愿自己的女儿被朝廷召去京城选秀女。”

    “这么说你不喜欢周姐姐了?”紫苏说道:“其实周姐姐人挺不错呀,不得人长得貌美如花,而且还有亿万家财,更难得的是,她不像我这么善妒,她能主动送自己身边的丫鬟给夫君你做妾呢!”

    “可我和她很难像跟你一样,”杨牧云说道:“梦楠无论做什么事都像她的为人一样,很成熟,很理智。她照顾得我很周到,周到的让我感觉不像是他的相公......她没有办法全付身心的去爱一个男人,因为她有周家偌大的家业要去打理。她不能时时陪伴在我身边,所以她让身边的丫鬟服侍我,来代替她的存在。不管我喜不喜欢,梦楠她都是我的娘子,我敬重她,她敬重我,这对我和她之间就已足够。”

    “我明白,”紫苏微颔螓首,“她不但敬重你,还包容你,甚至包容你所喜欢的其她女人。她第一次在南都见我时,就认可了我和你的关系,还送了我一份很厚的见面礼。这种大妇的风度和胸怀我是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谁让你学她了?”杨牧云看着她道:“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任性、率真,特别是你吃我醋的样子,最是可爱了。”

    “讨厌!”紫苏在他胸口轻轻的捶了一拳嗔道,心里却觉得甜甜的。

    “你能吃我醋就说明你心里特别在乎我,”杨牧云说道:“被一个女人歇斯

    底里爱的感觉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够有的。”

    “谁歇斯底里爱你了?”紫苏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真是自恋得可以。”

    杨牧云哈哈一笑,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你虽然不是我第一个妻子,但却是我最爱的夫人,如果能够让我选的话,我会选择天天和你在一起。”

    “你们这些男人啊,天生都是会哄女人的,”紫苏的眸子闪了几下,“把一个女人哄高兴了,转过脸便把这些甜言蜜语拿去哄另外一个女人。”

    “在你眼里我便是如此不堪么?”杨牧云说道:“我跟林姑娘虽一路走来,但却始终以礼相待,从不曾逾矩......”

    “好啦,你不就是想让我说你从没招惹过别的女人,都是她们来撩拨你么?”紫苏睨了他一眼道:“撩拨你的何止一个林姑娘?塞外草原、皇宫大内、甚至苗地,都有你播下的情种吧?哦,对了,絮儿前些日子从南都给我来信了,字里行间提的都是你,哼哼,你这家伙,连我身边的人你都不放过。”

    “没办法,”杨牧云叹了口气,厚着脸皮说道:“谁让你夫君这么招女人喜欢呢?”

    紫苏狠狠瞅着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忽然莞尔一笑,“你既然这么喜欢收女人的心,那你就帮帮我的忙,我院子里的红姑娘绮晴、怜依、芷雪她们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你就大发善心,把她们都收了吧,反正对你来说,女人多多益善。”

    杨牧云的面容僵了一下,抱着紫苏的双臂松开了,向旁退开几步,讪讪道:“夫人你何必开这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紫苏一本正经的说道:“她们几个你也都见过了,无论才艺、姿色,在这满京城里都是屈指可数的。曾有一些达官贵人要花大价钱为她们赎身,都被我顶了回去......”斜了他一眼,“跟了你也不辱没了她们,要知道她们虽自小都待在这院子里,可都是不折不扣的清倌人儿呢......”说罢吃吃笑出声来。

    “夫人,”杨牧云苦着脸道:“你要再这样说的话我就立刻消失,决不敢再见你,大丈夫说到做到。”

    “哟,还大丈夫呢,”紫苏笑道:“不见我也就罢了,连圣文你也不见了么?”

    “圣文?”杨牧云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胖可爱的婴儿样子,脸色变得激动起来,“他......他在你那里还好么?”

    “好,当然好,”紫苏说道:“我就当他是亲生的一样,难道还能亏待了不成?你要不要一起跟我去看看他?”

    “嗯,”杨牧云点了点头,“这么小他的亲生父母和家人都不在了,现在我就是他的父亲,自是要去好好看看他。”

    “那你便跟我来吧。”紫苏嫣然一笑。

    ......

    马车的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毯子,车壁上放着靠垫和褥子,确保马车在行驶的时候也不至于让人在车厢里感到很颠簸。

    孩子的乳母抱着小圣文靠了过来,杨牧云张目看去,几个月不见,孩子又胖了不少,变得越发得可爱了。

    孩子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看向杨牧云,突然咧嘴一笑。

    “夫人,你看孩子笑了,他冲着我笑了......”杨牧云喜不自胜的对紫苏说道。

    “看来他并没有忘记你。”紫苏笑道。

    “那是自然,我是他父亲么。”杨牧云笑着张开双臂要去抱孩子。

    乳母看向紫苏,似乎是在等她发话。

    “我夫君要抱抱孩子,便让他抱抱吧,”紫苏吩咐道:“离开京城这么些日子,他也该跟孩子好好亲热亲热了。”

    ......

    “小圣文,想爹爹了吗?”杨牧云把孩子抱在怀里,忍不住去亲孩子的小脸,“圣文真乖......”

    孩子“咭儿”的笑了。

第五百章 携手归家

    看着孩子可爱讨喜的样子,杨牧云也禁不住乐了。逗弄着孩子胖乎乎的胳膊小手说道:“宝贝,叫爹爹,叫爹爹呀!”

    “孩子还不到半岁呢,哪里会说话?”紫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把孩子抱了过来又递给乳母,“孩子该吃奶了,你等会儿再逗他吧!”

    “你怎么不喂......”杨牧云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紫苏的目光狠狠向自己瞪来,忙闭上嘴,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下,“你看我这嘴,口没遮拦的乱说,真真该打!”

    “你该打的又何止这张嘴?”紫苏轻叹一声,眸子流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意味。

    她这样子颇让杨牧云感到有些心疼,自南都时这位名极一时的花魁就嫁给了自己,大概也有半年了吧,自己却从未......杨牧云默默的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低语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夫君要是真有什么隐疾的话妾身可以延名医给你诊治......”紫苏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真不能为夫君你生下一男半女,妾身也认命了。”自从跟这个可爱的婴孩相处了一段时间,紫苏心里母爱泛滥,很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可跟杨牧云自成亲以来,他一直没能跟自己圆房,一个还是黄花少女的少妇如何能够生育自己的子女呢?

    “......”杨牧云的脸登时涨成了紫猪肝色,什么意思,当你夫君不能跟你尽一个男人的人事么?你男人若不是因为练功,不早就要了你的身子?

    紫苏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以为自己的话让他生了难堪,便拉住他的手柔声道:“是妾身的话说重了么?夫君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有病医病就是了......就算真的治不好,我们已经收养了一个孩子,等悉心养大了,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分别。”

    若是旁的女子,自小在一个较为封闭的环境中长大,不知男女之事,还可以用几句话糊弄过去。可紫苏从小就生长在这烟花场所,耳濡目染之下,对男欢女爱又怎能不知?

    看着她一脸黯然幽怨的神色,杨牧云不自然的笑笑,出言安慰她道:“夫人说哪里话来,你夫君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凑过去在她耳畔低语道:“我只是想再等两年,等夫人你的身子长开了,变得跟那柳云惜一样成熟,我们再行房不迟......”

    紫苏听了不禁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说道:“先前是借口练什么功来推脱,现在又拿我来取笑,我不如柳姐姐么?”说着挺直了身子,胸脯饱满,身材纤细,再加上她那艳绝人寰的容颜,能让每一个男人的眼珠子都瞪出来。

    “你们两人一南一北,均是人间绝色,无论相貌才艺,都是不分轩轾,”杨牧云笑道:“你比她年轻,她比你成熟......等再过两年,你有了她那一份成熟的风韵,她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过你的了。”

    “你看上她了,是不是?”紫苏目光盯着他问道。

    “怎么会?”杨牧云被她说的眼皮子一跳,忙道:

    “她可是郕王殿下心仪的女人。”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敢与他过于亲近的,是么?”紫苏又问。

    “夫人你真是......”杨牧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跟她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跟宁公子之间也走得很近,可我从来都没说过什么,以己度人,你应该相信我的话才对。”

    “也是,”紫苏凝视了他片刻,才移开目光说道:“我要是柳姐姐的话,怎么会抛下一位王爷,去欣赏你这样一个五品的小官呢?”

    听她这样说,杨牧云方松了一口气,跟漂亮的女人面前解释自己跟另一个同样漂亮的女人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关系的话题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柳姐姐跟我说你昨日回来后去跟郕王殿下喝酒了?”紫苏话音一转道。

    “嗯,”杨牧云点点头,“郕王殿下不过是想感谢我在庐州时对他的相救之恩罢了。”

    “那他没有跟你说别的什么吗?”

    “没有,”对于朱祁钰在酒桌上的话杨牧云并不想透露出来,“殿下只是跟我叙说一下在南都时的旧事罢了,这你也是知道的......对了,他还说要跟我再比试一次投壶呢!”

    “那你跟他比试投壶的时候,要不要那位公主殿下在一旁看着呢?”紫苏乜着眼促狭笑道。

    杨牧云心突地一跳,连连摆手道:“夫人,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就因为公主的事,我才被皇上贬出了御前,到现在都还没翻过身来呢!”

    “看来你心里还是有些明白的,知道什么人可以亲近,什么人必须敬而远之,”紫苏轻笑一声,“我还认为你真的以为自己有当驸马的命呢!”

    “夫人说笑了,”杨牧云叹道:“皇上没有治我的罪,便已是皇恩浩荡了,我若再不知好歹,别说丢官罢职,就是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也该挪一挪位置了。”

    “你能想通这些,说明这一趟出征就没有白跑,”紫苏说道:“还有,你跟郕王之间最好也不要来往了。”

    “这是为什么?”杨牧云不解。

    “夫君是读书人,中过秀才、举人,学贯古今,难道没有听说过‘冯唐已老,李广难封’的典故么?”

    “夫人是想提点我什么呢?”

    “夫君是个聪明人,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透?”紫苏眨了眨秀眸,唇角微微翘起说道:“飞将军李广骑射武功俱佳,一生大小上百战,威名远播,却总是不能封侯赐爵,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广为人刚直粗犷,得罪朝中同僚甚多,他们在皇帝面前对他颇多诋毁,因此使其郁郁不得志......”

    “非也,”紫苏微摇螓首,“汉武帝乃一代名主,识人甚明,又岂能是朝中宵小几句诋毁的话便将一大将之才给抹杀掉的?再说了,李广的弟弟李蔡、儿子李敢不都被汉武帝封侯了么?论武功征战,他们可并不比李广更强。”

    “这......”杨牧云被她给问住了,一时语塞

    “因为在景帝平定七国之乱时,李广私下接受了梁王刘武的印绶,”紫苏说道:“作为皇帝的臣子,他暗地里结交诸侯王,是犯了大忌。”

    杨牧云身子一震。

    “做臣子的只能效忠一人,那就是当今皇帝,”紫苏目光看着他继续说道:“梁王刘武觊觎皇位,已然为皇帝所忌,李广却与他眉来眼去,置当今皇帝于何地,所以他一辈子没能受封,是一点儿也不冤的。”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杨牧云迎着她的目光说道:“我若想以后的仕途走得顺畅些,就必须与郕王殿下划清界限。”

    “还有,你不能再跟公主纠缠不清了,”紫苏神色凝重的说道:“义父他老人家这些日子在太后跟前为你填了不少好话,就是想着让太后去影响皇上,能够重新重用你,你......你就少让人操些心吧!”

    “金公公和夫人恩情,我不知该怎样报答?”杨牧云长叹一声说道。

    “你跟我还见外么?”紫苏幽幽道:“之前在扬州清水潭镇,你救了义父他一命,这个好他老人家一直记着。又因着我跟你的关系,他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帮你......毕竟你好了,我也会过得好,难道不是么?”

    “对,”杨牧云握住紫苏的手,动情的说道:“为了你,我不会再意气用事了......就算我不能让你过上风光的日子,也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了牵连。”

    “好了,不说这些了,”紫苏嫣然一笑,“我们现在该走了。”

    “去哪里?见你义父么?”杨牧云问道。

    “我义父在宫里当差,哪儿有功夫见你?”紫苏笑道:“你都已回到京城了,难道就不想归家么?”

    “家?是去?萝院么?”

    “看你,就惦记着风月场了?”紫苏白了他一眼,“出去这么些个日子,连自己的住处都忘记了不成?”

    “你是说宝巷胡同的那个小院?”

    “不是那儿还能是哪儿,”紫苏没好气的说道:“我就不能跟你一同回去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牧云讪讪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那儿怎样了,你还带着孩子,天这么冷,真怕你们住不惯。”

    “我没那么娇弱,”紫苏说道:“你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么?”

    “愿意,愿意......”杨牧云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

    马车轧过长街,向鸣玉坊的宝巷胡同行去。

    杨牧云和紫苏在车内说着话,突然感觉马车一顿,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紫苏秀眉一蹙,掀开车帘问道。

    “姑娘,”车夫马鞭遥指前方,“前边好像出乱子了......”

    “哦?”杨牧云也探出身子向前看去,果见前方乱成一团。

第五百零一章 闹市风波

    一群官兵正与人厮打,现场一阵鸡飞狗跳。

    杨牧云从那群官兵的号衣看去,不禁吃了一惊,这是一群大同镇兵。京城里出现大同镇兵,当真让人匪夷所思,而这些大同镇兵竟然还在这里闹事。而与他们对峙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军卒,领头的人杨牧云看起来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居然是中城兵马司的常副指挥。想当初他刚来京城,与蒙古使节团发生冲突,便是被这位常副指挥押送的刑部。

    “你们胆敢顽抗,难道想要造反么?”常副指挥向那群大同镇兵大声喊道。

    “不过是吃了几杯酒而已,”其中一位军官模样的人乜着眼看向常副指挥,“大爷我忘带了银子,过几天还给店家便了,怎么就连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都给惊动来了?”

    “大人,您可别听他们胡说,”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跌跌撞撞的来到常副指挥身边,指着那群大同镇兵说道:“他们一进来便要这要那,吃完了抹抹嘴便走,根本不提给钱的事,小的不过多问了几句,就被他们一通好打,他们说这都是朝廷欠他们的......”

    “奶奶的,你还敢恶人先告状......”军官脸色一变,正待上前,立时被几名中城兵马司的人持刀阻住。

    “干什么?”军官乜着眼睛叫道:“在老子面前动刀子?也不称称你们自己的斤两?别说你们这几个虾兵蟹将,就算是鞑子老子也斩得多了,还不给老子滚一边去!”

    “这可是天子脚下,”常副指挥沉着脸说道:“还容不得你们这些外镇的人在这里放肆!”

    “怎么着?”那军官狞笑一声,“想跟咱爷们练练?那好哇,你们一起上,若是能打得过我们,老子二话不说,拍拍屁股任你们处置。若是不敢,就自己割了卵子入宫去吧!”说罢一众大同镇兵便哄笑起来。

    “不是老子夸口,”那军官大声笑道:“就老子手下的兵,一个打你们十个,不服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中城兵马司的官兵人人脸上变色,目光一齐向常副指挥身上聚去。

    这群大同镇兵不过三四十人,而常副指挥所带的人马过百。可这群边镇来的骄兵根本不惧,在他们眼里,这群京城里的巡检兵不过银样镴枪头,人再多又济得甚事?

    常副指挥脸阴沉得黑如锅底,如果此时示弱的话,自己在这京城也就不用混了,当下一挥手,大喝了一声,“拿人!”

    中城兵马司早就憋不住劲儿了,挥舞着刀枪冲了上去。

    “呛呛——”大同镇兵也纷纷拔出腰间的挎刀,迎了上去。

    “乒乒乓乓——”双方混战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赶紧远远避开。

    这群大同镇兵果然悍勇,人数虽少,与那群中城兵马司的兵丁打斗并不落下风,反而压得对方节节后退。不大会儿功夫,便有十多人伤在这群大同镇兵的刀下。

    眼看要有越来越多的人

    血洒当场,忽然有一个人影飞身跃入正在激斗的双方人群中......“砰——”一名大同镇兵被突如其来的这人一拳打倒在地,兵马司的人立刻扑上前将他摁住。

    其余的大同镇兵吃了一惊,舍下对阵的中城兵马司官兵,纷纷举刀向那人身上招呼过去。那人如穿花蝴蝶般在众大同镇兵中穿梭来去,左一拳,右一脚,“哎唷、啊呀......”呼痛怪叫之声不绝,兵刃撒了一地,有七八人在顷刻之间被击倒,而对方的衣袂都未被刀锋扫到一片。

    那军官喝骂一声,举刀冲上前去,舞动着手腕向那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狂劈。十几刀过去,没有卷到对方一根发丝。那军官心头微震,刀势一窒,对方便欺近前来,不由一惊,正要举刀奋力砍去,陡觉臂弯和腰间一麻,浑身力道顿失,紧接着腿弯似乎被什么给戳中了,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歪向一边。等他被人拽起来时,脖颈间已多了几把明晃晃的刀锋。

    一见头儿被人拿住,其余的大同镇官兵大惊,纷纷举刀冲上前来。

    “站住——”那人舌绽春雷,将一众持刀的悍卒喝立当地。

    “让他们把刀放下!”那人目光转向被拿住的军官。

    军官瞪视着他咬牙不语。

    “不说的话,你死,他们也活不成!”那人的目光比刀锋还要锐利,话音中满带杀气。

    军官脸上肌肉抖了几抖,终于长出一口气说道:“兄弟们,把刀都放下了......”

    “铛啷啷——”刀掷了一地,中城兵马司的人这才上前将他们一一绑缚起来。

    常副指挥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襟,上前抱拳一礼道:“多谢阁下出手......”眼睛蓦然睁得老大,“你......你不是兵部武库清吏司的杨主事么?”他面前的人正是杨牧云,第一次与相见时他报的身份是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因此常副指挥以杨主事相称。

    “常副指挥,我们又见面了。”杨牧云微微一笑还礼道。正待交代几句抽身,忽见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豁喇——”让至两边,一队兵马开了过来。

    众人举目看去,当先两人头戴凤翅盔,一身山文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甚是威武,后面跟着一群魁梧彪悍的将卒。

    被缚军官一见那二人,眼睛一亮,扯开嗓子叫道:“石将军,小石将军,快来救救属下呀......”

    马上全身披挂的人正是石亨和石彪叔侄俩。

    石彪一见他,眉头一皱,大声说道:“张鹏,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他们欺负属下,还打伤了咱大同镇的人,您一定要替小的们做主哇......”说得声泪俱下。

    “住口!”一名中城兵马司的士卒抽了他一鞭子,喝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在此叫嚣!”

    “本官乃大同都督佥事石亨......”石亨在马上一抱拳,向

    着常副指挥朗声说道,目光瞥见一旁站立的杨牧云,惊讶道:“杨千总,你也在呀!”在塞外时于谦和杨洪临时授杨牧云千总之职,在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石亨还以当时军阶相称。

    “石将军,好久不见了。”杨牧云微微一笑,向他拱了拱手。

    “本官方才还和侄儿谈论你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与你相见了......”石亨的目光又瞥向张鹏等人,“这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一说么?”

    “我也只是比石将军先到片刻而已,”杨牧云淡淡的说道:“见他们大打出手,恐出人命,因此便多管了一回闲事,制止他们继续相殴罢了。”

    “杨千总这闲事管得妙啊!”石彪阴阳怪气的说道:“咱们好歹也是在塞外与鞑子的刀光箭雨一路拼杀过来的,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可倒好,拳脚净往昔日在战场上相扶相携的兄弟们身上招呼了,你这哪儿是管闲事,简直是拉偏架呐......”

    “小石将军这话差矣,”杨牧云眉尖微微一挑说道:“须知这里是京师,不是边镇,是处处讲规矩的地方,一个不好,便会遗人话柄。小石将军能走到今日也是不易,万不可被底下人给拖累了呀!”

    “哦?你倒说说,我的这些手下究竟犯了何事?”石彪马鞭遥指张鹏等人说道。

    “他们聚众生事,又打伤了我的手下多人,”常副指挥插口说道:“还不该拿办么?”

    石彪冷笑一声,“你们人多,他们人少,如何聚众生事?莫不是你觉得我们这些在边关跟鞑子浴血奋战的将士好欺负不成?”

    “你......”常副指挥气极之下一时语塞。

    杨牧云伸手止住了他,对石彪说道:“杨某也京城当过差,颇知京城里的法度。外镇兵马入京,如非应差,是不能随身携带兵刃的。而他们在茶楼酒肆闲逛,也须臾刀不离身,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声音微顿了一下笑道:“要是被言官御史风闻了此事,在御前奏上一本,对两位石将军可是大大不利呀!”

    “杨千总说的不错,他们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石亨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他们如有得罪,本官便在这里替他们赔礼了。”说着向常副指挥抱拳一礼。

    常副指挥见他军阶颇高,不敢托大,连忙还礼。

    “是我等疏于管教,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石亨继续道:“本官这就带他们回去,重重责罚。”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一群大同镇兵上前准备脱去张鹏他们身上的绑缚。

    “慢着,”常副指挥面沉似水,“他们寻衅滋事,打伤我手下多人,石将军如何能轻言一语带过?”

    “双方都有损伤,”石彪忍不住说道:“你们又打又抓,这还不够么?你还待怎样?”

    “这里不是大同,是京城,”常副指挥目光扫过围观的百姓,“须知人言可畏,在这里犯了事,牵涉的可就不仅仅是军法了。”

第五百零二章 姐弟重逢

    “那你想如何?”石彪手按刀柄,面色不善,沉声道:“你一小小兵马司副指挥,莫非还想处置我们大同镇的人?”

    “不敢,”常副指挥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五城兵马司维持的是京城治安,并未处置人犯的权力......不过,下官虽然无权处置他们,但有人可以处置他们,下官可以将他们押送五军都督府处置,这也不算坏了朝廷的法制。”

    “你......”石彪按捺不住,正欲拔刀,却被石亨伸手死死摁住。

    “常副指挥所言不差,”石亨微微笑道:“本官正欲往五军都督府一趟,不如将他们交予本官,本官将他们带去发落。”

    “职责所在,不敢劳烦,”常副指挥看起来丝毫不想给他面子,“下官作为当事人,是一定要过去做个证的,还有我这些部下,他们当中有多人受伤,也需去那里鉴定一下。”

    “也好,”石亨面色不变,“那我们便一起同行吧?”目光转向杨牧云,“杨千总也要同去么?”

    “我还有事,便不与石将军一起了,”杨牧云侧目瞥了一眼常副指挥,“若常副指挥需要本官去做个见证的话,请派人知会一声,本官决不推辞。”向着常副指挥拱了拱手,转过身子踏步而去。

    ......

    马车轧过街道,发出辚辚的声响。车厢内,一对少年夫妇在小声说着话儿。

    “夫君,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紫苏看着他道:“是后悔刚才出手了么?”

    杨牧云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种情况是迫的人不得不出手啊,双方真刀真枪的大打起来,顷刻之间便会出人命,如果那样事情就真闹大了......”深吸一口气,又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彻底得罪了石家叔侄俩,他们可是成国公的人。我本不受成国公待见,又横出这么一件事端,往后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

    “那怎么办?”紫苏俏脸带着忧色握住他的手道:“不如我去求一求义父,看他有没有办法托人把你调到别处去?”

    杨牧云拍拍她的纤手,展颜一笑说道:“内官结交外臣,乃是朝廷大忌,你义父好不容易从南都调回京师,又做了内官监总管,你就不要再麻烦他老人家了。我这人吉人自有天相,江湖上的风险,朝堂上的暗箭,塞外战场的拼杀,我不都过来了么?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紫苏看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是不让自己担心,只得幽然一叹,不好再说什么。

    ......

    林媚儿静静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目送那辆马车远去,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冷一飞悄然无声的来到她身边,默默不语。

    直到马车消失在前方拐角处,林媚儿仍然没有移动脚步。

    “你若舍不得他,不妨追上去。”冷一飞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追上去又能如何?”林媚儿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依旧目视前方,“他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他什么人?我有什么理由追上去?”

    “既然你心里已下了决定,又何必割舍不下?”冷一飞说道:“你原本就该明白,一旦入了京,就该会面对什么?”

    “可我已经面对了,”林媚儿幽幽叹了口气,“却还是割舍不下,有些东西已经深植在了心里,不是那么轻轻易易的就能放下的。”缓缓侧过脸来看向冷一飞,“师兄,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离开京师。”

    冷一飞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跟他的事也请你不要告诉师父,”林媚儿继续说道:“另外,还请你帮我询问一下师父,看最近有没有需要去外面办的差事,离京城越远越好,最好一连几年都不用回京。”

    “你是想离他越远越好,对吧?”冷一飞双眉微锁,“你想用这种方式忘记他?”

    “我只是想试试,”林媚儿淡淡笑了笑,“要完全忘记他或许不可能,但时间一长,总有一些心里的东西会变淡的。”

    冷一飞吁了一口气,看着她道

    :“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我如果继续留在京城的话才是真的折磨自己,”林媚儿的目光又转向前方马车消失的地方,眸子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想见又不能见,见了只能徒增尴尬,不如远远的避开。”

    “那好,”冷一飞道:“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师父那里我去说。”

    “谢谢师兄......”林媚儿眼帘低垂,神色有些黯然。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冷一飞一向冷漠的脸庞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去哪里,我陪你。”

    “不用,”林媚儿微微摇头,“我已不需要师兄你的照顾了。”

    “你爱他已深,想走出来恐怕很不容易。”冷一飞提醒道。

    “你怕我想不开?”林媚儿与他的目光略一对视,便转向一边,“多谢师兄关心了,我还不至于像你想得那样......”纤腰一摆,人已在数丈之外,晃得几晃,便隐没在茫茫的人海中。

    冷一飞的眼眯了起来,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师妹,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他。”

    ————————————

    马车到了宝巷胡同口的时候,杨牧云吃惊得睁大了眼,胡同里进进出出拉木料砖瓦泥灰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工匠确凿无疑的告诉他人,里面有一座宅邸正在修建。

    “这巷子里面并没有居住什么大户人家呀?”杨牧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清楚的记得,这胡同里居住的都是寻常住户,要说官嘛,则只有自己。

    “难道新到任的京官搬了进来?不会,刚来的官儿有谁会这样大张旗鼓?”杨牧云思索道:“莫非是哪个朝廷勋爵相中了这里,要圈建新的宅邸?”

    杨牧云当下叫停了马车,拉住一个工匠问道:“请问这是哪位大官人要搬来这里么?”

    那人的回答让杨牧云大吃一惊,“不瞒您说,这是杨大人家扩大宅院呢!”

    “哪个杨大人?”

    “就是一直在胡同最里面住的那个杨大人呀,”那个工匠显然心情颇好,不免与他多唠了几句,“杨大人把周围的几户民居都买了下来,院墙要打通,大门也需修缮,因为临近过年,赏了我们两倍的工钱呢!”

    看着那工匠兴高采烈的坐上拉木料砖瓦的车驰向胡同里,杨牧云呆呆的愣在了当地,“这是谁要这么做?是黛羽么?不会。是......”他的目光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紫苏。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紫苏冲着他嫣然含笑,“破土建宅这样的大事还轮不到我操心。”

    “是梦楠。”杨牧云恍然,向着胡同里快步走去。

    ......

    杨牧云原来居住的小院在胡同的最里面,本来甚是清静,现在却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里面连着好几户人家的院墙都扒开了,连同胡同里窄路对面的房舍,也被掀翻了重建,现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其中有一人正在那里指挥,相貌甚是熟稔,杨牧云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周府的管事冯全么?”

    冯全这时也看见了他,满脸堆笑的上前打躬作揖,“姑爷,您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杨牧云伸手指了指所看到的景象。

    “这是小姐吩咐的,”冯全笑道:“姑爷住的地方实在太小太简陋了,小姐便让小的重新修整一下......”

    “可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呀,”杨牧云脸上变色,“梦楠呢?她在哪里?”

    冯全还未说话,就见一名相貌极为俏丽的少女袅娜着纤细的娇躯向这边走了过来。

    “老爷,您回来了,”说话的正是素月,只见她穿一身崭新的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缎面小袄,乌黑的秀发挽了一个桃心髻。目光瞥处,见紫苏也步态轻盈的走了过来,不禁怔了一怔,向她福了一礼,“紫......二夫人,您也来了。”

    “嗯,”紫苏微颔螓首,问道:“周姐姐呢?她在哪里?”

    素月没有回她

    的话,却对杨牧云道:“老爷,请您随我来。”说罢转过身向一处敞开门的小院行去。杨牧云携紫苏跟在她的后面。

    “梦楠呢?她在干什么?”杨牧云问道。

    “小姐正在待客,”素月头也不回的说道:“特让婢子出来看看老爷到了没有。”

    “哦,什么客人?莫非我也认识?”

    “不但认识,跟老爷你还很熟呢!”素月侧过脸狡黠的一笑。

    “唔......”杨牧云的脑筋开始转动起来,刚跨入院门,只听有人叫了一声,“小舅舅......”

    杨牧云一愕,抬眼看去,一个浓眉大眼,年龄和自己相若的少年迎了过来。

    “文广,是你?”杨牧云又惊又喜。

    胡文广拉着他激动的道:“小舅舅,果然是你,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不等杨牧云说话,便转向后面的厅房大声喊道:“娘,舅母,小舅舅回来了......”

    “姐姐也来了?”杨牧云惊讶道。

    “嗯,”胡文广使劲点了一下头,“我跟娘一起来的......”拉着杨牧云的衣袖说道:“小舅舅你是刚上完朝回来的么?怎么没有穿官服?”

    杨牧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这位憨头憨脑的大外甥一眼瞅见了紫苏,不由呆住了,“这位姐姐......生得好美,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说的紫苏噗哧一笑,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你胡说什么呢,”杨牧云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瞪着他道:“还不快叫舅母,什么姐姐的没上没下......”

    “啊?”胡文广方缓过神来,目光兀自落在紫苏身上没有移开,“她......她莫非是小舅舅你新近娶的二舅母?”连忙作躬打揖,“外甥文广见过二舅母......”

    “真看不出么?你还有这么大一个外甥,”紫苏睨了杨牧云一眼,对胡文广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几人正说着话,厅房的门帘掀开了,几个女子走了出来。

    杨牧云凝目看去,周梦楠陪着一位年约三十开外的妇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黛羽和宁馨。

    “姐姐——”他激动得向那妇人喊了一声。她正是杨牧云的姐姐杨兰。

    “果然是你,小云子。”杨兰也激动起来,快步上前拉住杨牧云左看右看,眼中噙着泪花,“你长高了,也瘦了,变黑了。”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杨牧云的脸庞。

    “姐姐,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傻小子,姐姐就不能来看你呀?”

    “爹娘他们还好么?”

    “好、好......”杨兰说道:“他们的身体都好着呢,只是都心里记挂着你,让姐姐我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杨牧云的声音哽住了,嘴唇哆嗦了片刻说道:“弟弟不孝,不能回去奉养二老。”

    “不妨事的,”杨兰一摆手,“只要你在这里好好的,爹娘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姐姐,相公,”周梦楠在旁说道:“外面冷,还是进屋里说话吧!”

    “嗯,”杨兰用手帕沫沫眼角的泪痕,一眼瞥见杨牧云身旁的紫苏,不由怔了怔,“这位小娘子是......”

    “这位紫苏妹妹,是相公在南都时纳进门的......”周梦楠笑着在旁解释,又对紫苏说道:“紫苏妹妹,这是相公的亲姐姐,赶快过来见礼。”

    “紫苏拜见姐姐。”紫苏向着杨兰盈盈一礼。

    “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免了,”杨兰看了一眼杨牧云,“你这小子,才当上官儿没多久便急着给自己的媳妇儿房里拉姐妹了。”说的杨牧云和紫苏脸上俱各一红。

    “只要多个人照顾相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周梦楠赶紧打圆场。

    “你呀,也是前世修来的,”杨兰嘴上依旧不饶人,“娶了个这么大度的媳妇。”

第五百零三章 仁寿宫语

    紫苏听了一张雪白如玉的俏脸微微有些泛青。杨牧云连忙说道:“姐,您远道而来,也不知会弟弟一声,不然的话我还能迎一迎你呢!”

    “哎哟,这可不敢当,”杨兰嘴角微撇说道:“你现在可跟以前不同了,我怎么还敢劳你的大驾呀!”

    “看姐姐你说的,真让做弟弟的无地自容了,”杨牧云干笑两声,“您好不容易来趟京城,我一定找个好地方好好的给您接风洗尘。”

    “何必那么破费?”杨兰看向周梦楠说道:“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就行了,在外面反而让人感到不惯。”

    “相公,”周梦楠笑着对杨牧云道:“妾身一切都安排好了,保准让姐姐她满意。”

    “哦,那就好,”杨牧云点点头,眼看着她们回往屋里,便拉住紫苏的手,也欲跟过去,“哎唷......”他的手被紫苏狠狠掐了一下,忍不住呼痛。

    “怎么了?”杨兰回过头问道。

    “没事,没事,”杨牧云忙把手拢到袖子里笑道:“我见到姐姐心里一时高兴,没看清脚下的路......差点儿把脚给崴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杨兰瞄了弟弟一眼,与周梦楠一起回返了厅里。

    “你进去吧,”紫苏绷着脸睨了他一眼道:“我回去了。”说罢便欲转身。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杨牧云赶紧拉住她,“我姐姐大老远的从湖州来了,你不陪陪她怎么行?”

    “谁是你夫人?”紫苏看了看兀自晃动的棉布帘子,“你夫人不是陪你姐姐进去了么,还拉着我做什么?”

    “夫人生气了?”杨牧云笑着说道:“你有什么气只管冲着我便是,千万不要在姐姐面前失了礼数。”

    “妾身怎敢生杨大人您的气呀?”紫苏哼了一声说道:“反正你姐姐横竖看不上我,她身边又有周姐姐作陪,我还过去讨那没趣干什么?”

    “夫人......”杨牧云叹了口气,跺了跺脚说道:“也罢,你既不愿去,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了。”

    “什么?”紫苏一双明丽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惊讶道:“里面坐的可是你亲姐姐,你哪里能够撇下她?我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妾室,万不可因为我伤了你们姐弟俩的和气。”

    “谁说你是个没名没分的妾室了?你可是我杨牧云明媒正娶的妻子,”杨牧云一脸郑重的看着她道:“你可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沈云沈大人保的大媒,全南镇抚司的弟兄们看着我以正妻之礼娶你过的门,何来没名没分?”伸手拍拍她的香肩,“别再说什么妾室的丧气话,我不爱听。”

    “可是妾身并没有见过夫君家中长辈......”紫苏心中一暖,语音缓和了下来,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这不就见着了,”杨牧云笑笑说道:“我姐姐虽说话尖酸刻薄了些,可其实人再厚道不过,可能是第一次见你吧,她还不太习惯。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呢,有什么我替你挡着就是了。”

    “可她要是问起我的身份来,我怎么说?”紫苏眨着一双秀眸向杨牧云问道。

    “你就说你爹是当朝宰相,你娘是一品诰命夫人......”

    紫苏“噗哧”一声笑了,乜了他一眼道:“有你这么胡乱编排的么?”

    “怎么让你有面子就怎么说呗,”杨牧云笑道:“反正我姐姐她也不知道你的底细,要编就编个大的。”

    “去你的......”紫苏举起粉拳捶了他一下,眸中满是笑意。

    “我们进去吧,”杨牧云拉住她的手,“要是让人出来催就不好看了。”

    “嗯。”紫苏微颔螓首,任他拉着手进了厅堂。

    ————————————

    这日散朝后,朱祁镇在谨身殿正跟几名大臣议

    事,有一小太监进来禀报说太后身体偶感不适。朱祁镇事母甚孝,听了后便打发那几位大臣回去,自己由小太监引着匆匆向仁寿宫而来。

    一入仁寿宫,朱祁镇跨过高高的门槛,直奔太后寝殿。

    寝殿内,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弥漫得屋内异香扑鼻,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直欲照出人影。转过屏风,朱祁镇不禁一愣,孙太后坐在一张红木凤椅上正和一位年约四十的宫装贵妇聊着什么,看她那言笑晏晏的样子,不像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皇上,你来了。”孙太后看见皇帝进来了,身子略略坐直了些。

    “皇上......”那位宫装贵妇也向朱祁镇打了个招呼。

    “吴太妃也来了,”朱祁镇向那宫装贵妇微倾了一下身子,转向孙太后,“朕听说太后身子有恙,便赶紧过来了......太医可曾来看过?是什么病?”

    “这些奴才,总是大惊小怪,”孙太后笑着微微摇首,看了一眼吴太妃道:“哀家不过感到有些胸闷乏力,幸好妹妹过来看我,陪着说了几句话,便感觉好多了。不曾唤太医过来。”

    朱祁镇轻轻松了一口气,说道:“太后,为以防万一,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的好。”

    “哀家真的没有什么,皇上不必忧心,”孙太后目光凝视着朱祁镇,“皇上既然来了,便陪哀家说会儿话,有你在哀家身边,能顶一千个太医呢!”

    “是,太后。”朱祁镇神态恭谨的应道。

    这时吴太妃站起身来,向着孙太后欠了欠身道:“姐姐与皇上聊,那妹妹便告退了。”

    “你那么急着走做什么?”孙太后冲她笑道:“陪哀家和皇上再多聊会儿。”

    “妹妹已经叨扰姐姐许久了,”吴太妃笑着看了一眼皇帝,“姐姐一定跟皇上有很多的体己的话要说,妹妹又怎能如此的不识趣......”说着又向朱祁镇招呼一声,转身便去了。

    看着吴太妃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朱祁镇方收回目光向孙太后说道:“太妃她一向深居简出的,今日怎么有暇到太后这里来了?”

    “自先帝和太皇太后先后仙逝后,这宫里还有几个老人?见一面也是少一面了......”孙太后看着他道:“皇上,坐吧!”

    “谢太后。”朱祁镇说着在一张红木凤椅上坐了下来。

    “皇上这么急急的过来,一定渴了饿了,”孙太后高声说道:“来人,上茶,把点心糕饼也端上来。”

    “是,太后。”一名红袍老监忙招呼宫女太监上茶水点心。

    朝会后朱祁镇便没怎么用膳,又跟几名大臣在谨身殿议事议了半天,一听太后不舒服便赶了过来,也真是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想伸手去抓块点心来吃,看看一旁立的太监宫女,犹豫了一下,掸了掸衣袍,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孙太后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对那些太监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需要你们伺候你们再上来。”待他们都退下去后,转向皇帝道:“皇上,这里就剩下咱们娘儿俩,你也不必拘着了。”

    “嗯......”朱祁镇没等太后的话音完全落下,便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抓.asxs.心,边吃边喝起来。

    看着皇帝狼吞虎咽的样子,孙太后有些欢喜,也感到有些心疼,“皇上,你勤于政事是好的,可也不能不顾着点儿自己的龙体,偌大的江山社稷还需要你来担呢!”

    朱祁镇没有说话,把一大块点心塞入口中,嚼了几下便吞下肚去,又咕咚喝了几口茶水,方掏出一块手帕抹了抹嘴角。

    “这些奴才是怎么侍候皇上的?”孙太后有些忿忿的道:“回头哀家把他们都撤了,换上一些老成点儿的......”

    “太后误会了,”朱祁镇笑着说道:“是朕下旨在朕议事时不让他们打扰的,朕故意空着肚子来,就觉着

    太后这里肯定有好吃的东西,果不其然,当真是大快朵颐!只有在太后这里,朕才能变得洒脱些。”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顽皮,”孙太后笑道:“觉着好吃就多吃点儿,这松子百合酥、桂花蜜制蒸糕都是你爱吃的。”

    “太后知道朕今日一定会来么?”朱祁镇一笑,“准备的点心竟然都是朕爱吃的。”

    “皇上就是不来,哀家也一直准备着这些点心,”孙太后的眸子似乎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说起来皇上或许会不信,无论你是做太子的时候,还是当上了皇帝,哀家这里日日备着你喜欢吃的点心,就是希望皇上您过来能够吃到......”鼻子一酸,泪水溢出了眼眶。

    “朕相信,朕相信......”朱祁镇忙把手帕递过去给她擦泪,“都是朕不孝,本应该经常过来陪陪太后的,现在却让太后伤心了。”

    “皇上日理万机,哀家怎好让皇上时时过来,”孙太后叹道:“不过看着皇上这么辛苦,我这做娘的心里很不好受,要知道,先帝在世时都没有你这么劳累。”

    “父皇英明神武,朕就是夙兴夜寐,也难及先帝之万一,”朱祁镇说道:“祖宗的基业既然落在了朕身上,朕实在也不敢稍有懈怠啊!”

    “皇上勤于政事,哀家无话可说,”孙太后道:“可皇后及后宫嫔妃那里,皇上也不能冷落了,我大明江山也需要有人替你打理下去不是?”

    孙太后的话让朱祁镇笑了,“太后说的是,周妃那里快生了,好几个太医看过了都说是个皇子,到时她真诞下一个麟儿,朕就把他放在太后这里养着,说不定到时太后一喜欢呀,把朕都给忘到脑后去了。”

    “看你,都是快当爹的人了,还没个正样,”孙太后目光闪烁的说道:“想当初太祖皇帝膝下共有二十六个皇子,到了太宗皇帝时只有三个,再到了你父皇就只有你和祁钰两兄弟了......”

    “朕明白太后您的意思,”朱祁镇笑着安慰她道:“朕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说不定会像太祖一样也生他二十多个皇子,那时今儿这个来请安,明儿那个来请安,太后这里可就热闹了。”

    “胡闹,”孙太后轻轻叱了一句,嘴角一翘笑道:“好了,皇上你也别竟哄哀家开心了,你如果还有政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也没什么大事,”朱祁镇笑嘻嘻的说道:“朕还是在这里多陪太后一会儿吧,朕也有好长时间没在太后您这儿好好坐坐了。”

    “随你,随你,”孙太后一高兴,兴致也高了起来,“你若有闲暇的话,也多去周妃那里坐坐,好让她安心待产,方才吴太妃她也问起周妃了呢!”

    “哦?”朱祁镇目光一闪,“太妃到太后您这里来,应该不是单单询问周妃待产的事吧?”

    “看来皇上是真大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了呢?”孙太后喟叹一声,目光看着他道:“哀家本想晚些时候再向皇上提起,但既然皇上问了,哀家现在就说了吧!”微顿了顿,缓缓道:“吴太妃她这次来是向哀家说的是祁钰的事儿。”

    “祁钰?他怎么了?”朱祁镇淡淡的问道。

    “皇上,”孙太后一脸庄重的说道:“先帝崩逝后,就留下你和祁钰两人,当时太皇太后觉得皇上年幼,就把祁钰留在了京城,而没有去外地就藩。如今皇上大了,已经亲政,而且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子嗣,祁钰他也就再没有留在京城的理由......”

    “朕并没有说要撵祁钰出京呀?”朱祁镇平静的说道。

    “可我大明藩王不能留京,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孙太后说道:“况且祁钰他已成年,也是该分封外地了。吴太妃是祁钰的生母,自然要为她的儿子打算。”

    “她是想请太后求朕把祁钰留在京城?”朱祁镇皱了皱眉。

    “不,”孙太后微微摇头,“她是聪明人,是不会求皇上破坏祖制的。”

第五百零四章 家庭聚会

    “那她想替祁钰求什么呢?”朱祁镇目光炯炯的问道。

    “做娘的,哪一个不是为子孙计长远的?”孙太后微微笑道:“祁钰一旦藩封,子子孙孙便要在那里繁衍了,因此挑一个好的封地至关重要......”目光与皇帝对视了一下,“皇上要是站在她的立场,会把祁钰的封地选在哪儿呢?”

    “太后有何意见?”朱祁镇没有直接回答。

    “哀家问的是皇上,皇上却把球又踢回哀家这里了,”孙太后一笑,正容道:“封地的事儿哀家也问过吴太妃,她说江南各府不错,除了南都之外,杭州苏州可都是极为富庶的州府。”

    “她倒是替祁钰打得好盘算,”朱祁镇笑了笑,“江南可是朝廷的财赋重地,朝廷一半以上的赋税可都是出自南直隶和浙江,苏杭那可是天堂一般的所在,祁钰要真是封到了那里,比待在京城还要快活呢!”

    “怎么,皇上同意了么?”孙太后道。

    朱祁镇不置可否,沉吟了一下说道:“自太祖武皇帝以来,我大明宗室藩封之王多矣。太后可曾听过有谁封到了南直隶和浙江?”

    孙太后一怔,思索了片刻说道:“那还倒真没有,太祖一脉二十多个皇子,封国不是在北方便是在荆楚一带,太宗只有三子,除却汉王造反作乱藩国被废除外,赵王被封在在河南彰德府。你父皇九个弟弟除了早夭的之外,封地倒大多在南方,不过都在江西和湖广两省......”

    “太后以为历代先祖为何不将自己的子孙封在东南形胜之地呢?”朱祁镇紧接着问道。

    “这......”孙太后摇摇头,“朝堂上的大事,哀家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知晓?”

    “太后,”朱祁镇目光看着她道:“非是朕刻薄,朕就祁钰这么一个弟弟,是不是苛待他的。南直隶和浙江是朝廷的经济命脉,拱卫京都,是名副其实的畿内之地,其财政和赋税必须牢牢控制在朝廷手里,只要这两省乱不起来,我大明就稳如泰山。”

    “你是怕祁钰会在那里作乱?”孙太后脸上微微变色。

    “那倒不至于,”朱祁镇淡淡笑道:“不过封一个藩王过去,毕竟对那里政令的施行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微顿了一下续道:“太后放心,朕就这么一个弟弟,一定会封他一个好去处,觉不会把丢到一个蛮荒的地方。”

    “皇上是仁厚之君,哀家有什么不放心的?”孙太后微微颔首道:“其实吴太妃她也知道皇上不可能把苏杭之地封给祁钰,就又提了一句其实湖州也不错......湖州应该是归浙江管吧?看来也只能作罢了。”

    “湖州?”朱祁镇目光一闪。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么?”孙太后见皇帝的脸色有些异样,不禁问道。

    “没什么,”朱祁镇淡然一笑,“一说起湖州,朕便想起一个人来。”

    “哦?是谁?”皇帝的话也勾起了孙太后的兴趣。

    这个人太后也是知道的......”

    朱祁镇的话还未说完,孙太后面容一动,打断他的话道:“皇上莫非说的是他么?”

    “看来太后也记起来了。”朱祁镇下巴轻点说道。

    孙太后一阵沉默,两人之间热络的氛围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那个人......已经回京了么?”好半晌孙太后才开口问道。

    “嗯。”朱祁镇颔首道。

    “这个人倒是命大,”孙太后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府军前卫五千人大部折在了塞北,而他居然回了来。”

    “看来他还是挺有本事的。”朱祁镇说道。

    “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回来了,皇上打算怎么用他呢?”

    “朕......”朱祁镇话还未出口就见孙太后的脸色有些怪异,话音一转道:“太后认为该怎么用他呢?”

    “这哀家可就不知道了,”孙太后悠悠道:“朝廷的规制后宫是不能干预政事的,如何用这个人皇上看着办吧!”

    “他还年轻,朕觉得还是让他在下面多磨炼磨炼的好。”朱祁镇试探着说道。

    “皇上能这样认为,哀家甚感欣慰,”孙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些,“熙媛把她的毓景宫都折腾成一个道观了,这事皇上可知道?”

    “熙媛她还年幼,有些小孩心性,”朱祁镇说道:“朕让皇后多加教导也就是了。”

    “皇上说的倒轻松,”孙太后轻轻哼了一声,“自打她那次和杨牧云胡闹回来后,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可有何改观?”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声调也微微抬高了些,“一个堂堂大明的长公主,为了一个男人,竟然闹到要出家当姑子的地步,这要传出去,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我皇家?”

    “太后教训的是,”朱祁镇听得头都大了起来,“朕一定对熙媛严加管教。”又加了一句,“不会让她跟杨牧云再有所接触。”

    “皇上......”孙太后长长吐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复杂,“他救过熙媛和祁钰,他的夫人也救过你,也算是对我皇家有恩......你做事也不要太过了,要是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实在有损天颜。”

    “朕明白,”朱祁镇安慰她道:“朕会把握分寸,太后敬请宽心。”

    “嗯......”孙太后望了他一眼道:“皇上政事缠身,哀家也累了,就不留皇上了。”

    朱祁镇站起身来,向着孙太后恭恭敬敬一礼,“太后敬请安歇,儿臣退下了。”

    ————————————

    “阿嚏——”杨牧云重重打了个打喷嚏,感觉到一阵寒意,把身上的衣衫捂紧了些。

    “怎么了,夫君你不舒服么?”紫苏关心的问道。

    “唔,我没事,”杨牧云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可能这一段日子奔波的有些累了,突然闲下来有

    些不自在罢了。”

    外面天色已暗,厅中已掌上了灯,杨牧云和杨兰、周梦楠、紫苏围坐一桌一起用晚饭,胡文广坐在杨牧云的下首相陪,素月、宁馨、黛羽站在一旁侍候。厅内四角都扣上了火盆,还是抵不住外面的寒气渗进来,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墙体单薄,而且没有地龙。在房舍和院子没有整修好前,只能暂时在这里凑合了。

    晚饭还算丰盛,看来周梦楠是让人精心准备的:炸糕、肉松香葱花卷、酱香肘子、糖醋炸鱼、干丝清炒牛肉脯、麻油凉拌熏肉丝、枣熬粳米粥......席间,众人言笑晏晏,一派祥和气氛。

    看着杨牧云害冷的样子,胡文广赶紧斟了一杯酒端给他,“小舅舅,喝杯酒暖暖身子。”

    杨牧云点点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还没把酒杯放回桌上,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我看你是受了些寒气,”杨兰睇了他一眼道:“还是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吧!”话音刚落,素月、宁馨、黛羽便将盛好的粥一起端到了杨牧云面前,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俱各俏脸一红,默默退至一旁。

    “弟弟你可真有福气,”杨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服侍你,真是羡煞他人了。”

    “哪里哪里......姐姐说笑了。”杨牧云讪讪的道。

    杨兰没再调侃他,转向周梦楠道:“这寒冬腊月的,京城比起湖州来可冷得多了。弟妹你在原来那个大宅子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折腾到这边来?”

    “姐姐不知,”周梦楠笑着说道:“那所大宅子是暂居别人的,主人家年底回来了,要收回宅子,没办法,我也只得张罗着搬到这里了。家里的箱笼家具多,一个小院腾不下,便把周围的十几户人家的院子都盘了下来,待院墙打通,房屋整好后,就有个样子了。”

    周梦楠的话说得杨牧云心突地一跳,抬头看向她道:“你圈了十几户人家的院子?弄那么大阵仗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相公且请安心,”周梦楠面色淡然的说道:“这周围的房舍屋院妾身早在几个月前就盘下来了,住户百姓也都安置到了他处,不会给相公你添什么麻烦的。”

    “娘子一番好心,恐我无福消受啊!”杨牧云叹道:“你要想我过得太平,为人处世还是低调些好,原先那个小院我住着就蛮舒适的......”

    “相公的话甚是,”周梦楠一笑,“不过到年底了,不说京城里的高官勋贵人家,就连皇宫也在大张旗鼓的修葺呢!我们这儿的这点子阵仗等闲人也看不到眼里......”微顿一下继续说道:“相公原先住的那间小院只相公和黛羽两人住着还可以,姐姐和文广来了如何安置?再者说了,相公您现在是官居正五品,行走官场,免不了同僚之间往来,你总不能让人来咱家连个奉茶待客的地儿都没有吧?”

    “对,弟妹说的对,”不等杨牧云答话杨兰便插口道:“梦楠这么替你着想,还落了你一通不是,连姐姐我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呢!”

第五百零五章 不欢而散

    看着姐姐如此护着梦楠,杨牧云摇头苦笑。

    “夫君为人不好铺张,”紫苏浅浅一笑开口说道:“其实京里面像夫君这样的五品官儿比比皆是,有些住的地方还不比他原先的小院强呢!甚至一些刚到任不久的京官找不到住处,还租房住呢!梦楠姐姐要是把宅子建得阔了,被一些心眼儿窄的言官御史看得眼红,回来在皇上那里参夫君一本,那可是大大不妙了。”

    “妹妹提醒的是呢!”周梦楠也是一笑说道:“回来姐姐我自会吩咐下去,扩建的宅院勿须太大,四五进院子也就可以了。”

    “就是,”杨兰瞥了一眼杨牧云道:“梦楠自小当家做主惯了,办事稳当得很,岂能拿捏不住分寸?小云子,你切不可听她人挑唆,扰了你和梦楠之间的夫妻情分。”

    紫苏听了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纤手一紧,却是被杨牧云伸手握住了。

    “瞧姐姐你说的,”杨牧云笑道:“都是一家人,哪儿能说出两家话来。紫苏和梦楠都是为我着想,弟弟我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杨兰不去看他,目光转向胡文广道:“文广呐,你看你小舅舅,功成名就,又有娇妻美妾在旁,简直过得就像神仙一样的日子,可比你小子强太多了。”

    “母亲说的是,”胡文广神态恭谨的说道:“小舅舅文武双全,自小便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文广自是远远不及。”

    杨兰唇角翘起,向着杨牧云微微一笑说道:“小云子,我和你姐夫就文广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姐夫不过是衙门里的一个捕快,没什么大出息,教不了你外甥什么,姐姐我见识又短,不能把他一直拘在湖州乡下,你看可不可以把文广他放在你这儿,兴许你能把他带得出息些。”

    “姐姐要把文广留在京城?”杨牧云一怔,“可您和姐夫只文广一个独子,您把他留在我这儿,姐夫他愿意么?”

    “又不是充军发配,文广如能留在京城和你一块儿,你姐夫高兴还来不及呢!”杨兰兴致颇高的看着弟弟,“你若觉得这个外甥还不算太蠢笨,可堪造就,就是留在身边当个小厮姐姐也高兴。”

    “这......”杨牧云有些犹豫,现在自己的处境并不太好,皇上将自己冷落在一边不闻不问,自己在这武官系统颇受排挤,不知未来会怎样,这个时候让文广跟着自己万一受到牵累怎么办?

    “怎么,弟弟你可是有什么难处么?”杨兰略带失望的问道。

    “姐姐误会了,”周梦楠笑着说道:“相公只是怕把文广安置得低了,姐姐姐夫面上须不好看。”

    “这个却是不妨,”杨兰展颜道:“我说过,只要能将文广留在这儿,就是做个看门的小厮姐姐我也没意见。”

    “看姐姐你说的......”周梦楠抿嘴笑道:“文广在我和相公这里,自当倾心照顾,姐姐怎能说出这样没气力的话来?这不是让我和相公难堪么?”

    “这么说你们是答应了?”杨兰喜道:“文广,快过来拜谢你舅舅和舅母。”

    “甥儿谢舅舅和舅母提携。”胡文广向着杨牧云和周梦楠恭敬一礼。

    “自家人何必这样客气?”周梦楠眸子一霎向着杨兰笑道:“相公他来京不久,很多事还不熟悉。要给文广谋个合适的差事,恐怕得等一段日子了......要不这样,让文广先到我这里来做个管事,等相公他那里觑好了机会,再让文广过去,姐姐看如何?”又加了一句,“这月银比其他管事要高一倍。”

    “好好好,”杨兰眉开眼笑的说道:“反正文广我是交给你们了,你们夫妻俩也不会亏待了他去......”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厅内的人闻听一怔。紫苏站起身来,门帘一掀,奶妈黄氏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冲了进来,一脸惊惶的对紫苏说道:“姑娘,小公子他一直啼哭个不停,不知道是怎么了?”

    “哦,让我看看。”紫苏说着将襁褓中的婴孩接了过来,说也奇怪,刚才还哇哇啼哭,小脸涨

    得通红的婴孩一见紫苏马上安静了下来。

    “宝贝,是想我了么?”紫苏抱着他摇了摇,轻声软语的说了一句,婴孩“咭儿”的笑出声来。

    “看来奴婢是真的不中用了,”奶妈黄氏面带惭色,“奴婢怎么哄都哄不住,小公子一见了姑娘,就立刻不哭了。”

    婴孩可爱的样子吸引了厅内所有人的目光,杨兰走上来摸摸婴孩的小手,问道:“这孩子真是可爱,叫什么名字?”

    “圣文......杨圣文。”紫苏头也没抬说道。

    “啊?”杨兰一愕,她是知道杨家下一辈是圣字辈的,弟弟跟周梦楠是在今年四月份成的亲,迄今不到八个月,是不可能生下孩子的。而和紫苏成亲还在梦楠的后面,又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了孩子?

    “这......这是小舅舅的孩子么?”胡文广忍不住问道。

    “闭嘴!”杨兰脸色一寒叱道。

    “姐姐不知,”周梦楠在一旁解释道:“那日相公和紫苏妹妹在路上打跑了一个拐带婴儿的女贼,救下了这个孩子,后又找不到孩子的生父生母,便收养了他,杨圣文这个名字还是相公给取的呢!”

    “哦,原来是这样......”杨兰恍然。

    “两位姐姐,”紫苏抱着圣文向杨兰和周梦楠略欠了欠身子,“孩子看起来有些不适,妹妹得带他回去了,不能再陪两位姐姐,还请不要见怪。”

    “那你路上慢点儿,我就不送了......”杨兰和她客气了两句,见杨牧云陪在紫苏身侧一齐向门口走去,便问:“小云子,你......”

    “我送她回去。”杨牧云截住了她的话头道:“梦楠,你好好照顾一下我姐姐。”

    ......

    待两人的身影没入落下的门帘,杨兰方坐回了椅中,看了一眼周梦楠道:“弟妹,这个紫苏是何来历,她是怎么和我弟弟搅在一起的?”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呢,”周梦楠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跟相公成亲了没几日他便去了南都,听说他和紫苏是在那里认识的......”

    “那她是怎么过的门?”杨兰又问,“我弟弟他没跟你提过这事么?”

    “相公带她来见我时他们俩已成过亲了,”周梦楠眸子带着些许落寞,“我为了打理父亲的产业,不得不东奔西走,很少陪在相公他身边......我看得出,相公是很喜欢她的。”

    “那是当然,男人都喜欢长得俏的,”杨兰“嗤”了一声,“你看她长得那个娇媚的模样,别说男人,就是我见了也觉得身子发酥呢!”狠狠的瞪了胡文广一眼,“你个没出息的,一直盯着人家看,难道不知道她是你小舅舅的女人么?”

    胡文广脸一红,忙低下头去。

    “不长进的东西,还不快给我出去。”杨兰双眉一拧斥道。

    ......

    待胡文广出去后,杨兰转向周梦楠道:“你老实告诉我,我弟弟是不是一直跟那个紫苏在一起,就没在你房里待过。”

    周梦楠登时脸红得跟抹了胭脂一样,垂下螓首默然不语。

    “我就知道......”杨兰有些忿忿然,“那小子一定是被她给迷住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数落他,刚当上官儿便做出这等宠妾灭妻的事......”

    “姐姐,”周梦楠抬起头,踌躇了片刻说道:“其实相公跟紫苏妹妹她根本就没行过周公之礼,他们并没有夫妻之实......姐姐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紫苏妹妹她行走举止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已婚妇人,而是跟我一样都还是处子之身。”

    “你说什么......”杨兰惊讶的张大了嘴,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当真不知?”周梦楠看了她一眼道:“相公说他在练一种武功,不能亲近女色,否则会功力全失。”

    “这个......倒真没听他说过,”杨兰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喃喃道:“自小他就在湖州府学读书,他怎么学的武功,跟谁学的武功,我们家里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目光瞄了一眼周梦楠,“他......真的没有碰过你?”

    周梦楠微摇螓首,眸光向素月、宁馨、黛羽逐一扫去,“她们也都给相公侍过寝,可相公并没有跟她们行过男女之事。”

    “唔......”杨兰也向她们逐一看去,这些少女个比个的水灵,个比个的娇艳,一个男人跟这样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明艳少女躺在一张床上竟然什么都没做,那就真让人匪夷所思了。

    “弟弟他不会真的有什么内疾吧?”杨兰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念头。

    ————————————

    马车轧过铺着青石板的街道,发出吱吱的声响。

    杨圣文在紫苏的怀里晃着晃着就睡着了,看着孩子睡得甜甜的,紫苏的唇角挂起了一抹笑意,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放在厚厚的绒垫上。

    杨牧云看着她,突然说道:“是你让奶娘把孩子弄哭抱进来,好使你脱身的,是吧?”

    “你看出来了,”紫苏抬起头嫣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夫君你。”

    “你又何必要这样?”杨牧云叹了口气。

    “那我要怎样呀?”紫苏眸波一转,“等你们一家人用完晚饭,然后让你姐姐开口下逐客令,好把我灰头土脸的赶走,是么?”

    “我姐姐怎会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紫苏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一进门她就对我冷嘲热讽,我为什么要受她的气?”

    “我姐姐她第一次见你,可能你们之间有些不习惯罢了。”杨牧云的声音尽量放得很平缓。

    “我想依着你,”紫苏眸中莹然有了泪光,“尽量平平和和的陪你吃完这顿饭,可是......可是我没忍住。”话音刚落便低低的啜泣起来。

    杨牧云默默的伸出手揩掉滚落到她玉颊上的泪珠,将她轻轻拥到自己怀里。

    紫苏香肩耸动,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却被他的双臂给箍紧了。

    “孩子在这里呢,”紫苏提醒他道:“你要干嘛?赶快放开我。”

    “不管我姐姐承不承认,你都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杨牧云说道:“你在家里的位置跟梦楠是一样的,绝不是什么妾室。”

    “你就会拿甜言蜜语来哄我,”紫苏佯怒,“哄完了好赶紧回去,是不是?”

    “谁说我要回去了,”杨牧云一笑,在她耳畔低语道:“今晚呀,我就住在你那里不走了。”

    “你敢?”紫苏乜了他一眼,“你姐姐好不容易来趟京城,你却撇下她跟我走了,小心她用唾沫星子把你淹死!”

    “你夫君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杨牧云在她莹白润滑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我说过了,有什么我替你受着。”

    紫苏脸红红的像喝醉了酒一样,贝齿咬了咬樱唇,一双眸子睇着他道:“你......今晚当真要陪我?”

    “嗯!”杨牧云很认真的点了下头。

    “跟我做真正的夫妻么?”紫苏鼓起勇气问了这关键的一句。

    “......”杨牧云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你还是要躲避么?”紫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解答,微感失望道:“你想躲避到什么时候?”声音中带着一丝幽怨。

    杨牧云下巴垂到她的香肩上,脸和她如玉般柔滑的脸颊贴在一起,“这一次出征,我经历了很多生生死死,曾一度认为自己回不来了,上天保佑,我又回到了京城,还能见到你,和你相拥,简直跟做梦一样。”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第五百零六章 浓情蜜意

    杨牧云默默解开了自己的衣衫,脊背和肩膊上凹凹凸凸的布满了伤疤。

    “呀,怎么会......”紫苏瞪大了眸子,一双纤柔的玉手缓缓的抚摸了过去,两行清泪顺着玉颊淌了下来,“早知道你要受这么多罪,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思羽姐姐为你求的这个机会真真害死人了。”

    “思羽她是一番好意,”杨牧云叹息着穿上了衣衫,“男人么,想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条路本就很不好走。比起很多再也不能回来的将士,你夫君我要幸运得多了。”

    “你回来了,朝廷对你有什么安排?”紫苏大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问道。

    “没有,”杨牧云摇摇头,“我去了一趟中军都督府,那里的经历官让我每天去那里点个卯,并未说上面派给我什么差事。”

    “那太好了,”紫苏喜道:“看来朝廷无暇过问府军前卫的事,至于点不点卯的,倒无关紧要,趁这个机会你就在我这里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吧。”

    “我这都是皮外伤,无关大碍。”杨牧云说道:“我当时就想,如果朝廷仍不派我一件具体的差事,让我继续赋闲的话,我就回一趟老家,见见我的父母,毕竟他们年纪大了,我有些放心不下......”

    “雷擂在宣武门前寻到你的时候,你就是想着离开京城,是么?”紫苏问道。

    “嗯,”杨牧云微点下巴,“不成想姐姐带着文广来京了,想让文广留下来跟着我......”喟叹一声,“我怎好将现在的境遇说给姐姐听,让她平白替我担心?”

    “梦楠姐姐倒挺急智,把事情揽了过来,也省却了你的难处,”紫苏一笑,看着他道:“你那个外甥胡文广,看起来跟你一般大呢!”

    “唔......我爹娘在我姐姐嫁人后才有了我,”杨牧云解释道:“文广与我同岁,从小我便跟他一起玩,一起读书。不过他这人读书不大成,姐夫只是衙门里的一名捕快头儿,姐姐不想文广再像姐夫一样,便让他来投奔我......”看了她一眼,话音一转说道:“姐姐她并不是针对你,我爹爹和姐夫都没有纳过妾,母亲在生下姐姐后一连十多年都无所出,那时她劝爹爹纳妾,爹爹执意不肯......姐姐见我娶了你也没知会家里一声,有些看不惯,只是想训斥我,不想却连带你受了委屈。”

    “这么说你姐姐是替你的原配娘子鸣不平了,”紫苏浅浅一笑,“听夫君这么一说,我心里现在是一点儿也没有怨气了呢!不过公公他始终待婆婆如一,让人感到好生敬重。”

    “夫人,”杨牧云握住她的手道:“我姐姐她说话虽尖厉了些,但人却再厚道不过,她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我心里明白,”紫苏深深凝望着他道:“只要你待我好,我什么都不会在乎的。”

    “夫人......”

    “夫君......”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

    “大人也真是,丟下俺一人

    不声不响的就跑了。”莫不语牢骚满腹的牵着两匹马走在京城夜晚的街道上,瞪大了眼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要从里面寻摸出杨牧云的影子。

    他早上起来后,便发现杨牧云不见了,问那对老夫妇,他们懵懵懂懂的是一问三不知。

    “大人难道去五军都督府了?”莫不语想起杨牧云说过每天需要去那里点卯的事。他便牵着两匹马直奔那里。

    一个小小的校尉守门的侍卫如何肯放他进去,就连他的问话也是爱搭不理的。惹得莫不语憋了一肚子火,差点儿没跟他们打起来。想起杨牧云对他的告诫,便生生的忍了下来。

    在五军都督府门前碰了钉子,他想起杨牧云跟兵部侍郎于谦关系不错。“或许大人他去了兵部呢!”一想到此他牵着马便又奔向兵部。

    兵部离五军都督府也不远,中间就隔了一条正阳门大街,宗人府后面便是。可不巧的是,于谦不在兵部,据衙门口的守卫说于大人进宫见皇上去了。

    这样的结果一下子让这个粗豪的汉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办好。自小他跟胞兄莫不言游荡江湖,所有事都由哥哥做主。跟了杨牧云后,一切以他马首是瞻,从未有过自己想法。

    “大人他究竟去了哪里?”他捧着自己硕大的脑袋苦苦思索,猛然一拍脑壳,“之前听宁公子他说过,大人的住所好像在城西鸣玉坊的宝巷胡同,他不会是回自己家了吧?”他振奋起精神,一路打听着向城西而去。待快走到宝巷胡同时,天已全黑。

    借着街角朦胧的灯光,他隐然看见胡同口站着一个人,身形纤细,风姿绰约。

    “这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好熟悉呀!”莫不语心中一动,牵着马儿向那人走了过去,待走近了,恰好那人转过脸来。

    “林姑娘......”莫不语失声叫道,面前的人正是林媚儿。

    林媚儿似乎也没想到是他,微怔了一下。

    “林姑娘,大人他是不是在里面?”莫不语开口问道。

    林媚儿摇摇头,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林姑娘你......”莫不语话还未说完,林媚儿人已在十余丈之外,身影晃了几晃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林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语挠挠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跟大人他吵架了?”待他正准备进入胡同口时,一辆马车自胡同里驶了出来,几乎撞上了他。

    他连忙闪至一边,待马车驶远了还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老侯,你慢着点儿,姑娘、姑爷和小公子都在车上,要是撞着了人,看姑娘怎么惩治你......”

    莫不语愣了一下,浑没在意,牵着马儿向胡同里走去。

    ————————————

    “不知小舅舅在京城办公的衙门是什么样?要是能领我去看一看就好了,肯定比爹的捕房要气派得多。”胡文广边走边想,这院里的人对他都很客气,称呼他为胡少爷。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称为少爷。一般这个称谓都是加在官老爷和大户人家的公子头上的。他登时觉得自己比往日要高

    了几分,胸膛高高挺起,连走起路来都有些不一样了。

    他听见院门口有说话声,便走了过去。

    院门外,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汉子牵着两匹马正和司阍在说什么。

    “这个汉子长得好高啊!”胡文广心中暗自惊叹,“爹爹捕房里的那个李二柱在所有捕快中个子最高,块头最大。可跟这汉子比起来,娇小得就跟个娘们儿似的。”

    “胡少爷......”司阍见了他忙满脸堆笑的打招呼。

    “怎么回事呀?”胡文广下巴一扬问道。

    “这位大个汉要找老爷,可老爷他已陪二夫人出去了......”司阍说道。

    “是找小舅舅的?”胡文广一听来了精神,眨巴眨巴眼打量了一下那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你是谁呀?找我小舅舅有什么事?”

    “大人是你小舅舅?”高大魁梧的汉子挠挠脑门道:“俺的大名叫莫不语,是杨牧云杨大人的部下......”

    “你是小舅舅的部下?”胡文广眼睛一亮。

    “昂,怎么了?”看他那一脸激动的样子倒把莫不语给惊着了。

    “那你跟我来吧!”胡文广说道。

    看着这素不相识的少年一脸热情的样子,莫不语摆摆手,“俺是来找大人的,大人要是不在这里,俺就不进去了。”

    “我小舅舅去送我小舅母了,”胡文广解释道:“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你跟我进来耐心等一会儿也就是了。”

    “哦,”莫不语点点头,“可这马?其中有一匹是大人的......”

    “这马好办,”胡文广吩咐司阍,“你去叫个人来,把马牵到后院去好生照看一下。”

    “这......”司阍有些踌躇。

    “这什么这?”胡文广眼一瞪说道:“你没听这位莫爷说么?这两匹马其中有一匹是我小舅舅的,难道你要连人带马拒之门外?”

    “小人不敢,”司阍说道:“要让这位莫爷进来,小人做不了主,还得请夫人示下。”

    “甭那么麻烦了,”莫不语有些不耐烦道:“大人不在的话,俺也不稀罕进去,就在这门口等大人回来就是了。”

    “这怎么行?”胡文广急道:“要是被小舅舅知道把你堵在门外不让进来,不骂死我才怪!”

    ......

    这几人正争执间,周梦楠和杨兰从屋内来到了院门外。

    “这不是莫校尉么?”周梦楠一眼认出了莫不语,在陪杨牧云回到京城时她便知道了丈夫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

    “小人莫不语见过夫人。”莫不语上前向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小人是来找大人的。”

    “你来时没有碰到相公么?”周梦楠看了看他说道:“他坐在一辆马车上,应该刚出了胡同......”

    “难道是那辆马车?”莫不语忽然想起刚进胡同时驰来的一辆马车差点儿撞到自己。

第五百零七章 酒馆夜话

    弥漫着氤氤氲氲水汽与馨香的房中,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木桶,桶中注满了热气腾腾的清水,水面上飘浮着馨香柔嫩的各色花瓣。隆冬时节还能找来这么多其它季节的花瓣,杨牧云不知这是怎么做到的,他现在已舒服得说不出话来,全身暖洋洋的泡在桶中,如浮在云端。

    “每个季节我都会让人采集花瓣,”紫苏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香肩上,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淡玫瑰粉绯红边的纱罗下晶莹剔透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躯体若隐若现,更显得人美似玉。她站在桶边,纤柔的十指按揉着杨牧云的肩窝,柔声细语的说道:“然后放入冰窖内储存起来,这样每一次沐浴的时候便能拿出来浸泡。”

    “这样的感觉可真舒服,”杨牧云微微阖上双目,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完全忘了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了,北方可真冷,塞外的雪一下便没过了膝盖,整日整夜在茫茫雪原上行军,那些日子啊......”长叹一声,似乎有些不堪回首。

    “好在你回来了,”紫苏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身上的疤痕,轻声说道:“不过身上添了一些伤疤而已,要知道很多出塞的将士一生都回不来了。”

    “那倒是,”杨牧云睁开眼,缓缓道:“每打一场仗,我的身周都会布满了尸体......昨天还在你身边欢蹦乱跳,豪言壮语的战友,经过一场征战,便会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息......”紫苏揉按的双手一窒,杨牧云侧过脸,“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紫苏的神情怔了一怔,便又在他身上揉搓起来。

    “我不该给你说这些事情的......”杨牧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你......这次出征,有没有遇见过她?”紫苏迟疑了一下问道。

    “谁?”

    “那个逼你拜堂成亲的鞑子郡主啊,”紫苏的秀眉微微一挑,“别给我说你们没有邂逅过。”

    杨牧云默然。

    “你们真的遇见了?”紫苏的手指一紧,话语中微带醋意。

    “我不但遇见了她,还碰见了她的男人。”杨牧云忙道。

    “哦?”紫苏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他是鞑子大汗的亲弟弟,阿噶多尔济,”杨牧云不带丝毫停顿的说道:“一个郡主,一个殿下,你说谁会更可能跟她走在一起呢?”

    紫苏揉搓他肩头的手指灵动了些,毫无瑕疵的俏脸似笑非笑,“那个叫阿噶多尔济的一定很想杀了你吧?”

    “何止?他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杨牧云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看把你大卸八块也是轻的,应该把你剁成肉酱,”紫苏吃吃一笑,“看你还敢不敢勾搭不相干的女人。”说着狠狠在他肩背上狠狠拧了一下。

    “哎哟,”杨牧云呼了一声痛,“夫人你轻点儿。”

    “怎么,疼啊?”紫苏嘴角轻轻一撇,“我没咬你一口,算是便宜你了。”

    ————————————

    京城咸宜坊一个幽僻的小巷里亮着一抹昏黄的灯光,这是从一个小酒馆里发出来的。

    这个小酒馆很不起眼,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为人很和气,对待每一个客人都很周到,所以他们开的酒馆位置虽然偏僻,但并不乏上门的客人。

    平常他们一般过了酉时就打烊了,可现在一直到了亥时他们还没有关门,因为店里还有一个客人,而这个客人一点儿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这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模样长得异常俊秀,唇红齿白,鼻挺腰细,比巷子里的姑娘还好看。他是在酉时末来的,进来时眉宇深锁,仿佛满怀心事,踱至一个角落里要了一壶酒、两个菜细斟慢饮起来。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中间添了几回酒店主记不清了。这个少年酒量不错,一点儿也没有醉的样子,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店主几次想开口请少年离开,都被他婆娘拦住了。

    “人家肯定是有心事,来这里排遣郁闷,就由着他在这里喝下去吧!”他婆娘如是说。

    “他要在这里喝一晚上,我便要陪他一晚上不成?”店主有些不耐。

    “那又如何,不少了咱酒钱就行,”他婆娘说道:“你要是困了,便去后面休息,我在这里盯着。”女人总是比男人打算精细,知道像这样一个位置偏僻的小酒馆培养一个回头客不容易。

    店主不说话了。

    门帘一挑,一个相貌英挺的青年步入店来。他身穿淡青色儒衫,脚蹬长靴,手摇折扇,举止很是潇洒。

    店主夫妇瞪大了眼,一到了戌时这巷子里便没有了行人,这个时候还能有客人光顾,真是太罕见了。

    “客官......”店主满脸堆笑的迎上去,谁知那青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向角落里的少年走去。

    “师妹你真让我好找。”青年在那少年对面一坐笑道。

    原来那是一位姑娘,店主夫妇对视了一眼,怪不得那模样长得比女人还要俊俏。

    少年理也不理他,拈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慢慢啜着。

    受了对方一个冷脸,那青年也不生气,目光一扫这简陋的酒寮,“刷”的展开手中折扇笑道:“要说喝酒这个地方未免太冷清了些,这样,师兄给你介绍个好地方,你我到那里一醉方休如何?”

    少年仍然没有搭理他,就当他不存在般自斟自饮。

    “怎么,师妹没兴趣么?”青年悠悠道:“我说的是?萝院,那可是京城有名的所在,王孙公子都会去的地方。不但酒好,姑娘也美......”见少年依旧不答话,声调抬高了一些,“如果那个人也在的话,师妹会不会去呢?”

    “咚——”酒杯重重的顿住了桌上,少年目光如电般射在青年的脸上。

    “师妹动心了?”青年一笑,伸手掂起酒壶在顿在桌上的酒杯里斟满了酒,一点儿也不介意酒杯被用过,伸臂过去将酒杯端

    起一饮而尽。唇角一勾,“师妹用过的东西总是有一丝与众不同的香气,让人回味悠长啊!”手中折扇摇了摇,“啧啧”连声。

    “喝完了?”少年瞥了他一眼。

    “嗯。”青年咂咂嘴,仍在回味。

    “喝完就请便吧,”少年冷冷说了一句,“不送!”

    “师妹先不用忙着撵我这当师兄的走,”青年嘻嘻笑道:“先容师兄把话说完......”拉长了语气说道:“你在这里冷冷清清的喝闷酒,那姓杨的可是温香软玉抱满怀,日子过的好不快活呢!”

    “你在我面前提他干什么?”少年脸色一寒。

    “师兄我只是替师妹你抱不平而已,”青年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若不是师妹你,那姓杨的早死在外面了,哪儿还能有今日?他可倒好,一回到京城,便将师妹你抛到脑后,去那烟花之地左拥右抱去了,此人......当真该杀!”

    少年的目光瞪视着他,良久方吐出一口气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师兄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这样,”青年“啪”的一合扇子说道:“为了那个姓杨的男人不值得,只要师妹你说句话,师兄我便去替你把那个姓杨的好好教训一顿。”

    “你?要替我教训他?”少年的一双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唇角一翘,“我倒要听听,你要如何替我教训他?”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悠然道:“师妹不跟我去?萝院看看么?他现在可是与那里最美的姑娘在一起......鸳鸯共浴,风光旖旎呀!”说到最后故意拖长了声调。

    “我没兴趣,”少年的声音很冷淡,“另外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要想找那姓杨的晦气,这就请便,不要扰了我在这里喝酒的兴致。”

    “一个人喝闷酒的滋味可不好,”青年笑道:“师兄我怎忍心丢师妹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待怎样?”少年的目光如霜。

    “师妹不走,师兄在这里陪你好了,”青年又倒了一杯酒,悠悠道:“长夜漫漫,一人在此独斟是很难熬的。”

    “乔子良,”少年直接呼出了他的名字,“你是自己出去呢?还是我把你打出去?”

    “师妹何必动怒?师兄我是一片好心呐!”青年笑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就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嗤——”少年不再答话,出手如风,一支筷子闪电般向青年的面部戳去。

    “笃——”青年手中折扇疾如闪电,夹住了那支筷子。“好些日子不见,师妹的身手是越发的利落了......”乔子良话音未落,另一支筷子已戳至自己胸口。

    “呼——”乔子良身子一侧,筷子贴着自己胸口而过。右手疾探而出,“啪——”的一声抓住了少年左手手腕。

    “放开我!”少年脸色一变,娇叱一声。

    “好不容易抓住了你,我怎舍得放开?”乔子良嬉皮笑脸的说道。

第五百零八章 幽室杀气

    “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林媚儿怒道。

    “师妹你生气的样子真是更好看了。”乔子良嬉皮笑脸的赞道。

    寒光一闪,一根峨嵋刺夹着劲风直刺他的咽喉,又疾又狠。

    “哎呦——”乔子良身子急向后仰,右手仍抓着林媚儿手腕不放。“叮”折扇扇骨封架住了刺来的峨嵋刺,顺势点向林媚儿的手腕。

    林媚儿急忙撤招,峨眉刺反切乔子良右手,逼其不得不撒手。

    乔子良纵身而起,“刷——”的展开折扇,脸上笑意不减,“师妹你何必这样凶巴巴的对待我?我又哪里不如那个杨牧云了?他身边妻妾成群,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师兄,请自重,”林媚儿俏脸生寒,“看在师父的面上,我还不想跟你翻脸,你可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你不已经跟师兄我动手了么?”乔子良笑道:“但是我还是要与你说一句,不论你对我怎样,我都不会跟你翻脸的。”

    林媚儿不理那话茬,瞪着他说道:“你还不走么?”

    “我这做师兄的怎忍心留你一人在此?”乔子良迎着她剑一般的目光,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你不管不问,这也不是做师兄的道理。”

    “我的私事不用你管,”林媚儿踏前一步,亮出了随身携带的峨嵋双刺。“你非逼着我下杀手么?”

    “怎么,我和你多年的同门之情还比不上区区一个外人么?”乔子良手中折扇微摇,脸上笑意依然很浓,“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

    “说完了。”林媚儿嘴里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乔子良微笑不语。

    “你若再不走,我便不再认你这个师兄!”林媚儿冷冷的说道。

    “师妹,”乔子良目光闪烁,“要是让师父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有多痛心呢!”

    “你不用扯上师父她老人家,”林媚儿握着峨眉刺的双手一紧,沉声道:“我数到三,你若还是不离开这间屋子,我便真的出手了。”

    “师妹,我是一番好意。”

    “一......”

    “师妹,我对你是一片真心。”

    “二......”

    “师妹,我......”乔子良话还未说完,林媚儿“三”已出口,人已飞身扑到他面前,手中的峨嵋双刺挑起两道惊艳的亮弧,一道自上而下,一道从右至左,向他的头顶、腰间划去。

    “叮叮——”乔子良手中折扇如旋风般在身前旋转了几个圈子,将林媚儿的杀招一一封挡。

    林媚儿的眸子微眯,身形绕着乔子良越发的快了,手中的峨嵋双刺仿佛化成无数的飞刺,从四面八方向乔子良激射过去......

    在一旁观战的店主夫妇看得眼都花了,两个人影犹如旋风搅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也不知两人已过了多少招。

    两人师出同门

    ,相互都十分熟悉,交起手来一时难分胜负。

    房内劲风鼓荡,桌椅纷纷被掀翻倒地,“啪啦——”杯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店主脸上的肌肉一抖,转向自己的婆娘说道:“你快到后面躲起来,我不叫你就不要出来。”

    “那当家的你呢?”婆娘颤声拉住他的手臂没有放开的意思。

    店主喘了一口气,还未说话。只听“啪——”的一声,两条人影乍分开来。林媚儿飞身回掠,脚下踩出一串凌乱小弧圈,总算是稳住了身形。一丝浅浅的血线自她的唇角溢出,显是受了内伤,但手中的峨嵋双刺却丝毫不颤。

    乔子良并不急于追击,站在原地脸带微笑岿然不动。

    “师妹,”他的目光在林媚儿身上轻轻掠过,开口缓缓说道:“你的功夫其实已经很不差了,所缺的只是厚重的功力而已,想要胜我,还得再多练几年。”

    “你赢了,想怎样?”林媚儿还是不跟他废话,握着峨嵋双刺的手依然很紧。

    “不想怎样,”乔子良的嘴角微微一勾,“只想让你跟我回去,不要再想那个杨牧云了。”

    “我若是不从呢?”林媚儿紧绷着俏脸说道。

    “那你便打赢我,”乔子良潇洒的摇了摇折扇,悠然道:“否则的话就听师兄的。玄鸟卫的规矩一向如此,师妹不会不知道吧?”

    林媚儿俏脸一沉,暗自运行体内气息,但胸中气血翻涌,稍一提气,便感觉经脉紊乱,无法将劲气汇聚于一处。

    “如何?师妹还能战么?”乔子良眉尖一挑笑道。

    林媚儿还未答话,就听到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她不能战,我替他如何?”

    二人的目光循声看去,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灰衣人,扬起一张冷峻的脸,漆黑锐利得如同刀锋一样的眼眸瞪视着乔子良,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气,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冷一飞?”乔子良一愕,折扇刷的一收,“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冷一飞一脸冷然的说道。

    “你想插手我跟师妹之间的事?”乔子良脸色一变。

    “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冷一飞扫了他一眼说道:“只是不想眼看着师妹受人欺负而已。”

    “你是说我欺负她?”乔子良哼了一声道:“她为了杨牧云迟迟不回师父那里复命,我做大师兄的难道不该管管么?”

    “所以你私下里逼迫师妹从你,是么?”冷一飞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作为大师兄的表率?”

    “冷一飞,除了师父,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乔子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那你便打赢我吧!”冷一飞乜了他一眼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按玄鸟卫的规矩,只要你赢了,再摆大师兄的谱不迟。”

    “你......”乔子良的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冷一飞,你别太嚣张,莫以为我乔子良怕了你。”

    “是么?”冷一飞嘴角微微一撇,缓缓朝他踱了一步,“那你便放马过来,让我掂掂你这大师兄的斤两,看是不是只有欺负师妹的本事?”

    “好——”乔子良折扇一展,摆开了架势,“我倒要领教领教冷师弟的本事。”脚步微动。

    “慢!”

    “怎么,冷一飞,你怕了?”乔子良目光一转,哂笑道。

    “顺便提醒你一句,”冷一飞的声音变得跟他的目光一样冷厉,“我冷一飞跟人动手,只分生死,不决输赢。所以,这将是输的一方最后一次跟人比试了。”

    乔子良脚下一窒,脸上的笑意登时僵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弥漫了全身。他看着冷一飞,冷一飞的目光也在盯着他,两人就在那里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乔子良握着扇柄的手心微微冒出了汗,小时候刚入门时,冷一飞的武功是不及自己的,可这人寡言少语,专心武学,变得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他记得不久前有一次,师父让他们两人去取横行辽东的黑白双罴的性命,他们连续追踪了十七个日夜,终于在白山黑水间莫温河畔找到了他们......那是一场很惨烈的战斗,他对白罴,冷一飞对黑罴。一场大战下来,他身披七创,最终斩杀了白罴。黑罴的武功比白罴要高,所以冷一飞对阵要比他吃力得多,他清楚的记得,黑罴十指如刀,戳向冷一飞的胸口,可冷一飞不闪不避,手中刀抹向对方的咽喉......最后两个人都倒下了,黑罴在断气前整个手掌都戳进了冷一飞的胸膛,距离他的心脏只差一分......冷一飞还是活过来了。他杀死了比他武功高的对手,因为他比对方还要拼命。

    在乔子良的印象中,冷一飞每一次都是在搏命,以命相搏让他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强。

    “我也要跟他搏命么?”乔子良知道自己心里在问这句话时,在气势上便已经输了。他长出一口气,缓缓收住了势子说道:“今日天色有些太晚,我改日再领教冷师弟的高招。”

    冷一飞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乔子良身形微动,只见门帘一晃,他人已飘然出了这家酒馆。

    林媚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口血箭吐了出来。

    冷一飞眉头一皱,走上前递给她一颗药丸,“赶快服下去,坐下好好运功......”

    ......

    林媚儿再次睁开眼时感觉好多了,冷一飞站在离她丈许处默默看着她。

    “你......一直在跟着我?”林媚儿问道。

    “我没这个兴趣,”冷一飞说道:“我先回到师父那里发现你一直没来,便出来找你。”

    “你知道乔子良要对我不利?”林媚儿又问。

    “不知道,”冷一飞的答话没有丝毫踌躇,“我只是怕你去做傻事。”

    “我明白了,”林媚儿淡淡一笑,“你怕我登上门去找杨牧云的晦气,对不对?”目光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第五百零九章 锦鸾绣帐

    “你已经十五岁了,”冷一飞看着她道:“也非初入江湖,应该知道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人不该喜欢。”

    “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林媚儿幽幽叹了口气,“我也努力不去想他,可是......可就是忘不了之前和他的种种事情。”

    “所以你就来这里喝闷酒?”冷一飞目光盯着他说道:“如果你还没喝够的话,我陪你喝。”

    林媚儿贝齿咬着樱唇,没有说话。

    “怎么,不欢迎么?”

    “我......我不想喝了。”林媚儿嗫嚅道。

    “那好,”冷一飞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我告诉你一件你可能想知道的事,杨牧云现在?萝院,你要不要去找他?”

    林媚儿摇摇头。

    “那便去师父那里复命吧,”冷一飞说道:“你一直待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嗯,”林媚儿微点了一下螓首,突然向他问道:“冷师兄,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冷一飞身子微晃了一下,脸上迅速滑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异色。数月前,苗地,白果树下,和一名冷艳的苗女意外的邂逅,她和自己一样,使的是弯刀,性子冷若冰霜,难以亲近。他还记得那个苗女的名字——妘玛。他和她一共交手了两次,却没能占一次上风,说也奇怪,一向对人心坚如铁的他却莫名在妘玛面前心软了起来。难道这便是喜欢么?他还记得妘玛临别时对她说的话,“冷一飞,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杀了你。”话语里充满了悲怆与决绝。她不能离开苗地,也不能离开傩神的宫殿,所以她希望冷一飞能够留下来。可他离开了,因为他不属于那里。

    “她还好么?”冷一飞轻叹一声,冷厉的眸子变得有些迷离,林媚儿的一句话搅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绪,久久不能复归平静。

    林媚儿从他变得些许复杂的神情上得到了解答,轻声问道:“师兄你也不能做到忘记么?”

    “有些人和事是不容易被遗忘的,”冷一飞缓缓转过身去,“但再不情愿,也得努力把她忘掉,否则只会让自己痛苦......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我随你去见师父。”

    “好,”冷一飞话锋一转,“店家,这是给你的。”

    “当——”的一声一锭大银落在了柜台上,店主夫妇瞪圆了眼睛,再抬头看时,方才说话的两人已没了踪影,只见棉布门帘微微摆动。

    ————————————

    清新典雅、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卧房里,红烛闪烁着暧昧的烛火,锦鸾绣帐低垂,荡漾着旖旎的春色。

    “你......还要回去,是么?”紫苏盈盈立于帐前,咬着嘴唇睇了杨牧云一眼说道。

    “唔......”杨牧云揉了揉鼻子,看着如玉般的佳人,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说了句,“谁说我要回去了?”

    “你难道不怕你姐姐训斥你?”

    紫苏的眸光凝望着他。

    一股夜风吹过,烛焰霍亮了些,薄如蝉翼的纱罗拂紧了紫苏凹凸有致的躯体,勒出一道道诱人的弧线。

    杨牧云眼都看直了,颔下喉结滚动,吞下一口唾涎,跨步上前,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抄到她腿弯里,娇呼声中,将她横身抱起。

    “我留下陪自己的夫人,天经地义,怕什么训斥?”杨牧云满腔豪气的说道。

    紫苏媚眼如丝,纤柔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抚过,娇声呻吟一声,“冤家,你今晚当真能要了奴家么?”

    “我......”杨牧云喉头咕哝一声,将她放到床上,一脸颓然的坐在床沿重重叹息一声。

    紫苏格格一阵娇笑,坐起来从背后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良辰美景,你叹息什么?”

    一股女儿体香扑鼻而来,杨牧云只觉浑身一阵痒痒,当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升腾起的火焰,叹道:“可惜了夫人的一番精心装扮,你夫君我是无福消受啊!”

    “怎么,还是因为练功么?”紫苏眸波一转幽幽道:“夫君为了练功就一辈子不碰妾身了么?”

    杨牧云脸带歉意的握住紫苏的手,“自成亲以来,你我便聚少离多,我一离开,总是让夫人你为我担惊受怕......为夫对你亏欠良多啊!”

    “夫君是做大事的人,”紫苏心下感动,“怎能一直待在温柔乡里耳鬓厮磨?你我夫妻一体,万不可再说这样见外的话。”

    “虽是如此,可一直没跟夫人你成就夫妻之实,错在为夫。夫人......一直以来让你受委屈了。”

    “夫君说哪里话来,”紫苏安慰他道:“夫君你为朝廷效命,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怎能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嫣然一笑,“你我都还年少,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于一时呢?”

    “夫人能这样想,为夫甚慰,”杨牧云深深凝视着她,“若为夫三年内不能有所建树的话,当辞官归乡,跟夫人你好好过日子,再不作他想......”

    “夫君你未免太急于功成了,”紫苏迎着他的目光说道:“三年?有人居官一辈子不过才是一六七品的小官,而夫君你不到十六岁就已官居五品,已是建树非凡,让大多数为宦者望尘莫及,难道你还想在二十岁之前出将入相么?”反握住他手深深的说道:“夫君你勿须想太多,妾身理解你的心思......我既嫁了你,再不作他想,况且现在有了圣文,夫君一心一意为官便是,妾身相夫教子,绝不相负。”

    “夫人......”杨牧云眼眶湿润,声音哽咽。

    “好了,”紫苏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唇角微微翘起,“男儿有泪不轻弹......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让妾身早些服侍你休息吧!”

    “嗯,夫人先睡,我去吹蜡烛!”

    ......

    帘幕低垂,两人相拥而卧,紫苏身上罩着的那层薄薄的纱罗并未褪下,埋首在杨牧云胸

    前喃喃细语,杨牧云则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低声应答,两人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同榻而眠了,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你管着这一大摊子的事,可还习惯?”杨牧云问道。

    “一直不都是这样么?能有什么不习惯的?”紫苏秀眉轻挑,带着一丝戏谑说道:“我也想把这一大摊子事给撂了,好能整日陪着夫君你,可夫君真愿意那样么?”

    “唔......我只是怕你太忙累着了,”杨牧云岔开话题,“你也应该在外面置一座宅子,这样我来找你也不用非得经过这座院子。”

    “这里不好么?”紫苏抬起娇巧的下巴侧过脸来向他眨眨眼,“莺莺燕燕的到处都是可人的女子,男人不都是喜欢这样的地方么?”

    “我可是你的夫君,不是流连烟花之地的登徒子,”杨牧云伸手在她俏挺的小瑶鼻上一勾,“为夫我替你着想,你却还来取笑我。”

    “我若是真在外面置一座宅子,岂不要跟周姐姐打擂台了?”紫苏笑道:“到时还是让你为难,不像在这里,不会有人上门来罗唣。”

    “你真的打算在这里一辈子么?”杨牧云问道。

    “我不知道,”紫苏缓缓阖上了双眸,“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呢?我想嫁一个老实敦厚的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谁知......”微摇螓首,没再说下去。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会不会就不选择嫁给我了?”

    “或许吧,”紫苏淡淡的说道:“我发过誓,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绝不与人做妾,不成想你从未跟我提过你成过亲的事......”轻轻一叹,“便是后悔却也晚了。”

    杨牧云一怔,默然不语。

    “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家,上辈子欠你的让我这辈子来还你,”紫苏继续说道:“我假装和宁公子好用来气你,谁知你当了真,对他的挑战你应也不应,索性一走了之......”

    “那你当时为什么干脆嫁给宁公子呢?反正他也没有结亲。”杨牧云发出埋藏在心底的疑问。

    “宁公子没有告诉你原因么?”紫苏唇角弯起一个诱人的弧度。

    杨牧云没有答话。

    “看来他不想让你知道,”紫苏笑了笑,“我能嫁给你,是你欠他的。”

    “唔......”杨牧云若有所思,“我要还他人情,还得撮合他一段姻缘才行。”他想起了跟宁公子纠缠不清的朱芷晴,堂堂周王府的郡主能够嫁给一位锦衣卫的副千户么?

    “你可不要多事,”紫苏抬起螓首看向他,一张毫无瑕疵的俏脸似笑非笑,“若你胡来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把你杀了,我可救不了你。”

    “哦......”杨牧云还想再问,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紫苏秀眉一蹙,“这些没规矩的,真不让人轻省。”抬高了声音说道:“是谁?什么事?”

    “姑娘,”外面传来了姚妈妈的声音,“您睡了么?”

第五百一十章 醉香夜语

    “是姚妈妈,”紫苏从床上坐了起来,?萝院外院的大小事都是交给姚妈妈打理的,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她轻易不到自己这里,当下拿起一件衫子披在身上下了床过去开门。

    “什么事,非得大半夜的过来找我?”紫苏脸色不悦的看着一脸惊惶的姚妈妈问道:“是出人命了?还是有人来这里闹事了?”

    “都不是,”姚妈妈头摇得像拨浪鼓,吞吞吐吐说道:“前院来了一个客人,我把院子里的姑娘都给他介绍了个遍,他一个都看不上,指名点姓的要姑娘你过去。”

    “我?”紫苏蹙眉道:“他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么?”

    姚妈妈忐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管这个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点子事就来找我?”紫苏叱道:“这个人分明就是来捣乱的,找人把他打出去便是,还用过来跟我说么?”

    “打不得,打不得......”姚妈妈连连摇头。

    “有什么打不得的?”紫苏不以为然的道:“来我们这里的公侯公子多了去了,什么人没见过?只管找人打发了去便是。”

    “哎呀!姑娘......”姚妈妈跺了跺脚,贴近前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声。

    “有这等事?”紫苏吃惊的瞪大了双眸,侧目往屋内看了一眼。

    “如果要是让人知道他在咱们么院子里......”姚妈妈话还未说完便被紫苏打断,“我明白了,你先去吧,好好招呼他,千万不可怠慢了,一会儿我便过去。”

    “是,姑娘。”姚妈妈欠身一礼,退了下去。

    紫苏关上门,回到房中,点燃了蜡烛,开始穿衣服。

    “你要是出去么?”杨牧云奇怪的坐起来问道。

    紫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是啊,我要去见一位客人,不好好打扮一番怎么成?”

    “什么?”杨牧云腾的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双眼瞪着她道:“你把我丢在这儿,大半夜的去见客人?”

    “很奇怪么?”紫苏没有看他,“客人指名点姓的要我去,我能不过去么?”

    “可......可你不是这里的老板么?而且还是教坊司的女官,怎么还需要你去见客人?”杨牧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紫苏刚说到这儿话音一转,“好了,你也别想太多,我去去就来,你若觉得寂寞,我便叫人来陪你......绮晴、怜依、芷雪她们三个如何?”

    “不......不用,”杨牧云连连摆手,“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好了。”

    紫苏一笑,高声说道:“茗儿、韵儿,快过来帮我梳头更衣。”

    ......

    ?萝院的醉香阁里,坐着一位少年,只见他身着一件湖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交领长衣,腰束一条浅蓝色缀玉腰带,腰带上别了个滚蓝边月白色心形荷包,上面缀着一颗闪亮的青蓝色碧玺珠子做饰扣,脚蹬粉底长靴。他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二三岁,眉清目秀,很是俊俏,一头鸦羽般的乌发用玉冠松松扣住,手握折扇,神态很是潇洒。他旁边站着一位青衣小厮,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公......公子,”青衣小厮说道:“都这么晚了,我们不如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了......”

    “既来之,则安之,你慌什么?”少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说,我不说,又怎会被发现?”

    “可......可要是皇上或太后......”

    “好了,好了,”少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皇兄他忙得很,这几天通宵达旦的在谨身殿召集大臣议事,何曾回过后宫?至于太后,她正忙着拜祖礼佛,把官眷们召来宫中叙话,哪儿有工夫理会我的事?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是,公主,”见少年的眼一瞪,忙结结巴巴的改口,“啊不,公......公子。”

    “哼,真朽木不可雕也,”少年呵叱一声,“如果在人

    前说漏了嘴,当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了。”

    “婢子不敢,”青衣小厮见少年的目光又凶了起来,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忙道:“不,是小的不敢。”

    少年细长的眉毛皱了皱,正待再训斥他几句,忽听环佩叮当,香风拂面,一位艳绝人寰的佳人走了进来。

    紫苏精心妆扮了一番,上着银红色遍地散金缂丝对襟长绸袄,下配浅粉色百褶妆花裙,乌黑的秀发绾成个温婉的弯月鬟,用点翠嵌宝赤金大发钗定住,鬓边再戴一支小巧的累丝含珠金雀钗,钗形双翅平展,微颤抖动,十分灵俏。

    “自打来京还是第一次有客人点我的名字,”紫苏看着那椅中端坐的少年,俏脸似笑非笑,“请问你可是朱公子?”

    少年两眼盯着她没有说话,半晌方惊叹一声,“久闻紫苏姑娘乃南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真名不虚传。”

    “朱公子,”紫苏嘴角含笑,来到少年身边盈盈坐了下来,手摇团扇,“有话请明说,我破例出来见你,贽金可要比这里的头牌高十倍。”

    “紫苏姑娘快人快语,这要价为免太凶了些,”少年笑道:“不过为了南都第一美人,值了。”向身边的青衣小厮递了个眼色。

    青衣小厮恭恭敬敬的端上一个红绒锦盒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一按弹扣,打开了盒盖,里面登时现出璀璨的光芒。

    “这是由极品西域紫晶玉打造的头链,”少年介绍道:“与紫苏姑娘的人间绝色正好相配。”

    紫苏凝目看去,这条打造的极为精致的黄金头链的正中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紫色玉石,通体浓艳纯正,亮色逼人,一看便知是世间罕见的极品。

    “如何?”少年笑道:“这可是昔日西域帖木儿皇宫珍藏之物,跟姑娘的名字同样带一个紫字,可见跟姑娘极为有缘。”

    “朱公子真大手笔,”紫苏嫣然一笑,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盒盖合上,“初次见面便送如此贵重之物,我可是不敢当呢!”

    “首饰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少年看着她笑道:“本公子既然送给了姑娘,便没有收回的道理,紫苏姑娘你就不要推辞了。”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紫苏秀眉一挑,明眸如水,“不知朱公子喜欢什么呢?琴艺?对弈还是字画?”

    “紫苏姑娘多才多艺,本公子素有耳闻,”少年笑道:“琴棋书画本公子均涉猎粗浅,就不在姑娘面前献丑了......”略为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本公子此来是想找一个人。”

    “朱公子所说的这个人难道不是我么?”紫苏笑道:“不知朱公子想要找的是谁?”

    “他姓杨......”

    “哦,”紫苏打断了他的话道:“原来朱公子想要找的人是杨芊芊姑娘,真是好眼力。芊芊姑娘才貌双全,尤其是月下吹箫,让人听之如痴如醉。我这就让人把她叫过来......”

    “不是她。”少年摆摆手。

    “唔,那就是杨菲菲姑娘,菲菲姑娘的舞跳得很是不错,朱公子想欣赏的话......”

    “她们统统不是,”少年有些着急的说道:“我说的那个姓杨的,其实是一个男人。”

    “男人?”紫苏吃惊的眨眨眼,“我这?萝院里都是姑娘家,朱公子要找男人,莫不是来错地方了吧?”

    “够了,”少年气鼓鼓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那个男人是谁?他就在你这里,你别想瞒我。”

    “朱公子若是无理取闹的话,”紫苏的俏脸沉了下来,“我便叫人把你给请出去了。”

    “你敢?”少年腾的站了起来,双目瞪视着她道:“你当真不知我是谁么?南都的贡院门外,京城的皇宫大内,我们见过两次面的,你都忘了吗?”

    “请恕我眼拙,”紫苏板着俏脸站起身来,转过了身去,“朱公子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若是撕破了脸面,大家面上可都不好看了。”

    “你......”少年戟指怒道。

    “哗啦——”门帘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屋里的人立时呆住了。

    紫苏紧走几步,来到那人身边,埋怨道:“你怎么过来了,这里事我都可以帮你解决好,不用你出面的。”

    “我知道,”来人正是杨牧云,他看了一眼紫苏默默说道:“我自己种下的因,理应我出面解决,否则你替我挡得了今天,也挡不了明天。”

    “可是......”

    “没有可是,”杨牧云对她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朱公子说。”

    “嗯。”紫苏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娉娉婷婷的走了出去。

    “你去门外等我,”少年一脸激动,吩咐那个青衣小厮,“我不叫你就不要进来。”

    “是。”

    ......

    屋里就剩了杨牧云跟那少年两人。

    少年咬着嘴唇睇了他一眼,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你没想到我能寻到这里来吧?”

    “你真好本事,居然能出得宫来。”杨牧云叹了口气。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是永清公主朱熙媛。

    “你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朱熙媛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杨牧云默默看着她:“你在宫里,还好么?”

    “我......”朱熙媛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好了,不要哭了,”杨牧云劝慰她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要是让人知道你不在宫里,那可就糟了。”

    “我不要......”朱熙媛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就是为了看你一眼,你却要轰人家走......你知不知道,我一听说北征的兵马几乎在塞外全军覆没,就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天天在三清真君面前祈祷你能够安然归来。听说你回京了,我说不出的高兴,想方设法出宫来见你一面......”

    “你已见到了,便回去吧,”杨牧云说道:“我没事,很好,让公主殿下你操心了。”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朱熙媛眸中带着一抹失望。

    “我要说什么,又能给公主殿下你说什么?”杨牧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那一次带公主殿下你出宫,我便被皇上贬黜了御前,而公主你也被禁锢在宫中勒令带发修行......”

    “是我影响了你的仕途,是么?”朱熙媛的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怆然一笑,“好,杨牧云,算是我朱熙媛连累了你,你不愿见我,我这就走。”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

    “公主......”杨牧云一闪身,拦在了朱熙媛面前。

    “你拦着我干什么?”朱熙媛怒道:“你不是希望我走么?”

    “公主您能听我说几句话么?”杨牧云神色淡然的说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朱熙媛伸手去推他,“我只会给你带来噩运,你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

    这一推杨牧云却纹丝不动。

    “你要欺负我么?”朱熙媛抬起螓首怒视着他,一对粉拳在他胸口擂了起来。

    杨牧云默然不语,任她在自己身上捶打。

    “你欺负我......呜呜......”在他胸口打了几下,朱熙媛终于忍不住,倒在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杨牧云静静的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泣,一言不发。待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方开口道:“公主,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见她止住了哭泣,两眼看着自己,续道:“我出身寒微,而你是金枝玉叶,况且我已有了妻子......你对我好,只会害了我,还害了你自己。”

    “我只想问你一句,”朱熙媛盯着他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看着她灼热的目光,杨牧云沉默片刻说道:“臣内心一直尊敬公主,从不敢越雷池半步,还请公主明鉴。”

第五百一十一章 御前奏对

    “我不想听这些套话,”朱熙媛一拂衣袖,离他远了些,两眼紧盯着他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若我不是公主,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公主的话臣不知如何回答好,”杨牧云苦笑,“臣若说不喜欢,便是对不住公主;若说喜欢,便是大逆不道。”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啰里啰嗦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欠我的......”朱熙媛紧问了一句,“说实话。”

    “臣......臣心里喜欢公主。”杨牧云硬着头皮回答道。

    “你......你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朱熙媛吃惊的看着他,显然她没有料到杨牧云会真的说出来。她逼着对方表白时,心里也着实紧张,怕他会拒绝自己,可杨牧云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时,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因为臣,让公主与皇上,还有和太后不和,臣对不起公主。”杨牧云垂首说道:“是臣让公主受连累了。”

    “你还算有良心,”朱熙媛心中一阵酸楚,珠泪盈眶,“不枉我念你一场。”

    “公主,”杨牧云怕她再哭,忙道:“臣现在已表白了心迹,您赶快回宫吧,要是被人发现您又偷偷出宫到了臣这儿,臣便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嗯,”朱熙媛不像方才那样情绪激烈了,一脸娇羞的瞄了他一眼,“我在这里跟你多待一会儿,好么?”

    “不行!”杨牧云断然拒绝道:“公主私自出宫,已是犯了大忌,这要是被皇上和太后知道了......”加重口气说道:“公主要被禁锢,臣会被拖出去杀头,那就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朱熙媛紧咬樱唇,想说却不知该说什么。

    “来日方长,”杨牧云放缓语气说道:“公主有什么要对臣说的话,以后找个好时机再说好了,现在实不益在臣这里多待。”

    “那好,”朱熙媛眨眨眼说道:“那你送我回去,不然的话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臣遵命!”杨牧云有些无奈的答道。

    ......

    “你疯了,”在醉香阁的一间抱厦里,紫苏瞪视着杨牧云道:“你还要送她回去,还怕你和公主的关系不够尽人皆知么?”

    “我有什么办法?若不送她回去,”杨牧云解释道:“她在这里闹腾起来,别说我,连你也得跟着受牵累下刑部大狱。”

    “这个公主,真真的揪住你不放了,”紫苏忿忿道,乜了杨牧云一眼,“你不会真的喜欢这个黄毛丫头吧?”

    “夫人说笑了。”杨牧云摇摇头,“我怎敢喜欢她。”

    “你们这些个男人,个个口是心非,没一个好东西,”紫苏哼了一声,“你跟她说的话,我可是都听见了,她问你喜不喜欢她,你可是亲口认了的。”

    “这都什么当口了,你还吃的哪门子醋?

    ”杨牧云哭笑不得,跺了跺脚说道:“我不过是暂时哄住她,以为权宜之计,不这样,我怎能劝她回去?”

    “怎么,心虚了?”紫苏的眸子霎了霎,悠悠道:“你们男人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呀?这可是皇上的亲妹子,堂堂大明朝的长公主殿下,你要是能娶了她,便是驸马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那是唾手可得。到那时谁都得高看你一眼。”

    “跟你缠七加八的说不清楚,”杨牧云气呼呼的说道:“公主还未满十三,如何婚配?现在朝中上下都知道我已娶妻,把公主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大明朝皇家的脸面何在?夫人这样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还嫌我烧得不够狠么?”

    看他真的生气了,紫苏噗嗤一笑,柔声说道:“哟,真生气了呢!妾身不过跟夫君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么?”

    杨牧云沉着脸没有说话。

    “妾身是怕夫君你陷进与公主的是非中去,再也不好抽身了,”紫苏轻轻叹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看那个丫头是个性情中人,可不好糊弄呢!夫君现在是拿话把她给哄住了,她要是以你的托词往后跟你纠缠个没完没了,夫君又当如何自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杨牧云没奈何道:“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要哄不好这个祖宗,我现在就得人头落地,连你也得......”长叹一声止住了下面的话。

    “那你送她回去时可要小心,”紫苏俏脸浮现一抹忧色,“现在皇宫各道门户都已上闸了吧,你如何不声不响的把她送进宫内去?”

    “见机行事吧!”杨牧云深吸了一口气,“我会些武功,大不了寻一段巡守薄弱的城墙偷偷带她攀爬进去,尽量不让人发现也就是了。”

    ————————————

    谨身殿内,灯火通明。

    曹鼐、陈循、苗衷、高榖四名内阁大臣口沫横飞的在朱祁镇面前陈述着军机要务。

    四人中,苗衷年纪最大,已年近八旬,头发胡子全白了,却精神矍铄,侯琎随军南征后,他暂时署理兵部左侍郎。只见他跨前几步,微微躬身奏道:“皇上,臣刚接到浙江方面来的军报,闽浙赣三省提督柳华剿贼不力,叶宗留贼匪日渐势大,已发展到过万人,叶宗留本人在浙江庆元称王......”

    “什么?”朱祁镇一惊,拍案而起,“年初的奏报说叶宗留贼众不过数百,短短不到一年便发展过万,这柳华是怎么剿贼的,越剿贼众越多,越剿贼势逾大,还让贼首称起王了。”

    “柳提督在奏报上说贼匪在山野丛林中流窜,动向不好掌握,只能处处设防,但他手下兵力单薄,又防不胜防,”苗衷加重了语气说道:“他恳请皇上增调兵力......”

    “增调兵力?”朱祁镇冷哼一声,“他想要朕给他多少兵啊?年初朕给了他一万兵,他可倒好,把数百人的贼匪愣是剿成了上万人,还有脸向朕提出增兵......”将龙案上的一本

    折子狠狠的掷到了地上,沉声道:“没用的东西,传朕旨意,把他给朕械送京师。”

    “这......”见年轻的皇帝龙颜大怒,苗衷侧目向曹鼐看去。

    四人中曹鼐年纪最轻,只有四十多岁,相貌儒雅,却是内阁首辅,他见苗衷朝自己看来,当即会意,上前向朱祁镇奏道:“皇上,柳华劳师糜饷,剿贼无功,致使贼焰嚣张,自当定罪。”话音一转,“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选派一位能臣干将,带兵去收拾东南局势。”

    “是啊,皇上,”陈循也站出来说道:“闽浙赣交界之处紧邻江南财赋重地,那里不宁,则江南不安,进而影响江南税赋的征收......”他是户部右侍郎,自然更操心赋税征收的事。

    “嗯,爱卿言之有理,”朱祁镇眉结深锁,“诸位爱卿说说,派何人带兵去东南为好?”

    “此人须是久在军旅,知兵又善于带兵......”苗衷说道:“臣推荐英国公。”

    “英国公?”朱祁镇眉尖一挑,沉吟片刻说道:“这倒是一位久在戎旅的沙场老将,不过他年事已高,前几日又卧病在家没能上朝,带兵剿贼少不了要翻山涉水,不知他能否吃得消啊!”

    “皇上顾虑的是,”曹鼐说道:“驸马井源久在军中,英勇善战,可供皇上驱策。”

    “井驸马英勇有之,善战倒未必,”朱祁镇摇摇头说道:“数月前鞑子骑兵抵近京师,井驸马率军战之,损兵折将,使鞑子骑兵从容而去。让他去东南剿贼,恐比柳华强不了多少,到时又得劳师糜饷......这东南再也不能乱下去了。”

    一连被年轻的皇帝驳了两个人选,四名内阁大臣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吭声了。

    还是陈循小心的问了一句,“不知皇上中意何人?”

    朱祁镇沉吟不语,他原本看好修武伯沈荣,沈荣一直操练他驾下的这支天子幼军,谁知出塞一战,五千精锐回来不到四百......这沈荣是不能再用了。可派谁去呢?成国公朱勇么?现在他总督三大营军务,负责整个京畿之地的安全,可在与鞑子没有媾和之前,他又岂能轻动?朱祁镇突然悲哀的发现,整个大明竟然很难找出一位可战之将。

    四位内阁大臣只高榖一人还未说过话。朱祁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高爱卿,你给朕说说,我大明还有谁能够带兵啊?”

    “皇上,”高榖皱了皱眉说道:“臣出身工部,不通军旅之事......”

    “哎?”朱祁镇打断他的话道:“高爱卿是永乐十三年的进士,历经四朝,怎么说见识也是强过朕的,怎么会连一个带兵的人选也提不出来呢?不要有所顾虑,尽管提便是。”

    “是,皇上,”高榖知道不说不行了,便硬着头皮道:“宁阳侯陈懋,早年参与靖难之役,永乐年间又随太宗皇帝五征漠北,战功赫赫。宣德年间佩征西将军印,出任宁夏总兵官,多次击退番兵对我大明的侵扰,实在是一不可多得的将才。”

第五百一十二章 太液池畔

    “高大人,”不等朱祁镇发话,曹鼐便道:“宁阳侯的岁数比起英国公来可年轻不了几岁。”

    “虽说如此,可宁阳侯老当益壮,”高榖说道:“前些日子宁阳侯府办寿,宁阳侯当着满座宾朋的面,舞了一回陈家刀法。皇上,要知道宁阳侯上阵杀敌用的那把大砍刀重七十斤,他舞得那是虎虎生风啊!一盏茶的时分,脸不红,气不喘,实不减当年之勇。”

    “哦?”朱祁镇提起了兴趣,“此言当真?”

    “老臣决不敢欺瞒皇上。”高榖拱手道。

    “那你便替朕去探探宁阳侯的口风,可愿带兵去平定东南的贼匪。”

    “臣遵旨。”高榖应道。

    “臣听闻宁阳侯的长孙随同府军前卫征北,”曹鼐插口说道:“可是却没能回京,据说是战殁在塞外了,宁阳侯心情郁郁......”

    “曹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苗衷呵呵笑道:“宁阳侯的长孙陈成锋刚刚已回到京城,只要皇上下旨,宁阳侯他定不会推辞。”

    “嗯?陈成锋他回来了?”朱祁镇看着苗衷问道。

    “未时前军都督府已经给兵部发来公文,”苗衷说道:“告知陈千户今早业已回到京城,现就在宁阳侯府。”

    “那他是怎么回来的?” 朱祁镇接着问道。

    “据陈成锋讲是被杨牧云救回来的。”苗衷回道。

    “是么?”朱祁镇皱了皱眉,“可兵部的于爱卿对朕说杨牧云一路护送他回京......那这个杨牧云是怎么救的陈成锋呢?”

    “这......”苗衷一怔,有些语塞。

    朱祁镇背着双手在御案前来回踱了几步,抬起头对着这四位内阁大臣说道:“东南是我大明的根本之地,切不可让那群乱匪再闹腾下去了,你们四个回去再好好商议商议,看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再来报给朕。”

    “是!”四人齐声应道。

    “你们下去吧!”年轻的皇帝脸上略显疲惫,斜倚在龙椅中向四人挥了挥手。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还有什么要奏的么?”朱祁镇略微正了正身子。

    “皇上,”苗衷犹豫了一下奏道:“大同总兵朱冕向兵部发来了军报,说大同军在接应府军前卫南返的途中一路征战,伤亡较大,需要补充兵力和马匹......”

    “唔,问朕要兵马来了,”朱祁镇唇角微微上翘,拉长了声调说道:“他是想向朕要多少呀?”

    “大同军出塞两万,俱是精锐骑兵,回到关内只剩三千余,战马不到两千匹,”苗衷说道:“朱冕在军报上说如果要保证大同一线的防务不受鞑子侵扰,至少需要补充一万五千精兵,战马两万匹。”

    朱祁镇脸上不动声色,淡淡的问了一句,“还有吗?”

    “嗯......还有对战死战伤将士的抚恤银两,”苗衷看了一眼陈

    循说道:“大概需要白银四十万两。”

    “他还真能开口,”朱祁镇眉峰一挑,“还有没有?”

    “没了。”

    “那宣府呢?就没有奏报么?”朱祁镇抬高了声音问道。

    “暂时还没有。”苗衷回道。

    “没有?”朱祁镇冷笑一声,“宣府兵不是跟大同军一起出的塞么?宣府距京师比之大同更近,大同向朕讨要兵马银子的军报到了,宣府方面就没什么要跟朕说的么?”

    “这个......”苗衷踌躇了一下禀道:“可能过几日宣府的军报就会传到兵部吧!”

    “过几日?”朱祁镇嘴角微微一撇,“怎么,是不是他们比大同军损失更大,怕报到你们那里把朕给吓到了?”

    “这个绝无可能,”苗衷说道:“宣府出塞的兵马不过一万,再如何损失也不可能超过大同军。”

    “你这句话倒挺老实,”朱祁镇坐直了身子,目光注视着这四位内阁大臣说道:“兵部的于爱卿这次随宣大的军队出塞,跟随其一路征战,回来时将个中情形一一禀报给了朕。宣府的军队损失不多,除了一些辎重外,只战殁了千余人马,也就是说,他们回到关内时还有八千多人,真是大出朕的意料之外呐!”目光落在了苗衷身上,“苗爱卿,你可知这其中缘由?”

    “哦......”苗衷略一迟疑禀道:“军报上说府军前卫被至少十万鞑子骑兵围困,罗总督、朱总兵还有石亨石彪等一众大同将领为使修武伯他们脱离险地,几次杀入鞑子阵中,经过连番血战,才把府军前卫的几百残兵给解救出来,为此罗总督也受了伤......”

    听苗衷一一道完,朱祁镇脸上似笑非笑,良久方说了一句,“也真苦了罗亨信了,既要跟鞑子作战,又要出面一一摆平大同镇的那群骄兵悍将,还给朕上了一封遮遮掩掩的折子,真是用心良苦。”目光看向陈循,“朱冕向朕要四十万两银子,你们户部那里可还能拿得出?”

    “回皇上,”陈循叫苦道:“今年我大明四处用兵,户部的银子早就用尽了,这几个月京里的百官还有内廷公公们的俸禄都是用官仓里的粮米发放的。臣也不怕皇上怪罪,现在就是宫里过年的钱户部也拿不出来了。别说四十万两,就是四千两,户部也没有了啊!”

    “朕是要你替朕想办法的,可不是听你诉苦的,”朱祁镇紧皱着眉头说道:“户部没钱,就不用办事了么?那朕要你何用?”

    “皇上,”陈循说道:“这大同军的军报实在蹊跷,为何同是跟鞑子作战,大同军损失惨重,而宣府兵损失不多?臣实在有些怀疑。”

    “你怀疑什么?”

    “怀疑朱总兵刻意夸大他们大同军的损失,”陈循道:“现在连京城里人都知道,大同镇兵桀骜不逊......”

    “这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这是白日里刚刚发生的事,”陈循昂然道:“就在咸宜坊的西单牌楼北街,大同镇兵吃饭不给钱,

    还殴打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他们不但拒捕,还跟五城兵马司的人干起架来。要不是有人出手制止,还不知会出多大乱子......皇上,这些人应该好好惩处才是。另外,还需派人去大同镇那里好好彻查一下,他们倒底损失多少,究竟是如何损失的,为何会跟宣府兵的损失相差如此之大,这样一一核实了,抚恤银子才好发放。”

    “嗯......”朱祁镇默然不语,瞟了他一眼,这老狐狸,分明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彻查清楚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年底是各衙门最繁忙的时候,如何抽得出足够的人手去彻查大同镇的事?拖得一拖,等开了春事情说不定就转圜过来了,当即伸手一拍桌案,“有这等事?这群丘八,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闹起事来了,这朱冕是怎么带兵的?那帮闹事的大同兵呢?现在哪里?”

    “已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押到五军都督府去了。”

    “此案是要让五军都督府来审么?”朱祁镇眉头一皱,“朕不放心,你们帮朕拟一道折子,让刑部、都察院还有大理寺派人去五军都督府旁听,看他们是如何审理,回来详细禀报给朕。”

    “是,皇上。”

    “至于彻查大同军损失一事,朕命你们户部和兵部联合派人彻查,”朱祁镇的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不过大同一线的防务不能有丝毫松懈,兵马么就先从京营里调,先抽一万人和五千匹马过去。”

    ————————————

    “你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么?”杨牧云此时站在皇城北边的一片湖泊边,这段城墙有一道水闸,连通着太液池和城外的湖泊,现在水闸是关着的。

    朱熙媛点了点头。

    “我的天,”杨牧云看着高达三丈的城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翠柔帮我出来的,”朱熙媛嘻嘻一笑,看着他道:“她的武功你也知道,偷偷送我和菁儿出来并不太难办到。”

    “那翠柔呢?”杨牧云问道。

    “她偷偷把我们送出来的时候,有一队巡逻的禁卫过来了,”朱熙媛描述当时的情形,“她让我们先走,自己去引开那队禁卫。”

    “那队禁卫发现你们了?”杨牧云心头一紧。

    “不知道,”朱熙媛微摇螓首,“我当时赶紧和菁儿离开了。”

    杨牧云凝目沿着城墙和湖面逡巡了一圈,四周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异常,方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宫里发现公主失踪,不把整个京城掀个底朝天才怪,绝不至于这么安静。

    “现在应该是亥时末了,”朱熙媛抬首看了看天,估摸了一下时辰说道:“正是城中禁卫换班的时候,这个时辰进去是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嗯。”杨牧云神色凝重,把耳朵贴在城墙根底下听了听,再一步步走到湖边的水闸口。

    “你是想要从这里游进去么?”朱熙媛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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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