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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月下疏影

    少女的眸子璀璨若星,鼻如腻脂,挺直小巧,唇若花瓣,肌肤白皙润泽,彷佛光滑的象牙透出粉润的血色,吹弹得破。她冁然一笑,连夜晚盛开的最美丽的昙花也要为之失色,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魅力,长大了肯定是一个祸水级的大美人儿。

    可风无极并不懂得欣赏,在他眼里,自己手中的刀才是最值得他倾心的。

    白衣少女对他一笑之后,没有说话,便垂下螓首逗弄自己怀里的小狐狸去了。

    风无极盯着她,一言不发,等待着对方先行发话。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白衣少女一点儿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仍在乐此不疲的逗弄怀里的小狐狸,狐狸的毛色雪白,柔顺水滑,在月光下莹然亮白,像流动的水,而它的眼睛却是红色的,似宝石一样发着灿然的光。

    风无极感到有一种被无视的感觉,在那白衣少女眼里,自己还没有她怀里的狐狸有存在感。

    “姑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让人将我引到这里与你见面,究竟是为何事?”

    白衣少女眸波一转,露出一丝得色,“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再等片刻你就明白了。”

    风无极一皱眉,还想再说什么,一个佝偻的身子像幽灵一般闪了出来,是茶水铺子里的那位老婆婆,她笑眯眯的掂着一个大茶壶看着风无极,脸上的皱纹有如绽放的菊花,“客官,您的茶凉了,老身再给你换一杯。”

    “叮”元琪儿使劲全身的劲力挺剑击在一柄流星般向她飞来的飞刀上,只觉一股大力撞来,剑差点儿脱手而出,就这样也只能使飞刀的准头略偏,贴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割断了鬓边数十茎青丝。

    她心中一惊,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咦?”一声惊讶传来,一位年约五十、相貌威严的老者如电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异色。

    元琪儿喘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波动的心绪,眸子紧紧盯着那位老者,握剑的手心好像也变得湿滑起来。

    “你的师父是谁?”高云天沉声问道。

    元琪儿握剑的手紧了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高云天的声音放缓了些,“把我的人放了,你走你的路。”

    “我的手下没抓你的人。”元琪儿绷着俏脸说道。

    高云天眼中闪过一抹怒色,面目一凝喝道:“老夫好心放你一马,你却不知死活,你能躲过这一刀,还能躲过下一刀么?”

    “我说过,我的手下没抓你的人,”元琪儿再一次抗辩道:“信不信由你!”

    “刚才那一刀老夫只用了六成功力。”高云天不再多说,手一动,寒光一亮,一柄雪亮的飞刀已拈在手中。

    元琪儿屏住了呼吸,一双眸子眯了起来,这老头儿说的应该不是虚言,六成功力的一刀她都挡得如此险象环生,那如果全力施为......想到这里她心头一紧。

    高云天注视着她,元琪儿眸子紧张得一霎不霎,蓦然,只见高云天的眼角微微一翘。她还未做出反应,身子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那感觉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提起。她诧异的向身后投去一瞥,还未呼出声来,眼角闪过一道厉芒如流星赶月在自己颈侧擦过,“铎”的一声深深钉入自己身后的树干上,粗大的树干一阵摇晃,树叶如雨点般飘洒下来。

    “要不是这个人救我,我现在已经死了。”元琪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转而对身后的人怒斥道:“老疯子,你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我死在别人手上你才开心。”

    那人哈哈一笑,“齐娃儿莫急,有我在,管保你伤不到分毫。”说话之人童颜鹤发,长着一对招风耳,鼻宽口阔,脖颈细长,须髯如戟,乱蓬蓬的头发用树枝胡乱挽了一个发髻,鹑衣百结,腰间别着一支红葫芦,乍看上去

    邋遢之极。

    此人突然出现,高云天也是吃了一惊,他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了这个长相奇异的人一番。眉尖一皱,开口说道:“阁下是谁,为何出手助他?”

    “高云天,你也是江湖上的一成名人物,却对一后生晚辈下此杀手,也不害臊!” 邋遢道人说着解开腰间的红葫芦,扬起脖喝了一大口酒。

    “你......你是......”看着他的样子,高云天心中一动,“莫非是他?”

    “你什么你,是什么是,”邋遢道人双目一瞪,嘴里喷着酒气说道:“老道我今儿心情不错,不想与你动手,你若识趣的话,还是快快退下的好。”

    “前辈,”高云天向他微一拱手,“非是晚辈与她为难,只是她的手下抓了晚辈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声音微顿,“前辈若让她把人还给晚辈,晚辈这就离开。”

    “你也一把岁数了,我怎么看你这年纪都活到狗上了?”邋遢道人长长的眉毛一挑,“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她的手下抓走你身边的小丫头的?”

    “......”

    “老疯子,我真的没抓他的人,”元琪儿眼圈一红,“他这么欺负我,你一定要帮人家。”

    “齐娃儿你放心,有老道我在这儿,没人敢欺负你,”邋遢道人冲她笑了笑,转而对高云天说道:“你都听见了,她都说人不在她这儿,你还不快走?”

    “可是前辈......”高云天还想再说,却被邋遢道人一口打断,“你不信她的话,连我的话也不听么?若再不走,别怪老道我跟你翻脸!”

    高云天又急又气,他平常高高在上惯了,却被这邋遢老道噎得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全,但想就此离开,却又不甘心,“我明明看到是一群黑衣蒙面人趁我不注意将蓉儿这丫头劫走的,跟她手下的装束没什么两样,她出口否认,便是想吞没那件传国玉玺,可恨这老妖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插手回护这小子,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当下一抱拳,“您是前辈高人,享盛名久矣,可不分青红皂白就插手回护她,于您的名望可是有损呐!”

    邋遢大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乜了他一眼,“老道我活了不知多少年了,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好生跟你说话,你却执意不走,莫非要与老道我动手不成。”

    “晚辈不敢,”高云天目光一闪,向他拱了拱手,“晚辈这就告辞!”说罢转过身去,举步欲走。

    “老疯子......”元琪儿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脸上变色。三口飞刀已向着邋遢道人扑面而至,快逾闪电,直取他眉心、咽喉、胸口,比方才射向自己的飞刀快了数倍。

    眼见邋遢道人根本就无法躲过,元琪儿只觉眼一花,“铮”的一声,邋遢道人张口咬住一口飞刀的刀尖,另外两口飞刀不知怎的被他伸手捏住。

    高云天一惊,身形瞬间飞出十余丈之外。

    邋遢道人哈哈一笑,口一松,飞刀落下,出手接住,冲高云天已远去的背影喝道:“好硬的下酒菜,可惜不合老道口味,还你!”没见他手动,三口飞刀瞬间便消逝在夜幕中。

    “老疯子,”元琪儿撅着小嘴,不依道:“他如此欺负人家,你怎么还放他走了。”

    “不放他走,难道还请他喝酒啊!”邋遢道人打开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酒,略带醉意向她一瞥,“你的心上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哪个又是我心上人了,一见面就埋汰人家。”元琪儿生气地扭过头去。

    “怎么,你们两个拌嘴了?”邋遢道人嘿嘿一笑,摇摇头,“你带我去找他,他若不向你赔不是,老道我打断他的两条腿。”

    “不跟你说这个了,”元琪儿一扯他的衣袖,脸有忧色,“我哥哥他现在伤得很重,你快随我来。”

    “小菠萝受伤了么?”邋遢道人奇道:“什么人这么利害把他给伤了?”

    “一时半会儿跟你说

    不清楚,”元琪儿一跺脚,急道:“快跟我来便是了。”

    ......

    高云天吃惊非小,刚才这一招“三潭印月”是自己最厉害的杀招,凝聚力自己毕生的功力,却被这邋遢道人轻轻巧巧的接住,可见对方武功是多么的深不可测。因此一击不中,他迅速抽身退走,两息之间人便远远到了数十丈之外。饶是如此,只听“铎铎铎”三声,三口飞刀钉在身前三丈外的一棵树干上,声势端的惊人。

    高云天脸颊一阵颤动,“这老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妖怪......”向后看了看,生怕他从身后追上来。见没动静,方松一口气,上前拔下那三口飞刀,凝神思索道:“这蓉儿究竟被掳到了哪里,还有小姐......”

    蓉儿见尹大人用火钳夹起一只烧得通红的铁鞋来到自己面前晃了晃,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尖叫一声。

    “我数到三,你若再不说,咱家就真让你穿上它。”尹大人恶狠狠的伸出了一个指头,拉长了声调说道:“一......”

    ......

    “等他数到三,我就冲出去,”杨牧云对身边的柳云惜低声道:“我把他引开,你就去救人。”

    柳云惜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三......”尹大人的话音还未落地,只见一个倩影迎面扑来,手腕一翻,断剑劈出一道弧光,直向自己眉心刺来。他未料到庙内会有她人,猝不及防之下,手一扬,烧得通红的铁鞋就向着来人扔去......

    杨牧云实在没有想到柳云惜会自作主张,自己先冲了出去,一下子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她还是不相信我。”杨牧云摇头苦笑,目光向外看去,柳云惜已经与尹大人交上了手,众紫红劲装汉子围在周围,以免柳云惜逃脱,晁五和单七持刀将蓉儿看住,以防被人救走。

    计划被打乱,杨牧云不再贸贸然出击,而是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势。

    尹大人手中拿的是一对精钢所铸的判官笔,使起来虎虎生风,柳云惜身形灵巧,辗转腾挪,飘忽不定,手中断剑招数精妙,常出其不意,一时间倒与他打了个旗鼓相当。

    尹大人的一众手下将四下里团团围住,举刀呐喊。

    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庙内劲风激荡,一些人怕波及到自己,便向后退去。有一人的背部甚至贴到了金甲山神的塑像,杨牧云心中一动,掌缘如刀,在那人颈侧劈去,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向后便倒。他连忙将那人拖至山神像后,剥下他的外衣罩在身上,拾起他的刀攥在手里,蒙着面颔首走了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内两人的打斗上,一点儿都没注意到杨牧云。杨牧云贴着墙壁来到蓉儿身后,提起刀柄狠狠撞在单七的腰眼里,单七登时向后倒去,张大了嘴刚想叫出声,却被杨牧云伸手死死捂住,正要将他拖走,却被晁五发现了。还没等他开口叫出声来,杨牧云手肘已经挥出,重重磕在他咽喉处,一口气上不来,晁五眼一翻,身子向下软倒。

    杨牧云这几下干脆利落,又出其不意,没有引起响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别处,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杨牧云低声在蓉儿耳边说道:“我帮你解开绳索,你悄悄出去,跑得越远越好。”手中刀一挥,锋刃立时割断了绳索。

    “我......我小腿受伤了,跑不得。”蓉儿秀眉一蹙,揉了揉手腕悄声说道。

    杨牧云一怔,向场内看去,只见尹大人已渐占上风,一对判官笔舞得风雨不透,柳云惜体力不支,又兼兵刃不适,已呈败象。尹大人怪叫一声,袍袖中劲风鼓荡,一对判官笔幻化出万千笔影,从四面八方向柳云惜刺去......

第二百六十章 传国玉玺

    “小姐”蓉儿失声叫道。

    “当”笔影一敛,尹大人一支判官笔架开柳云惜手中断剑,另一支狠狠的向她小腹刺去,眼看柳云惜躲闪不及,就要血溅桃花。只见“呼”的一声,尹大人如大鹏一样一个凌空倒翻,远远的退至一边,“叮”的一声,一支袖箭深深的钉入他身侧不远处的壁缝里。

    “还不快走!”杨牧云一把将蓉儿负于背上,对着柳云惜大声叫道。上前一脚踹开庙门,飞身纵越了出去......

    “追”尹大人眼看柳云惜也飞身而出,咬牙切齿的对庙中一群呆若木鸡的手下叫道。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向庙外追了出去......

    茶水铺子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辚辚声,一辆马车冲破夜幕朝着茶水铺子驶来。

    深夜荒凉的官道上居然驶来一辆马车,岂非咄咄怪事。

    风无极目不斜视,紧盯着对面的白衣少女,外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铺子里的老婆婆却脸现喜色,对着白衣少女说道:“少主,来了。”见她微颔螓首,忙快步向店外走去,步态轻盈之极,与她老态龙钟的外表大相径庭。

    “少主?”风无极看向白衣少女的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吱嘎”一声,马车停在了茶水铺子前。

    风无极眼角向外投去淡淡一瞥,铁铸般的脸庞微微一动,铺子外面的马车是那样的熟悉......这不是那头戴浅露的女子和高云天一起乘坐的马车么?怎么又回转到这里?风无极握着刀柄的手一紧。

    车厢的门紧闭,无人下车,仿佛里面是空的。只有那马车夫从车驾上一跃而下,随着老婆婆走进了茶水铺子。

    “少主!”车夫摘下头上的竹笠,露出花白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老脸,居然是茶水铺子里的那位老公公,他上前恭恭敬敬的向白衣少女施了一礼。

    “事情都办妥了?”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有没有人在后面偷偷跟着你?”

    “承少主洪福,”老公公脸上带着笑,将一个青色锦盒放置白衣少女面前的桌上,又躬身退了下去,“这些人眼中只盯着那几个大人物,又有谁会注意到属下这里?属下赶着马车来此,无一人上前阻拦。”他垂眉敛目,缩立一旁,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让人感兴趣的地方。在他人眼中,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让任何人都懒得看上一眼的小人物。可偏偏一个小人物,往往会做出惊世骇俗之举。

    白衣少女看了看面前的锦盒,冲着风无极一笑,“风大侠”

    “唔......”风无极见白衣少女出言唤他,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从胸腔里闷出了一声。

    “东西已经取来了,你不打开看看么?”白衣少女笑道。

    风无极端坐不动,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你这一路上不就是为此物而来的么?”白衣少女眸波流转,“怎么一放到你面前,你却不敢打开看了?”

    风无极身躯一震,目光落在那只青色锦盒上。

    “你如不打开的话,我可就叫人收走了,”白衣少女悠然一笑,“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风无极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伸出右手,打开了锦盒上的环扣。在一块尺许见方的黄绫上,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印玺,印玺呈赭黄色,暗含金纹,上面镂雕五龙交钮,四颗龙头睥睨四方,一颗抬首望天,意指四海宾服,君临天下。

    风无极面沉似铁的脸庞变得激动起来,一向稳健的手也颤抖了一下,拿起那块印玺仔细的端详着,印玺触手温润凝腻,一看便是极品玉石雕刻而成,借着店内的烛光,隐隐可见上面的点点血沁之色,可见年代久远,非是假造之物。

    印玺的一角金光灿然,居然是黄金镶就,虽材质不同,但却与印玺浑然一体,没有丝毫不谐之感。他翻转过来,正面刻着八个笔划甚多的大字,细细分辨下,是秦时篆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旁边还有四个稍小一些的篆文“皇帝

    之玺”。

    风无极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印玺又放回锦盒中,目光复杂的看向那白衣少女。

    “风大侠可看仔细了?”白衣少女语音淡然的问道:“此物可假?”

    “玉质灵润,宝光外溢,古朴天成,自是真品无疑。”风无极没有丝毫犹豫说道。

    “这么说它便是风大侠要找的东西了?”白衣少女嫣然一笑。

    风无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风大侠既然验过无误的话,那就将它收好,可别再被人摸了去。”白衣少女笑容一敛正容道。

    风无极一怔,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姑娘的意思是让我把它拿走?”

    “嗯,”白衣少女轻点螓首,眸光澄澈,不似作伪,只见她樱唇轻启,“怎么,你不想么?”

    “不是,”风无极脸庞轻摆,“风某只是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眉目灵动,“如若我虚情假意的话,又何必让你打开看呢?”

    “可是这件东西价值倾国,姑娘真的让我如此轻易的将之拿走么?”风无极说道。

    “价值倾国也要看对谁而言,”白衣少女轻抚了一下怀中白狐柔顺的皮毛,悠然说道:“对你们帝阙的主人来说,这不啻于江山再造,可对我这个小女子来说,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她轻轻拍拍白狐的脑袋,柔声道:“在我心里,其实它还不如你可爱。”

    风无极面容一动,脸现异色,“你居然知道帝阙......”

    “我不但知道你们组织的名字,还知道你们的主人身份尊贵,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白衣少女俏皮的一笑,“要我说出他的名字么?”

    “不用了,”风无极合上锦盒,将它拿至自己身边,抬头看了她一眼,“如此风某多谢姑娘了。”站起身来,将锦盒收入自身携带包裹中,一拱手,“风某告辞!”

    “风大侠,”白衣少女睨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等天亮再走么?”

    “不必了,”风无极说道:“现在觊觎此物的人很多,风某得尽快离开这里,姑娘的援手,风某谨记在心,他日定当相报。”说罢转身欲走。

    “风大侠!”白衣少女又叫住了他。

    “姑娘还有事吗?”风无极问道。

    “没什么大事,”白衣少女淡淡一笑,“我这里有几句话想请你带给帝阙的主人。”

    “姑娘请讲!”

    “他如果想要起兵夺回江山的话,我们观音教会助他一臂之力。”白衣少女一脸肃然的说道。

    “风某明白了,”风无极颔首说道:“姑娘的话风某一定会带到,但不知姑娘你如何称呼,可否将你的芳名告诉风某,也好在主子面前说起。”

    “你就说这话是观音教少主祝雯带给他的,就当是我观音教上下对他的一个承诺吧!”白衣少女笑道:“他若有意的话,可派人来找我,我教定当全力助他。”

    “风某知晓了,”风无极说道:“风某一定会将姑娘的话带到。”

    ......

    看着风无极飘然远去的身影,老婆婆上前悄声说道:“少主,您说帝阙的主人会领您的情么?”

    “那你觉得他不领我的情还会有更好的选择么?”白衣少女狡黠的眨了下眼睛,“要知道收复江山,重登大宝可不是他现在手底下这点儿力量可以办得到的。”

    “那他要是真需要我教助力的话,您要如何助他呢?”老婆婆问道:“是平起平坐还是奉他为尊呢?”

    “现在说这些还太远了,”白衣少女轻叹一声,“他需要传国玉玺来摆明他正统的身份,而我们也需要撑一面大旗来对抗朝廷,不管怎么做,我们都要把本教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少主说的极是,”老婆婆赞道:“老圣主若是听到了,也一定会赞成您的做法的。”

    白衣少女轻轻一笑,转向那老公公说道:“那个

    杨牧云现在还在跟人兜圈子么?”

    “这个属下不太清楚,”老公公思索片刻说道:“不过他认为那件传国玉玺还在夏府的人手里,正竭力帮助夏府的人摆脱那群蒙古人的追杀。”

    “那就让他好好陪他们玩吧?希望他不要被那些人给玩死了,如果这样那就太无趣了。”白衣少女脸上现出一丝倦意。

    “少主好像很关注他?”老婆婆在旁笑道。

    “是啊,他坏了我教那么多好事,若是要他痛痛快快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他了。”白衣少女冷笑一声,眸中露出一抹恨意。

    “少主,蒙人也急于想找回那件传国玉玺,您为何不把它交予他们来换取合作,反而要给了帝阙的主人呢?”老婆婆不解的问。

    “蒙人?”白衣少女冷哼了一声,“这群野狼可不好打发,一个不小心他们会啃的你连骨头渣子也不会剩下。至于那群夏府的人,更掀不起什么波浪,恢复大夏国,做梦去吧,生活在他们故地的人早忘了夏字怎么写了。”

    元兴裕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元琪儿一脸焦急的守在他身边,旁边还有一个邋里邋遢的道士,“齐齐克......”他刚说了一句话,就猛烈咳嗽起来。

    “大哥,你总算醒了,”元琪儿吁了口气,“师父说伤口离你的心脏只有半分,那女人的剑刺得稍正一些,恐怕你现在就已经去长生天那里报到去了。”

    “师父,您也来了。”元兴裕看着邋遢道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看你伤成这样子,对方的武功一定很高吧?”邋遢道人促狭的挤了下眼睛问道。

    元兴裕脸微微一红,又咳嗽了起来。

    “老疯子问你,你怎么不说话,”元琪儿揶揄他道:“那女人打败你不是用的武功,而是用自己的媚功吧?”

    “媚功?那是什么功夫?”邋遢道人来了兴趣。

    “媚功是女人专门会的一种功夫,”元琪儿煞有介事的说道:“而且还必须是漂亮的女人,越漂亮的女人媚功越厉害,能把我哥哥的命伤去半条,那可就是祸水级的美人了?”

    “哦?”邋遢道人眼中放光,揣摩这女子究竟漂亮到了什么地步,“小菠萝,齐娃儿说的可是真的?来,你跟老道我说一说,那女娃儿倒底有多漂亮?”

    “师父?”元兴裕咳嗽一声,“您就别取笑徒儿了。”

    “怎么?感到害臊啊?”邋遢道人瞪着眼冲他说道:“好歹你也是草原上的出身高贵的人,堂堂太师淮王的世子,怎么这般没见过世面,被一个女娃儿漂亮的相貌媚惑得差点儿把命丢了?”

    “老疯子,你就别说他了,”元琪儿霎了霎眼睛,“那女人别说我哥了,就连我见了差点儿也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真的?她现在哪里?老道我也忍不住想去看看了。”

    “师父......咳......”元兴裕面带尴尬的说道:“徒儿有负师父教诲,实在惭愧。”

    “别别别......”邋遢道人连连摆手,“老道我没教过你什么,你也不用惭愧,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么,见了漂亮的女人不两眼放光,那就枉为男人......不过,你也太过火了些,总不能看了人家一眼把命也搭进去吧?”

    元兴裕赧然垂下首去,不敢抬头看人。

    这时只听邋遢道人叫道:“齐娃儿,你到哪里去?”

    “我去找那个女人,她伤了我哥哥,不能就这么算了,”元琪儿跳下马车,声音渐渐远去,“我一定要找到她,要么把她杀了,要么抓她回来,给我哥哥做老婆......”

    元兴裕一惊,高声叫道:“齐齐克,不要胡闹,快回来!”

    “好女娃儿,有性格,老道我喜欢。”邋遢道人拿起葫芦喝了口酒,人也飘然出了马车。

第二百六十一章 林间相遇

    杨牧云一脚将庙门踹开,一把抓起软到在地的晁五向外扔了出去,一声惨叫,七八柄单刀都招呼在了晁五这个倒霉蛋身上。

    杨牧云更不迟疑,背着蓉儿冲出了山神庙,由于埋伏在庙外院中的暗桩经刚才一试探已全部暴露。杨牧云身形如风,掌劈直戳膝撞,在一片“哎哟、妈呀”声中,干净利落的将院中所有人击倒在地。

    杨牧云背着蓉儿,引着柳云惜奔出破败的院门,蓦然看见外面的几棵树下拴着几匹马,一个紫红劲装汉子愕然看向他们。还未等他出言喊叫,杨牧云手中刀已飞出,刀柄重重磕在他脑门上,那汉子两眼一黑,仰面倒地。

    “快,上马!”杨牧云腰身一拧,将蓉儿甩上马背,伸手扯开缰绳。柳云惜想再解开另一匹马的缰绳,却来不及了,尹大人领着手下已冲了过来。

    “你们两人骑一匹马!”杨牧云冲柳云惜喊道:“我挡住他们,你们快走!”说着拾起地上的单刀迎了上去。

    “小姐”蓉儿一抖马缰,伸手想要去拉柳云惜。柳云惜纵身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在了马背上,向杨牧云投去一瞥,兵刃碰撞之声响彻夜空,杨牧云已与尹大人战在一起。

    “驾”柳云惜圈转马头,马儿扬起四蹄,飞快的向夜色掩映的林中驰去。

    “快追”尹大人向他身边的一众手下吼道,一股劲风袭来,杨牧云手中单刀已迎面劈至。“”他左手判官笔磕在刀锋上,右手判官笔疾向杨牧云心口刺去。杨牧云侧身躲过,刀身一滑,斜削至对方腰际......两人以快打快,瞬间已交手十余招。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地身手如此高强?”尹大人心中暗自惊异,见杨牧云眼角不住向四处扫视,心知他要寻机脱身。便高声道:“快,用铁链子把他围起来。”

    “刷”,“呛啷啷”一条条寒光凛然的铁链飞出,在夜空中交叉出几道弧线,如一条条银蛇向杨牧云缠将过来。

    杨牧云想要纵身跃出,尹大人像是窥透了他的心思,一对判官笔使得迅如疾风,封住了他脱身的路线。“叮”杨牧云架开他的迅猛一击,手腕一紧,一条铁链缠住了自己手腕。他遽然一惊,眼见“咝咝”破空之声大作,笔影憧憧,激面而来。当下不及思索,就地一滚,狼狈不堪的躲至一边,不等对方跟进,他单手撑地,手中单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一声惨叫过后,一名紫红劲装汉子跌了开去。

    围堵的人墙露出一线间隙,杨牧云像一头猎豹,闪身窜了出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尹大人红着眼吼道,袍袖一甩,当先疾冲过去。

    “水......”一个微弱的声音自莫不语身后响起。

    “大哥,你醒了?”莫不语脸上一阵欣喜,连忙把负在身后的莫不言轻轻放了下来,在一棵树上靠好,便取下腰间的水袋,拧开木塞,小心翼翼的捧着袋口向莫不言嘴边凑去。

    “咕”莫不言喝了几口,便抿住了嘴。睫毛一动,缓缓睁开了眼,“不语,是你么?”

    “大哥”莫不语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得声音有些哽咽。

    “我这是在哪里?”莫不言喘息着问道。

    “大哥,你不要说话了,我把一切都说给你听。”莫不语轻抚着他背上包扎的伤处,还好,伤口没有崩裂。当即将杨牧云如何发现他倒在地上,又如何救治他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莫不言的吃力的点了点头,问道:“那杨大人呢?他又去了哪里?”

    “他让我照顾你,便离开了。”莫不语说道:“至于去哪里,他没有说。”

    “他肯定是去追那件东西去了,”莫不言叹道:“希望他不要有什么闪失。”

    “大哥,你放心吧,恩公他武功这么高,一定不会有事的。”莫不语安慰道。

    “你对他倒是挺有信心,”莫不言嘴角上扬了一下,“他武功是高,可是只有他一人,又在对方的地盘上,能够全身而退就很不错了......”

    “大

    哥,咱先别说这个了,”莫不语打断他的话,“你是怎么受的伤,又是什么人伤的你?”

    这话一出,莫不言眼中露出一丝惊惧之色,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莫不语诧异的问道。

    “不语,你别问了,”莫不言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颊一阵抽搐,叹了口气,“等天亮了,我们赶紧去把那一半钱取出来,然后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大哥......”

    “你别再问了,”莫不言蓦然睁开眼,冲他说道:“我和你都要好好活着,你若想我们活得长一些,就什么也不要问,按我说的话去做就是。”

    “知道了,大哥,”莫不语挠挠头,又说道:“可是,我们要去哪里呢?”

    “等把另一半钱取到手再说,”莫不言喘息了一阵,“天下之大,还没有我们兄弟可去之地么?江南、蜀地、塞外、甘凉......总之不要再在这附近继续打转转了。”

    “是,大哥,”莫不语重重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那恩公呢?我们要不要跟他道声别?”

    “咳咳......”莫不言剧烈咳嗽了起来。

    “大哥”莫不语脸上变色,想要上前拍拍他胸口。

    “我没事,”莫不言抬手止住了他,心说弟弟的性格当真憨直,真是天真得可以,待气息平复了一下说道:“你那恩公若能顺利的取到那东西,一定会快马加鞭回返京城,道别么,你就不用去想了。”

    “呃,”莫不语点了下头,又道:“那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在这里歇歇,等到天亮动身,还是现在就走?”

    “你背着我走了这么老远,一定很累了,还是多歇息一阵再走吧!”莫不言颇为关心的看了他一眼。

    “大哥,我没事,”莫不语拍拍胸口,“别说你一个人,就是再背十个,走个百八十里也不再话下。”

    莫不言微微一笑,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打斗声,不禁脸色一变。

    莫不语也听到了,“大哥......”

    “嘘”莫不言食指放于唇中,向他摆了下手,让他噤声。

    打斗声若隐若无,渐渐又消失不见。

    “不语,快背我起来,”莫不言急忙说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嗯,”莫不语俯身将他背起,“大哥,我们向哪个方向走?”

    莫不言略为思忖了一下,抬手向前伸出一指,使出全身的力气说道:“向南,要快!”

    ......

    莫不语快步如风,两旁的树木飞快的向后退去,也不知跑了多远,突然脚下感觉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不语,小心。”莫不言关切的问道:“有没有伤到?”

    “大哥,我没事。”莫不语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好像是被铁链子绊了一下?”

    “铁链子?”莫不言脸色一变,拍着莫不语的肩膀,“赶快停下,不要再走了!”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么?”莫不语不解,但还是依言停下脚步。

    莫不言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出什么异样的声响。但心里还是不放心,让弟弟把他放下来,两人趴在地上,警惕着注视着四周。

    “这铁链子在哪里绊住你的?”莫不言问道。

    “就在......”莫不语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终于触摸到了一条冰凉坚硬的东西,心里一喜,拈在手中提起来,“大哥,你看!”

    莫不言一瞅,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果然是一根铁链。

    “唔,这铁链还挺长。”莫不语顺着铁链向前摸去,渐渐走近一堆树丛......

    “不语,快停下!”眼见弟弟就要钻进树丛,莫不言脸上变色,忙出言阻止。已经迟了,陡见树丛中闪出一道厉芒,向着莫不语疾劈过去。

    “弟弟”莫不言张口疾呼,就见莫不语

    似乎吃了一惊,庞大的身躯急向后退去,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道厉芒紧随而至,却在他头顶一寸处生生止住。

    莫不语睁大了铜铃一般的双眼,吃惊的说道:“恩公?”

    月光下,一人浑身是血站在那里,他的发髻已经打开,长发散乱,一只手高举单刀,刀锋离莫不语的脑门只有一寸,另一只手的手腕处扯着一根铁链,双眼盯着莫不语的脸,嘴里咦了一声,“是你?”

    这个人正是杨牧云。

    “恩公,你怎么......”莫不语话还未说完,只见杨牧云唇竖食指,“嘘”要他噤声。当即一矮身,伏在了地上。

    这时只见杨牧云先前藏匿的树丛处一阵晃动,一个人的声音说道:“这边没有,我们再去那里找一下。”

    “这么大片林子,一个人如何找得出来?”另一个人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气。

    “行了,你也别抱怨了,大人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看咱们的尹大人也在到处寻找么?我们仔细找找也就是了,实在找不着,那也没办法,要是被大人发现你怠忽职守......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发起怒来,没人能救得了你......”声音渐渐远去,想是他们向别处搜索去了。

    杨牧云轻轻吁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脸上凉飕飕的,蒙脸的黑巾不知何时掉落了。他瞥了一眼身边的莫不语,“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你大哥么?”

    “恩公,”莫不语压低声音说道:“我背着我大哥路经这里,不想却碰到了恩公您。”

    “哦?那你大哥呢?”杨牧云问道。

    “喏,在那里!”莫不语伸手一指。

    杨牧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不远处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他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想是失血过多,但一双眼睛却颇为有神。

    “你大哥好得倒挺快,现在居然都恢复知觉了。”杨牧云对莫不语说道。

    “这是恩公的灵药救了我大哥一命,”莫不语一脸感激,“恩公在上,请受我一拜。”说着作势欲跪。

    “哎哎哎......你这是作什么,”杨牧云连忙拦在他,“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连忙又说了一句,“此处不是说话场所,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为是。”

    ......

    莫不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杨牧云,当下两人寒暄一阵。当问到杨牧云为何会在这里时,杨牧云含糊一句带过,三人静伏半晌,见不再有动静,便商议如何离开这里。

    杨牧云对莫不言的话深以为然,知道雇主拿到那件东西后,一定会将莫不言杀了灭口,是应该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但当问道他们兄弟俩欲往何处时,莫不言说还未想好。

    “你们弟兄俩一直浪荡江湖也不是个办法,”杨牧云沉吟片刻,便道:“这样吧,你们随我回京城,我想办法为你们谋个差事做,你们觉得如何?”

    “那是再好不过,”莫不言一脸欣喜的看向弟弟,“不语,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你快替我谢过大人。”

    “好了好了,”杨牧云摆摆手,“这些虚礼就不必了,为今之计就是我们如何赶快离开这里。”

    一缕微光自天边升起,漆黑的夜色渐渐变得淡了。

    清晨,一辆轻便的马车行驶在向北的官道上。

    “郡主,你看,”车窗的竹帘掀开,露出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指着天边一排灰色的城墙,“京城快到了。”

    一张俊秀的面容贴着车窗向北看了一下,喃喃道:“还真是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京城了,他......现在还好么?”

    一个娇柔的声音“噗哧”一笑,“这可让我的郡主作难了,京城这么大,可怎么找她的心上人呐?”

第二百六十二章 花影憧憧

    马车中坐着两个俊秀无比的少年,都大约十四五岁年纪,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位身穿月白色的书生袍,头戴唐巾,中间缀着一块莹绿温润的碧玉,她手执折扇,挥手间显得潇洒之极。另一位书童打扮,虽然一身青衣短装,但仍遮掩不住如花的秀色、婀娜风流的身段。

    “郡主......”书童刚开口便被那书生一声咳嗽打断,她白了书童一眼,“玟玉,都到了京城了,你还这般叫我,生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我是周王府的郡主么?”

    青衣书童嘻嘻笑了笑,“郡......公子恕罪,婢子一向叫惯了的,一时改不过口来......”

    “好了好了,”书生说道:“你也别一口一个婢子了,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书童,可不是丫鬟了。”

    “公子说的对,小的知错了。”青衣书童笑着对她躬身一礼。

    书生叹了口气,一双眸子又看向窗外,京城雄伟高大的青灰色城墙离得越发近了,“玟玉,也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快见到他了,我这心口跳得越发厉害了,你那里有没有凝气安神的药物,让我服上两剂。”

    “公子这是心病,寻常药物又岂能治得?”青衣书童笑着安慰道:“其实公子也不必太挂在心上,等进了城还不知能不能碰见他呢!”

    “你什么意思?”书生眉尖一挑,“难道他不在锦衣卫北镇抚司么?”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青衣书童解释道:“锦衣卫在外公干的时候居多,又怎能时时在衙门里撞见?何况公子又不想表露身份,就凭区区一个游方秀才恐连北镇抚司的大门都不容易进去。”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书生的双眉微拧了一下,“那你说怎么办?如果我把身份亮出来,恐怕马上就会被宗人府送回开封去了。”

    “公子你先别急,”青衣书童沉吟了片刻说道:“等我们进了城,先寻着北镇抚司的所在,再在附近找一间客栈住下,每天没事就在北镇抚司的衙门口转悠上几圈,我想您终会能碰见他的。”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书生叹了口气,瞄了青衣书童一眼,“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十天半月碰不见他呢?难不成我要一直在那衙门口转悠下去。”

    “公子就那么急着想见到他么?”青衣书童掩嘴笑道:“那您就换回女装,站在北镇抚司的大门口说他是你相公,我保证他不想出来见你也不成了。”

    “小妮子,你笑话我是不是?”书生瞪了她一眼,伸手往他胳肢窝里挠去,“看我不收拾你。”

    “公子......嘻嘻......”青衣书童笑着躲到一边,“你就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书生收起手,狠狠瞪了她一眼,忍不笑了,“小妮子自己思春,还来取笑我,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你的心上人么?”

    青衣书童脸上微微一红,垂下螓首,“公子说笑了,我......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

    “你还不承认?”书生撇撇嘴,轻笑一声,“在开封的时候,你照顾得他无微不至,而且两人还同处一室......”

    “公子......”青衣书童脸带娇羞,“杨公子是正人君子,我和他之间没什么的,您千万不要乱说。”

    “那是谁主动要求去照顾他的,又是谁央求我要跟我一起来京城的,难道都是我乱说么?”书生眼中含笑调侃道:“你心里怎么想,当我不知道么?”

    “我......”青衣书童不敢去看她的目光,嗫嚅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身上的毒是否全都解了,身子可否好利索了?”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模作样了,”书生刷的一甩手中折扇,“你若喜欢他,我就让父王销了你的奴籍,让你离开王府,然后嫁给他。”

    “不不不......”青衣书童连忙摆手,“我只是一个奴婢,如何能嫁他为妻?况且我......我是要一辈子服侍在您身边的。”

    “玟玉,”书生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从小随我

    一同长大,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你能有一个好归宿,我高兴还来不及,怎能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可是......我并不知杨公子他的心意,何况他在朝廷任职......而我身份低微......”

    “玟玉,”书生盯着她,一脸严肃的说道:“别忘了,你是我周王府的人,就凭这个身份,你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轻贱于你,他如果敢轻视你,欺负你,我绝饶不了他。”

    “公子......”青衣书童抬起头,一脸感激的看向她,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车子一晃,只听前面车驾上的车把式说道:“朱公子,宣武门到了......”

    车上的人便是周王府的郡主朱芷晴和她的贴身丫鬟玟玉,自从宁祖儿随杨牧云离开开封后,她一直对他牵挂在心,趁着父王休养身体,兄长们忙于王府中事,无暇顾她,她便换了一身男装和玟玉一起离开了王府,去往京师方向。一路走来,倒也安然无恙。

    “奇怪,这是要打仗么?怎么这么多官兵守在这里?”朱芷晴向着车外看去,只见城门口一队队官兵持刀拿枪,身上甲叶铿锵,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大叔,”玟玉掀开车帷,向路过的一个中年汉子问道:“请问京城出了什么大事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官兵把守城门?”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中年汉子瞟了她们一眼说道:“前几天不知从哪里钻出一队鞑子骑兵,一下子就窜到了京城附近,现在整个京城都戒严了,你们要想进城,难啊!”说着摇摇头走了。

    “公子,现在怎么办,”玟玉看着朱芷晴,“看样子您若不亮明身份的话,连进城都难了。”

    天边微露晨曦,一匹快马冲出了火红的枫叶林,奔上了一条大道,又跑了一阵,方渐渐放慢了脚步。

    “小姐,我们还要往前走么?”骑在前面的蓉儿向身后的柳云惜问道。

    “蓉儿,”柳云惜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件东西是如何丢的?”

    “小姐,”蓉儿一副要赌咒发誓的样子,“婢子绝不敢欺瞒小姐,若有半句虚言,立时让我万箭穿心......”

    “哦,你说跟我分手后,便遇见了高老,是么?”

    “是的,当时婢子的腿伤了,幸好遇见右相大人,要不然婢子就见不到小姐您了。”

    “后来呢?你和他又是怎生分开的?”柳云惜又问。

    “后来不知从哪里又冲出一群人来,把我和右相大人给冲散了,婢子腿脚不便,失手被擒,直到又遇见小姐......”蓉儿说得很仔细,生怕柳云惜误会了她。

    “这么说,在你被擒之前,没有人动过你身上的那个锦盒?”柳云惜说道。

    “嗯,”蓉儿点点头,“婢子宁可性命不要,也要护得那个锦盒周全,谁知......”眼圈一红,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抓你的人并没有得到那个锦盒里的东西,否则就不会拷问你了,”柳云惜思索道:“除非在我们分开之前这个锦盒就被人给掉包了。”

    “那......那会是谁?”蓉儿颤声道。

    “将我们拦下的那两位元公子也不可能,”柳云惜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的人对我们紧追不舍,就是要将那件东西抢到手......”蓦然眸子一亮,“马车,还有那赶车人,他现在在哪里?”

    “那个赶车人,会是他么?”蓉儿奇道:“怎么会......”

    “从始至终没有人注意过他,不是么?”柳云惜说道:“只要找到他和那辆马车,所有的谜就揭开了。”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他呢?”蓉儿目光四周无边的枫林,“或许他早已被那元氏兄弟给带走了。”

    这时,一曲清灵动听的乐声飘飘悠悠的传了过来,似泉水叮咚,似风舞树叶,充斥在这晨曦微露的旷

    野之中。

    柳云惜脸色一变,对蓉儿说道:“快,顺着这个声音,我们快走。”

    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像旋风一样朝着前方卷去。

    ......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茶水铺子,几根粗大的木桩顶着一张草席子,上面铺满了茅草用来遮风挡雨,下面摆设着一些粗木桌子和椅子。

    就是这样一个再简陋不过的地方,为来来往往的行人提供了歇脚之处。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落在铺顶发黄的茅草上,折射出一丝异样的淡金色。

    铺子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在那里弹着古筝。

    少女白衣如雪,容颜姝丽,一双眸子有如清泉一般澄澈,纤纤玉指轻抚在琴弦上,跳出一个个亮丽的音符,汇成涓涓流水,欢快的涌向远方。

    一只通体雪白,长得毛绒绒的小狐狸蜷成一团,乖巧的伏在少女的脚下。一对老年夫妇站在少女的身后,眯缝着一双老眼,似乎听得痴了。

    一阵马蹄声响起,少女琴音一扬,那对老年夫妇中的老公公便迈步出了铺外。

    ......

    柳云惜策马停在茶水铺子前,眸光却投在了铺子外的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昨晚拉着她出了京城,一路疾驰,直到被人拦下......现在它却静静的停在了这里,好像从未移动过一般。

    “两位姑娘,”老公公迎了上来说道:“你们要下来喝茶么?”

    “请问老人家,”柳云惜指着那辆马车说道:“是谁赶着这辆马车来的?”

    “这个问题只有里面的人能够回答你。”老公公一指正在弹琴的白衣如雪的少女。

    柳云惜凝注了白衣少女一会儿,悠然一笑,翻身下马,“老人家,我们要在您这里歇歇,您赶快给我们备一壶茶。”

    “两位姑娘,里面请!”老公公笑道。

    ......

    “小姐,那件东西在她手里么?”蓉儿看了那白衣少女一眼问道。

    “不知道。”柳云惜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茶水粗劣,但对奔波了一夜,有些饥渴的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那婢子问一下她。”蓉儿向着白衣少女说道:“喂,这位姑娘,我家小姐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白衣少女充耳不闻,似乎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旋转悠扬的音律中,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蓉儿秀眉一蹙,正要起身过去,却被柳云惜摆手止住,“这么动听的乐曲声你过去打断她有点儿太失礼了,她人反正在这里,等弹完了再问也不迟。”

    “小姐真是好心性。”蓉儿无奈,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奔波了一晚上,你也累了,”柳云惜向她使了个眼色,“这茶水回味悠长,不好好品尝一下太可惜了。”

    ......

    “老疯子,你怎么会来淌这趟浑水的?”元琪儿斜了一眼身边的邋遢道人,“难道你也听说了传国玉玺,想出手抢它么?”

    “老道我抢它何用?”邋遢道人拿起葫芦喝了一大口酒,“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嘿然一笑,“不过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罢了,拿了它还能得道飞升不成?”

    “若真像你说的这般无用,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抢它了。”元琪儿向他撇撇嘴,“算了,这其中的玄机你又如何晓得?”

    邋遢道人哈哈一笑,“狗屁玄机,老道我只知道能让人心归附的是当权者施行仁政,难道我高举着那块石头,天下人便会跪拜在我的面前么,可笑,可笑之极!”

    “跟你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元琪儿没好气的说道:“我让你来是帮我找那个伤我哥哥的女人的,而不是听你在我耳边聒噪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朱阑共语

    “小丫头,这么凶巴巴的,到时候看哪个男人敢娶你!”邋遢道人呵呵笑道。

    “要你管!”元琪儿娇巧的下巴一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邋遢道人一捋胡须,正待再调侃她几句,突然神情一凝,嘻哈的脸上立时变得严肃起来。一曲悠扬的琴声犹如一缕袅袅的轻烟游荡过来。

    元琪儿的脸现异色,一双晶亮莹润的眸子朝着邋遢道人眨了眨,“有人弹琴?”

    “嗯。”

    “大清早的怎会有人在这荒郊野地里弹琴,其中必有古怪。”元琪儿像是询问一样说道。

    “过去看看不就一切都知晓了。”邋遢道人转过身,大袖一甩,迈开大步如风而去。

    “老疯子,”元琪儿紧跟上前,“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铮”一曲甫毕,弦音嗡嗡不绝,白衣少女抬起螓首,淡静如海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明亮如镜的瞳仁中,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影。

    “该来的应该都来齐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脚下假寐的小白狐竖起尖尖的耳朵,警觉的站了起来,红如玛瑙的眼睛也向外看去。

    ......

    “这辆马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元琪儿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辆马车,待她的目光转向茶水铺子的时候,脸色立时变了,她一直苦苦寻找的人此刻正坐在铺子里饮茶。

    “两位要喝茶么?”老公公迎上来笑道:“快请里面坐!”

    “你这间铺子开得倒早。”元琪儿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姑娘承问,小店彻夜不曾关过。”老公公笑眯眯的说了一句,便侧身向前引路。

    “姑娘?”元琪儿眉尖一挑,眼帘低垂向自身看了看,她现在犹一身男子打扮,不成想被一个老态龙钟的人一语道破,“这家铺子果然透着一丝古怪。”她向邋遢道人瞄了一眼。只见他袍袖一挥,脸上似笑非笑,“都忙活一个晚上了,你不累么?走,进去喝口茶,定定神儿!”随着那老公公步入殿内。

    元琪儿迟疑了一下,随后也举步入内。

    ......

    “小姐你看,”蓉儿目光一凝,“是那个姓元的登徒子。”一想起昨晚她对自己的轻薄,蓉儿都禁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柳云惜娇躯一震,目光向铺外看去,周围林中鸟儿鸣啾,不像埋伏有人的样子,方缓缓定下心来。

    若有意似无意,元琪儿在她们对面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一双怀有敌意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们。

    “喂,”蓉儿娇叱一声,“你盯着我们作什么?”

    元琪儿没有说话,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刚刚端起茶杯,似要饮茶,“嗖”的一声,茶杯径直朝着蓉儿飞来。

    猝不及防之下,蓉儿眼看就要被茶杯掷中,蓦然斜刺里伸出一纤纤玉手,将茶杯稳稳接住。

    “这是元二公子敬你的,还不快谢谢人家。”柳云惜将茶杯轻轻放置桌上,斜了蓉儿一眼微笑说道。

    “我......”蓉儿狠狠瞪了元琪儿一眼,没有说话。

    “元二公子,”柳云惜的眸子似要荡出水来,嫩如春葱般的玉指拈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我的下人不懂规矩,您大人大量,还请勿怪!”伸指一弹,茶杯倏地箭一样朝元琪儿飞去。

    元琪儿抬手欲接,手指刚触到杯沿,只听“波”的一声,茶杯从中间裂开,茶水四溅,打湿了元琪儿的衣襟和袖口,连脸上也溅了几滴茶水。

    “哎哟,对不住,”柳云惜惊呼一声,“可伤着了公子没有?”目光转向蓉儿,“还不快去看看,要是让元二公子气着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小姐,”蓉儿强忍住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婢子的腿伤了,实在是动不得步啊!”接着转向元琪儿,一脸关心的样子,“元二公子,实在对

    不住了,您可千万别生气,一定要多多包涵呀!”

    元琪儿听她主仆二人冷嘲热讽,心中暗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拭了一下溅在脸上的茶水,瞪着坐在另一张桌子的邋遢道人,“你坐这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邋遢道人哈哈一笑,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呓语道:“你那里阴气太重了些,老道我寒湿入骨,禁受不得,禁受不得。好酒......”说着两眼一翻,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老疯子,”元琪儿恨恨的说了一声,心中暗忖,“他要是不帮我,由我一个人对付这一主一仆,那可讨不了好去,可恨,我竟没有多带几个人出来。”

    ......

    “小姐,现在怎么办?”蓉儿一蹙眉尖,见她并没有发难,有些担忧的说道:“要是他的手下都过来这里的话,那......那可就不妙了。”

    柳云惜眸波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向着那白衣少女朗声说道:“姑娘,请问那件传国玉玺现在何处,还请告知。”

    “传国玉玺?”白衣少女淡淡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用琴声将我们传唤至这里来,还想要掩饰么?”柳云惜冷笑:“我的马车怎会出现在这里,还请姑娘解释一二。”

    “这辆马车么?”白衣少女侧过螓首,看看外面那辆马车,又看看薄纱罩面的柳云惜,一脸不解的说道:“姑娘就是乘坐这辆马车来的,为何还要我来解释呢?”

    “你......”柳云惜一怔,心中暗自为之气结,她真有点儿后悔刚才说的几句话了,这个狡猾的小丫头,不但什么都没说,反而倒打一耙,把盆子都扣在了自己头上。

    白衣少女俯下身,一直偎依在她足边的那只小白狐一下子窜到了她怀里。

    “乖,”她轻轻抚摸着白狐身上那柔顺水滑的皮毛,淡静如海的眸子看向店外,“天亮了,我们也该走了。”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样子,真像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她抱着小白狐,飘然若仙的向店外走去。

    “站住!”柳云惜的脸色有些发青,起身便要追上前去,眼前人影一晃,元琪儿已拦在他面前,“贱人,你伤了我大哥,又拿走了传国玉玺,现在又想逃走么?”

    “传国玉玺不在我身上,”柳云惜急着解释道:“在我们离开马车之前就已经被掉包了,它是跟着马车一起失踪的,不知怎么,这辆马车却出现这里,不信你问一下他们。”说着一指店中的那对老年夫妇。

    元琪儿侧目看去,只见两位老人家一脸的茫然,还是老公公先开了口,“这辆马车是两位姑娘乘着过来的呀!”说着看向柳云惜和蓉儿。

    柳云惜心中一沉,她终于明白白衣少女为什么引她们过来了,她是既拿了传国玉玺,又想要自己背黑锅。

    “贱人,”元琪儿沉着脸说道:“你若把传国玉玺留下,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让开!”柳云惜心中一急,一掌向元琪儿劈了过去。

    “贱人,想杀人灭口么?”元琪儿侧身避开,伸手戳向她咽喉。

    柳云惜拧身躲过,手腕一翻,一道匹练向着元琪儿当头罩下。

    “”兵刃相交,两人已拔剑相向,在这个茶水铺子里斗将起来。

    “唉”邋遢道人轻轻叹了口气,“对方还没下饵,这两条傻鱼就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也罢,老道我装聋作哑,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手肘一歪,便又呼呼大睡起来。

    京师,经过几天的忐忑不安的日子后,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在鸣玉坊的翠柳胡同,有一座闻名京城的青楼妓馆清韵馆,它跟萝院并称京城烟花之地的翘楚,便是因为这里的头牌姑娘乃是京城第一美人柳云惜,与萝院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不同,这里很有些小桥流水、世外桃源的风情。清韵馆的梁妈妈看起来四十开外,徐年半老,风情冶艳

    ,此刻她正与一位绯衣青年说着话。这位绯衣青年年约二十,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眉宇间英气勃勃。

    “朱公子,”梁妈妈满脸含笑,“你都看到了,云惜姑娘她真的不在这里,老身怎敢欺瞒您呢?”她陪着小心说道,京城里勋贵子弟甚多,有些不想在外表露身份,梁妈妈也不多问,总之好生相待也就是了。

    “唔......”绯衣青年在柳云惜所待的翠薇阁四下里看了看,仍不死心的问道:“那她有没有说去往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却不曾听她说起,”梁妈妈说道:“朱公子,您也知道,云惜姑娘是我们这里的头牌,闻名京城的第一美人,平常的行止就连老身也是从不过问的。”

    “那她也没有在你这里透露一点儿口风么?”

    “请容老身想想,”梁妈妈思忖片刻说道:“对了,前几日云惜姑娘的贴身丫鬟蓉儿说要陪着她出去散心几天,不过去哪里却没跟老身说。”

    “出去散心?她出京了么?”绯衣青年面色有些紧张,“现在外面不太平,她怎么还会想着出去散心?”

    “哦,那是城里戒严前的事了,”梁妈妈脸上也有些不安,“实不相瞒,老身也很有些担忧呢!这不,已经派出好几拨人出去打探云惜姑娘的消息,现在还没一个回来,唉......这些人,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绯衣青年听了,一时怔怔的站在那里,怅然若失。

    “朱公子,”梁妈妈看着他的样子在一旁轻声说道:“您也不要太过担忧,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等戒严令一除啊,我们云惜姑娘也应该回来了......对了,我们院里的芷嫣姑娘论才艺,论相貌仅次于云惜姑娘,也是我们馆里有名的红姑娘,朱公子要不要见见?”

    “哦,不必了,”绯衣青年摆摆手,对她说道:“云惜姑娘若是回来的话,请第一时间知会我一声,朱某告辞!”说着大袖一拂,快步向外走去。

    “哎......”梁妈妈叫道:“朱公子,你还没说你府上哪里,可让老身去哪里知会你啊?”话音未落,人却早已去得远了。

    “哼,不过是来找乐子的,假扮什么情种啊?”梁妈妈冷笑一声,扭动着丰腴的腰肢,摇着团扇,踩着小碎步去了。

    ......

    这位绯衣青年便是在南都与杨牧云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朱祁钰,自庐州遇险被救出返回京城后,他便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露面。自数月前七夕节的放花灯上,全京城的青年男女一起走上街头,相约一起放花灯,当时他百无聊赖,也走上街头凑个热闹。当他来到钟楼附近金台坊的招财胡同时,只见那里挤满了穿着靓丽的少男少女,原因是这里有全京城最大也最有名的彩灯坊鸿运轩,这里的灯具花样最多,种类最全,听说皇宫里用的宫灯也是来这里订制的。

    这里制作的天灯也式样新奇,大方美观,也难怪全京城的少年男女都趋之若鹜。

    这晚,鸿运轩的老板出了一个彩头,就是谁能在半柱香的时间内接连猜出三十道谜题,他就把店里最大也最富有创意的百鸟彩莲灯白送给他,不过报名费也奇贵,谁要想参加,就得交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使许多平民出身的男女望而却步,但京城勋贵子弟和富家公子小姐极多,报名现场依然火爆。

    当时他也凑了趣,交了十两银子报名参赛。

    也不知是那三十道谜题对他来说是过于简单还是对路数,半柱香时间未过,他已全部答出。当他带着一脸得意来到那老板面前时,有一人已先他而至。他得意的脸孔变得愕然,更让他感到惊异的是这居然是一个女子,一个貌赛天仙的女子,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就连皇宫大内也没有,他当时便痴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花前隔雾

    规定时间内答出三十道谜题的只有他们二人,可百鸟彩莲灯只有一盏,还是老板脑子转得快,提出让他们二人一齐放飞这盏灯,他求之不得,那位女子也没有反对,两人就在万千人注目之下放飞了这盏百鸟彩莲灯。

    他记得很清楚,那盏灯飞得很高很高,飞上高空跟周围的孔明灯相比,就像众星拱月一般。他很开心,因为这是他一生中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七夕节,灯放飞了,可那女子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立时感觉到整个人都空落落的,从来没这样失魂落魄过,询问周围人,才知道这是清韵馆的头牌,京城第一美人柳云惜。

    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到了清韵馆的所在,去那里唯一的目的就是见柳云惜一面。柳云惜虽身处风尘,但洁身自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清倌人,等闲人见都很难见她一面。他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因此盘桓了三天才得以见到柳云惜的面,让他略有失望的是,七夕节那刻骨铭心的一晚,柳云惜已经忘记了。那一天她对自己说的话不多,没有表露出喜欢,也没有显露出不耐烦,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淡淡,未出一个时辰,她就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出来送客了。

    之后一连几天,他天天早早就来到了清韵馆,谁也不找,专门点名要见柳云惜。有时候去了没有见着,他也不气馁,第二天再接着登门......后来,柳云惜知道了他的身份,但也没有表露出太大的惊异,可能是大人物见多了吧,一个赋闲在京的王爷在炽手可热的京师花魁眼里,原也算不得太大不了的事。但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或许是欣赏他的才学吧,柳云惜提出的话题总能引起自己的共鸣,两人的共同话语也愈来愈多了。他一天不见她的面,就感觉无精打采,像是丢失了什么似的。

    这一连好几天没见到她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么,城外现在不太平,鞑子的骑兵前几天竟然窜到了京师城外......他心神变得不定起来,要是早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城,自己一定要随同前去。

    “公子”一个清朗的声音钻入了自己耳中,他愕然回头,只见路边一房檐下背风处摆着个卦摊,旁边插着根棍子,上面撑着一块布帆,中间一个黑色的圆圈里写着一个大大的“卜”字。

    卦摊后面,坐着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面色清瘦,三绺长须,双目炯然有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桌子上铺着一块绘有八卦图案的方布,上面押着一方砚台,旁边是竹筒竹签一类算命的家伙什。

    朱祁钰左右看看,见周围没有旁人,便上前一步,迟疑了一下问道:“道长是叫我么?”

    老道士轻抚白须,含笑点头,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看上去真像一个得道的仙长一般。

    “公子有心事?”老道士问道。

    朱祁钰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公子,请坐!”老道士指了一下对面一张小凳子,“如若方便的话,不妨说给贫道听听,或许贫道可以为您指点一二。”

    “不必了,”朱祁钰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道长了。”说罢转身欲走。

    “公子患的是雌鸟离巢之苦,心中当真能放得下去忙别的事么?”老道士声音悠长的说道。

    “你说什么?”朱祁钰霍然转身,目光炯炯的盯向他。

    老道士神色不变,依旧指了指对面的小凳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坐!”

    这一次朱祁钰没有拒绝,依言坐了下来。

    “道长如何得知我患了雌鸟离巢之苦?”朱祁钰看着他问道。

    老道士悠然一笑,伸指滑向桌面上的八卦图,一脸神秘的说道:“公子自北向南而来,是为离卦,面向西南,带有忧色,主为坤卦。天地造人,乾男坤女,离坤而忧,难道不是雌鸟离巢么?”

    老道士说得神神叨叨,倒触动了朱祁钰的心境,他双眉一拧,眼中带有热切之色,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道长言之在理,不知......这可

    有解么?”

    “嗯......”老道士微微阖起双目,没有说话。

    朱祁钰似乎明白了什么,从腰间一个金丝锦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不不不,公子误会了,”老道士睁开眼笑着将银子推了回去,“能与公子相见,也是有缘,岂是因为财物而诓人。”

    “道长言重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道长收下勿却。”朱祁钰连忙说道。

    “也罢,”老道士也不再与他争执,一捋长须说道:“贫道胡诌几句,公子若是觉得有理,贫道我也就颜收了。”

    “道长字字珠玑,何来胡诌,有话但讲无妨。”朱祁钰一脸热忱。

    “既如此,那贫道就说了,”老道士掐指念念有词,突然双目一张说道:“离位紧邻,乃是巽卦,卦位自西北而东南,主风,有黑龙压城之相。这与鞑子前几天进犯京师吻合,这雌鸟离巢不得返,恐与这黑龙压城有关吧?”

    “道长说的极是,”朱祁钰的声音颤抖起来,“不知这雌鸟离巢,可有难么?”

    老道士面色凝重,眼睛盯着桌面上的银子,那锭雪白的银子落在乾卦上,他凝视良久,方缓缓点头,一指乾卦上的那锭银子,“狂风摧城,再大大不过天,公子你看,你我刚才一番推让,这银子正好落在乾卦上,真是天意。白银即是白云,此卦显示,白云拨日,一切厄运即将过去,公子终能见到心上之人,还请放心勿忧,归家好生等上几日,定能得偿心愿。”

    听老道士如此说,朱祁钰忐忑不安的心境终于平复了下来,“道长如此说,那云惜姑娘一定安然无恙,不几日便会回京,那时我再去清韵馆,一定能够见到她。”心下一喜,当即起身一拱手,向着那老道说道:“多谢道长指点迷津,小生就此别过!”

    看着朱祁钰渐渐远去的身影,老道士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听了老道士一番开导的话,朱祁钰现在心里是一阵轻松,走起路来也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身后响起一阵车轮碾地的声音,一辆马车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却在不远处停下,车帘一掀,探出一张眉清目秀,俊美无比的脸庞,她头戴唐巾,上面缀一块碧玉。

    “这位公子,”美少年冲他笑道:“请问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怎么走?”声音娇脆,却不是本地口音。

    “哦,”朱祁钰向前一指,“沿着西长安街一直往东,到了石牌胡同往南走到尽头再往东,就到了锦衣卫后衙了。”

    美少年被他一通往东往南再往东听得有些绕,仔细思索了片刻,才朝着朱祁钰一拱手,“多谢公子了。”

    “不必,”朱祁钰看着她问了一句,“锦衣卫衙门门禁森严,不知小兄弟为何要去那里?”

    “找人,”美少年眸波一转,“对了,公子是京城人么?跟锦衣卫中人可否相熟?”

    “那里等闲人都不得接近半步,我又如何里面的人相熟?”

    “那打搅了,告辞!”美少年作了一揖,回身车内,合上了车帘,马车辚辚的向前驶去。

    “奇怪,我怎么觉得她这么眼熟呢?”朱祁钰轻揉着下巴苦苦思索起来。

    ......

    “公子,”一身书童打扮的玟玉向朱芷晴问道:“不过问个路,你怎么看起来心神不定,像丢了魂似的?”

    朱芷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言自语说道:“那个人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不对,我肯定是在哪儿见过他......”思索良久,方一拍车厢板壁,吓了玟玉一跳,“是他,肯定是他!”

    “公子说的是谁?”玟玉有些莫名其妙。

    “是......是王兄,朱祁钰。”朱芷晴双眸瞪向窗外说道。

    “大人,那件东西你真的不想再去找寻了么?”莫不言躺在一辆牛车上问道。

    “一路上你都问了很多遍了,”杨牧云听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再聒噪的话我就把你扔下来,不追回那件东西就你别来见我。”

    “别......”莫不言笑笑,“等我养好了伤一定把它偷回来交给大人。”

    “那就一言为定,”杨牧云看了他一眼,“好了,你也别多说话了,小心牵动伤口。”

    天亮后,杨牧云就带着他们兄弟一直往南,向着京城的方向行进。莫不语身负重伤,不能行走,让莫不语一直背着也是不妥,杨牧云就在一个村子里雇了一辆牛车,拉着他继续前行。

    看着杨牧云的背影,莫不语低声问道:“大哥,你为何一直问这句话,莫非你真有办法将那件东西偷回来交给大人?”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件东西在大人心中的份量,咳咳......”莫不言咳嗽两声,说道:“大人若真的甚为看重这件东西的话,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打听到它的所在并把它偷过来交给大人。”

    “嗯,”莫不语点点头,“到时候大哥别忘了叫上我,我们一起帮大人办好这件差事。”

    几个人说着话,只听身后人喊马嘶,车轮发出的吱嘎声络绎不绝,不禁诧异的向身后看去,只见后面过来一支车队,浩浩荡荡的共有一百多辆车子,数十名劲装短袖,脚蹬马靴,背刀挎弓的大汉骑在高头大马上护在车辆四周担任警戒,一看便知是从关外运货回来的一支商队。

    当先一人一脸钢髯,浑身肌肉贲起,身体雄健,应该是这群护卫的头儿,他睥睨了杨牧云三人一眼,一抖马缰,扬长而去。

    “妈的,神气什么,”莫不语啐了一口,“老子要是骑在这马上,管保比你还气派。”

    “不语,扶我起来。”莫不言对他说道。

    “大哥,你伤还没好利索,还是躺在车上为好。”莫不语劝道。

    “你知道什么,”莫不言瞪了他一眼,“这老牛破车,颠得我全身骨头都散了架了,再躺下去,还好个屁利索。”

    见大哥生气了,莫不语忙上前将他扶起坐在车上。

    “不言,”杨牧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快到京城了,你可不要给我惹事。”

    “大人放心,”莫不言一脸痛苦的表情,“我都成这样了,还能给大人惹什么事?小的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商队,不过是瞧着稀罕罢了。”

    杨牧云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大哥,”莫不语低声道:“大人都发话了,你可千万不能横生枝节啊!”

    “大人说我也就罢了,”莫不言瞪了他一眼,“你也要教训我么?我自有我的分寸,你休得在我身边聒噪。”抬头看了一下天,嘴里喃喃道:“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黑了。”

    ......

    秋天的天黑得早了,夜里赶路不方便,何况莫不言背上有伤,前面附近没有村庄可以投宿,杨牧云领着莫氏兄弟便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招呼莫不语在周围林中拾了一堆柴火。秋季干燥,柴火用火折子一经引燃,火苗立刻窜得老高,不一会儿便燃起了熊熊篝火。不远处河的上游,星星点点的也燃起了不少篝火,场面要壮观得多。

    那是与他们同行的商队所在,他们背靠河岸,用车子围了一个半圆,像一堵小型城墙一样将人和马,还有一些其它车辆牢牢的围在里面。

    杨牧云和莫不语在河中捉了几条鱼,洗剥干净后用树枝穿了,架在篝火上烧烤起来。

    “大人,那群人不是普通商旅,应该都是官兵。”莫不言对杨牧云说道。

    “哦,何以见得?”听他这样说杨牧云不禁问道。

    “朝廷规定,平民百姓不得私配弓箭,可那群护卫人人都身负弓箭。”莫不言分析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蓬壶阆苑

    “有道理!”杨牧云面带赞许的点了点头。

    “而且大人你看,”莫不言指了指那方营地,“数百人扎营住宿秩序井然,一点儿嘈杂声皆无,若非官兵的话,常人如何能做到这点?”

    “不言,你观察得很仔细啊!”杨牧云看了看他说道:“听你说的头头是道,莫非你在军营里呆过?”

    “大人,”莫不言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和不语一直在边地往来,见惯了军营中事,因此他们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我的眼睛。”

    “哦,你的身手本官是见识过的,”杨牧云眼角一翘,脸带笑意的说道:“莫非军营重地你也经常光顾不成?”

    莫不言脸上像挨了一巴掌似的登时僵住了,嘴巴也期期艾艾的变得不利索了,“大人......其实吧,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大人,”莫不语在一旁凑趣道:“我大哥的身手,别说军营重地,就连达官贵人的府邸那也是如履平地啊!”

    “不语,你......”莫不言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转而对杨牧云陪笑道:“大人别听他胡说,小的虽行事荒唐,可凡事也不敢做的太过......”

    “不言,你不用解释了,”杨牧云笑容一敛,满脸正色的说道:“你和不语过去的事我不想过问,如有案底的话,我也会想办法帮你们销掉......”话音一转,变得严厉起来,“不过今后做人,可得规规矩矩一些,如再有作奸犯科之事,我先不饶你!”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小的一定谨记在心,”莫不言不停点头,“小的既然跟了大人,一定本本分分做人,绝不会给大人脸上抹黑的。”

    “你知道就好,”杨牧云翻腾了一下架子上的烤鱼,鱼在跳跃的火焰上不停的翻滚,早已考得焦黄油亮,散发出阵阵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喏,这条鱼给你。”杨牧云将一条烤好的鱼向莫不言递了过去。

    “不不不,”莫不言连连摆手,“大人还是您请先吃,小的如何敢逾越在先......”正说着,手里一沉,杨牧云已将鱼塞进了他手里。

    “吃条鱼,也恁多废话,”杨牧云瞥了他一眼,“你负伤在身,先吃便是,把伤快些养好才是正经。”

    “谢大人!”莫不言鼻子一酸,转过脸去。

    “我话说重了么?”杨牧云见状不禁有些愕然,“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几句便哭了?”

    “不是,大人误会了,”莫不言一抽鼻子,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硬是没有落下,“小的是心里感动,从小到大,还从没人这么关心过小的......”两颗泪珠还是有些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滚下,他忙垂下头去,生怕让杨牧云看见。

    “哦,你们跟着我,我关心你们是应该的,”杨牧云说着话,火上滋滋声响,又一条鱼烤熟了,几滴油脂滴落下去,火焰哄得一下跃起老高,“不语,这条是你的。”杨牧云又把一条鱼塞给了莫不语,莫不语的鼻子也变得酸酸的......

    ......

    月色半掩,夜已深沉,这个时辰很多人已进入了梦乡,大地一片静寂,只听见篝火噼噼剥剥的燃放声和树上几声夜的啼叫。

    杨牧云斜靠着河边的一颗树睡着了,莫不语也打起了鼾声。躺在牛车上的莫不言缓缓坐起身来,向四下里看了看,很轻巧的从牛车上一跃而下。

    “哎......”他这一跳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一咧嘴,差点儿没叫出声来,连忙伸手把嘴捂住。他的目光向那队商旅驻扎的营地扫去,看起来是那样安静,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他刚欲抬腿迈步,只见一座山一样庞大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不用说,这是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的兄弟莫不语。

    “大哥,深更半夜的,你要到哪里去?”莫不语看了一下还在沉睡的杨牧云,压低声音问道。

    “哦,不语,哥哥内急,想起来方便一下,你不要大惊小怪的,赶快歇息去吧,莫要吵醒了大人。”莫不言面色平静的说道。

    “大哥......你这话哄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莫不语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你是想到那队商旅的栖身之处扫货去,对不对?”

    莫不言没有回答。

    “大哥,”莫不语叹了口气,“你方才刚刚答应过大人,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话犹在耳,你怎么能自食其言?”不等莫不言开口,又劝道:“大哥,我跟你从小就干这偷偷摸摸的事,难道这能干一辈子么?难得大人赏识咱们,要咱们跟在他身边当差,我们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不能让大人失望啊!”

    “谁说我要去那边扫货来着?”莫不言向他翻了翻白眼,“我只不过是想替大人去那里探听一下消息,你就突然冒出来拦住我,又杂七杂八的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是岂有此理!”

    “探听消息?”莫不语一怔,“是大人吩咐你的么,怎么我不知道?”

    “大人吩咐我的事,还需要禀报给你么?”莫不言瞪着他,低喝一声,“还不快让开!”

    莫不语挠挠头,很不情愿的侧开了身子。

    莫不言抬腿正要走,又被他的宝贝弟弟叫住,“大哥......”

    “你还要说什么?”莫不言不耐烦的道。

    “你的伤......”莫不语像是在提醒他,“......还没好。”

    “不碍事的,”莫不言感觉心里一暖,拍拍弟弟比自己大腿还要粗壮的胳膊,“我去去就来,记住,千万不要惊动大人休息。”

    莫不语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开说道:“大哥,千万要小心!”话音未落,人早去得远了。

    斜靠在一个树上睡觉的杨牧云身子微微一动,眼皮向上跳动了一下,鼻腔又呼出一阵细微的鼾声。

    漆黑的夜幕下,一个瘦小的魅影沿着河畔浅伏低藏,渐渐的接近了那对商旅的营地。

    ......

    京师大时雍坊,西长安街上的飞鸿居酒楼三楼的一个单间,宁祖儿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坐在一张巨大的金丝楠木桌子边,他的旁边坐着一位头戴唐巾,身穿月白色书生袍,相貌无比俊美的少年,少年的身后,侍立着一位青衣短装,相貌同样无比俊俏的书童。

    “好了,”书生打扮的朱芷晴合上呈上来的菜谱,对酒楼的店伙计说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好菜依次上就是了。至于酒么,要二十年以上窖藏的花露白......”

    “一听公子就是饮酒的行家,”店伙计赞了一声,接着满脸堆笑的说道:“二十年以上窖藏的花露白市面上很少,别处也没有存货,不过......”顿了一下说道:“公子,我们酒楼刚换了东家,新东家是从江南来的,从江南带来一批上好的陈酿金盆露,年头也都在二十年以上,您要不要尝尝?”

    “哦,金盆露我也听说过,听说是以水和姜汁造曲,以浮饭造酿,醇美可尚,色泽金黄,入口甘冽,回味绵长,你们这里当真有么,可不要诳我!”朱芷晴眸波一转张口说道。

    “瞧公子您说的,小的哪儿能骗得了您这行家呀,”店伙计说道:“小的曾亲眼见江南来的调酒师傅从刚启封的坛子里舀出那上好的金盆露来,那色泽跟公子说的一样,金黄澄亮,才舀了几勺出来,满屋子都溢满了酒香,那滋味......”说着嘴里哧溜一声,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朱芷晴暗暗好笑,斜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宁祖儿,对店伙计说道:“那就来一壶,如真好喝的话再添加些不迟。”

    店伙计答应着去了。

    朱芷晴见宁祖儿的脸色有些发苦,莞然一笑说道:“怎么,心疼银子了,我大老远的来找你,让你请吃一顿饭不为过吧?”

    可我并没有让你来找我呀!”宁祖儿心中暗道,嘴上却说:“我们不过几个人,你就要了这么多酒菜,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可以打包起来送人啊!”朱芷晴笑道:“这里的招牌菜我个个都想尝一尝,这个想法不过分吧?”

    “都这样了还不过分?你这个周王府的郡主娘娘我可伺候不起。”宁祖儿心里如是想,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难得郡主的胃口这么好,不过郡主此次出来,子兄知道么?还有郡主您独自一人来到京城,周王爷不担心么?”

    朱芷晴的俏脸一黯,眼圈登时红了,“你不喜欢我来找你是么?你要把我来到京城的事告诉全天下人,是不是?”

    眼看她要哭出来,宁祖儿心一软,连忙说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又何必领你到这里来大快朵颐呢?”

    “好,还算你有良心,”朱芷晴破涕为笑,“就冲你这句话,你请我的这顿饭钱我来出!”

    “那怎么可以,我虽俸禄不多,但请吃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宁祖儿说着话,菜品已陆续端上,水八珍、山八珍、禽八珍、草八珍,琳琅满目,驼峰熊掌、鱼翅海参、鹧鸪斑鸠、山菌野菇、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上了四干果,四蜜饯。

    “这个我可没有点啊!”朱芷晴指着干果蜜饯说道。

    “公子,”店伙计点头哈腰笑道:“这是我们新东家送的,不要钱。”

    “你们新东家倒是大方,”朱芷晴叹道:“他自江南来到京城,转到手这么好的一家酒楼,当真眼光不错。”

    “那是,”店伙计也是一脸钦佩,“我们新东家不仅眼光独到,而且本事也不小。”

    “此话怎讲?”朱芷晴听着不禁来了兴趣。

    “公子,”店伙计说道:“您看这家酒楼如要转让的话,需要多少银子?”

    “嗯......”朱芷晴目光略微四下里一扫,沉吟片刻说道:“这里地理位置不错,建筑的品味高雅,楼高三层,占地不小,若要转让,至少不下于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店伙计嘿的一笑,摇了摇头,“小的现在也不怕说句实话,我们新东家只用了五百两银子就将这座酒楼给转过来了。”

    “五百两?”不光朱芷晴瞪大了双眸,连宁祖儿和玟玉也吃惊的张开了嘴,“这怎么可能?这简直就是白给!”朱芷晴惊讶的说道:“你们原来的那位东家疯了么?”

    “谁说不是呢?”店伙计看了她一眼说道:“公子可能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前些天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压低了声音,“就是一支鞑子骑兵不知怎么就冲到了京师城下,后来虽然被我大明的军队给打跑了,可整个京城人心震动,纷纷传言说被打跑的不过是鞑子的小股人马,鞑子的大队骑兵不日就会开过来。而且还有人说朝廷准备迁都,连京师周围驻扎的军队都开始南撤了。公子你想啊,这传言一散开,京城里的很多人都想举家南迁了,我们前东家黄麻子就是其中一个,他想将这酒楼转手,然后离开京城。他刚开始并不想卖这么低,后来有人劝他,说鞑子烧杀抢掠,所过之处玉石俱焚,趁现在手里的产业还能卖几个钱,应及早出手,若是有一天鞑子的骑兵一不小心冲进了京城,那一切就将付之一炬,黄麻子一害怕,就草草的将酒楼以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转给了我们新东家。”

    “原来如此,”朱芷晴眸波一转,又问道:“那你们从江南来的新东家就不怕鞑子打进京城么?”

    “这人跟人的想法啊,那就是不一样,”店伙计说道:“我们新东家对朝廷充满信心,认为朝廷不会迁都,鞑子兵也打不进来,不但不回江南,还大肆收购京城的房产,很多店铺,还有一些官员富户的宅邸,他都以极低的价格给买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华胥梦短

    “你们这新东家倒真是一个奇人,”朱芷晴眨眨眼,流露出一丝钦佩之色,“说的我都很想见见他了。”

    “我们新东家他人不在这里,”店伙计解释道:“东家他家大业大,这飞鸿居酒楼不过是他下面的一处产业,他又如何会亲自盯在这里,况且我们东家的丈夫在京为官,是不会让东家到处抛头露面的。”

    “你们东家的丈夫?”朱芷晴奇道:“莫非你们东家是女人?”

    “是呀!”店伙计挠挠头,“小的好像没说过东家她人是男的吧?”

    “那她可真了不起,”朱芷晴赞道:“区区一介女流,能够走南闯北,立足商界,纵横捭阖,这眼光这气魄就连须眉男子也是惭颜以对呀!”

    “那是,”店伙计附和道:“能够娶到我们东家这样的女子,她丈夫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福分......”正说着,只听外面有人喊道:“阿四,齐阿四......这小子,不知又去哪里躲懒了。”

    店伙计吐吐舌头,向朱芷晴告罪道:“掌柜的在叫我,肯定是宁姑娘出来巡视了,公子,您慢用,小的该去忙了。”说罢一躬身,准备退下去。

    “宁姑娘又是谁?”朱芷晴问道。

    “她是我们东家的贴身丫鬟,也是这里真正管事的人......”话未说完,外面又叫起了他的名字,齐阿四答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管事的是位宁姑娘,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朱芷晴斜了宁祖儿一眼。

    “郡主说笑了,这里管事的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宁祖儿笑笑说道。

    “她姓宁,你也姓宁,你说巧不巧?”朱芷晴一双美眸霎了霎,“若不是你就在我身边,我还真以为你换上了一身女装当垆卖酒去了。”

    “郡主这话说的,天下这姓宁的又不止我一人,怎么别人姓宁就要跟我扯上关系?”

    朱芷晴一笑,眸波流转,“有时候我真想看一看,你换上女装究竟会有多漂亮!”

    宁祖儿脸一沉,把目光转向一边。

    “玟玉,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朱芷晴不好再逗他,转而对玟玉说道。

    “郡主,这怎么可以,玟玉只是一个下人,怎么能跟您同桌而坐?”玟玉垂下螓首向后退了一步。

    “这里又不是王府,而且宁公子他是不会笑话你的......”朱芷晴说着向宁祖儿看了一眼。

    宁祖儿不好再躲避她的目光,于是和颜悦色的对玟玉说道:“是呀,玟玉,这里的规矩没这么大,你站在这里,别说郡主不习惯,连我也没法动筷子了。”

    玟玉见推脱不得,只得怯生生的挨着椅子边坐了下来。

    朱芷晴一笑,端起酒壶给宁祖儿斟了一杯酒,唬得宁大公子连忙站了起来。

    “你先别推,”朱芷晴冲他一笑,“我这里有件事还想拜托你。”

    “郡主您请讲。”宁祖儿端起酒杯有些诚惶诚恐,见她脸带笑意凝视着自己手里的酒杯没有说话,明白其意,于是硬着头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爽快!”朱芷晴赞了一声,又将他的酒杯斟满,这次倒没劝他,用一种柔和的口吻向他说道:“这次我来京城呢,是送一个人......”

    宁祖儿很认真的在听,见她停下不语,脸上挂出询问之意。

    朱芷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笑了一下转开了话题,“在开封的时候你也知道,是玟玉一直照顾杨牧云的。”

    宁祖儿点点头。

    “那时玟玉一直为杨牧云精心熬药,并照顾他饮食起居,可谓是兢兢业业,你也是都看在眼里的,对不对?”朱芷晴见他点头应是,将刚才的话说了出来,“现在玟玉想来找他,我就把她送过来了。”

    这话一出,玟玉登时颊生双晕,羞不可抑。

    宁祖儿惊奇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对朱芷晴说道:“郡主的意思是玟玉姑娘对杨牧云心存爱慕,因此专门来找他么?”

    “不不不,”玟玉连忙插口说道:“我只是担心杨公子的毒伤,因此想过来看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宁公子你千万不要对他这样说。”

    “傻丫头,”朱芷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大老远巴巴的跑到这里,不已经坦明心迹了么,还掩饰什么?”转向宁祖儿说道:“宁公子,你说,要怎生安置她才好?”

    “这个......”宁祖儿想了一下说道:“这是杨兄和玟玉姑娘之间的事,我不便从中置喙,不过,杨兄现在并不在京城......”

    “他不在京城?”玟玉抬起螓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宁祖儿,“那他......他去了哪里?”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呀......他出外公干去了。”宁祖儿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他去的地方危不危险?”玟玉白玉无瑕的脸上现出一丝忧色。

    “唔......”宁祖儿脸色古怪的说道:“危险?你怎么会这样想?”

    “杨公子他就是这样,做的事总是让人感到惊心动魄,想让人不为他担心都不成。”玟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还真是了解他,”宁祖儿心中暗道:“看来你这小丫头是真的对他动情了。”

    “宁公子,”朱芷晴打断了他的思绪,“杨牧云既然不在京城,你就把玟玉送到他住的地方去吧。这样也好等他回来。”

    “这个......不大合适吧。”宁祖儿的手不自禁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什么这个那个的,”朱芷晴脸上登时露出一丝愠色,“人家都大老远的找他来了,总不能连个门都不让人认吧。”

    “郡主说的是,”宁祖儿像是打定了主意,“等待会儿用完了饭,宁某自会领你们前去。”

    满桌子的菜,三人并没有动几筷子。朱芷晴吃得很细致,细嚼慢咽,只抄得几箸便说自己饱了,玟玉神思不属,比朱芷晴吃得还少。

    结果可惜了一桌菜,像是基本上没人动过。宁祖儿让店伙计把桌上所有的菜都打包好,正要合计自己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时,只见门帘一掀,一位身穿秋香色锦袍,头戴软脚幞头,鼻宽口阔,颔下留有长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请问哪位是宁祖儿宁公子?”中年人打了个罗圈揖,圆圆的脸上堆满笑问道。

    “我便是,”宁祖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请问阁下是......”

    “小人姓徐,是这里的掌柜。”中年人的身子又向下躬了一些。

    “哦,原来是徐掌柜,您亲自来有何见教?”宁祖儿伸手捏了捏腰间的钱袋问道。

    “不敢,小人只是过来问问,这菜品和酒水可还合您的口味?”中年人恭敬的说道。

    “嗯,菜好,酒也很好。”宁祖儿信口说道,心下却嘀咕不已,这徐掌柜的也太热情了吧,亲自过来嘘寒问暖,难道是怕我赖账不成?

    正想着徐掌柜笑眯眯的又问:“那我店里的伙计可有怠慢之处?”

    “没有,他们......都很热情啊!”听他这一问,宁祖儿更摸不着头脑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掌柜连连点头,吩咐几个跟来的店伙计,“去,帮宁公子把打包的菜掂上,还有,余九......”他对着一个身材高瘦的伙计说道:“赶快去门口雇一辆车,好送宁公子他们回去。”

    “什么什么?”宁祖儿心说徐这掌柜的人也太热心了吧,还帮客人雇车,当即张口说道:“徐掌柜,您太客气了,我这钱还没付......”

    “宁公子说哪里话,”徐掌柜见他伸手向腰间摸去,忙上前止住,“您到小店用饭,小人深感荣幸,哪儿能要您掏钱,这不是打小人脸么?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宁祖儿一愕,一时不明所以。

    “徐掌柜的,”朱芷晴笑着走过来说道:“您是开店做生意的,吃饭不收钱还帮客人雇车..

    ....”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你害怕他才这样做的?”

    “公子是宁公子的朋友吧?”徐掌柜看了他一眼说道:“实不相瞒,小人也就是个在柜台管账的,这一切都是宁姑娘的吩咐,小人只是受命行事。”

    “宁姑娘?”朱芷晴瞥了宁祖儿一眼,心说这位宁姑娘跟你真是关系匪浅啊!你还如此瞒我......

    ......

    “杨牧云就住在这个胡同里么?”马车在一个窄窄的胡同口停下,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朱芷晴看看外面,又看了看宁祖儿问道。

    “这个胡同叫宝巷胡同,走到头就是杨牧云住的地方了。”宁祖儿从车上一跃而下,对朱芷晴说道:“里面路窄,马车不好掉头,我们还是步行前去吧!”

    “这个杨牧云,怎么把住处安置在这里?”朱芷晴暗暗说了一句,转而向玟玉说道:“走吧,看看他住的地方合不合你的意?”

    玟玉玉靥一红,从马车上下来垂首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向胡同里走了几步,宁祖儿不住的看看朱芷晴,又看看玟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朱芷晴盯了他一眼说道:“要说就说,干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其实......”宁祖儿嗫嚅道:“其实杨兄并不是一个人住在那里的......”

    他话还未说完,朱芷晴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你是想说他已经有女人了,是么?”

    宁祖儿笑笑,没有回答,但答案都已写在了脸上。

    “你们这些男人呐,”朱芷晴哼了一声,“都是一个样,见一个爱一个,把我们女人视作玩物,新鲜感一过,就弃在一边不闻不问了。”转过脸看着玟玉,“这就是你一直惦记的男人,你一直苦苦念着他,他却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你还要去看他住的地方么?”

    玟玉垂首默不作声,贝齿轻咬朱唇,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因朱芷晴的话而慢下来。

    “也罢,”朱芷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若不见他一面这心就永远放不下来。”接着深深凝注着她说道:“那个女人若是敢欺负你,本郡主绝饶不了她,我们周王府出来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不能让人轻看了。”

    玟玉娇小玲珑的身躯微微一震,侧首迎着朱芷晴的目光,眸中带着一丝感激的说道:“郡主,我......”

    “你什么也不必说,”朱芷晴说道:“我并没有怪你喜欢他,我们做女人的只有喜欢一个男人的机会,而男人可以有喜欢很多女人的权力,这本就是我们所有女人的悲哀......”说着看了宁祖儿一眼,见他目光瞥向一边,于是续道:“你不要去想他身边的女人,要知道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你只需让他知道你喜欢他也就够了。”

    ......

    黛羽仍然留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里,周梦楠曾劝自己跟她走,要自己去帮她打理几间生意不错的铺面,可自己却拒绝了这位大夫人,因为她只想静静的呆在这里,等心目中认定的那个男人回来,那是她心灵上的寄托,并且她认为那个男人一定会回到这里。

    “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她正在房内执笔写字,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紫毫。

    “是大人回来了么?”她心中一阵忐忑,待走到门边时,小心的隔着门板问了一句:“是谁?”

    “是我,宁祖儿。”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

    “是宁公子。”黛羽松了口气,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伸手抽开了门闩,“吱呀”一声拉开了院门。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发现门口站着三人,当先一位自是宁祖儿,他身后站着一位头戴唐巾,身穿月白色长袍,相貌文雅俊逸的公子,那公子的身边还带着一位极为俊俏的书童。

第二百六十七章 马踏寻幽

    “宁公子,你怎么来了?”黛羽惊讶的说道:“是有了我家大人的消息了么?”

    宁祖儿还未说话,那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俊俏公子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道:“这位小娘子长得好标致,怪不得杨牧云把以前的红颜知己给忘了呢!”

    黛羽听他语出轻薄,退后半步,看了看宁祖儿说道:“这位是......”

    “哦,这位是朱芷晴朱公子,”宁祖儿介绍道:“是杨兄的朋友,这次来京,是专门来拜访他的。”

    “原来是大人的朋友,”黛羽的心绪稍定了些,对着她盈盈一礼,“朱公子好!”

    “嗯,嗯,”朱芷晴点点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叫你杨夫人呢?还是......”

    “小女子黛羽,只是服侍大人生活起居的,如何敢当得夫人二字?”黛羽连忙说道。

    “噢,原来如此!”朱芷晴微微颔首,向身边的玟玉看了一眼。

    “黛羽姑娘,现在进去说话可还方便?”宁祖儿脸色有些古怪的问道。

    “是黛羽怠慢了,”黛羽侧开身子让至一边,“几位公子都是我家大人的朋友,还请进屋稍坐,黛羽自去奉茶。”

    ......

    朱芷晴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闻着幽幽茶香,端起茶碗轻启茶盖,在唇边抿了一口,轻轻叹了一句,“真是人美茶香居室典雅,我要呆在这里怕也要乐不思蜀了。”

    黛羽的俏脸微微一红,心下有些恚怒,“这位朱公子怎地口无遮拦,净说些轻薄无聊之语,大人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往?”

    “姐姐,你长得好美!”一身书童打扮的玟玉看着她说道。

    黛羽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没有说话。

    见玟玉开了口,朱芷晴也就不再出言逗弄黛羽,只是转而对宁祖儿说道:“你住的地方呢?是不是也这般布置,里面是否也藏着一位美娇娘呢?”

    “郡......咳,朱公子说笑了,”宁祖儿脸色颇为尴尬的说道:“宁某初来京师,栖身之处就在都指挥使司衙内,又如何会像朱公子所说的那样。”

    “哦,那就奇怪了,”朱芷晴脸带诧异的说道:“你不是跟杨牧云同一日到京的么?他如何会有自己单独的居处,而你却只能栖身于衙门里?”

    “朱公子有所不知,”宁祖儿解释道:“杨兄是奉旨进京,圣眷正隆,指挥使大人也颇为看重他,待遇自是与宁某不同。”

    “噢!”朱芷晴作恍然大悟状,侧首看了看侍立一旁的玟玉,笑着说道:“你都听见了么,你心目中的这位杨公子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得很呐!”

    玟玉抿着樱唇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自欢喜。

    “好了,”朱芷晴站起身冲着黛羽一拱手说道:“黛羽姑娘,我等深夜来此,多有叨扰,既然杨公子不在,我等也该告辞了。”

    “朱公子,宁公子,”黛羽回了一礼,“大人不在家中,黛羽也不便多留你们,怠慢之处,还请你们多多担待!”

    “多担待是应该的,”朱芷晴唇角一勾,目光向玟玉望去,“你就留在这里,不用跟我回去了。”

    黛羽脸上微微变色,心说这位朱公子怎么说出此等话来,那书童年纪虽小,但也是一男子,如何能在大人不在时与自己独处,而且说让人留下就让人留下,那置自己于何地?她正想出言阻止,却被宁祖儿摆手止住。

    宁祖儿走上前低声说道:“黛羽姑娘,那位书童其实是女儿身,名字换作玟玉,杨兄在开封时身患有疾,多亏了玟玉姑娘的精心照顾,现在她随朱公子来京,便是想见杨兄一面,你看......”

    “既然是大人的恩人,大人不在,黛羽自当照拂。”黛羽听说那书童是女扮男装,心中便松了口气,向玟玉看去,“怪不得你生得好俊,原来是位妹妹,可让姐姐看走眼了。”

    “玟玉有扰到姐姐之处,还望姐姐不要怪罪!”玟玉双手交叠放置腰间,福了一福,果然一副女儿姿态。

    “刚见面就姐姐妹妹的叫开了?”朱芷晴眸波一转,笑道:“我还怕你会心中不快,看来是我多虑了!”

    玟玉被她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螓首。

    朱芷晴不再看她,转向宁祖儿笑道:“玟玉现在有了她的栖身之所,那我你又准备怎生安置呢?”

    河岸边的篝火渐渐暗了下去,蓦然闪过一条瘦小的黑影,只听莫不语的声音说道:“大哥......”便被对方挥手止住。

    “大人呢?”莫不言问道。

    “还在休息。”莫不语看了一眼仍倚靠在树上沉睡的杨牧云说道。

    莫不言点点头,对弟弟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我也赶快歇了吧!”

    “大哥,你身上的伤没事么?”莫不语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大哥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莫不言安慰的拍拍弟弟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

    待两人歇下后,杨牧云的下巴微微向上抬了抬,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莫不言,你竟然贼性不改,把我告诫你的话当做耳旁风,待天亮后我再与你计较!”鼻腔里轻轻喷出一句哼声,双肩耸了一下,便又睡去。

    ......

    天边刚露出一丝曙光,那队商旅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赶路了。

    杨牧云此时也站起身来,看着远处一番忙碌的景象,似乎若有所思。

    “大人......”莫不言不知何时来到了杨牧云的身后。

    “唔,”杨牧云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言兄的身子好些了么?看来不用我的照拂你也能够上路了呢!”语音中微带冷意。

    这话中的意思莫不言又如何听不出来,他垂首躬身一拱手,“不言有罪!”

    “有罪?这句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已很不容易了,”杨牧云不动声色,“说吧,你究竟犯了什么罪过?”

    “小人不该昨晚趁着大人休息时擅自离开。”莫不言一字字说道。

    “离开,你去了哪里?”杨牧云的眼角瞟了一眼远处,“不会是深更半夜跑到人家营地里去了吧?”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莫不言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小人昨晚正是去了一趟那里。”

    “你的本事可不小哇,”杨牧云嘿然一笑,搓了搓手说道:“以你的性格,定然贼不走空,给我说说,昨晚收获如何?”

    “大人请看,”莫不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在杨牧云面前抻展了开来,借着清晨的微光,还是能看出包裹里发出闪闪的金光。

    “是金砂,”杨牧云神色一动,看着他道:“这是你从他们中的某人身上偷来的?”

    “不,这是小人从他们的车上取来的。”莫不言说道。

    “车上?”杨牧云脸色一变,他昨日就已看出那队商旅车上拉的货物很重,每一辆马车驶过,都会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可见上面拉的货物没有上千斤,至少也有几百斤。当时他也在猜测上面究竟拉的会是什么,粮食?铁器?抑或是皮革?这支商队看样子是从塞外来的,同蒙人交易完才入的关,那么十有**装的是皮货和兽筋了,谁成想......杨牧云压低声音问道:“每一辆车上装的都是这东西么?”

    “回大人,”莫不言摇摇头说道:“小人昨晚仔细查探过,除了两辆马车装的是金砂之外,其余全部满载的是皮货。”

    “两辆?”杨牧云估摸了一下,不禁冷笑:“不知谁这么大手笔,能够从塞北苦寒之地装两车金砂进来。”

    “大人,你觉得这其中会有蹊跷?”莫不言问道。

    杨牧云嗯了一声,冷淡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轻轻拍了下莫不言的肩膀,“不言,我方才错怪了你,以为你昨晚又去行你的鼠窃狗偷之举,本想......”展颜一笑,“没想到你无意中探听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唔,”莫不言不解道:“这金砂是违禁之物么?大人为何

    会如此说?”

    “金银是贵重之物,朝廷是明令禁止民间私自开采的,”杨牧云说道:“我观这金砂纯度甚高,你说他们一共拉有两车,合计起来怕不有千斤以上,稍一提炼就有好几百斤纯金,你想想,这一趟下来获利何止千万。”

    “那这两车金砂是从塞外拉来的,说明这矿藏并不在我大明境内。”莫不言说道。

    “嗯,”杨牧云点点头,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蒙人不会不知道这金砂的价值,竟然让这群人装了两车入关,一定是拿来做一笔大交易!”

    “大人,”莫不言说道:“现在北边各个关口都已加强了盘查,这两车金砂是怎生运进来的呢?”

    杨牧云嘿嘿一笑:“猪往前拱,鸡往后刨,这叫各有各的道儿。一般的商旅自然没这个本事,可如果他们是官办的呢?手里拿着官防,背后又有大人物撑腰,寻常的边关将领是不敢仔细搜查的,这样他们将两大车金砂运进来也不稀奇。”

    “大人,那现在我们该如何行事?”莫不言问道。

    “跟他们一起走,他们走,我们也走;他们停,我们也停!”杨牧云盯着那支商队说道。

    ......

    “嘿哟,嘿哟......”一阵号子声响起,只见一辆车前围了几个人在使劲的推着车子。

    由于才下过雨不久,路上有些坑坑洼洼,一辆装满货物的车子的车轮一不小心陷在了一个满是淤泥的水坑里,拉车的骡子使尽力气,也不能移动分毫。车把式连忙叫来几个骑马的护卫,想要一起把车子推出来。

    “怎么回事?”那个长着一脸钢髯,身体异常高大雄健的护卫的头儿策马驰了过来。

    “头儿,”一名脱去了上衣的汉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有一辆车子的车轮陷到水坑里了,弟兄们正想办法把它拉出来。”

    “妈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护卫头儿眼一瞪,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随即挥鞭一指,“你,你,还有你......对,再过来几人,都来搭把手,快些把车子拉上来。”

    登时又过来七八个人,和先前几个人一起推起了车子。

    “嘿哟”大家使足了力气推车,可那车轮已经陷得死死的,车上拉的货物也过于沉重,前边的骡子一拽,车轴部分都有些扭动了,再要使力大了恐怕车子就要四分五裂。

    “妈的,真是一群饭桶,”那护卫头儿暴跳如雷,“要是推坏了车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

    看着那群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使劲推着陷在泥坑里的车子,莫不语不禁皱了皱眉,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车子不能再这样推了,否则就有轮轴断裂的危险,到那时,这一车货都得扔到这儿了。”他双臂比划着向上举了举,“应该先把这车子抬起来,这样的话就可以脱离困境了。”

    “你说的倒轻松,”杨牧云睨了他一眼说道:“这辆车连同车上的货物,怕不下千斤,推着向前走都很吃力,又有谁能将它举起来?”

    “大人,”躺在牛车上的莫不言从车上坐起说道:“说不定我弟弟他就可以。”

    “你当真能把这辆车抬起来么?”杨牧云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莫不语面色凝重,捋了一下袖口说道:“大人,我可以去试试。”

    “那好,你小心些,”杨牧云叮嘱了一声,“要是抬不动的话,你千万不可逞强。”

    “知道了,大人。”莫不语说完大踏步的走上前去。杨牧云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便也跟了过去,只有莫不言仰天打了个哈欠,抻了抻腰,又躺了下来。

    ......

    “你们是什么人?过来作什么?”那护卫头儿见一个如山一般壮硕的大汉和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向这里走来,便勒转马头迎上去问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金砂暗藏

    “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杨牧云笑笑,向正在推车的那群人望了一眼,“看来那边碰上麻烦了,对吧?”

    那护卫头儿冷冷的看着他,一脸的警惕。

    “我这位手下身上有几斤蛮力,要不让他过去试试?”杨牧云笑着说道,见那护卫头儿没有说话,便转而对莫不语说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快过去帮忙!”

    莫不语应了一声,正待上前。只听“呛”的一声响,那侍卫头儿已拔刀出鞘。

    杨牧云脸上笑容一僵,正不知如何应对,只听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传出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郑彦,发生了什么事?”车帘一掀,走出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人来。

    这个中年人面色发青,脸形尖瘦,下颌稀稀疏疏的留着几根山羊须,一双眼睛呈倒三角形,发出一缕狡黠的幽光。他穿一身紫褐色的锦袍,玉带围腰,有些发黄的头发高高竖起,斜插一支黄玉簪子。

    “二老爷,”护卫头儿收刀回鞘,从马上一跃而下,躬身施礼,“有一辆车陷在了泥坑里,标下正着人把拖它拽出来。”

    中年人眉尖一皱,向那边看了一眼,说道:“怎么搞的,休息了一晚上都睡迷了么?连车都不会赶了,叫他们快些,耽误了行程老爷我拿他们是问。”

    “是,二老爷,”护卫头儿郑彦应道:“标下这就去督促他们快些。”

    中年人点了点头,面色稍缓,目光扫到杨牧云和莫不语身上,脸色一变,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小生姓杨,”杨牧云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碰巧路过这里,见有一辆车陷于此,便想带人过来帮忙!”

    “帮忙?”中年人嗤的一声冷笑,一双三角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的说道:“就凭你们两个?”

    “不须我家大......”莫不语刚说到这儿,就见杨牧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连忙止住话头,随即粗声粗气的说道:“不须我家公子出手,我一个人就可以把那辆车抬出来!”

    “抬?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这车有多少斤么?”中年人哼了一声,“你一个人的力气还能顶得了他们那么多人?”

    “你不相信?我就试给你看!”莫不语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卷了卷袖口。

    “放肆”郑彦厉声呵斥道,握着刀柄的手背凸起了青筋,看样子又要拔刀相向。

    中年人伸手制止了他,眯起眼将莫不语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材魁伟挺拔,站在那里如一座山一样,手臂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郑彦是军中骁勇之士,比寻常人高大魁梧,但和眼前这壮汉比起来,就像一个半大孩童。

    “这位老爷,”杨牧云在旁说道:“我这个下人生得粗猛憨直,不大会说话,刚才出言无状,还请您勿怪,但他比旁人的力气都大些,不妨让他一试!”

    “嗯,”中年人点点头,看着郑彦说道:“你领他过去,让其他人都散开,我也想瞧瞧他究竟怎样把这辆车抬出来。”

    ......

    所有人都围成了一圈,睁大眼睛好奇的向圈内看去,其他挤不进去的人便站在旁边的车上,掂起脚尖、伸长脖颈,勾着下巴向这边看来。

    莫不语围着车子走了一圈,上下一打量,腰一弯,肩膀便扛上了车架,“嘿”地一声沉喝,只见车身一阵颤动,车轮从满是泥浆的陷坑里抽出,缓缓抬离了地面。

    在一片惊呼声中,莫不语的手臂、肩膀肌肉贲起,比平常大了一圈,整辆车真的被他抬了起来,他一步步的向前迈去,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了一个寸许深的脚印。周围人都远远的退了开去,生怕他受力不住,车子砸下来会波及自己。

    莫不语扛着车大约走了五六丈远,方弯身将它放了下来,他直起身子咧嘴一笑,搓搓手,若无其事地回到杨牧云身旁。

    众人惊愕得连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了出来,一时愣怔在了当地。

    “好

    !”还是那个锦袍中年人开口赞了一声,“壮士真一身好力气!”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件东西向莫不语掷去。

    莫不语伸出蒲扇大的双手接住,入眼灿然生光,原来是一块圆圆的金饼,掂在手里大约有两三斤重。他不禁一愕,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人家赏给你的,”还是杨牧云反应得快,连忙对他说道:“还不快谢谢这位老爷!”

    莫不语向着那锦袍中年人躬了躬身,张开口想说却不知该说什么。

    那锦袍中年人已转过身去,呵斥那一群围观的人,“都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赶车去,误了回京的时辰,二老爷我扒了你们的皮!”

    被他一喝,众人方缓过神来,哄得一声向四下里散去。

    “拿了赏钱,还不快走!”郑彦低喝一声,翻身上马,一抖马缰,堪堪在杨牧云和莫不语面前驰过。

    ......

    “大人,你看这......”莫不语拿着那块金饼结结巴巴的对杨牧云说道。

    “人家赏给你的,你收好就是了,问我作什么?”杨牧云一笑,看了看那缓缓向前而去的商队,转身迈步离去。

    ......

    莫不言躺在牛车上,把玩着弟弟打赏来的那块金饼,又张口咬了一下,叹道:“不错,不错,这是成色十足的赤金,不语,人家出手可真大方。”

    “我不想要这金子,”莫不语瞄了杨牧云一眼,“我只想按大人的吩咐去接近他们,谁知他们的头儿扔给我一块金子就走了。”神色间有些沮丧。

    “就你那笨嘴,能说动人家才怪!”莫不言瞥了弟弟一眼,“要是我有你这一身力气,早就趁这机会跟他们混熟了!”

    “好了,不言,你就不要再责怪不语了,”杨牧云说道:“这群人的警惕性很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接近的,好在他们是到京城去的,我们远远缀着便是,还有,你们都不要再叫我大人了,直接称呼我为公子就是。”

    “是,大......不,公子,”莫不言笑笑问道:“您想接近他们,这有何难......”他手肘在车板上一撑,想要坐直身子,谁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痛得“哎唷”一声,不禁双手一拍车架,嘴里恨恨的说道:“要不是我身上有伤,定将那两辆装满金砂的车给公子偷过来,这样他们想不跟公子您接近也不行了。”

    “不言,不可胡来,”杨牧云面色一正说道:“我只是心中有些疑心罢了,你身上的伤不轻,再不可像昨晚一样随意潜入人家营地里去,一旦失手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是,公子,”莫不言忙道:“我不过随口说说,您千万别当真,不言今后一定听你吩咐,再不敢擅自行动了。”

    ......

    “哥,”莫不语看看杨牧云的背阴,低声问道:“你真的能把那两辆装满金砂的车给偷出来?那车连同车上的货可重了,我使尽全身力气抬着也走不出多远?”

    “要不说你是猪脑子,”莫不言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抬抬抬,难怪人家丢个金饼子给你,连话也不愿意与你多说一句......”眯起眼睛向着那支商队瞄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要动手的话也只能晚上,要是大人能与我同去就好了,可惜......”他乜了身边的弟弟一眼,摇了摇头,将那圆圆的金饼子丢还给他,扭头去睡了。

    “我说错了么?”莫不语挠挠头,“那车是真的很沉呐!”

    “二老爷,您叫我?”郑彦策马来到马车前,俯低身子说道。

    车窗上的竹帘一掀,露出锦袍中年人那张尖瘦的脸,只见他眼珠一转,向郑彦问道:“那几个人还跟着咱们么?”

    郑彦向后瞟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不远不近的缀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要不要标下带人过去,将他们赶走了事?”

    “赶?”二老爷抬了抬眼皮,“要知道大路朝天,各走

    一边,你拿什么理由去赶,再说你不分青红皂白上去,这不正坐实了这些车中夹带了私货么?”

    “那怎么办?”郑彦皱了皱眉头,“难道就让他们一直跟着?”

    二老爷目光一闪,嘴角缓缓勾起,“你派人多注视一下他们的行踪就行了,反正也快到京城了,几个小鱼小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二老爷,”郑彦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一路上的盘查严了很多,据前方快马来报,听说京城已经戒严,恐怕......”

    “你怕车上的东西会被查出来?”二老爷乜了他一眼,哂笑道:“蠢货,我忘了我们的车子打的是谁的旗号,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他们敢查宫里的东西么?”

    “可是,这么多车子......”郑彦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有可是,”二老爷断然说道:“别忘了我家大老爷是做什么的,宫里御用监的东西,别说一百车,就是一千车,也没人敢查!”

    “二老爷说的是,”郑彦陪笑道:“京城里的官儿,任谁都得给喜公公几分薄面。”

    “你知道就好。”二老爷点点头。

    郑彦抬头看看天色,又俯身对他说道:“二老爷,这天儿快到晌午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等用过了饭再行赶路?”

    “嗯,”二老爷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睁开眼问道:“前方是哪个所在?”

    “回二老爷,”郑彦说道:“前方便是白河镇了,从那里到京城只有六十里路了。”

    “唔,”二老爷微微颔首,淡淡说道:“大家伙儿一路上随我风餐露宿,甚为辛苦......这样吧,你先行带人到镇上找一间大的客栈,我们就在那里落脚,等过了晌午之后我们再向京城赶路。”

    郑彦应了一声,策马向前驰去。

    白河镇上只有一间大的客栈,名叫熙来客栈,意为客人熙熙攘攘而来之意,客栈分上下两层,底下吃饭,上层住宿。

    二老爷在郑彦和一些护卫的陪同下走进这家客栈,径直去往楼上。郑彦为他订了一个宽敞舒适的雅间,好让他能够安心休憩。

    二老爷躺在舒服的床上,半眯着眼睛向郑彦问道:“不错,比在野外露营舒服多了,要是再弄来一个小娘子给二老爷我揉捏一番,那就真跟上了天堂一样了。”

    郑彦嘿嘿一笑,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道:“二老爷,标下都给您找好了,再稍等片刻那可人儿应该就来了。”

    “好好好,”二老爷听了不由眉开眼笑,冲着他说道:“你这差办得不赖,等回了京城,二老爷我一定好好赏你。”

    “谢二老爷,”郑彦咧开嘴笑笑,“那标下就不打搅您了,”一拱手,“标下告辞!”说罢转身掩门而去。

    二老爷哼着小调,宽了衣衫,微微阖上双目,只听“吱呀”一声门板响动,环佩叮当,一阵香风铺面而来。

    二老爷翘起鼻端嗅了嗅,舒展开四肢,静候佳人的一对玉手轻抚上身。

    谁知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任何动静,不禁眉头一皱,开口说道:“你是木头么,难道只会杵在那里?”

    “喜二老爷,你要奴家如何服侍你呢?”一个娇柔妩媚的声音说道。

    一听到这个声音,二老爷蓦然一惊,呼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直勾勾的向外看去。

    一位身穿浅黛色绮罗衫裙的绝色少女站在他的床前,她头梳三丫髻,秀发上插着一支金步摇,秋水一般澄澈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齐齐克.萨穆儿郡主?”二老爷的慵懒之色一扫而空,身下像安了个弹簧似的自床上一跃而下。

    “喜二老爷,奴家还未服侍你,你怎么就跳下床了?”元琪儿的声音甜得发腻,但二老爷听了身上却泛起一股寒意。

第二百六十九章 寒烟叠翠

    齐齐克.萨穆尔是元琪儿的蒙古名字,但自从她入到大明地界后,就很少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郡主怎敢跟在下开这样的玩笑,”二老爷身子微躬,笑着拱了拱手,“在下可是万万生受不起呀!”

    “是么?”元琪儿向他投去淡淡的一瞥,“还有你们大明朝的臣子生受不起的么?”见他躬身不答,唇角微微一翘,“那两车金砂收到了么?”

    “托郡主的洪福,这两车金砂已安全运抵此处。”二老爷一怔,不明白她为何提起此事。

    “那你可得把它给看管好了,要知道这些金砂可是全天下间品相最高的金砂,”元琪儿眸波流转,“一千斤金砂可提取纯金八百斤呢,这两车共两千斤的金砂够你们大明所有的公公们发十年的薪俸了吧!”

    “那是那是,”二老爷点头哈腰的说道:“亏得您和太师大方,我家大老爷也对您很是感激呢!”

    “感激我什么,不过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罢了,”元琪儿说完轻轻一叹,“你们的好处是收到了,可交给我们的货却毁在半路上了。”

    “郡主此话怎讲?”二老爷眼神微一错愕问道。

    “难道你就没有听到什么吗?”元琪儿美眸霎了几霎。

    “在下刚刚押着这些车辆入关没有几日,如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二老爷一脸诧异。

    元琪儿剪水双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二老爷的脸色看起来不似作伪,便悠然一笑,“货物本来顺利押运出了京城,可却被锦衣卫的人给盯上了,就在快出长城关口之前,被他们付之一炬,唉......”深深叹了口气,住口不语。

    “郡主且放宽心,”二老爷安慰她道:“这次虽然出了意外,所幸郡主您安然无恙,下次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下次?”元琪儿的美眸眨了两下,冷笑一声,“我们漠北可不像你们大明,些许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这些金砂可是倾尽了我们漠北草原的所有。”

    “郡主,您这是何意......”二老爷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笑容却是不减,“要知道,我们之间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既然货已给了你们,这路上出了什么事故......”

    “你想说这与你们无关,是么?”元琪儿柔润如水的眸子变得凌厉起来,“你这里收取了好处,我这边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这样让我这位堂堂郡主空着双手灰溜溜的返回漠北,喜胜,你说这合适么?”话说到最后她直呼起二老爷的名字来。

    “郡主,”喜胜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已面色发苦,“不瞒您说,大老爷为您准备了这批货物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这万一被人知道了,直接捅到皇上那里,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呀!”

    “他一个太监,哪里来的满门?”元琪儿瞟了喜胜一眼,“你说到底,还是想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是么?”

    “郡主,这凡事都有风险,我们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您和太师做交易......”喜胜叫苦道:“若是我们有了危险,难道也要扯上您么?”

    元琪儿的一双美眸微微眯了起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喜胜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元琪儿绝不会就此善了,一咬牙说道:“在下也知道,郡主这里损失巨大,可我也只是你们中间一个跑腿的,凡事做不了主,这样吧......您与我一同回京,把这事说给大老爷,看能不能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我与你一同回京?”元琪儿轻笑一声,“然后把我交给你们大明朝廷,是么?”

    “这,这......”喜胜吭吭哧哧的说道:“郡主您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被我戳中了心事,说不出来了,是么?”元琪儿悠悠道:“换成我是你们,我就会这样做,这样的话,金子拿在手里就不会感到烫手了。”

    “你跟着来干什么?”莫不言向后看了一眼,见弟弟紧紧跟着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

    到了这白河镇后,杨牧云远远看见二老爷这一行商队驻进了镇上最大的客栈熙来客栈,心中微一犹豫,便没有再跟上去。

    莫不言问他为何不也去到那客栈里,杨牧云的解释是商队那么多人,一定把那客栈全部包了,自己再过去岂不自讨没趣?莫不言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借口要进镇子里买一些酒肉供他们三人路上食用,便起身下车离开了。

    刚拐进了镇里的一个小巷,就发现了跟在后面的弟弟,便出言质问道。

    “公子怕你酒肉买多了不好拿,要我过来帮你。”莫不语憨憨的笑着说道。

    “胡闹,”莫不言眉间蹙成了一个川字,呵斥道:“做哥哥的虽受了伤,但也没有那么脆弱,还不赶快回去。”

    莫不言眼中目光一闪,低声说道:“其实你并不是想去买酒肉的,而是还想着怎样把那两车金砂搞到手的事。”

    “你莫要胡说,赶快回去,我的事不要你管。”莫不言虎着脸说道。

    “你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莫不语双臂抱于胸前,瞄了他一眼,“你这么说的话我更不能走了。”眼见四下里无人,声音压得更低了,“其实,我也很想看看,你是怎样把那两辆装满金砂的车给偷走的?”

    “你真想看?”莫不言眼珠子转了转,揉着下巴说道:“那你转过身去,向前走一千五百步,然后停下,在那里等我便是。”

    “转过身......走一千五百步......”莫不语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那不是回去了么?”一拍脑门,盯向兄长,“不成,你还是想把我打发走,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莫不言被这个宝贝弟弟缠得没法,低声喝道:“傻瓜,你这么人高马大的跟着我随处一站,哥哥我什么也做不成了......”

    “他跟着你不方便,那我呢?”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莫不言霍然转身,只见杨牧云头戴竹笠,将自己的相貌压得低低的,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的身边。

    “公子?”莫不言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做这件事太凶险了,我跟你一起,”杨牧云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对迥然生光的眼睛,“如何将这两车金砂偷出来,我也很想知道。”

    客栈一楼的大堂上坐满了人,他们都是为二老爷这支商队赶车的车把式,车已全部赶到了后院,他们便心态放松的在这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风餐露宿好些天了,陡一坐在这里,喝着醇酒,吃着香喷喷的炒菜,整个人都感觉好像入了天堂一般。

    客栈后院的大门紧紧关着,商队所有的马车都被集中在了这院里。

    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叫花左手拄着一根打狗棍,右手拿着一只豁了口的破碗 ,趿拉着一双露着脚指头的破鞋,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后院的大门前。只见他蓬头垢面,脸上脏兮兮的满是油污,看不清本来面貌。

    小叫花伸出手中的打狗棍在紧闭的大门上敲了敲,谁知“吱”的一声,大门裂开一缝。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客栈后院的大门竟然没有上锁,更让他吃惊的是,门口竟然没有一个守卫,一百多辆大车静静的停在院中,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

    杨牧云头戴竹笠,斜倚在一棵干上一动不动,像是与这棵大树融为了一体。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处客栈后院的大门。见莫不言装扮的小叫花敲开大门,闪身入了进去,心不由一紧,牢牢抓住手中一柄单刀的刀鞘。这是莫不语给他的,他记得最初这刀是取自押着莫不语的两名天雷门弟子身上。

    转眼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只见大门口人影一闪,“是他!他总算

    出来了。”杨牧云紧缩的瞳孔松弛了下来,心中暗自吁了口气。

    莫不言扮的小叫花四下里扫视了一番,便快步朝着杨牧云这边奔来......

    “公子,”莫不言跑到杨牧云身边,顾不得喘口气便连忙说道:“真是怪了,偌大一个后院竟连一个看守都没有,让人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

    杨牧云深深皱起了眉头,问了一句,“莫非马车并没有停在里面?”

    莫不言摇摇头,“一百多辆车都在里面停着呢,而且车上的货物也都在,不过......”他顿了一下说道:“那两辆装满金砂的马车却不见了踪影,我到处都看了一遍,连马厩都去了,仍没有见到那两辆马车。”

    “那真是奇了,”杨牧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两辆大车,怎么会就凭空消失了?”他又看了一眼那扇大门,“而且连个守卫都没有布置,难道在摆空城计吗?”

    “郡主所说之事在下是万万不敢的,”喜胜低下头,目光有些闪烁,“此举挑动两国纷争,从此兵连祸结,在下有几个脑袋,敢担得起?”

    “那好,我就指两条路,任你选。”元琪儿笑意一敛,正容道:“第一,你让你那大老爷再准备一批军火军械让我带走,我便立刻返回草原,再不与你为难。”

    “这......”喜胜倒抽一口冷气,面带难色的说道:“这太难办了,就说毁掉的那批军火军械,也不知让我们大老爷废了多少心思,现在朝廷用兵西南,军器局下属各个作坊就算是日夜不停工,所产军火军械也不敷前线使用,你要的东西,恐怕再也挤不出一星半点了。”

    “既如此,那我指给你第二条路走,”元琪儿脸色淡然,缓缓说道:“两车金砂我收回去,你们那里什么时候备齐了我需要的东西,我就把这两车金砂再交给你们。”

    “那怎么行?”喜胜几乎要跳了起来,“这是大老爷挑头与你们做的交易不假,可很多不是大老爷他私下里能够做得了主的,盔甲厂的黄公公,王恭厂的邓公公,大老爷可都是许给他们重金才做成此事的,郡主将金砂拿走的话,要大老爷如何兑现承诺?”

    “你跟我讲承诺?”元琪儿冷笑道:“莫忘了,你们当时是如何向我保证的,说一定要帮我将这批货安然运出长城。结果在京里一交接,你们就撒手不管了,还得让我自己想办法将这批货押运出京,之后还未出长城关口就出了事故......”说着盯了喜胜一眼,“你自漠北押送货物回到关内,我汗廷一路派兵护送,可曾短了礼数?为何我接手这批货,不见你们派出一人一马来助我?”

    “我大明朝廷内部各势力错综复杂,大老爷身处其位,每日如履薄冰,如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郡主见谅!”喜胜对着她深深作了一揖。

    “你一个错综复杂,礼数不周,就想让本郡主见谅么?”元琪儿冷哼一声,“这也未免太便宜了些。”

    “郡主此行的损失,在下会请大老爷想办法弥补,”喜胜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请郡主不要让在下为难。”

    “你是不为难了,可难处都集在我这儿了。”元琪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迈着袅娜的步子向外走去。

    “在下恭送郡主!”喜胜见她要走,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下不免得意:“这里是我大明的地界,你一个番邦女子还能翻得上天去。老子敬你,叫你一声郡主,老子不敬你,你就什么也不是。跟我来横的,你算是撞到铁板上了。”

    这时只见郑彦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元琪儿,在喜胜面前站定,脸色惊惶的一抱拳说道:“二老爷,大事不好......”

    喜胜瞥了一眼元琪儿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喝道:“慌什么,慢慢说!”

第二百七十章 斜阳芳草

    “那两车金砂......”郑彦张大了嘴猛吸一口气,才将下半句吐了出来,“......金砂它不见了!”

    “啊?”喜胜的一双三角眼登时睁得跟鱼圆一般,慌忙向门口瞥去,元琪儿的身影刚刚消失,慌忙叫道:“快,快拦住她?”

    “她?”郑彦不明所以的问道:“哪个她呀?”

    喜胜气得一跺脚,顾不得解释了,迈开大步向门外跑去,边跑边丢下一句话,“蠢货,就是刚才那个女的......”

    郑彦作恍然大悟状,“呛”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单刀,抬腿跟着追了出去。

    “奇怪,”杨牧云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些车辆并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呀!而且地上的车辙印都是进来的,没有一辆出去的车辙印!”

    自莫不言向他报告了这一奇怪的现象,他就连忙飞奔到了这客栈的后院之中,仔细踏勘了一下周围的现场,连边边角角也没有放过,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但这一结果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他看看满院的车辆,又看了莫不言一眼,开口问道:“是不是你看错了?这两辆车仍在这些车辆当中,要不然趁现在四下里无人,我们再仔细检视一遍......”

    “公子,”莫不言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昨晚上小的摸入他们营地之时,就已经将所有车辆数的一清二楚,一共是一百一十六辆,可现在院中的车辆才一百一十四辆,而且昨晚我还在那两辆装满金砂的车上做了记号,保准不会错的。”

    “这么说那些车子中并没有你做了记号的那两辆车?”见莫不言点头称是,不禁又陷入了沉思,“那就怪了......”蓦然眼睛一亮,看向莫不言,“那两辆车不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一字字的说道:“那就是这两辆车根本没进来过!”

    “这......”莫不言惊讶的睁大了眼说道:“可是我眼看着车队进到镇里,又都停在了这后院中,中途并没有车辆离开呀!”

    杨牧云拍怕他的肩膀,淡淡一笑,“可能是我们看得并不仔细,一百多辆车,看丢了一两辆也不奇怪!”见他有些怏怏不乐,便道:“我们分头在这客栈周围转转,说不定会有一些意外的发现。”

    客栈一楼大堂,一群商队的护卫持刀拦住了元琪儿的去路,元琪儿转过身,看着喜胜从楼梯上一步步的走了下来,弯弯细细的眉毛一蹙,澄澈如水的眸子变得冰冷起来,“喜胜,你竟敢让你的手下拦住我的去路?”

    喜胜轻咳一声,目光向四下里看去,只见一道道目光向自己这边看来,当下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郡......齐姑娘,你我久别重逢,怎么说走就走了?在下还有些话要跟你说呢!”

    “你认错人了吧!”元琪儿板着一张俏脸说道:“本姑娘姓元!”

    “是是是,元姑娘,你看我这记性......”喜胜伸出指节轻轻叩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容可掬的说道:“您大老远的过来,在下理当为你接风洗尘,因此特地在楼上摆了一桌酒,还请元姑娘务必赏光!”

    “罢了,”元琪儿瑶鼻一翘,哼了一声,“我还有事,不能应喜二老爷之邀了,下次如有缘再见的话,再行叨扰一杯便了。”

    “别呀,”喜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元琪儿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在下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就这么轻易的放你走了,令尊面上须不好看,你还是随我来一趟吧!”说着向郑彦使了个眼色。

    郑彦会意,收刀上前说道:“元姑娘,我家二老爷也是一番好意,还望您不要驳了他的面子。”

    “这么说你是要硬将我留下了?”元琪儿的眸子冷冷瞥了喜胜一眼说道。

    “元姑娘,”喜胜向着她微一拱手说道:“在下方才说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与在下计较。你我之间的事若能善了的话,

    在下一定向你赔罪。”

    “哦?”元琪儿黛眉轻挑,脸上似笑非笑,“不知喜二老爷说的究竟是何事?又如何个善了法呢?”

    “这......”喜胜眼珠子一转,低声道:“此处非说话场所,还请楼上一叙,元姑娘,万事好商量嘛!”

    “不必了,”元琪儿衣袖一摆,冷然说道:“你若真有诚意的话,就让你那大老爷亲自来找我,你跟我商量,恐怕还不够格!”说罢转身欲走。

    “郑彦,”喜胜笑容一敛,吩咐道:“元姑娘生气了,还不赶快帮我把她请上来,让二老爷我好好向她陪罪!”

    “是,”郑彦上前几步,拦在元琪儿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元姑娘,请”

    “就凭你,还想拦我?”元琪儿冷笑一声,娇躯一扭,突然拔身而起。

    “呛”郑彦再次拔刀出鞘,瞳仁中一道亮光一闪,一道金光倏忽便飘至眼前,直取自己左眼。他大惊之下,身形暴退九尺,拿刀护住了自己面门。

    “还好你见机得快,就留下你这对招子吧!”一阵娇笑声响起,众人只觉眼前人影晃动,就听得“啊,啊”两声惨叫,“当啷”两名护卫丢下了手中兵刃,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部痛苦的弯下腰来,几条细细的血线自他们指缝间溢出。其他人骇然之下,忙远远的退了开去。

    元琪儿娇笑一声,将一支金簪子插回头上,原来她方才用这支金簪子不仅逼退了郑彦,还刺瞎了两名拦在门口的护卫的眼睛。

    “一群废物,”喜胜咬牙骂了一句,身形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十指张开,如鹰隼利爪狠狠的向元琪儿抓去。

    “咦,”元琪儿惊噫了一声,脚下一动,整个人瞬间滑开七尺,避开了喜胜这声势惊人的一抓,“没想到喜二老爷你居然还会武功?”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喜胜阴恻恻的一笑,对她说道:“怎么样?你是自己乖乖的跟我上楼呢?还是我抓你上去?”紧接着说了一句,“念在令尊的面上,二老爷我并不想对你动粗!”

    “这么快便从在下自称为二老爷了,”元琪儿嘻嘻一笑,眸子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你隐藏的不错么,连我也看走眼了。”

    “小丫头,”喜胜哼了一声,语气有些森冷的说道:“你既然看穿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那两辆车还回来,我便放你走!”

    “你说什么,让本姑娘还你两辆车?”元琪儿眸波如水,不住闪动,“你的车子,如何让我还你?”

    喜胜不再说话,袍袖一卷,双手如闪电般探向元琪儿的肩头。

    “哎哟,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么?真不识羞。”元琪儿说着话,身子向一旁闪了开去,手腕一翻,两柄雪亮的匕首已操在手中。喜胜出爪如风,指尖呼啸着划出丝丝厉气又向元琪儿抓来。元琪儿身形一动,两柄雪亮的匕首抖动出两道寒芒瞬间划至对方胸口。

    喜胜深吸口气,胸膛内凹,指节暴涨,锁向元琪儿的咽喉。元琪儿纤腰一拧,侧身躲过,双手迅即变招,直戳喜胜的小腹......

    两人的身法,出招都极快,短短几个照面便连过了十几招。

    “这小丫头,没想到竟如此了得。”喜胜心中暗自一惊,收摄心神,将一双利爪舞得风雨不透。他从不使用兵刃,确切说,他的一双手便是极厉害的兵刃,“巨鹏飞云爪”是他的成名绝技,很多江湖上的成名高手都死在他的这双利爪之下。自从他跟着大老爷做事后,便远离了江湖上的厮杀,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虽是如此,但功夫一直没有落下。此刻一使将出来,仍是不减当年的风采。

    元琪儿的武功得名家真传,虽进展神速,但尚欠火候,因此一时跟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客栈大堂上的众人看得为之目眩,纷纷向远处躲了开去,生怕波及到自己。

    又过了几招后,喜胜的心不禁渐渐焦躁起来,

    看元琪儿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自己一个年逾四十的成名人物竟然与她打了这么多招还不能将其击败,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搁去?当下鼓起全身的劲气,使出了绝招“飞云蔽日”,双袖一拂,甩出漫天爪影,向元琪儿的全身袭去。

    元琪儿没有丝毫慌乱,双匕一展,划出两道光圈罩向这漫天爪影......

    “铮铮”两声,无数飞来的爪影消失不见,元琪儿的匕首被喜胜的双爪伸出两指生生夹住。元琪儿嘴角微微一勾,握着匕首的双手迅速回抽,两柄新的匕首从原来的匕身中脱出,原来这对匕首里面还套着一对匕首。寒光一闪,在喜胜猝不及防之下,两柄锋锐的匕尖如电光石火插入他的胸口。

    “噗噗”一对沉闷的声音响过,不是利刃入肉的声音,更像是石头砸在硬革上。

    元琪儿一愕,檀口中轻吐出一句,“你身上穿着甲衣?”

    喜胜狞笑一声,双爪已锁住元琪儿颀长秀美的颈项。

    元琪儿的俏脸变得通红,呼吸困难,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就在她一颗心逐渐沉下去的时候,蓦然,她听见一声咆哮,对方的手一松,胸中的气息登时再次溢满,无神的眸子重新变得澄澈起来。

    一条人影飞速闪至她的面前,接着手腕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人拉着向外跑去......

    “快,快......”喜胜从自己的后颈拔出一支短箭,跳着脚指挥手下一众护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郑彦和一众护卫这才醒悟过来,纷纷高举利刃叫嚣着向门外冲去。

    “呼”的一声,一个大大的包裹向众护卫飞了过来,郑彦眼疾手快,挥刀劈了过去。“噗”包裹裂开,一大团青白色的粉末在客栈大堂上弥漫开来。

    “不好,是石灰!”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只觉钻入眼睛口鼻的粉末灼热无比,登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不少人剧烈咳嗽起来......

    ......

    “哥,怎么样?我扔的准吧!”客栈门外,莫不语冲着身边的兄长一阵憨笑,“就是这一包石灰小了些,再包个一百斤我也能扔进去!”

    “傻瓜,”莫不言急得一扯他衣袖,“还不快跑?难道等里面的人缓过劲儿来抓你么?”

    元琪儿被人扯着一阵疾奔,也不知跑了有多远,渐渐的两边的房舍都消失不见了,周围的树木变得郁郁葱葱起来,再接着,地势逐渐变高......

    “这个人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元琪儿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扯着他跑的这个人,他虽然蒙着面,但给自己的感觉却再熟悉不过。他拉着自己的手跑到一座小山的陡坡后面,回头看了一下,见没人追过来,便放缓了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松开自己的手,走到一棵大树前站定了身子。元琪儿凝视着他,轻轻来到他身后,探出手猛然将蒙在他脸上的黑巾给扯了下来。

    “果然是你!”元琪儿看清了他面貌说道。

    那人吃了一惊,向旁边退开两步,待觉察蒙在脸上的黑巾已被扯去,方对着元琪儿笑笑,“当然是我!”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元琪儿瞥了他一眼,“杨牧云,为什么我无论去哪儿,都能见到你?”

    “或许是我们有缘吧,”杨牧云不敢看她的目光,“我也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元琪儿悠悠叹了口气,“你又救了我一次,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好了?”

    杨牧云只觉脊背一凉,笑意僵在脸上没有说话。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与卿别离

    见他一脸不自然的神色,元琪儿立知其意,于是淡淡一笑说道:“你一位大明朝廷的命官,三番两次救我一位前元余孽的郡主,不怕累及你的仕途么?”

    “我,我没想那么多,”杨牧云嗫嚅的说道:“我只是见到你有危险就......”见元琪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便住口不语。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元琪儿轻吐了一口气问道。

    “碰巧吧,”杨牧云缓缓说道:“我动身回京路过这里,见客栈有人打斗,没想到却是你。”

    “你要回京了?”元琪儿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启齿一笑,“恭喜你!”

    “恭喜我?恭喜我什么?”杨牧云一怔,有些不解其意。

    “恭喜你立了大功,回京之后你那大明皇帝一定会升你的官!”元琪儿笑着说道。

    “牵扯上你我哪有功劳可言?”杨牧云苦笑,随即向她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跟人打起来了?”

    “没什么,”元琪儿一脸淡然的说道:“我只是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可那人蛮不讲理,一言不合,所以就动起手来了。”

    “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杨牧云心中一动,“莫非那两车金砂的失踪跟她有关?”

    “你怎么了?”元琪儿见他神思不属,问道:“在想什么?”

    “哦,没,没想什么,”杨牧云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现在有何打算?还打算回京城么?”

    元琪儿幽幽道:“那是你们大明的京城,我一前元余孽还去那里作什么?自然是要回草原了。”

    “唔,”杨牧云眼中闪现出一抹异色,“看来你的东西已经从那人手里取回来了。”

    元琪儿俏脸神色一动,不置可否的说道:“取不取的回来我都是要走的,你已知道我的身份,总不能继续留下来让你为难,影响了你杨大人前程似锦的仕途。”

    “那......”杨牧云吁了口气,说道:“请你一路保重,我不便再送你了。”

    “不敢劳驾,”元琪儿轻轻一笑,随即叹了口气,有些黯然神伤,“杨牧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嗯。”杨牧云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若不是草原上的郡主,也跟你们大明女人一样,你会不会喜欢我?”元琪儿一口气说完,玉颊升腾起两团红晕,一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杨牧云。

    “这个......”杨牧云没想到元琪儿居然会问出这样火辣大胆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元琪儿眸中微露失望之色,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贝齿轻咬了一下红润的樱唇,悄然转过了身子,抬起修长的美腿,举步欲走。

    “琪儿”

    元琪儿霍然转身,盯着他说道:“你叫我什么?”

    “琪儿,”杨牧云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说道:“我们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好!我......我说不出那句话,因为我怕我会忘不了你!”

    元琪儿的一双眸子眯了起来,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梨涡,她缓步走到杨牧云面前,轻舒玉臂勾住了杨牧云的脖颈,一抬螓首,娇艳欲滴的红唇紧紧的和他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唔......”杨牧云一脸惊愕,如遭电击,想推开她,但双臂微抬了一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杨牧云措手不及,她的樱唇异常莹润香甜,杨牧云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只能感触到她齿间的清香,唇瓣的柔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蓦然,杨牧云的嘴唇感到一阵剧痛,元琪儿松开双臂,闪身退开,一双美眸如烟笼雾罩。

    “你干什么?”杨牧云又惊又怒,鼻端钻入一丝血腥味,嘴上疼痛之处还带有咸咸的味

    道,显然元琪儿这一咬把他的嘴唇给咬破了。

    “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了。”元琪儿媚眼如丝,伸出小巧的雀舌轻轻舔舐唇间,似乎在细细品尝杨牧云留给她的味道。

    杨牧云木然。

    “你是我亲过的第一个男人,”元琪儿从怀里掏出一把刀鞘上镶嵌宝石的短刀,向他递了过去,“如果有一天你在大明待不下去了,就拿着这把刀到草原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

    杨牧云怔了一怔,抬眼向她望去,“要是我永远也不会去草原呢?”

    元琪儿嫣然一笑,“我若等得不耐烦了,就会来找你,把你抢回草原,因为......你是我的。”不由分说将短刀塞到杨牧云手里,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像一只蝴蝶片刻间便飘逝在林间。

    “唉,我本不该去招惹她的......”杨牧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把短刀放入自己怀中,“时间一长,她对我的心思应该就淡了,到那时,我再托人把这把刀还给她。”

    杨牧云眉头一拧,转身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看去,“是谁?快出来!”

    莫不言和莫不语兄弟俩从树后走了出来。

    杨牧云见他们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笑意,不由心中一恼,对他们喝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方才都看到什么了?”

    “公子您别生气,”莫不言想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脸皮绷得紧紧的,“我和不语远远看您一个人在这里,便立刻赶了过来,劳您久等,还望恕罪。”

    “是么?”杨牧云哼了一声,目光瞥向他身旁的莫不语,“你们看见我才赶过来?那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见公子正忙,不便打扰......哎哟!”莫不语刚开口就被哥哥狠狠的拧了一下,忙闭口不语。

    “公子,您莫听他胡说,”莫不言一脸堆笑,“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都没听到。”见杨牧云脸色仍不太好看,忙一扯弟弟的袖口,“那两辆车还没查到,我和不语再回镇里瞅瞅!”

    “慢着,”杨牧云叫住了他们,“那两辆车早就不在那镇里了,查?还查什么查?”

    “公子高见,”莫不言冲他一竖大拇指,“公子一定知道那两辆车去了哪里,我们兄弟俩忙活半天也不及公子掐指一算......”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牧云笑骂一声,仍然板着脸对他们说道:“你们自己说的,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也都没听到。”

    “对对对......”莫不言头点得如小鸡啄米,“我和不语才刚过来,当然什么都不知道。”话音一转,“公子,那两辆车在哪里,还请您明示,我和不语好前去帮您查出来。”

    “不用了,”杨牧云向元琪儿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物归原主,我们就不必再多事了,还是赶快回京为是。”

    清晨,在微曦的晨光里,北京城高大雄伟的青灰色城墙,好似一条蜿蜒的巨龙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京城的戒严仍没有解除,不时能看到一队队骑兵在绕城巡视,每座城门前都站着一排排甲胄铿锵,挎刀持矛的甲士,一脸肃杀的面对城外。

    跟在杨牧云身后的莫氏兄弟见了倒抽一口凉气。

    “公子,这情形看上去不大妙啊!”莫不言和莫不语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您先进城,我和不语改日再进去找您可好?”

    “怕什么?”杨牧云淡然一笑,像是对眼前一切已司空见惯,“我一锦衣千户出城办事,你们就当作我手下校尉便了。”

    “可是,”莫不言迟疑了一下说道:“公子您有锦衣卫的腰牌,而我和不语都没有,看眼前这架势,这些军爷要是认真查起来,恐怕没法蒙混过关呀!”

    “锦衣卫的人还需要去蒙混么?”杨牧云哂笑一声,“你们只管紧跟

    在我身后便是了,千万不可露怯,我这锦衣千户货真价实,谁还会去注意你们这两个小小校尉?”

    ......

    莫不言和莫不语跟着杨牧云大摇大摆的进了京城东北的安定门,盘查过往行人的将官在看过杨牧云的腰牌后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进去,虽觉莫氏兄弟二人样子怪异,但有他们的千户长官在前,屁也没放一个也一并把他们放了进去。

    两人随杨牧云入到城里,眼见离城门已远,方松了口气。

    “公子,您真是神算,”莫不言赞道:“那军爷果然看在您的面上没盘查我们兄弟俩。”

    “这离鞑子入寇已过了好些天了,”杨牧云向后投去淡淡一瞥,“这盘查自然也松了很多,对了,你们也都饿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们去锦衣卫都指挥史司去。”

    进了安定门就是安定门大街,街道左边是国子监,右边是顺天府,人流熙攘,路面繁华,两边店铺林立,找个早餐店很是方便。杨牧云带着莫氏兄弟进了一家安记豆汁铺,寻了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下。由于临近国子监,来这里吃饭的读书人居多,所以店内满是长袍儒巾抱着一本书边看边就餐的读书人。

    杨牧云要了几笼屉的包子油饼,闻听旁边一张桌子坐着的几个读书人说这里的豆汁味道不错,便又点了三碗豆汁。

    杨牧云对莫氏兄弟说道:“待会儿饭后去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我会带你们去见一位姓宁的公子,他是衙里的副千户,由他来安置你们,你们一定要听他的吩咐,好生在里面做事。”

    “公子,”莫不言有些不解的问道:“您不是锦衣卫的千户么,我们兄弟是跟着您来的,您为何又把我们介绍给那位姓宁的公子?”

    杨牧云听出他语气中有些不满的意味,便道:“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千户是一个挂职千户,并不在都指挥使司衙门办差,而是任职于兵部,那位宁公子是在里面正式当差的,我跟他的关系很好,你们跟着他,他一定会善待你们。”

    “大哥,”莫不语说道:“公子这样安排一定有公子的道理,难道他还能亏待了咱们?”转而对杨牧云笑道:“公子刚才进城时要我们假扮什么校尉,不知这校尉是个什么官儿,究竟大不大?”

    杨牧云哑然失笑,没想到莫不语为人粗憨耿直,居然还是一个官迷,便对他解释道:“校尉是都指挥使司衙门里最基本的人员,它和力士都是在宫里当值的,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举持金鼓、旗帜。”说着拍拍莫不语的肩膀,“以你的体貌可以去做个力士,举旗持鼓在那里一站,可威风得紧呐!”

    “原来只是底下当差的,”莫不语脸上有些失望,摇摇头,“一个大头兵有什么威风,当个将军那才威风呢!”

    “你可别小看这校尉、力士,”杨牧云一脸正色的说道:“等闲人进来寻这差事很不容易,校尉、力士的拣选要身体健康、没有前科、家世清白,你们要任这差事还得伪造一份清白身世的证明,”看了看莫不语道:“你若力士干得好,就可升为大汉将军,成为把守宫廷的卫士,文武百官在你身边过时,也不得抬头,这不是挺威风么?”

    莫不言知道他在开莫不语的玩笑,便一脸恳切的说道:“公子,我兄弟投奔您,是凭您的为人,并不在乎官大官小,您也知道,我们兄弟俩自幼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这宫里规矩甚多,我怕我们兄弟二人干不来,到时闯出了什么祸事,您面上也不好看。”

    “这我省得,”杨牧云笑了笑,“待会儿我带你们见了宁公子,咱们再好生商量。”

    三人正说着话,包子油饼还有豆汁都端了上来。

    莫不语也不客气,伸手抓起油饼和包子便大吃大嚼起来。

    杨牧云盯着眼前粗瓷大碗里盛的豆汁,只见灰绿色粘稠的液体里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儿,令人闻之作呕。

第二百七十二章 书生意气

    “这东西能喝么?”杨牧云一脸狐疑的向周围看去,只见周围的食客捧起盛满豆汁的大碗都喝得津津有味,不觉有些目瞪口呆。

    “公子若喝不惯的话,便由俺来代劳吧!”莫不语见杨牧云蹙着眉头盯着碗里的豆汁,便伸出大手想要把他面前那碗豆汁端过来。

    莫不言伸出筷子在他手上打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说道:“都进京了,还这么没规矩,公子还没发话,你倒不问自取了。”

    “不妨事,不妨事,”杨牧云一笑,对莫不语说道:“你若喜欢喝,端过去便是,不必拘束。”

    莫不语横了哥哥一眼,向他做了个鬼脸,欢欢喜喜把杨牧云面前那碗豆汁端过去了。

    杨牧云正寻思把他们兄弟二人送至锦衣卫都指挥史司后,如何回兵部复命。自己不声不响的离开数日,恐怕整个兵部衙门都在议论纷纷了。

    突听得一声重重的拍案声响起,把店里所有吃早饭的人都下了一跳。

    杨牧云也不禁循声看去,只见一青年书生涨红了脸,不知正与同桌的人激辩什么。

    “景昌,”说话的这个青年书生大约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国字脸,颧骨高耸,显得有棱有角,只见他正对一位年约十七八岁,面目白净的书生说道:“国有危难,我等当挺身而出,岂能只为计较个人前途,而不顾朝廷及万千黎庶的命运。”

    “世昌兄,你又来了,”白净书生劝道:“这不过是朝廷上个别人的看法,并未形成廷议,你激动什么?”

    “景昌,此言诧异,”青年书生激动的说道:“此违逆之言若在廷议上讨论并形成定论,那就大事去矣,我们现在就赶快返回国子监,联合各位同学,致书祭酒、司业、监丞诸位大人,请他们代为上书朝廷,请皇上一定坚定信心,万不可被周围佞臣之言所惑......”他说着看了白净书生一眼,若有所觉的说道:“对了,景昌,令尊为宣府都督同知,在边将中交游广泛,还请你修书一封,请令尊联合边关诸位将军一起向皇上上书,万不可被奸佞蛊惑,以致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啊!”

    看着这位青年书生慷慨激昂的神色,杨牧云心中一动:难道京里出了什么变故,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当中有不少朝廷勋贵重臣的子弟,对朝中发生的一些大事了如指掌,因此议论朝政在国子监的太学生当中蔚为风尚。

    “这位兄台,”杨牧云向那位青年书生拱了拱手,“看兄台如此激动,莫非京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年书生看了杨牧云一眼,见他年纪虽轻,却也是一身文士打扮,便拱了拱手,还礼道:“小生王越,”指了指那白净书生,“这位是朱永,阁下也是读书人么?”

    “敝人杨牧云,浙江湖州人氏,”杨牧云也自我介绍道:“不知王兄如此激动所为何事?”

    “怪不得杨公子不知京里面发生的大事,原来你是从江南来的,”不等王越发话,朱永抢先说道:“杨公子是今天才入得京吧?”

    “正是。”

    “难道杨公子入得城来没发现什么不对么?”朱永眨了眨眼睛问道。

    “敝人入城时但见军阵重重,对一切入城人等盘查甚严,如临大敌,却不知何故?”杨牧云说道。

    “数日前,一支鞑子的骑兵突然进至京师城下,”朱永说道:“当今皇上亲自带兵却敌,却被对方从容退去,因此整个京城自那时起宣布戒严,对一切进城人等严加勘查,你能进来,已是万幸。”

    “杨公子自江南来,莫非是为了来年的春闱么?”王越问道。

    “正是,我辈十年寒窗苦读,正是为了明朝应试。”杨牧云假作一本正经敷衍道。

    “哦?”朱永一脸惊异道:“看杨公子不过十五六岁,居然有了举人的功名么?”

    “唔,”杨牧云说这话时倒不必作伪,“今年秋闱侥幸得中而已。”

    王越与朱永对视了一眼,一齐向他拱手,“杨公子,失敬失敬!”

    “惭愧惭愧!”杨牧云还礼道。

    读书人之间对于有了功名的人,那是极为客气。

    “杨公子此来,实太早了些!”朱永说道:“离明春还有数月,杨公子来的急了些。”

    “早做准备,方有备无患么!”杨牧云笑笑说道。他不想露出自己锦衣卫的身份。

    “如今朝廷的动向扑朔迷离,明春是否能依惯例开考,还很难说。”朱永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二位公子,此话怎讲?”杨牧云脸上现出诧异之色。

    “因此次鞑子入寇,朝廷已有多人上书皇上,要求迁都以避鞑子兵锋,”王越情绪惊动起来,大声说道:“吏科给事中许梦言的奏表上说,大明的京都原在金陵,当年太宗皇帝为了征讨漠北,把燕京作为行在,现朝廷既然不再对漠北用兵,还当迁回金陵才是,还鼓吹什么金陵乃六朝旧都,王气所在,太祖陵寝之地,迁都乃顺天应人。”

    “所以啊,”朱永冲着杨牧云笑了一下,“杨公子若耐着性子再等一等,等皇上把都城迁回金陵,你就不必跑这么远了。”

    “迁回金陵还难说得很,”旁边桌子坐的一名士子说道:“户部主事梅远亭是四川人,他上了一道折子大讲蜀地形胜险要,请皇上把都城迁到成都,要真那样的话,我全大明的举子都要跋山涉水,去那天府之国应试了。”

    “真是岂有此理,”王越愤慨的说道:“鞑子的一次小小的入寇,就把一些朝廷大臣惊惧成这样,动辄迁都以避敌锋芒,当真恬不知耻,想当年,宋室南渡,弃半壁江山于胡虏,他们难道还想让那一幕重现我朝么......”越说越说激动。

    杨牧云心下却暗暗冷笑:“不过几个六七品的小官进言,济得甚事?满朝公卿大臣宦海沉浮几十年,一个个狡诈如狐,迁都这样动摇国本的大事怎能在皇上面前轻易表态,指使几条小鱼小虾出去探探皇上口风,以便再做计较。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就信以为真了,真真书生意气......”他年纪虽轻,但已位列朝堂,立场跟这些在野的书生们不一样,所以思绪也比他们更深沉一些。

    看着王越口沫横飞,一片慷慨激昂的样子,就像上前劝解一番,可是转念一想:“也罢,书生们能够忧国忧民,也是好事,不管皇上圣意如何,如能通过此事一扫朝野的颓废之气,也是大明一幸事了。”

    “杨公子,”王越一脸激动的转过来对他说道:“你自江南而来,一定对江南士林颇为熟悉,还请你联络江南来京赶考的举子,与我们一道上书朝廷,这迁都之议万不可行,否则国本动摇,我大明危矣!”

    “谨从王兄所请,”杨牧云一脸正色说道:“小弟一定不负所托。”

    ......

    杨牧云和莫氏兄弟从安记豆汁铺里出来,王越还在里面慷慨陈词。

    “公子,”莫不言回头看了一眼,向杨牧云问道:“那个姓王的书呆子难道说的是真的,就因为鞑子在京师城下转了一圈,那皇帝老儿便撒丫子准备往南边跑了?”

    “他可不是呆子,”杨牧云淡淡说道:“他如今后能够晋身官阶的话,一定会是个耿直干练之臣。”

    “公子,”莫不语也说道:“您真的会跟这些书生们一起去给那皇帝上书吗?”

    “啪”莫不言跳起来在弟弟脑袋上狠狠打了一个爆栗,“你猪脑子,公子本就是朝廷命官,直接去给皇上说便是了,犯得着跟这些白丁搅合在一起么?”他又瘦又小,奋力跳起也不过伸手打在弟弟的后脑之上,样子显得颇为滑稽。偏偏莫不言被哥哥这一喝,便噤若寒蝉,连还句嘴都不敢。

    杨牧云暗觉好笑,心说这兄弟二人真是一对活宝,有他们呆在自己身边,可有的热闹了。

    三人沿着安定门大街向南行

    走,一路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铺里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商铺里的货物纷呈,琳琅满目,当真是繁华的很,莫氏兄弟只去过一些县城州府,哪里见过这样的繁华场面,因此见什么都觉得很稀罕,正走着,只见前面一阵纷乱,行人纷纷避在一边。

    杨牧云站定看去,只见纷乱发生在一家招牌为瑞福祥布行的铺子里,几名青衣大汉把店里上好的布匹统统扔到了街上。一个年约五十,身形枯瘦佝偻的老者在一旁苦苦哀求,这些汉子只是不理。一位与那老者年纪相仿的妇人在一旁哭哭啼啼,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搀扶着她不住安慰,想是这老者的家眷了。

    一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大汉从店铺里大踏步的走了出来,冲着那老者一阵怒吼,那老者只是作躬打揖,不住哀求。那大汉恼了,一把抓住那老者的脖颈,像掂小鸡一样把他掂了起来,然后一把将他扔出了店铺,那妇人和少女一声惊呼,扑上前护住了那位老者。

    那大汉大踏步的从店里走了出来,一脚踢开了那妇人和少女,拽住老者胸前的衣领又将他揪了起来,不顾老者苦苦哀求,举起蒲扇般大的手掌正正反反的连抽了那老者十几个耳光,打得老者嘴角淌出了鲜血。

    杨牧云看得勃然变色,正要出手教训教训那汉子,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声叫道:“住手!”

    那大汉松开老者的衣襟,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俏脸含霜的瞪视着他,少女大约十四五岁年纪,眉目如画,脸上薄施粉黛,鼻若琼瑶,朱唇不点及红。她身穿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垂鬟分髻,上面斜插着一支淡紫色的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又不失端庄典雅。

    杨牧云吃了一惊,暗道:“是她?她怎么来到京城了?”

    “哟呵!”那大汉卷了卷袖口,斜着一对不怀好意的三角眼说道:“是你这小丫头在叫大爷我么?”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如此欺负人?”少女娇叱道。

    “这是大爷我跟这老家伙之间的事,你这小丫头出来挡什么横?”那大汉说着挥了挥拳头。

    “你们欺负人,就不行!”少女一仰娇巧的下巴,一副根本就不害怕的样子。

    “大哥,怎么回事?”正在里面砸着店铺的几名青衣汉子见此情状扔下手中布匹走了出来,聚在大汉身边一齐看向那少女。

    “这个小丫头要不行我们,”大汉斜睨了左右一眼,说道:“兄弟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一众青衣汉子哄的大笑起来。

    少女俏脸发青,贝齿一咬樱唇,纤腰一拧,快步来到那大汉身前,“啪”的结结实实的掴了他一个耳光。

    “小丫头,你竟敢打大爷我。”大汉一愕,随即目露凶光,举起蒲扇大的手掌就像那少女抓去。少女迅速向后退去,大汉正要欺上前去,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俊美无比的少年拦在了他面前。

    “滚开!”大汉大喝一声,伸手就向那少年推去。还没碰到那少年的衣襟,陡然手肘一麻,手臂力道全失,接着双腿一软,身子再也撑持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然后骨碌碌向一旁滚了开去。

    少女拍着手笑道:“宁公子,他说的可真准,说滚就真的滚了。”

    其他的青衣汉子见状大惊,慌忙上前将那大汉扶起,“大哥,你怎么样?”

    “快,快给我去揍他!”大汉咬牙切齿的盯着那俊美少年说道。

    一众青衣大汉发一声喊,冲上前去将俊美少年团团围了起来。一个个醋钵大的拳头扬起,向着俊美少年的身上狠狠的落了下去。

    “宁公子小心!”少女在一旁惊叫道。

    一个个醋钵大的拳头落下去的时候,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俊美少年的身影消失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青衣汉子们还没缓过神来,陡觉或胸口、或腰胁、或后颈遭受重重一击,“哎呦”、“扑通”之声不绝,没看到对方怎么动手,就纷纷被击倒在地。

    “你,你是什么人?”大汉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道:“不知道我们是奉谁的命来的么?”

    “哦?”俊美少年双臂抱胸,嘴角含笑,凝视着他说道:“你倒说说看,如果不尽不实的话,我的拳头可不饶你。”

    大汉嘴唇哆嗦了两下,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夫人姓周,拜在宫里的王公公门下。”

    “就这些么?”俊美少年瞟了他一眼,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劈啪作响,“还有什么?”

    大汉吞了一口唾液,额头上冷汗直冒,“我们老爷在兵部衙门做官,官拜员外郎,他姓杨......”

    俊美少年一怔,眼角抬处,目光扫到了杨牧云一行人身上。

    大汉还想再说,屁股上已重重挨了一脚。

    “快滚,”杨牧云铁青着脸上前狠踹了他一脚,怒斥道:“以后别让我见到你,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大汉一愕,见又出现一个脸带杀气的人,忙爬起身来,招呼着一应手下跌跌撞撞的跑了......

    “宁公子,你好!”杨牧云向着俊美少年一拱手,笑了笑,“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杨兄,”宁祖儿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向他还了一礼,“刚才的事......”

    “宁公子不必多说,这些事与我无关,”说着上前扶起了那位老者,和颜悦色的说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来砸你的店?”

    “谢谢两位,谢谢两位,两位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没齿难忘......”那老者不住的作躬打揖,那妇人和少女也上来千恩万谢。他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牧云会意,和宁祖儿对视了一眼,低声道:“老人家,我们里面说话。”转向莫氏兄弟,“你们守在店门口,以防有人再来闹事。”莫氏兄弟应了一声,在瑞福祥的招牌下站定。

    杨牧云和宁祖儿正准备随老者入内,跟宁祖儿一起的俏丽少女却冲着杨牧云笑道:“杨牧云,总算是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宁祖儿竖中指于唇边,“嘘”

    俏丽少女吐了吐舌头,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跟在他们后面也进去了。

    布行的后边是个小院,正前是一间厅房,两旁各有一间厢房。老者引着他们三人进入正厅坐定,忙吩咐妇人和少女沏茶。

    “老人家不必多礼,”杨牧云摆摆手,“赶快跟我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一家本不是京城人氏,只是来这里租间铺面做个小本生意。说实话,这里的房东原本对我们一家不错,有时钱不凑手,他也并不催小老儿交付租金,谁知自前些天鞑子一闹,房东吓破了胆,赶紧把自己名下的房产转让了出去。这新房东听说是从江南来的,姓周,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妇,因为他男人来京城当官,她也便跟了来。她因为要整合店铺做自家生意,因此要小老儿交清以前所欠房租,并把店铺腾出来......”说着眼圈一红,“这些日子因为京城戒严,生意清淡,小老儿手头拮据,暂时没有现钱交租,她便派人前来催逼......”哽咽了几声,“小老儿一家的生活都着落在这间铺面上,要是她把这间铺子收回去,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话一说完,那妇人和少女也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个姓周的女人也着实可恶,仗着自己男人是京官,就要随便欺负人么?”随宁祖儿一同进来的俏丽少女忿忿然说道:“要是让我遇见了她,非抽她几个大耳刮子不可......”

    “咳咳......”宁祖儿咳嗽几声,打断她的话道:“人家自有自家的男人去管,要你多什么事?”说着看了杨牧云一眼。

    俏丽少女不服的瞪了宁祖儿一眼,“她那做官的男人会去管她么?我看他们本就是蛇鼠一窝......”见宁祖儿向自己频使眼色,诧异道:“你这是作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映入眼帘的是杨牧云一张阴得发黑的脸,不由一怔,若有所悟的指了指他,“难道是......”见宁祖儿缓缓点了点头,少女俏目圆睁,吃惊的捂住了檀口。

    “老人家,”杨牧云展颜一笑,宽慰他道:“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这事,就绝不会让你再任人欺负,我回去一定想办法,帮你把铺子保全下来......”

    “多谢恩公!”那老者倒身欲拜,杨牧云忙伸手扶住,“老人家千万不可这样。”

    ......

    “你们守在这里千万不可离开,我和这位宁公子谈点儿事。”杨牧云从布庄出来后便如此吩咐莫氏兄弟。

    “公子放心,”莫不言应道:“有我和不语在这里,谁也别想来捣乱。”

    杨牧云点点头,和宁祖儿还有那俏丽少女拐入不远处的一间茶馆。

    三人刚在一僻静之处坐定,那俏丽少女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杨牧云,你就是那个姓周的女人在京里做官的男人,是不是?”

    “郡主殿下您怎么会来京城的?”杨牧云没回答她的话,笑笑说道:“莫非三殿下也来京城了么?”

    那俏丽少女便是开封周王府的郡主朱芷晴,她现在已换回了女装,今天她央求宁祖儿陪她逛逛京城,宁祖儿推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陪她来了,却不成

    想碰见方才出的那一档子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朱芷晴不依不饶的盯着他说道。见他目光躲闪,便猜出了七七八八,便一拍桌子说道:“好哇,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自己做官,让你的老婆打着你的招牌在外面巧取豪夺......亏得玟玉对你痴心一片,巴巴的求我带她来京找你。不行,我这就去找玟玉,让她随我回开封,不然的话,她非得被你家那个大妇活活欺负死......”

    一通话说得杨牧云脑子几乎转不过来圈了,待她话一停,忙开口问道:“玟玉也随郡主来京城了么?”

    “嗯,”朱芷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也不知你身上有那点儿好,让那个痴心的丫头对你念念不忘......喂,你怎么没告诉她你已娶了老婆了?登徒子,就会骗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你们也没问过我成没成过亲啊!”杨牧云心中暗暗苦笑,“我怎么知道玟玉那小姑娘会喜欢我,还居然跟着郡主你赶到京城来了。”

    “还有你,”朱芷晴又瞪了宁祖儿一眼,“你竟然帮他瞒着他已有妻室的事,你也不是好人,你若提早说给我知晓,我便打消了玟玉那傻丫头的痴念,就不会便宜这个登徒子了。”

    “这又关我什么事?”宁祖儿哭笑不得,这郡主现在真是逮着谁训谁,难道我宁祖儿逢人就要讲杨兄已有妻室了么?真是不可理喻,但他也不能反驳,只有紧紧闭上嘴。男人要想去跟一个女人讲理,那他的脑袋肯定是被门给挤了。

    “说,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朱芷晴见他们两人闭口不语,气呼呼的瞪向宁祖儿,“你是不是也已经有妻子了?”

    “我没有。”宁祖儿脱口而出,连忙辩白。

    “他真的没有,”杨牧云在一旁帮腔道:“连南都第一美人他都让给我娶了......”自知失言,连忙住口。

    “南都第一美人?”朱芷晴的一双美眸眯了起来,“她很美,是不是?”

    “嗯。”

    “比我还美?”

    “嗯......”宁祖儿刚点了下头,突然发觉朱芷晴脸色不对,连忙摇了摇头。

    “南都第一美人嫁给了你,是么?”朱芷晴转而向杨牧云问道。

    “郡主殿下,”杨牧云不想在这些事上多所纠缠,便道:“宁公子为人正派,您千万不可多心。我还有些事想跟他商量一下,郡主殿下您是不是......”

    “你们想支开我?”朱芷晴眨眨眼,断然道:“不成,你们两个一肚子坏水,我不在旁听着,谁知道背后怎么算计我和玟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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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