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出门
潘清离开后,周少瑾去看程笳。
如意轩守门的婆子十分的为难。
周少瑾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她和那婆子商量:“泸大舅母只是交待你们,不让笳表姐出来,也不让我们去找她玩。端人的碗,服人管。我也不是要你违背你们大太太的意思,我只是想你进去帮我通禀一声,我就站在门口和笳表姐说几句。我保证笳表姐不迈出这个门槛,我也不进去……这总应该可以吧?”
婆子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地向周少瑾道谢:“还是表小姐心慈,我这就去给您通禀一声。”说完,还喊小丫鬟端了几个杌子出来摆放在了门口的大树下,去沏壶茶,“表小姐在这里坐一会,乘乘凉,喝杯水,可别热着了。”
周少瑾笑着道了谢,也不客气,在大树下坐定。
施香几个帮着周少瑾打扇,服侍她喝茶。
程笳一阵风似的从院内跑了出来。
周少瑾忙道:“你不能迈出这道门槛——我可是答应那婆子的,你不能让我言而无信!”
程笳咯咯地笑,在门口站定,道:“你这主意好!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在这里说说话。”
“我可没那闲功夫。”周少瑾笑着,婆子们忙把小杌子端到门口,又服侍程笳在门内坐下,上了茶点,远远地守在院子里。
程笳道:“我知道潘清走了……你去送她了吗?她是怎样一副模样?还是趾高气扬的吗?我猜她应该灰心丧气的才是。她不是一直觉得她挺好的吗?谁都会喜欢她似的……”
周少瑾就是来告诉她这件事的。
她想让程笳高兴高兴。
不过程笳已经知道了,她就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我没去送潘清。”周少瑾笑道,“我没有空……”
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
程笳可是一点也不相信。
她觉得周少瑾是故意的,她哈哈地笑,十分的快活。连带着让周少瑾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两人东扯西拉了半天,期间有婆子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周少瑾猜着可能是姜氏身边服侍的,可她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和周少瑾说了会话,才起身告辞。
程笳依依不舍的:“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这些日子在给我父亲赶制冬衣,”周少瑾笑道,“等有空就来看你。”
程笳听了,两眼发亮,道:“是不是像初瑾姐姐那样?你也给我做一件吧!那衣裳好漂亮的。”
就知道会这样!
周少瑾觉得自己的额头好像冒出汗来了似的。
程笳只要看中她的什么东西,就会直言不讳地向她讨要。
前世,她吃了不少这样的闷亏。
可今生,她决定明明确确地拒绝她。
大不了两个人再吵一架!
“不行,我没有空!”
“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不是最好的姐妹吗?我不过是让你给我做件衣服而已……”
“做衣服不累吗?我又不是绣娘,凭什么你需要我就得给你做衣裳?我们既是最好的姐妹,不是应该互相体谅的吗?你看我姐姐,觉得做针线坏眼睛,就不让我给她做衣裳。”
程笳语凝。
周少瑾柔声叮嘱看门的婆子收拾好杌子茶盅,回了畹香居。
但在回畹香居的路上,经过嘉树堂的时候,她遇到了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见她穿着件月白色素面杭绸褙子,丫髻上插了排茉莉花,清新灵秀,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睛,心中一动,道:“你明天跟郭老夫人告个假吧?我明天带着你和你姐姐去亲戚家吃酒!”
“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前世,可没有这件事。
她清澈的眼眸像泉水,倒映着沔大太太的身影。
沔大太太笑了起来,道:“梅花巷顾家十六小姐明天订亲,下了帖子给蕴真堂,你外祖母的意思,上次你沅大舅舅高中的时候,顾家曾送了贺礼过来,如今顾家十六小姐订亲,我们也应该去凑个热闹才是。”
去顾家!
梅花巷顾青鸿的那个顾家……外祖父曾经在顾家住过一些日子,还想把母亲嫁到顾家去……不知道顾家现在有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说不定自己还能因此而打听到些什么……就算是什么也打听不到,顾家是金陵城士林之首,能去顾家看看,也是件十分难得的事……
周少瑾想想就觉得很激动,立刻应了下来,并道:“那我和姐姐明天都穿什么过去?要不要准备些小贺礼?手帕、荷包、扇袋什么的我那里还有几个绣工颇为新奇的,要不等会我拿去涵秋馆给您看看什么东西适合吧?”
她的积极主动取悦了沔大太太。沔大太太笑道:“晚上我们再商量。”
周少瑾笑盈盈地应喏,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周初瑾正在和持香说话,看见周少瑾,笑道:“你回来得正好,明天是梅花巷……”
“我知道!”周少瑾笑着打断了姐姐的话,道,“大舅母说,要带我们一起去顾家吃喜酒!”
之前大舅母并没有提起带周少瑾去的事,不知道是外祖母的意思还是大舅母临时起意?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周初瑾都无意让妹妹伤心,她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
周少瑾连连点头,并将沔大太太晚上让她们姐妹去涵秋馆的事告诉了周初瑾。
可能是怕妹妹出错吧?
这毕竟是妹妹第一次跟着大舅母走亲戚。
顾家又是仪礼诗书传世之家,据说规矩很多,若是失了礼仪给别人笑话那可就麻烦了。
周初瑾在心里琢磨着,笑着应了。
周少瑾就问姐姐:“我听大舅母说,顾家还是沅二舅舅高中的时候来送过贺礼,顾家这几年都没有婚丧嫁娶吗?”
人情是有来有往的。
四房人丁单薄,没有什么喜庆的事这可以理解。可顾家仅小姐就排到了第十六,肯定人丁兴旺,不可能这几年都没有请过客。
前世,在她的记忆里四房和顾家并没有来往。
周初瑾道:“顾家是郭老夫人那边的姻亲,和长房走得近。上次沅二舅舅金榜题名,走的是长房那边的路子,顾家就顺手送了份贺礼过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顾家那边有什么事,也就没有给我们这边下帖子。这次是袁夫人有事找大舅母,大舅母见了顾家的请帖,想着人家当时给长房的面子送了贺礼过来,我们也应该给长房捧捧场,随个份子去顾家才是。”
难怪!
周少瑾恍然大悟。
周初瑾笑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我吗?”周少瑾很是诧异。
“是啊!”周初瑾笑道,“袁夫人请大舅母过去,是想请你帮着画几个花样子。”她语气微顿,又道,“绣活自有人做,只要你出花样子。”
如果不是这样,估计姐姐也不会跟她说吧?
周少瑾笑道:“我听姐姐的。”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头,道:“说是箫表姐快要生了,袁夫人想给箫表姐家的小毛毛绣个戏婴图案的襁褓。针线房的人怎么说也只是个工匠,拿了几个样子袁夫人都不满意,上次见你给我做的裙子,就想让你给画一个——箫表姐嫁的是她的外家桐乡袁氏。我想着这件事于你也有好处,就帮你答应了。”
这于周少瑾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笑着答应了。
关老太太知道沔大太太也带周少瑾去梅花巷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叮嘱了半晌。到秋涵馆的时候,沔大太太从周少瑾的绣品中挑了两对荷包,然后拿出自己贴己的金锞子装到了荷包里:“用这个做贺礼。”
“这怎么能行!”周初瑾连连拒绝,“这随礼的金子,我们自己出就是了。”
沔大太太笑道:“既然跟我出去,自然就得听我的。你们要是有这个孝心啊,等嫁了如意郎君,大舅母也老了,记得逢年过节的时候写封信来问候大舅母一声,大舅母也就心满意足了。”
再说下去,就有些生分了。
周初瑾拉着周少瑾给沔大太太道了谢。
沔大太太笑眯眯地送了两姐妹出门。
翌日,周少瑾穿了件湖绿色素面湖绸褙子,周初瑾穿了件藕荷色素面湖绸褙子,和沔大太太上了轿。
轿子在侧门的时候停下。
周少瑾不明所以,撩了轿帘朝外看。
袁氏的轿子渐行渐近。
原来她们是在等袁氏。
周少瑾不由长叹了口气。
她怎么这么傻。
四房既然是因为长房的缘由才去顾家随礼,那定是跟了长房的人一起去。
不知道程许会不会也跟着。
可别遇到了程许。
沔大太太已招呼周氏姐妹下轿,和袁氏见礼。
周少瑾跟在姐姐身后见了袁氏。
袁氏笑盈盈地点头,前所未有的亲切地和周少瑾说话:“……今天戴的这珠花很漂亮,是在哪家银楼里打的?”
这是因为求着自己给她女儿画戏婴图吧?
周少瑾在心里腹诽着,客气地笑道:“不知道——从小就放在我的妆奁里。”
或者,是庄氏的遗物?
袁氏思忖着,不好再问,和沔大太太寒暄了两句,各自上了轿。
梅花巷在金陵城东,和郭老夫人的娘家石头巷很近,离周家的祖宅也不过一射之地。
她们到的时候,梅花巷的巷子里已停满了轿子。
有人跑过来问了一声,开了侧门,让她们直接进了内院。
※
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PS:我感觉粉红票就像吊在我面前的胡萝卜,当我以为吃完了的时候,又冒出来了……明天继续加更……呵呵……
※
第八十一章 顾府(粉红票450加更)
落轿的地方是个不大的院子,青石砖铺地,粉墙灰瓦月亮门,玉兰、石榴、夹竹桃、美人蕉竞相开放,穿着青色比甲的仆妇进进出出,不远处红漆扇门大开的厢房里女眷们或三五成群地站在庑廊下,或坐在圆桌旁说笑着,笑语阗喧,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接待她们的是个年约三旬的妇人,她笑容满面,殷勤地领着她们往月亮门里去:“袁夫人,这边请!”
周少瑾前世每年的大年初一都需要进宫去给太后、皇后朝贺,曾经专门请宫里出来的姑姑教过礼仪。知道初来乍到,最忌讳的就是东张西望,或让人觉得轻浮,或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姐姐身后。
沔大太太看了心中松了口气。
进了月亮门,穿过一道两旁植满了石榴树的青石甬道,迎面一间三阔的花厅。
和刚才的院落不同,花厅虽然也是扇门大开,却只坐了七、八个女眷,大家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头上的金饰、身上的织锦,在射进花厅的晨曦中不时闪烁着明亮的针芒,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婶婶过来了。”有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妇人笑盈盈地迎出来和袁氏打着招呼。
“七奶奶。”袁氏笑着和她见礼,为沔大太太和这妇人互相引荐:“这是我们四房的大太太……这是顾府长房七爷顾锦城的太太,浦口郁家的姑娘,帮着老安人管着家里的中馈,为人最是爽朗大方、八面玲珑不过了,这次订亲的顾家十六小姐,就是他的胞妹。”
“不敢当,不敢当。您每次来都这样的抬举我……”顾七奶奶笑得灿若春花,谦虚了几句,屈膝蹲身和沔大太太见礼。
沔大太太见了礼,含蓄地笑道:“原来七奶奶的娘家在浦口,我的娘家也在浦口,三眼桥何家,不知道七奶奶可听说过?”
“哎呀!原来您娘家姓何啊!”顾七奶奶又惊又喜,亲热地拉了沔大太太的手,“怎么没听说过?三眼桥何家,状元府第,那可是我们浦口鼎鼎有名的人家。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您……我有个从妹,就嫁到了何家,何家三房的五爷……”
“知道,知道。”沔大太太笑道,“是隔着房头的侄儿……”
两人寒暄着,立刻就熟了起来。
袁氏在一旁笑。
顾七奶奶就嗔道:“婶婶还笑,明明知道我和大太太的娘家都是浦口的,也不早点把我引荐给大太太,这事都怪您。等会侄媳妇敬您酒的时候,您可不能推托!”
“你这是想趁机灌我的酒吧?”袁氏笑着,三人寒暄了片刻,顾七奶奶的目光就落在了周初瑾和周少瑾身上。
她目露惊艳之色,道:“这是?”
“四房的两位表小姐。平桥街周家的千金。”袁氏笑道,“周大人在外为官,两位小姐就暂时住在程家。”
三年一取士,每科三百人。金陵城有几户进士及第的人家,那都是有数的。
顾家是读书人,袁氏一说顾七奶奶就知道是谁了。
她笑吟吟地拉了周初瑾的手道,道:“我说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漂亮,原来是周大人家的两位千金,这可真是稀客。”她说着,吩咐身边的仆妇,“去请了十七小姐过来,说平桥街周家的两位小姐过来了,让她过来陪陪。”
“不用这么客气。”袁氏笑道,“老安人的身子骨还好吧?我还是过年的时候来给她老人家请过安。”
“看我这记性人!”顾七奶奶闻言拍了拍额头,笑道,“老安人早上起来的时候还问起婶婶……我这就陪您过去。”
她说着,招了个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低声的嘱咐起来。
袁氏想了想,对沔大太太和周氏姐妹道:“你们和我一块去吧——她老人家是如今顾府的当家人顾梅珍的母亲,按辈份,比我们家老夫人还高一辈,等会见我,你们就随着大郎喊‘太祖母’就是了。”
最后一句,却是叮嘱周少瑾和周初瑾的。
周少瑾和周初瑾轻声应“是”。
顾七奶奶过来了,笑道:“我们过去吧!”
袁氏笑着点头,一行人上了西边的一条甬道。
穿湖过亭,她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
院里的人显然早已得了信,有嬷嬷在门口等她们。
那嬷嬷熟悉地和袁氏打着招呼,袁氏告诉她们:“……这是老安人身边最体己的人,夫家姓苗。”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周初瑾笑着喊了一声。
“折煞老奴了!”苗嬷嬷侧过身去避了避,谦虚地和她们说了几句,带着她们进了院子。
院落不大,小巧精致,服侍的都是中年人。
老安人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笑容慈爱,欢欢喜喜地坐在罗汉床上受了她们的礼,让人端了凳子给她们坐。
袁氏代郭老夫人问候老安人。
老人家有点不高兴,道:“她自己怎么没来?要你帮她传话?”
郭老夫人是孀居之人,今天是顾家十六小姐订亲,自然要回避。
可这话却不能这么当着老人家说——老人家老了,就和小孩子一样,不认理了。要是这么说,只会惹了老人家不高兴。
“原本是要来的。”袁氏笑道,“可前两天四叔藻园的亭子突然塌了,我们家老夫人担心得不得了,一早去了藻园。十六小姐这边,只有委屈她了。等到她出嫁的时候,我和我们家老夫人再早点过来,给十六小姐添箱。”
周少瑾愕然。
有这样找借口的吗?
说人家的亭子塌了!
不过,这个藻园又是怎么回事?
大家族里的规矩,不是不准置私产的吗?
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还对此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在心里嘀咕着,却见老安人不仅释然,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连声道:“那是得去看看,是得去看看。”然后又关切地问,“四郎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袁氏连声道,“四叔当时在府里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安人听了满脸的庆幸,感慨道,“你们都没有四郎孝顺。四郎前两天还来看过我呢!还给我带了莲子糕。说是宫中的贡品。好吃得很!”
池舅舅,竟然会买了东西来孝敬顾老安人!
周少瑾想着程池的模样,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池舅舅和顾家的关系这么好?
怎么前世顾九臬没有救程家呢?
或许是顾九臬曾经为程家奔波过,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她在心里琢磨着。
老安人已指了苗嬷嬷,嘴角翕翕,半晌才道:“那个谁,你去把四郎送给我的莲子糕装几块给她们尝尝。”
好像一时间想不起怎么称呼苗嬷嬷似的。
苗嬷嬷不以为意,笑着应喏,转身去了旁边的茶房。
老安人就道:“我打小就喜欢吃莲子糕。可那会儿乳娘管得紧,不让多吃,说吃多了胖,胖了不好嫁人。等嫁到了顾家,是玄孙媳妇,怕别人笑话我馋,还是不敢吃……再后来,做了太太,大家都看着我,就更不敢吃了……”
大家都笑着听老安人絮叨着。
苗嬷嬷端了糕点进来。
雪白的莲子蓉做成了莲花模样,中间点了个红,样子非常的普通。
老安人催着她们:“快吃吃看,是不是比齐芳斋的好吃——我觉得比齐芳斋的好吃!”
苗嬷嬷朝着众人使眼色,叫小丫鬟打了水进来。
她们刚净了手,一人拿了一块莲子糕。还没有吃到嘴里,老安人已迫不及待地道:“是不是很好吃?比齐芳斋的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比齐芳斋的好吃。
老安人就呵呵地笑。
众人就吃着莲子糕。
的确比齐芳斋的好吃,甜而不腻,香而不郁。
周少瑾吃完了糕点,示意丫鬟拿了帕子过来净手。
老安人突然指了她,道:“这是谁啊?我看着怎么这么面善?”
周少瑾的心骤然间就漏跳了一拍。
袁氏已笑着介绍她:“……平桥街周家的二小姐。”
“不对,不对!”老安人摇着头,表情困惑,朝着周少瑾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
周少瑾的心怦怦乱跳,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笑着走了过去。
老安人拉了她的手。
白皙的手满是皱褶,却温馨干燥。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少瑾,嘟呶道:“不对啊……怎么这么小……身量应该比十九娘还要高才是啊……”
苗嬷嬷忙低声向她们解释:“十九娘是我们家老太爷最小的女儿……十年前就过世了。老祖宗怕是认错人了……”
周少瑾长得是少有的漂亮,就算是认错人,对方也要有相当的美貌才是……顾家的十九娘,难道长得很漂亮?
可怎么没有听说过?
袁氏和沔大太太都在心里暗忖着。
周少瑾心里却有点明白。
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像母亲。
顾老安人十之八九把她错认成了她的母亲。
她看了沔大太太一眼。
沔大太太有些懵懂。
她又看了姐姐一眼。
周初瑾正紧张地望着她。
周少瑾有些忐忑的心就安定下来。
她笑道:“太祖母怕是把我认成了我母亲——外祖父和顾府的十二爷是知己,据说我母亲出嫁之前,我外祖父曾带着她在顾家住过一些日子,想是来拜见过太祖母……”
顾七奶奶和袁氏等人还是很茫然,
苗嬷嬷却低声地惊呼,笑了起来:“我就说看着怎么这么面熟呢?原来还想,美人都是一样的,没想到二小姐是庄家老太爷的外孙女!庄家大小姐,那也是惊才绝艳的女子。我们一时倒没有想到。”
※
姐妹们,510张粉红票,又可以加一更,大力努力一把,我明天继续双更!
O(∩_∩)o哈哈
※
第八十三章 变化(粉红票480加更)
“是你!”周少瑾笑道,“对不住,我不怎么记得住人……”
小姑娘笑了起来,为她解释道:“我知道,吴家大小姐委屈了你……你当时顾不得其他……”她问,“你是和谁来的?我和我祖母来的,我祖父曾经是顾家的学生。你们呢?”
周少瑾简洁地说了说自己的事。
有人喊她:“周家二小姐!”
周少瑾回头,看见吴宝璋朝她走了过来。
孙小姐忙低着头,颇有些躲闪吴宝璋的味道。
吴宝璋的注意力全放在周少瑾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孙小姐。
“周家二小姐,”她笑吟吟地屈膝给周少瑾行了个福礼,道,“上次的事真是我不对,是我捕风捉影,乱说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来金陵城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成为好朋友。你能原谅我吗?”
语气十分的真诚。
周少瑾发现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听。
她不由在心里冷笑。
看着哄骗不行,就改变了策略装愧疚了?
不管吴宝璋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在这种情况下她若是拒绝了吴宝璋的道歉,不免会给人得理不饶人、心胸狭窄的感觉。
既然要比大方,那就看看谁更大方吧!
周少瑾索性笑道:“吴大小姐言重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又何谈‘原谅’之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还请吴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每天除了上课,抄经书,就是做针线,吴大小姐有空的时候不妨去家里坐坐,我是很欢迎吴大小姐去做客的。”
“这就好!”吴宝璋长舒了口气,一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的模样儿,笑道,“我还一直担心你在责怪我,再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她说着,上前几步,想去挽周少瑾的胳膊。
周少瑾像没有看见似的,转过身挽了孙小姐的胳膊,笑道:“孙小姐,这位是金陵府父母官吴大人家的千金,上次二房老祖宗做寿的时候,你们曾经见过,你还记得吗?”
周围传来细细的窃语声。
孙小姐硬着头皮和吴宝璋打招呼。
吴宝璋十分热情,问起两人别后的情形。
孙小姐磕磕巴巴地应了几句,就朝周少瑾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少瑾正要给孙小姐解围,挤在顾家十六小姐门前的人突然像被洪水冲洗似的分成了两边,顾家大太太陪着顾家十六小姐的婆家人走了出来。
孙小姐在周少瑾耳边道:“我祖母不让我和吴家的人玩。”
周少瑾讶然。
孙小姐已转移了话题,指了顾家十六小姐的闺房道:“二小姐,你看。”
周少瑾望过去。
大热天的,顾家大太太陪着的那妇人穿着三品夫人的服饰,花钗、花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婚丧嫁娶,请了家里最有地位的人出来撑场子,这很平常啊!
周少瑾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孙小姐已感慨:“顾家的姑娘都嫁得很好。上次十四小姐出嫁的时候,来插钗的虽然没有诰命,可戴的一串十八子的羊脂玉手串,我祖母说,那是有传承的古物,价值连城……”
周少瑾笑了起来,低声道:“放心,你也会有的。”
孙小姐羞红了脸。
一旁的吴宝璋则打趣孙小姐:“看来孙小姐这是想要嫁人了吧?”
孙小姐闻言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道:“吴大小姐好生奇怪,女孩子家,竟然和我说这样的话……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吴宝璋的脸“腾”地一下通红。
她从小在乡下,小姐妹间常这样说笑的……
“我,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吴宝璋额头冒汗。
同样的话,周少瑾说得,她却说不得。
那次在程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继母罚她禁足,拿了厚厚的一本佛经让她抄,还美其名曰地要她清心反省,像寺院里似的,每日只供应两餐素食,过午不食,她饿得晕过去几次,要不是哥哥偷偷地送些吃食给她,她能不能活着见到父亲恐怕还要两说。而父亲之所以放她出来和继母应酬,也不过是想把她嫁个能对父亲仕途有所帮助的人而已……她和在场的这些小姐们不一样,她们犯了错有人包容,她犯了错,却只有死路一条!
“孙小姐,”吴宝璋不由抓住了孙小姐的胳膊,“我,我真是无心的……”她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哀求之意。
孙小姐并不是那种刻薄的女孩子,见吴宝璋的姿态摆得这么低,有些慌张起来,忙道:“你别,我没有怪你……”
吴宝璋松了口气。
周少瑾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被吴夫人禁足之后再出现的吴宝璋,相比前世,骨子里的那份清高自傲已经不见了,反而更加卑躬屈膝了!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自尊心,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旁边有人“扑哧”一声笑。
吴宝璋脸色骤变,循声望去。
周少瑾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是个和吴宝华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穿着件茜红色焦布比甲,细白布挑线裙子,眉目清秀,胸前却戴了个赤金镶百宝的璎珞,明晃晃的,十分耀眼。
小姑娘见她们望过来,不仅没有躲开,而且还十分大方地朝她们笑了笑。
周少瑾不由得愕然。
院子里一阵喧哗——顾家大太太和顾家十六小姐的婆家人出了院子,顾七奶奶招呼着大家去花厅里抹牌,听女先生说书。
周少瑾看见沔大太太站在台阶上找她。
她问孙小姐:“你是和我去花厅还是在这里等你祖母?”
“我还是在这里等我祖母好了。”孙小姐柔声道。
周少瑾朝着吴宝璋点了点头,快步朝沔大太太走去,和袁氏、姐姐聚到了一起。
几个人往花厅去。
周少瑾忍不住回头朝那小姑娘站的地方望去。
那小姑娘已不见了踪影。
顾家的姻亲很多,周少瑾前世几乎不出来应酬,今生也不认得几个人,只是觉得那小姑娘特别的大方,这才多看了几眼,既然别人已经走了,她也没再放在心上。
来的女眷分成两拨,一拨抹牌,一拨听女先生说书。
袁氏和沔大太太原本想去听书的,结果被人拉去了抹牌。顾七奶奶看见周少瑾和周初瑾落了单,把顾家十七小姐叫了过来陪她们。
十七小姐就问她们:“我们去哪里好?要不,也去听书?”
周初瑾无所谓,周少瑾见吴宝华陪着吴太太在花厅里打牌,吴宝璋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子站在庑廊听书,她想了想,笑道:“能不能到院子里走走?”
“好啊!”十七小姐笑道,“离这里不远是我们家的水榭,那边的风吹着特别的凉爽。”
周少瑾跟袁氏和沔大太太说了一声,跟着十七小姐去了水榭。
虽然是假山河水营造而成,可到底是湖光山色,一眼望过去,也挺养眼的。
周氏姐妹和十七小姐坐在水榭的美人倚上聊天:“……十九娘,是你们的姑姑吗?”
十七小姐点头,笑道:“我们的上一辈,全叫‘娘’。我们这一辈,全叫‘姑’,我的闺名就是十七姑。”
周少瑾很惊异。
十七小姐哈哈地笑,十分的爽朗,道:“我们家的人太多了,不这样排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水榭外就有人道:“十七姑,是你吗?我听着声音就像是你!”
十七小姐跳了起来,探出头去叫道:“阿朱,我十六姐插钗之前还问起你,说你怎么没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去了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周少瑾顺着十七小姐的目光望过去。
看见了个珠光宝气的璎珞项圈。
原来是那个笑吴宝璋的小姑娘。
没想到她们又撞到了。
听这口气,这小姑娘叫“阿朱”,和顾家的小姐们都很熟。
湘妃帘一撩,阿朱带着个年约四旬的仆妇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我一早就跟着我娘过来了,结果被你们家大太太拉着说了半天的话,好不容易脱了身,结果十六姐姐婆家的人已经来了,我只好趴在窗户看了半天。”她说着,得意地道,“我就知道十六姐姐会问起我,所以等插钗的人走了,我就跑进去跟她说了一会话。后来听说你们在这边,就带着宫嬷嬷过来了。”她自来熟地和周少瑾、周初瑾打着招呼:“这两位是周家姐姐吧?你们长得可真漂亮!刚才大家都说顾家来了两位大美女,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你们两个。还好我聪明,想到了十七姐。”她自我介绍道,“我闺名叫朱朱,今年十二岁,应该比你们都小,你们叫我阿朱就是了。我们家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是比较沉静的性格,阿朱开朗活泼又热情大方,两人都对她挺有好感的。周少瑾和周初瑾上前和朱朱见了礼。周初瑾笑道:“我的确比你大,那我就托个大,叫你一声‘阿朱’了!阿朱,我妹妹今年也十二岁,不过她是冬天生的,应该比你小!”
“真的!”阿朱顿时喜笑颜开,道,“我是四月份生的,那我就是姐姐了!”她让周少瑾喊她姐姐,并道:“姐姐要给妹妹见面礼的。”
周少瑾窘然。
跟着阿朱进来的宫嬷嬷就咳了一声,温声道:“初次见面,大小姐您也没有准备见面礼,还是等下次再说吧!”
“也是!”阿朱眼儿笑成了弯月,道,“我还是第一次做人姐姐,是得好好准备个见面礼才行。”说着,她去拉周少瑾的手,“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去我家做客。”
※
姐妹们,今天的加更……求粉红票……
※
第八十四章 认识
宫嬷嬷又咳了一声。
阿朱立刻不耐烦起来,道:“难道因为我出身良国公府,就不能交朋友了吗?”
宫嬷嬷尴尬。
周少瑾恍然。
难怪她行事如此自信大方,原来是良国公府的大小姐。
她要是没有记错,良国公没有妾室,只有一儿一女,都是嫡出。儿子应该是那个朱琨,朱鹏举了,女儿就应该是这个朱朱了。
周少瑾笑道:“以姓为名,倒也少见。”
阿朱嘿嘿地笑,道:“我原来叫珍珠的‘珠’,我后来瞧着这名字不好,就改了朱红的‘朱’。是不是比珍珠的‘珠’字好听点?”
周少瑾点头:“颇有特色。”
“我也这么觉得!”阿朱得意洋洋地道,不再提做客之类的事,让周少瑾长吁了口气。
有妇仆过来,看见她们“哎哟”一声,道:“十七小姐,老安人正在找你们呢!”
“找我们?”周少瑾指了自己胸口。
妇仆点头,笑道:“老安人说,她那里三缺一,让我或找了两位周小姐,或找到阿朱小姐……”
众人目瞪口呆。
十七小姐问那仆妇:“是打马吊还是打叶子牌?”
那仆妇笑道:“打叶子牌。”
十七小姐问周少瑾姐妹:“你们会玩吗?”然后道,“我不会玩,从前都是我十六姐陪老安人打牌的。”
“我也不行!”阿朱叫了起来,“我坐不住……”
周少瑾不会玩。
在她的记忆里,姐姐也会玩。
她希望给姐姐能抓住这个机会,给老安人留下许些的印象,以后也好和顾家的那位十五小姐搭讪。
周少瑾朝姐姐望去。
周初瑾犹豫了片刻,道:“我会倒是会,就是玩得不好……”
十七小姐和阿朱都如释重负,十七小姐更是拉着周初瑾就走:“不会才好……不会你就会输……我们家老安人,嘿,那是高手……你赢了她,她不高兴;你有意输给她,被她看出来了,还是不高兴……不会,正好!”
周少瑾骇然,让那妇仆派个人去跟袁氏和沔大太太禀一声,这才跟着周初瑾等人去了老安人那里。
阿朱躲在门口不愿意进去。
她对周少瑾和十七小姐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我们等会去花园里扑蝶去。”
周少瑾很是诧异。
阿朱讪讪然地道:“老安人每次见到我都要我陪她老人家抹牌……”
虽然刚刚认识,周少瑾已经看出来了,阿朱是个好动的性子,以她的年纪,让她陪着个老人家抹牌,的确很难受。
周少瑾和姐姐了然地笑了笑,和十七小姐进了屋。
牌桌子早已支好了,老安人正坐在铺了猩红色毡毯的牌桌前一个人翻着牌玩。看见她们进来,非常的高兴,对身边一位穿着鸦青色湖绸比甲,白色挑线裙子的妇人道:“你可以走了,我现在有人陪了……”接着笑眯眯地朝着周少瑾招手,“二丫头,坐到我身边来。”
周少瑾忙道:“老安人,我不会打牌!我姐姐陪您打牌!”
“这样啊!”老安人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让那妇人和周初瑾,“你们都坐下来。我们趁着她们在听书多打几盘,等会戏散了场,你们又都要回去了。”
两人笑着应“是”,坐了下来。
又有小丫鬟端了凳子过来给周少瑾和十七小姐。
另一个牌角是个丫鬟,看着也有二十出头了,十七小姐悄悄地告诉她:“这是我曾祖母身边的大丫鬟。”
周少瑾猜着也是,不然不可能陪着老安人打牌。
苗嬷嬷则坐在老安人的身后帮老安看着牌。
十七小姐就指了指那妇人和周少瑾耳语:“……是我姑姑,排行十三,姑父去世后,太祖母就把十三姑姑接了回来。我们姐妹都跟着她读书。”
又一个廖章英。
周少瑾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打牌的老安人突然对周初瑾道:“四郎刚过来了的,你们知道吗?”
周少瑾立刻反应过来老安人指的是程池,周初瑾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笑道:“我们在前面看十六小姐插钗,不知道池舅舅过来过了。他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安人闻言眼睛就笑成了一道缝,道:“他听见我唠叨,就留了心,帮我们家十九娘找了桩冥婚……”
池舅舅……给人介绍冥婚……
周少瑾觉得自己都有点绷不住了。
周初瑾更是瞠目结舌。
姐妹俩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安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还自顾自地道:“对方也是读书人,十九岁的时候死的,颇有家资,还准备过继个儿子给他们供奉香火……”
十分满意的样子。
周氏姐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十三娘就柔声道:“祖母每次见到你们的舅舅都会说起这件事……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们只能由着她老人家高兴了。”
周少瑾表示理解。
可池舅舅帮着做这件事……她怎么都觉得有股违和感。
阿朱在窗外朝她们招手。
周少瑾和十七小姐坐了一会,就找借口溜了出来。
阿朱咯咯地笑,道:“我们去花园去。”
今天顾家来了很多的客人,这其中有吴宝璋这样让她心生提防的,也有像孙小姐这样主动示好的,去了花园,谁知道又会遇到谁呢?
她道:“我们不如就坐在院子里聊天吧?”
这样姐姐找起她来也不费劲。
阿朱一看就是那种很少有玩伴的人,只要有人陪着,怎样都好。
她立刻应了。
周少瑾就朝十七小姐望去。
十七小姐的性子也很随和,立刻笑道:“好啊!那我就让丫鬟们给我们端几把竹椅子过来,沏壶茶,上些点心瓜果。”
阿朱连声称“好”。
周少瑾就想到了程笳,道:“我有个表姐,和阿朱的性子很像,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好啊!”阿朱笑眯眯地点头。
丫鬟们上了茶点,十七娘就把程池给自己夭折的十九姑姑介绍了一桩冥婚的事告诉了阿朱。
阿朱惊呼:“程子川可真厉害啊!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似的。”
程池字子川。
阿朱既然知道他的字,就算是不认识他的人,也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声。
周少瑾道:“你认识池舅舅?”
“嗯!”阿朱笑道,“有一次我哥哥要去秦淮河玩,我爹爹知道了,不准。可我哥哥说,是跟程子川一道去的,我爹爹立刻就答应了。我娘知道了,就跟贴身的嬷嬷说:我说鹏举怎么转了性,去秦淮河,不偷偷的去,还跟国公爷说一声,敢情是打着程四爷的招牌啊!”她绘声绘色地学着良国公夫人说话的样子,笑容可掬地道,“我当时就留了心,等哥哥回来的时候,就跑到大门口去瞧了瞧。长得没我哥哥英俊,可他人很好,很和气,又有耐心,从来不发脾气,不像我哥哥,动不动就说要把我丢出去,再就是让我跪祠堂……”
周少瑾想到程池的样子,不禁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程池是个很温和的人。
“不过,”阿朱托着腮道,“冥婚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问周少瑾,“你说,我要是托你舅舅把我带去看热闹,他会不会答应啊?”
“应该不会吧!”周少瑾沉吟道,“我们看着这件事挺热闹的,说不定举办冥婚的两家人挺悲伤的。这样大大咧咧地去看,我总感觉到有些不敬!”
十七小姐赞同,道:“我听家里的人说,十九姑姑很聪明,我祖父不止一次的说,如果十九姑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十九姑姑去世的时候,我祖母一夜之间白了头……”
阿朱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道:“到时候我让人问问程子川,说不定他会带我去呢?”
十七小姐不以为然。
阿朱看了看四周,见丫鬟婆子都隔得远远的,凑到她们俩人面前道:“过几天我爹要带着我哥哥进京了!”
周少瑾和十七小姐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自然知道藩王无诏不得进京的规矩,两人都很惊讶。
阿朱就道:“我听我娘说,有个叫刘永的做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你们知道秉笔太监是做什么的吗?就是帮皇上批红的,内阁的大学士们都得看他的眼色……他当了秉笔太监之后,就跟皇上说,各地的藩王都有十几年不曾入京朝拜了,皇上恐怕都不认识藩王府长大的世子们了。所以皇上就让各地的藩王分批入京。我爹和我哥哥排在了头一批里,九月份就启程。我娘说,我爹爹觉得,程家在京城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你舅舅肯定和朝中的大小官员都很熟悉,想请了你舅舅同去……也不要他做什么,只要他遇到什么事的给我爹报个信,让我爹有个准备……”
这恐怕不好吧?
皇上最忌讳京官结交藩王,一样也忌讳藩王结交当地官绅。何况程家既有人在庙堂为官,又是金陵百年的世家……前世,程氏被抄家,不会就与这件事有关吧?
周少瑾道:“程家在京城的生意那么大,应该是泾大舅舅的功劳吧?与池舅舅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阿朱愣住,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就好像她说了什么非常好笑的话似的。
笑得前俯后仰。
十七小姐也笑,比阿朱好一点,她只是用帕子掩了嘴笑。
※
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O(∩_∩)o
※
第八十五章 或许(粉红票510加更)
自己哪里说错了?
周少瑾望着阿朱和十七小姐,神色茫然。
阿朱笑得更厉害了。
十七小姐怕周少瑾脸面上过不去,忙拉了拉阿朱的衣袖,道:“你怎么笑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少瑾妹妹一看就是个不怎么出门的,程家的人也不可能自己夸自己,她又怎么会知道程四叔的事?”
阿朱点头,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一面拿了帕子擦了眼角的泪,一面道:“我听我娘说,你舅舅小的时候就很孝顺,有胆量,有一次龙虎山张天师奉诏进京,你们长房的老太爷那时还活着,但已病入膏肓,你舅舅让人领路,去了张天师落脚的三清观。可那张天师岂是随随便便就是能见的?你舅舅用一本据说是天一教派开派祖师张道陵亲手抄录的半本《老子想尔注》请了张天师为程家老太爷治病,程家老太爷才多活了半年。
“后来他接手程家的庶务,河道总督谷景玉奉诣治理淮河,结果户部和工部打嘴仗,银子怎么也拨不下来,眼看着就要春耕了,那些河工都要回去务农,谷景玉急得团团转,你舅舅那时候刚刚把裕泰票号做起来,就敢借银子给谷景玉。谷景玉借了裕泰的银子,第二年,他上书朝廷,皇上让两淮盐运使帮着河道还银子,整整两年,两淮的盐引全都给了你舅舅……裕泰票号就是这么把生意做起来的。”
这么厉害!
周少瑾额头冒汗。
阿朱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哥哥说了,皇上之所以让两淮盐运使帮河道还银子,是你舅舅走了万童的路子。”
周少瑾非常的惊讶。
照阿朱这么说,池舅舅很早就认识万童了。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池舅舅才会给万童十万两银子呢?
她忙道:“你会不会弄错了?泾大舅舅不是在京城为官吗?说不定是泾大舅舅帮的忙!”
阿朱嘿嘿地笑,道:“当初你们府上长房的大老爷和黄理争都察院左都御使的时候,人家黄理的曾祖父、祖父都曾是内阁大学士,你们长房的大老爷硬生生地把别人给踢开了,凭的是什么?就是因为你舅舅和万童交好,万童赤膊上阵,亲自帮你们长房的大老爷在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申敏之面前说项,申敏之没有办法,正好你们长房的大老爷又够资历,申敏之只好让黄理去了通政司……直到今天,黄理都不和你们长房的大老爷说话……”
周少瑾忙道:“如今万童不是贬到金陵,由刘永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吗?池舅舅如果早年间和万童私交莫逆,他这次陪着你父亲和哥哥进京,不被刘永忌恨就好,又怎么能帮上你父兄的忙呢?”
见她言之有物,阿朱顿时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她对这些朝野之事很感兴趣,但不管是宠爱她的父亲还是对她言听计从的母亲、风流倜傥的哥哥,都不喜欢她过多的关注这些事。没想到来顾家做客,竟然交到了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咯咯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万童是皇上在潜邸时的大伴,那刘永难道就不是?你舅舅既然和万童关系不错,和那刘永的关系当然也一样的不错,所以我父兄才会佩服你舅舅,说他有朱陶之能,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我爹爹更是希望我哥哥能近朱者赤,能学到你舅舅的些许手段,把良国公府打理得花团锦簇,一片热闹繁荣!
左右逢源?
脚踏两条船?
难道当初程家被抄家的原因是因为池舅舅脚踏的两条船翻了?
周少瑾觉得自己知道得地越多,好像就越糊涂似的。
阿朱见她还懵懵懂懂的,“哎呀”一声,笑道:“你别多想了,反正你池舅舅很厉害。你若是有什么事求他,不管上天入地,他肯定能帮你办好了。”说到这里,她长叹了口气,道,“不过,他和那张天师似的,你想得他一句应诺,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池舅舅原来这么的厉害!
所以前世程家被抄,他却跑了,最后还请绿林好汉劫了法场……上辈子自己到底去干什么了?这么有手段的舅舅,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如果早点知道,前世她的命运会不会就不一样呢?
想到这里,周少瑾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就算是她知道有这样一个舅舅又能怎样?还不是远远躲着。与程家的未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念头闪过,周少瑾愣住。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既然在泾大老爷面前说得上话,自己又有机会接触的,不是还有程池吗?
如果程池真的像阿朱说得那样,自己只要得了他的一句承诺,就算是他怀疑自己,一样可以把消息递给泾大老爷,而且泾大老爷还有可能误会这是程池得来的消息……那可就再完美不过了!
至于之后的事,就算池舅舅要杀要砍,她该做的已经做了,问心无愧,随他怎么处置去!
周少瑾想起程池温和的眼眸,心里隐隐觉得,就算是他发脾气,也不会做出什么特别暴虐的事来……并不觉得害怕。
可她怎么才能和池舅舅说上话呢?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姐姐周初瑾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谁说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话?”
“没有啊!”周少瑾道,想起牌局结束后她们要离开时顾家老安人拉着周初瑾的手不住地夸周初瑾是个好孩子,以后没事的时候要常去顾家串门,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悄声地问姐姐,“你输了多少钱?”
“老安人的牌打得不大,”周初瑾笑道,“不过输了七、八百文钱罢了。”
周少瑾怕姐姐担心,就把阿朱邀请她七月半一起去逛庙会的事告诉了姐姐:“……说若是我们这边不好跟长辈说,她让她娘给我们发帖子。”关于程池的事,她只字没提。
“那你想去吗?”周初瑾柔声地问。
“不想去。”周少瑾很怕那些热闹嘈杂的环境,“我正为怎么推脱阿朱苦恼——我又不想让她伤心。”
“我来跟阿朱回信吧!”周初瑾笑道,“就说七月半的时候我们可能要回周家祖宅祭祖,不能跟她逛庙会了。”
周少瑾笑眯眯地点头。
把这些事交给姐姐,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回到九如巷,袁氏问周初瑾:“老安人怎么突然想到把你们姐妹俩叫去陪她老人家打牌?顾家的姑娘多,她老人家向来喜欢找顾家的姑娘打牌的。”
或许是因为前世和袁氏的那些纠结,周少瑾对她始终都没办法毫无芥蒂,袁氏这么说,听在她的耳朵里只觉得袁氏语气不善,好像在怀疑她和姐姐使了什么手段所以得到了顾家老安人的喜欢似的。
她不由道:“或者这件事与池舅舅有关!”
袁氏有些意外。
周少瑾是那种典型的妹妹,只要有姐姐在场,她是很少说话,表达自己的意愿的。
她挑了挑眉。
周少瑾笑道:“我听老安人说,池舅舅给顾家的十九娘找了桩冥婚……”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道,“泾大舅母没有遇到池舅舅吗?我们过去的时候老安人说池舅舅刚走没一会?”
袁氏愕然,道:“我没有遇到四叔……或许他只是专程为这件事去的也说不定。”随后她就转移了话题,和沔大太太道,“我们若是定好了给十六小姐添箱的东西,会抄一份礼单给你的,你们看着准备就行了。用不着和我们一样。顾家和郭家是几代人的交情,自然会与其他人不同些。”
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沔大太太笑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梅花巷。”
袁氏笑着颔首,她们在听雨轩分了手,一个前行,一个往西北的方向。
第二天,周少瑾去寒碧山房抄经书。
郭老夫人问她:“顾家好不好玩?”
“好玩。”周少瑾乖巧地道,“我还认识了顾家的十七姑,良国公府的阿朱小姐。”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听说你池舅舅给顾家的十九娘安排了一桩冥婚?对方是哪户人家的公子?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多大的年纪?家中的父母可还主持家中的事务?”
问得非常细致,像寻常人家结亲似的。
周少瑾暗暗奇怪。
袁氏是长房的媳妇,婆婆会关心些什么,她应该很清楚才是。为什么听到程池给顾家十九娘安排了一桩冥婚的时候却不仔细地问问她呢?
周少瑾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听后很欣慰的样子,道:“倒也勉强算得上是门户对了。”
这也讲究门当户对的吗?
周少瑾冒汗。
郭老夫人叹道:“这是老安人的一块心病,如今四郎能帮老安人除了这块心病,老安人心里肯定很高兴。四郎能代我们在老安人面前尽孝,我很高兴。”然后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说起顾家从前的事来:“……老安人这么心疼十九娘是有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聪明,她还特别的孝顺……别人都想不到的,她想得到,说的又是老安人娘家的堂侄孙……”
周少瑾安静地听着。
翡翠进来禀道:“老夫人,四老爷过来了!”
※
姐妹们,粉红票我又快赶上了哦!
O(∩_∩)O~
今天的加更……更新依旧在老时间!
※
第八十八章 来客
笑过之后,周少瑾找了樊祺过来,悄悄地叮嘱他:“你没事的时候不妨和长房池四老爷那边的人多走动走动,打听打听小山丛桂院的消息。”
向来对这种事跃跃欲试的樊祺居然露出几分迟疑,道:“二小姐,池四老爷那边,巴结奉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怕,我怕我挤不进去啊!”
周少瑾有点傻眼。
还有这种事?
但她转念一想,程池管着家里的庶务,那些管事、婆子、小厮岂有不拼命巴结的道理!
她只好道:“这件事你先放在心上,等有了机会再说。”
二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啊?
樊祺点头,满心狐疑地退了下去。
看样子,仅仅指望樊祺是不行的,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周少瑾支肘在圆桌旁坐了良久。
第二天,周少瑾和姐姐都接到了良国公府的帖子,请她们中元节的时候去逛庙会,放花灯。
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非常的惊讶,沔大太太更是含笑望着周少瑾,神色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道:“没想到少瑾跟着我出去了一趟,就和良国公府的大小姐交上了朋友。可见你以后要跟着我常出去转转。”
周少瑾觉得与其坐在那里和那些小姑娘们说长道短的,还不如在家里做做针线,抄抄经书更让人舒服。
可这话她不能跟大舅母说。
大舅母都是为她好,为她着想,想让她在亲戚间有个名声,以后不管是说亲还是嫁人,都有好处。
周初瑾闻言不住地点头。笑着问沔大太太:“那我们就给良国公府回个信?”
“那是当然。”没等沔大太太说话,关老太太已笑道,“你们不仅要去,还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让别人都知道我们程家有两朵花。”
老人家一时激动,忘记了周氏姐妹都姓“周”。
可谁会去煞风景呢?
老太太向来把她们姐妹当亲生孙女似的。
沔大太太见气氛好,趁机哄关老太太开心,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漂漂亮亮可不是拿嘴说说就成的。除了要做新衣裳,还得打新首饰。我也不为难您,只要您把那体己的银子拿点出来给两姐妹打对金簪子,其他的,都由我包了。您看怎样?”
“敢情你们是打起了我体己银子的主意!”关老太太指了沔大太太,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你是个皮里秋阳,我也不刺你了,你只管带着她们姐妹俩去做衣裳打首饰,这费用我全包了!”
周少瑾和周初瑾嘻嘻地笑,也跟着凑趣,没等沔大太太开口,就急急地上前给关老太太道谢。
关老太太笑得合不扰嘴,干脆对沔大太太道:“我出五十两银子,除了给她们姐妹俩做衣裳打首饰,你还给诰哥儿、诣哥儿各做两件衣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
沔大太太就笑着揽了周少瑾和周初瑾的肩膀,道:“我们诰哥儿和诣哥儿这次可是沾了你们两姐妹的光,我到时候让他们给你们姐妹俩道谢。”
周初瑾笑道:“道谢就不用了。我们这也是顺水的人情。不如让两位表弟过些日子给我们画几幅九九消寒图,我们也好没事的时候在屋子里点几朵梅花。”
众人哈哈大笑。
沔大太太就叫了裁缝进来给她们做衣裳。
周少瑾推了:“您都给姐姐做吧,我还有没有上身的新衣裳,到时候您帮我挑一件。若是没有适合的,再做也不迟。”
周初瑾自然不答应,周少瑾费了半天的口舌才说服了姐姐。
说好的裁缝迟了半刻钟才进府。
她气喘吁吁地擦着额头的汗,不停地解释道:“原本早来了,谁知道遇到了三房的表少爷,几大车箱笼,把轿子都堵在了外面,我只好在那里等表少爷卸了箱笼……”
“三房的表少爷?”沔大太太皱眉,“是谁啊?”
她有点怀疑是洪家的人……
谁知道裁缝却道:“听说是三房老安人娘家的人,在广东做生意发了大财,这次返家特意来探望老安人。”她说着,用手比划道,“听说三尺来高的赤色珊瑚就有一对……”
糟糕!
她怎么把李敬进府的这件事给忘了!
周少瑾跳点就跳了起来。
前世,天气炎热,李敬去给李老人请安的时候,程笳正喝着绿豆汤,陪着李老安人抹牌消磨时间,李敬对程笳一见中意,再见倾心。
现在李敬来了,程笳却被禁足,他们怎见面啊?
这就是她重生之后引起的变故——前世,她和程许没有交集,吴宝璋也没有和她起争执,她也没有算计潘清……现在,事情统统都变了。
李敬,虽然出身商贾,地位卑贱,却是程笳的救命稻草。
万一……程笳还有个李敬善待她。
就算她自私好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程笳错过了李敬。
何况这件事全是她引起的。
周少瑾瞅着个机会吩咐施香:“三房的李家表少爷过来了,你去打听打听,看李家表少爷什么时候走?笳表姐是依旧被禁足还是暂时被叫去认了亲戚?”
施香悄然退下。
等到周少瑾量完了身量,选好了料子,送走了裁缝,施香也折了回来:“李家表少爷说过两天就走,笳小姐依旧被禁足,没有出来认亲戚。”说完,语气停顿了一会,又道,“听三房的人说,那李家表少爷虽然送了厚礼,可泸大太太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李家表少爷既然能做那么大的生意,也是个有脾气的。原准备多留几天的,看到这个样子,直接住进了官街的平安客栈,说见过几个经商的朋友之后,就会启程回老家日照。”
和前世一样。
李敬因为姜氏的慢怠,甚至没有住在九如巷。
他走的时候曾来程家辞行。
在程笳出事之后,他只是个过客,见过程笳两次,谁都不记得他。等到程笳出事,他才冒出来。
真是太糟糕了!
周少瑾在屋里打着转。
当务之急,得把程笳放出来。
不然等李敬离开金陵城,程笳和李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周少瑾去了程笳那里。
相比上次她来时那些妇仆们的尴尬,这次守候程笳的妇仆们显得镇定从容多了。
端凳子的端凳子,沏茶的沏茶,通禀的通禀,井然有序。不过片刻的功夫,门口布置成了个临时会客之所。
周少瑾心里明镜似的。
这些妇仆若是没有得到姜氏的首肯,怎敢如此行事?
姜氏虽然有意要拘一拘程笳的性子,可到底心疼女儿,怕她寂寞难熬,睁只眼闭只眼地让程笳胡闹。偏生程笳不领情,见到周少瑾的时候不是质问她这两天为什么没有来看她就是抱怨她母亲心狠,潘清已经走了好些日子,还不让她出门。
周少瑾望着茶盅里沉沉浮浮的明前龙井,淡淡地笑了笑。
她希望程笳的生活中永远只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抱怨。
好不容易等到程笳的话告一段落,周少瑾问她:“你七月半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程笳丧气地道,“我也跟我娘说过,能不能让我七月半的时候去庙会逛逛,然后再回来继续禁足……时间就从我禁足的日子里扣。娘没有答应。”她叹气道,“如果祖母这两天过来就好了,有祖母帮着说项,娘肯定会答应的。可惜上次祖母来看我的时候,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你想不想出去?”周少瑾问她。
“想啊!”程笳更加沮丧了,道,“可我想有什么用啊,得我娘同意才行!偏偏我哥哥和我娘现在又沆瀣一气,我根本出不去啊!”
周少瑾抿了嘴笑,把阿朱给她下帖子的事告诉了程笳:“……虽然不知道能不行,但我们可以试着向阿朱要张帖子!”
程笳的脸都亮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了周少瑾的胳膊:“能行吗?这样合适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少瑾笑道,“只是万一没办成,你可不能怪我!”
“怎么会?”程笳白了她一眼,“这事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她能明白就好!
周少瑾赶去了沔大太太那里,道:“舅母,我们能不能带了笳表姐一起去良国公府做客?”
沔大太太讶然,道:“她不是被禁了足吗?”
“是啊!”周少瑾笑道,“中元节,留她一个人在如意轩,多可怜啊!如果您能同意,我就让人去问阿朱一声,看能不能补张帖子。”
沔大太太很喜欢程笳的活泼开朗,又觉得这是周少瑾与人为善之举,点头派了婆子去良国公府送信。
下午,送信的婆子拿了帖子回来,还道:“良国公府的大小姐说了,二小姐有多少姐妹都可以带去。”
周少瑾没想到阿朱竟然亲自见了这婆子。
沔大太太就告诉她们姐妹:“这花花轿子人人抬。既然阿朱小姐如此抬举你们,你们去见阿朱小姐,不妨带些小礼物过去。”
姐妹俩齐齐应是。
周初瑾去准备礼物,周少瑾再次去了程笳那里。
程笳正眼巴巴地眼着,看到红色的帖子,抱着周少瑾就亲了一口,兴奋地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又大方的承诺,“你以后看中了我什么东西,尽管拿去好了。”
周少瑾哈哈地笑。
※
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O(∩_∩)o哈哈
求粉红票……呜呜……
※
第九十二章 变迁
“啊!”程笳惊喜地指着李敬,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李家表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金陵城?
李敬见她认出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笑道:“我原本已经准备走了,可在客栈收拾东西的时候店家却告诉我,今天是中元节,莫愁湖和秦淮河边都有很多的人放花灯,很灵验的,我想着我来了一趟金陵城,还没有到过莫愁湖,就带了个小厮过来了……不曾想遇到了良国公府的护卫们,听着旁边的人说是护了良国公府和程家的几位小姐一起出来放河灯的。就问了一声……居然真的遇到迹表妹!”
程笳嘻嘻笑。
李敬就道:“表妹多久家去?我还带了几个护卫,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程笳笑道,“有良国公府的护卫就行了。表哥没什么事就去逛自己的好了,莫愁湖除挂着太祖皇帝手迹的胜棋楼,抱月楼、湖心亭都值得一游,表哥不妨去看看。”
李敬笑着应了一声,略略犹豫了一会,才作揖告辞。
程笳就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
周少瑾不解地道:“你透气干什么?”
程笳奇道:“你不觉得吗?”
“觉得什么?”周少瑾问。
“你不觉得他看人的眼神非常的锐利吗?”程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他看我的时候我心里就很紧张,生怕做错了什么似的,巴不得他快点走。”
怎么会这样?
周少瑾哑然,想李敬到底是像他说的想逛逛莫愁湖呢?还是见了程笳之后突然决定不走了呢?
程笳已嚷道:“我们别说他了,今天是七月半耶……半夜鬼门开……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阿朱连连点头,几个人约了九月份再聚,各自打道回府。
程笳被姜氏拉着问游湖的情景不说,周少瑾这边正思寻着怎么找个机会跟程池说说杨公公的事,程池却派了人来见她。
那女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明明是个年轻的姑娘,却像妇人似的绾了头发,内里穿了件月白色湖绸立领衫,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扣子,外面罩衣了件藕荷色的镶宝相花芽边的比甲,容长脸,柳叶眉,一笑左嘴角边有个酒窝,虽也有几分姿色,却远远不及集萤,但相比集萤,又多了几分温柔和俏丽。
她自我介绍说她叫南屏。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道:“南屏?负责池舅舅屋里针线的南屏?”
周屏笑着点头。
周少瑾不由仔细地打量她。
她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任由着周少瑾打量,不仅稳重,而且神色大方。
哪里像个丫鬟,寻常人家的大小姐也没她这样的气派。
周少瑾在心里暗暗嘀咕,问南屏:“不知道池舅舅找我有什么事?”
南屏就看了她身边服侍的施香一眼。
周少瑾闻音知雅,借口让施香去洗些葡萄进来,支走了施香,请了南屏坐下说话。
“奴婢不敢!”南屏笑道,执意不肯,垂手立在周少瑾的面前,恭谨地道,“我们家四老爷让我来问问二小姐,昨天您和良国公府的朱大小姐游湖,除了令姐和顾家的十七小姐,是不是还有三房的笳大小姐?”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程笳是不是闯了什么祸,忙道,“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哪里也没有去……就算是去哪里,我也很快就能知道……最多不超过二十息功夫。”
南屏笑盈盈地点头,道:“二小姐不要误会,四老爷没有别的意思。”然后她沉吟道,“是这样的,二小姐,昨天四老爷和良国公府的世子爷在一起游湖,后来听侍卫说,碰到了良国公府的大小姐,世子爷就追了去,可等世子爷带了大小姐回来,却吩咐杨公公买了四块玉佩,说是要给四位小姐做表礼。开始四老爷也没有注意,可杨公公对着世子爷一阵耳语之后,世子爷突然对四老爷大献殷勤,还问起程家的事来……四老爷一时也不好查当时出了什么事,想着二小姐在场,就让奴婢过来问问。”
如果只是这样,程池不可能专程派人来问她。
周少瑾不由地道:“池舅舅就只说了这些吗?还有没有其他的话带给我?”
南屏闻言深深地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四老爷只是让我来问问那天跟着大小姐和二小姐过去的是不是还有笳小姐,其他的倒没有说。”
周少瑾总觉得南屏没有说实话,但她也不好强迫别人,两人寒暄了几句,周少瑾就把程笳打量杨公公的事告诉了南屏,并道:“也不知道要不要紧,还请池舅舅帮着从中周旋周旋。”
“让二小姐费心了。”南屏笑道屈膝行礼,向周少瑾告辞。
周少瑾让施香送了南屏出去。
南屏出门的时候看见堂屋的罗汉床上丢着绣了一半的襕边,目光微凝,脚步顿了顿才跟着施香出了门。
周少瑾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池舅舅只是想知道有谁和她一块去了良国公府,只要问门房的一声就是了,为何还要特意差了南屏过来问自己?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深意不成?
池舅舅为什么要问跟着她去的是些什么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百思也不得其解,只好把这件事先放下,关心起李敬的事来。
周少瑾问程笳:“你那个李家表哥走了吗?”
程笳已被解除了禁足,但姜氏并没有让她去上课,静安斋依旧放假。
“谁知道。”程笳懒洋洋地躲在床上呻、吟着,“我的肩膀酸死了,腿都要断了,我不要学规矩。”
姜氏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宫里出来的姑姑,让她教程笳规矩。程笳不过学了一上午,就像丢了半条命似的。
周少瑾眉头微蹙。
姜氏肯定是看见程笳和阿朱交上了朋友,觉得程笳的婚事可选择性的范围会更广了,所以才会火急火燎地请人教程笳规矩。
这样一来,李敬就更不可能求娶到程笳了。
可她要是不用这个法子,程笳也放不出来啊!
好歹现在李敬像前世一样看中了程笳,至于程笳喜欢不喜欢李敬……反正谁喜欢谁多一点,就得吃亏一点。在程笳和李敬这件事上,李敬吃亏总比程笳吃亏好些……
她安慰着自己,关老太太叫了她和姐姐过去说话。
周少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安地和姐姐去了嘉树堂。
程沔和沔大太太也在,大家脸上都一片喜色。
周少瑾和周初瑾茫然不知所措。
关老太太拉着周初瑾的手对周少瑾道:“你们的父亲写了信过来,说他已接到吏部的调令,任保定知府,七月底交接,八月下旬就要到任。如果时间来得及,他想回金陵给祖宗上炷香。”
前世,她是在父亲已任保定知府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今生,却在父亲接到调令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外祖母是不是觉得她也和姐姐一样,是个持重可信的姑娘了呢?
周少瑾非常的高兴。
沔大太太还怕她不明白,向她们姐妹解释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可想留在翰林院,那就得到考中庶吉士才行。你们父亲当年外放,想再回京城为京官,就得庭推。可若想庭推,就得有资历,想有相应的资历,就得在像保定、金陵这样的地方做为知府。而只要进京做了京官,以你父亲的能力,怎么也可以熬个小九卿做做。初瑾,少瑾,你们的父亲虽然品阶上没有升,可做官的地方不同,以后的造化也会有所不同的。”
周初瑾喜笑颜开,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周少瑾却知道,前世,父亲并没有入京为官,而是去了广东,做了布政使……再也没回过金陵城。
是因为觉得她的事让他太丢脸了,他没办法若无其事的面对从前的同僚、同年;还是心有芥蒂,不愿意接受程家的帮扶……对她来说,永远都是个迷。
可今生,父亲不会再走从前的老路了吧?
周少瑾忍不住泪眼婆娑。
沔大太太笑着携了她的肩膀,嗔道:“傻孩子,这是喜事!哭什么哭?”
周少瑾笑着用帕子擦了眼角,哽咽地问:“那父亲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原来少瑾是想父亲了!”关老太太呵呵地笑,道,“说尽快会和新任南昌知府交接,能赶着回来过中秋节就再好不过了。”
周少瑾不住地点头。
晚上,她睡在了姐姐屋里,问周初瑾:“你还记得爹爹的样子吗?”
她已经不记得父亲的五官,只记得父亲蓄了一把非常漂亮的胡须。
“记得。”周初瑾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床顶,回忆道,“和沔大舅舅一样高……皮肤白净,穿得很素净……很严肃……家里的仆妇怕他……但看见我们的时候就笑……教我写字的时候喜欢把你抱在腿上坐着,一边看我写字,一边逗你玩……还会买了风筝带我们去莫愁湖边放风筝……告诉我认街上的那些招牌……买松子糖给我吃……”
周少瑾趴在枕头上大哭起来!
周初瑾也泪流满面。
今生和前世,一定会大不相同的。
周少瑾在心里暗暗发誓。
虽然四房没有张扬,但各房有各房的渠道,很快,周镇调任保定知府的消息就在九如巷传开了。
※
O(∩_∩)O哈哈……终于能及时更新了!
※
第九十六章 说穿
周少瑾的手又绞在了一起。
她担心地道:“可泸大舅母那里……”
程池强忍着才没有抚额,他道:“那也得程证答应才行啊!”
程证答应?
他为什么不答应?
周少瑾突然就明白过来。
程证是士子。士子以科举取仕,攀上皇亲国戚又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着亲家能在仕途上助上一臂之力不成?皇上最忌讳皇亲国戚参与朝政了,所以驸马们都只能拿干禄在家里玩……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啊!”她目光如星,面庞隐隐发光,“三房还指望着证表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如果程笳嫁了朱鹏举,还是个续弦,仅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证表哥给淹死了……”想到这里,她如释重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这就去告诉笳表姐去……反正不管朱鹏举是看中了谁,都是娶不成的!”她说着,又有些不确定起来,迟疑地问程池,“池舅舅,我,我爹肯定也不会答应的吧?”
就算她爹爹答应了,四房的外祖母和大舅母也不会答应的吧?
万一,如果万一他们都应答了,她能不能求池舅舅把这件事给搅黄了?
后面这句话,她不敢问,怕交浅言深,得到的是个完全相反的答应。
这种事,他怎么敢肯定?
可看着周少瑾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心中微酸,倒不好打击她,笑道:“应该不会吧!”
周少瑾就笑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屈膝蹲身给他行了个福礼,道:“池舅舅,那我就先走了。我改天再来谢谢您!”然后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脚步轻盈地离开了小清音阁。
程池愣住。
就这样走了……她对他所说的话就这样的深信不疑?
程池目露困惑,望着隐隐的青山树林,半晌都没有说话。
怀山低着头,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缝,肩膀却轻轻地耸了两下。
※
周少瑾一路往东,去了如意轩。
程笳正在翻着三房小厨房里送过来的菜单,见周少瑾过来,她高兴地把她迎到了内室坐下,把菜单推到了周少瑾的面前,问她:“你就留在我这里用晚膳吧?我让翠环去嘉树堂说一声。你想吃什么?今天厨房里有水晶虾仁,蒸比目鱼,三杯鸡,松鼠鱼……我让翠环去厨房看看,别像上次似的,点了盘水晶虾,结果那是虾仁还没有河螺大……”她嘟嚷着。
三房和四房不同,三房是每天由厨房上菜单子到各屋里点菜,四房是统一安排,像周少瑾姐妹和沔大太太那就是四菜一汤,程诰兄弟就是六菜一汤,关老太太是三菜一汤,周少瑾姐妹和沔大太太是两个人用饭,程诰兄弟是男孩子,饭量大,老太太吃得少,就减一道菜,一点也不浪费。
长房好像又不一样,至少她那次在寒碧山房吃饭,不仅荤素搭配得好,好像厨子的手艺也特别不同,菜品特别的多,估计是讲究精细。
周少瑾胡乱想着,点了点头,道:“我今天还真有事跟你说。就留在你这里用晚膳了。你让翠环去说一声。”
从前她们也常在一起吃饭,不过是周少瑾留在如意轩吃饭的时候多,程笳去畹香居吃饭的时候少——四房的菜是早就定好的,三房的菜却是可以临时点的,如意轩就显得更自由自在。
翠环笑着应“是”,不用程笳吩咐,就退了下去。
程笳就拉了周少瑾上了胡床,悄声地问她:“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周少瑾就把自己送荷包试探阿朱的事告诉了程笳,但她把找程池的事瞒了下来,她心里不踏实,总觉长房、二房和三房的关系错综复杂,能不提程池,尽量不要提程池。
程笳大惊失色,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问完,神色间却有片刻的恍惚,脸上一时喜,一时忧。
周少瑾看着担心不已。
金陵城的姑娘家,只怕多半都想嫁到良国公府去,做金陵城的第一夫人。
可这件事,却由不得她做主。
若是程笳也这么想,她就是想办法把程笳留了下来,程笳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断了她的幸福。
她的语气不由缓了下来,徐徐地道:“我骗你做什么?不管那良国公府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回去就和我外祖母商量……你想想看,就因为世子夫人没有生孩子,为了将来的子嗣打算,良国公府就不给世子夫人请封,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再显赫,我也不嫁!何况是去给人做续弦。”
程笳不明白。
周少瑾解释给她听:“不请封,就不能上族谱,以后续娶的夫人生下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程笳顿时打了个寒颤,忙道:“我,我也不愿意嫁过去。”说完,她眉头紧锁,又担心地道,“可若真是我,我母亲那里……”
她目光清明,再也没有刚才的恍惚。
周少瑾松了口气,心里暖暖的。
这才是我的好姐妹。
不会因那权贵就迷了眼。
她不禁换了个方向,挨在了程笳身边坐下,说起了程证:“……他是要走仕途的,未必就觉得这是件好事。”
说起耕读世家的事,程笳不需要周少瑾多说就听懂了。
她不由紧紧地抱住了周少瑾,笑道:“少瑾,你还是我妹妹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显得我像草包似的!”
周少瑾听了脸上火辣辣的。
池舅舅会不会也这么想她?
他派人跟她说了两句,她还亲自跑过去问了两次,才把这件事弄清楚……在池舅舅眼里,自己只怕也是个草包……
※
用过晚膳,周少瑾回了嘉树堂。
沔大舅母和姐姐都还陪着关老太太说话喝茶呢。
等她给长辈问过安,姐姐拉了她到身边坐下,嗔怪道:“既然留在如意轩吃饭,怎么不早说?饭都摆好了,你又突然差了翠环说不回来吃饭了!”
前世,姐姐也曾这样唠叨她,她只觉得惶恐,今生再听,才发现这其中还另有深意。——姐姐这么先发制人地训斥她一番,外祖母和大舅母就不好再生她的气了。
她挽了姐姐的胳膊嘻嘻地笑,撒着娇道:“我是有急事和笳表姐商量啊!”
沔大太太看着她一副娇俏的样子,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急事?还商量呢?我看是在一起淘气吧?”
从前大舅母可从来不曾和她这样的开玩笑。
周少瑾眼睛微湿,把自己怎么在家里收东西,发现了两个应景的荷包,又怎么让樊刘氏送去了良国公府,回来又是怎么禀的……把程池的告诫全说成是自己的发现,一股脑地全告诉了屋里的几个人。
几个人又惊又喜。惊的是良国公世子正应了她们的猜疑,喜的是她们都瞒着周少瑾,周少瑾却能通过些许的蛛丝马迹猜到良国公世子的用意。
关老太太拉了周少瑾的手对周初瑾感慨道:“这下你放心了吧!以后就算没有你处处看着,少瑾也不会过不下去了!她只是心底纯朴,有些事,不往那上面想而已,却并不傻!”
周初瑾连连点头,眼中有泪光闪烁。
周少瑾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把自己说的话全都收回来。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就算是再活十年,她也没办法像姐姐那样的精明干练……若姐姐真的不再管她了,她该怎么办啊?
周少瑾下意识地就去拽姐姐的衣袖。
可当那柔软的湖绸捏在她手中的时候,她心里又是一紧。
自己重生的时候就发过誓,以后再也不要给姐姐添麻烦,换成自己保护姐姐,孝敬外祖母,大舅母,舅舅,父亲……怎么转眼间又把忘了!
姐姐以后就算是不管她了,她还有两年,姐姐两年以后才出嫁,两年的时间,她肯定能管好自己的事的!
周少瑾暗暗地握了握拳。
关老太太问她:“……那笳丫头怎么说?”
周少瑾笑道:“吃过饭,笳表姐就去找证表哥了。她说,与其打草惊蛇,和泸大舅母说得口干舌燥,还不如去和证表哥商量。要是再不行,就把这件事告诉二房的识表哥好了,识表哥肯定不愿意自己有个从妹嫁到良国公府做了续弦。”
关老太太点头,笑着对沔大太太道:“别说,这两个小孩子还就真商量出了一个章程来!这个主意好。我们程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沔大太太笑眯眯地点头,温顺地应“是”。
周少瑾忙道:“外祖母,那,那我爹爹会不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关老太太脸一沉,喝道:“他敢!看我不打断了他的腿。”
周镇不管怎么说也是做父亲的,沔大太太怕关老太太这么说周少瑾姐妹脸上抹不开,忙笑道:“你们放心,你父亲最敬重你外祖母了,你外祖母既发了话,他不会不听的。”又道,“少瑾,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就当不知道,你外祖母和你沔大舅舅会为你做主的。”
周少瑾直到此刻,才落下心来。
随后在心里想:以后还是呆在家里的好。去了趟顾家,认识了个阿朱。认识了个阿朱,惹出了个朱鹏举,还好家里的长辈明理,这要是遇到那攀龙附凤的,她就是哭瞎了眼睛只怕也没用。
她后怕不已。
又想,还是池舅舅厉害。
要不是他,自己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有机会,可要好好地报答报答池舅舅。
※
姊妹们,今天的更新。
PS:我发现我还是蛮勤劳的……O(∩_∩)o哈哈
※
第九十九章 母子(粉红票720加更)
等见到程许的时候,袁氏已经完全的冷静下来。
她笑着吩咐丫鬟们上了茶点,语气温和地问起程许的衣食住行来。
袁氏的乳娘看着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会这样。
袁氏不管心里有多愤怒,只要一看见大爷,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所以每当袁氏说要管教大爷的时候,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没有一个敢当真的。
她朝着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妇子使眼色,大家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留了袁氏母子说着体己话。
袁氏看着,对乳娘的识趣暗暗点头,然后用牙签叉了一块甜瓜给了儿子,笑道:“说是市面上已经没有卖的了,你打小就喜欢吃,多吃点。”
程许是长房嫡孙,是九如巷未来的宗子,他不需要做什么,就自有人往他跟前凑,把关于他的消息主动地递给他。只是这次袁氏立刻就差人叫了他来,他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找他,笑着接过了甜瓜吃了起来。
袁氏就问他:“听说你这些日子和程相卿走得很近?你平时不是不怎么和他这种人来往的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在袁氏看来,程辂早年丧父,由寡母独自抚养长大,竟然能八面玲珑,无人不夸,如果不是大圣大贤之人,就是大奸大恶之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能做朋友的人,还不如敬而远之。
程许没想到母亲会问起这个,他含糊地道:“他不是中了秀才吗?前些日子有朋友宴请,他也在场,同是程家的人,就多说了几句话,觉得他还不错,偶尔会在一起说会话。”
“既然是如此,”袁氏也不揭穿,皱着眉道,“你应该和他还不错才是。怎么他当着别人到处说什么你为了四房周家的二小姐为难他……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程许很是诧异。
他知道程辂看中了周少瑾,可周少瑾对程辂却没有什么好感。如果程辂是个人品端方的人他也就罢了,偏偏程辂野心勃勃,为了前途,在自己为难他的时候,他居然暗示自己,可以帮自己得到周少瑾,而且还和周少瑾撇清了关系……那一刹那间,自己的确动了心,可更多的,却是对程辂深深的顾忌——一个连自己中意的女人都能出卖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的对待朋友!
程许想知道程辂到底想干什么?同时心里还隐隐有种想法,如果自己不跳进这个坑里,以周少瑾的美貌,程辂肯定还会诱惑其他的人往这个坑里跳的。
与其再出现一个中意于周少瑾的人,还不如自己亲自和程辂周旋。
所以他默许了程辂造谣,也想看看周少瑾的反应。加上周镇快要回来了,如果听到了这样的谣言,直接就会否定程辂……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于他自己,只要请了长辈出面,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他没有想到事情不过发生了两三天,就有人告诉了母亲。
他想了想,立刻就有主意。
“母亲,”程许真诚地道,“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程辂,一直想娶周家二表妹。”他把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了袁氏,并道,“如果他人品不错,我自然不会去管。可您想想,以他的性子,怎么会是真心求娶周家二表妹?他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周家二表妹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愿意和他私相授受,他恼羞成怒,才败坏周家二表妹的名声的。”
袁氏虽然意外,但儿子的那点小心思,也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由道:“就算如此,他为何要拿了你做幌子?定是你言行不检点,让那程辂觉得有机可乘才是!不管那程辂是为了什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娘也不妨跟你说实话。你爹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可二房的老祖宗还是诸多借口,怎么也不愿意把族谱还给我们。他如今死撑着每年都花两三个月的时候四处走动,就是怕从前留下的那些人脉随着日子渐渐淡了,指望着你识从兄能早日金榜题名好在仕途上帮他一把,你父亲能有今天,他可是没有出过一点力,反而还因为他身居要职,你父亲为了回避,这么多年都只能在六部之外徘徊……你只要赶在你识从兄之前考中进士,二房老祖宗就是再有本事也没了辙。他还有几年好活?就算是他像彭祖似的活个八百岁,可他从前的那些同科、同僚能像他这样长寿吗?到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地把族谱交到我们长房的手里来……想当年,你祖父病重,你父亲和你两个叔叔还年幼,他就是拿这个做借口,把族谱借走的,而且还一借不还了……”
程许不明白,他不以为然地道:“娘,我们是长房,这是谁都知道的。就算他拿了族谱又能怎样?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们长房重新立宗好了。以我们长房现今的煊赫,说不定重新立宗还是件好事……”
“这件事你不懂。”袁氏神色慢慢地变得肃然,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得问你爹。好像是程家的祖宗有族规,谁掌了族谱,谁就当家,谁就能动公中的钱物。你看你爹,凭他的俸禄怎么能养活得了我们?又怎么和上峰交际应酬?怎么救济同僚朋友?要不是有公中的银子贴补,我们一家早就喝西北风去了,你爹又凭什么能在京中挣下偌大一份名声的,这可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
程许还是第一次听说。他道:“娘,现在不是四叔父管理庶务吗?”
“那也要他们二房有人能打理庶务才行啊!”袁氏讥讽道,“程识去管理庶务了,怎么有时间和精力去参加科举呢?要不然你四叔父堂堂一个两榜进士,那样的才识学问,又怎么会窝在家里呢?你四叔父,这是在成全你父亲和你二叔父呢!”
所以祖母,父亲,叔父,甚至是在京城的二叔祖父,三叔父都觉得对不起四叔父?
程许喃喃地道:“四叔父不是创立了裕泰票号吗?大不了把公中的产业都给二房,我们分开单过好了。凭四叔父的本事,我就不相信我们会过不下去!”
“事情要是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袁氏想起自己刚嫁进来时,还没有裕泰票号的时候就这么建议,丈夫却苦笑的模样,心生无奈,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你只要听娘的话,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把家中的族谱拿回来,娘就高兴了。”
“你只要听娘的话,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娘再给你说一个能在仕途上助你一臂之力的妻子,娘就高兴了”这句话从小到大,母亲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回,只不过今天加了句“把家中的族谱拿回来”。
他从前听了会很激动,甚至是有些志得意满,想着母亲是阁老之女,父亲若是没有意外,也能入阁封相,母亲是阁老之妻,若是自己也像父亲似的能入阁,母亲就会成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人……这份荣耀,他很想给母亲。
可今天,他有了别的想法。
“娘!”程许笑道,“什么事都有好有坏。妻族官宦世家,虽然能在仕途上助我一臂之力,可同样纨绔子弟也多,麻烦也多。像我们家,不就有个五房吗?我想您还不如给我找个身世清白,人口简单,父亲在朝为官的姑娘家,至少不会拖累我……我自己努力上进,未必就不能给母亲挣个诰命回来。”
袁氏心里一惊。
儿子开出来的条件,完全是照着周少瑾的家势说的。
看样子,儿子是真的瞧中了周少瑾!
可她却不愿意为这件事和儿子翻脸。她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色,还笑道:“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你是不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快跟我说说?是谁?长得怎么样?你是怎么认识的?”
程许不敢说。
他知道,自己只要漏出一点口风,周少瑾就有和他私相授受的嫌疑。他可以不能乎程辂说什么,因为以程辂的身份地位,只要程家否定,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可他不能让家中的长辈怀疑周少瑾。不然就算他和周少瑾的婚事成了,周少瑾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定还会让母亲不满,婆媳不和……
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娘,我是那种人吗?私下偷窥别人家女孩子?我只是这么一说,这么一想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最终还不是得听母亲的。”
“那好!”袁氏正等着儿子这句话,她笑道,“娘看中了福建闵家的大小姐,就是就是壬辰科的状元闵健行的胞妹。他们家你应该听说过才是,一位帝师,两位状元,一个榜眼,十二位进士……”
程许脑子“嗡”地一声,母亲说了些什么,他模模糊糊的有些听不清楚,心里却知道,这件事要糟糕了。
母亲打闵家的主意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母亲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让她改变主意的。
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袁氏的脸一沉,目光如刀般落在了程许的脸上,“娘正跟你说着话呢!你这是发什么牛脾气?”
如一瓢冷水从头淋下,程许顿时清醒过来。
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
要沉住气,一定得沉住气,不然事情肯定得搞砸,而且还会不可收拾!
※
姐妹们昨天都有什么收获啊?
O(∩_∩)o哈哈!
今天的更新!
※
第一百章 母亲
程许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冲着袁氏喊了一声“娘”,道:“我都坐半天了,想起来伸伸腰而已!您怎么……这脾气像炮竹似的……”他说着,凑到了袁氏的面前,嘻笑道,“您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得罪了您?我给您出气去!”
“除了你,还有谁敢得罪我!”袁氏趁机道,“闵家大小姐小的时候,我也曾见过。不仅冰雪聪明,而且还长得明眸皓齿,非常的漂亮……”
程许眉峰蹙了蹙,打断了袁氏的话:“娘,现在说这些都有些早。小时候聪明长大之后平庸的人多的是,您也别总是拿着老黄历看人……”
虽然极力压制,但亲手把他抚养长大的袁氏却依旧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的不耐烦。
袁氏沉默了片刻。
常言说得好,儿大不由娘。如今儿子不仅长大了,而且还中了秀才,是案首。这要放在普通的人家,早已当家理事,能在祠堂里说得上话了。只是儿子生在了九如巷程家,秀才、举人根本不算什么,就是进士,也要看是几品的官,这才依旧像个孩子似的任由她呵斥。但物极必反,他现在心里装着个周少瑾,无论她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不如先放一放,以后有机会再和他详谈。何况周镇就要回来了,以他的个性,只要自己稍稍流露出嫌弃周少瑾的态度,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女儿嫁过来的……到时候,有些事可就由不得儿子。
自己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做坏人,惹儿子不高兴,坏了母子间的情份呢?
袁氏心中微定。
“你看你,比我一个老太婆还啰嗦。娘说一句,你回十句,非得说过我不可。有哪家的孩子像你似的,一点也不服输的?”她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程辂这么说太不妥当了。这听在别人的耳朵里,还以为是你和程辂争风吃醋呢?可不能任程辂这么胡说八道下去了。你是男孩子还好说,周家二小姐是女孩子,还没有及笄,等着说婆家呢,这话要传了出去,谁家还敢娶周家二小姐啊!可你是当事人,出面说什么也不好……我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只管安安心心把你的书读好就是了。”又道,“下个月是你恩师的生辰,我让管事给你准备了一套黄杨木的文房四宝,一对梅花赏瓶,东西虽少,但都很贵重。过两天你着东西去看看你恩师。
程许参加府试的主考官是当时的金陵知府,如今已升了浙江布政使。
袁氏这是要把儿子支到杭州去。
程许心里也明白,却知道此时不宜违背母亲的意思,不然母亲下了狠心要揪了周少瑾说话,他还真拦不住。
不如听母亲的话暂且去杭州府看望恩师,等回来再说。
他笑着应了。
袁氏松了口气。
儿子向来重承诺,他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去杭州探望恩师。如果因此错过了和周镇的见面,那就更妙了。
母子俩相视而笑,彼此都知道这不是最终的结果,可彼此也都知道,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只会让母子生分。
袁氏吩咐管事给程许准备车马。
程许却吩欢喜:“你盯着二小姐那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派人通过驿站给我送信。别怕使银子,一切都等我回来了再说。”
欢喜连声应是。
两天后,袁氏送走了程许,然后吩咐小丫鬟去请了程辂的母亲董氏过来喝茶:“……就说老爷从京城送了些六安瓜片,我请她尝尝。”
小丫鬟应声而去。
接到信的董氏却惴惴不安。
她请小丫鬟在厅屋里坐了,借口要更衣,吩咐自己的乳娘派了小厮去给在族学里上课的程辂送信:“我们和长房根本没有什么交往,我和袁夫人更是一年也说不上两句话。她突然请了我去喝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快去相卿那里讨个口信,看我应该不应该去?去的时候带些什么东西好?”
乳娘悄悄溜出了正房,找到了程辂的贴身小厮松清。
松清一听,拔腿就往程氏书院跑。
可程家离九如巷的程家还隔得很远,没等到松清的回话,董氏就怏怏然地跟着小丫鬟去了长房的蕴真堂。
袁氏热情地招待董氏坐下,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就开门见山地说起程辂的事来:“……我听了大吃一惊,既怕是孩子有口无心说错了话,又怕是有人别有用心以讹传讹。想着我们同是做母亲的人,对孩子的期盼都是一样,这要是传到了相卿恩师的耳朵里,会怎么看他?”
董氏比袁氏更惊讶。
她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发白地哭了起来:“袁夫人,您可得给我们家相卿作主啊!我们家相卿从小就老实,除了读书,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肯定是有谁要陷害我们家相卿。看着他考中了秀才,还吃了禀粮,所以心生妒忌……”
就这就心生妒忌?若是你儿子考中了进士,岂不是人人看你是块金似的!
袁氏强忍着才没有目露不屑。
她示意丫鬟递了个帕子给董氏,然后遣了屋里服侍的,促膝谈心般地低声和董氏道:“我还听人说,你们家相卿很中意四房周家的二小姐,可有此事?”
“没,没有!”董氏直觉地否定,又想到前些天九如巷传出来的消息,说周镇调了保定知府,马上就要进京做堂官,入六部为侍郎了,她又觉得自己这话答得快了点,目光不由闪了闪,神色间带着几分迟疑。
在她看来,儿子向来看重周少瑾,她也乐得有周少瑾这样出身好、性子却柔顺的姑娘做儿媳妇,周镇又马上要回来了,如果和周家结了亲家,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可如今外面的人都在传儿子和程嘉善为着周少瑾争风吃醋,这个时候提出和周家结亲,岂不是坐实了传言。可若是自己否定,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袁氏看得真切。
她在心里冷笑。
看来儿子的话也不全是偏颇周少瑾。
周少瑾嫁去了程家,只怕是那小鸡入了黄鼠狼的窝,有去无回了。
她佯装不知。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会我就去拜访二房的老祖宗,请了他老人家出面,把那些胡言乱语的都教训教训。免得他们以为我们长房是好欺负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董氏也不好提周少瑾的事了。
她干笑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袁氏笑道,“这也关系到我们家大郎。”又邀请她,“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这事,你们家相卿也有份啊!”
董氏听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叫“你们家相卿也有份”,可仔细再一想,这话又没有错。
她拿不定主意,只想快点回到家里见到儿子,听儿子怎说了再行事。
“我见着老祖宗就两腿打颤,”董氏婉言拒绝道,“还是您自己去吧!这件事许大爷不也有份?我还是回家去等您的消息好了。”
听到董氏拿了自己的话反驳自己,袁氏心里顿时窝了一团火,似笑非笑地道:“弟妹既信得过我,那这件事我就全权处理了。”
董氏见她没有强拉着自己去二房,透了口气,忙笑道:“那是自然。”
袁氏笑眯眯地颔首,请了她喝茶,然后去了二房。
董氏急急地赶回了家。
程辂已在家里等着董氏,听到动静,他立刻迎了出来。
“母亲,”他没等董氏开口,道,“我们有话屋里说。”
董氏连连点头,和程辂去了书房。
松清守在书房外面,董氏悄声地把去长房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程辂,最后可惜道:“要是没有这些传言就好了。我还准备为你向周家提亲呢!”
程辂笑道:“娘,有些事是讲缘分的,怕是我和周家二小姐没这缘分。”
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董氏守寡守着这个儿子,儿子就是她的一切,且儿子这么有出息,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支应门庭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听程辂这么一说,她想了想,也跟着改变了看法:“我觉得你和周少瑾是没什么缘分。你想想,从前什么都好好的,自从今年三月她生病之后,就渐渐地和我们疏远了,对我也没有从前那么恭敬了,想必是姑娘家大了,心思多了,嫌弃我们家基业单薄起来。现在周镇要回来了,又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她庆幸道,“好在是我儿考中了禀生,想说门好亲事也不难。不然我这心里可真不好受!”
“娘,您放心,以后我会更勤奋的,考举人,考进士。”程辂温声地安慰母亲,“您就别为我操心了,等着享福好了。”
“我现在已经在享福了。”董氏很满意,牵了儿子的手,道,“你把我们挂在四房的产业拿了回来,又有了功名,以后娘也不用常去看程家人的脸色了,我们能像你爹爹在世的时候一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等过些时候,娘再托人给你说门好亲事,你再给娘生几个孙子,娘也就能闭眼了。”
程辂脸色沉了沉,但瞬间又变得温和起来,笑道:“娘,我的亲事您先别忙。我的举业越好,就越容易说到能帮我一臂之力的岳父,还是等几年为好。”
“娘听你的,娘什么都听你的。”见儿子对她去长房的事没有过多的评价,董氏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出什么纰漏,心情松懈下来,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端碗莲子羹进来吧?天气渐渐转凉了,这酸梅汤不能再喝了……”
※
不知不觉居然写了100章……好多粉红票,明天继续加更……o(∩_∩)o
※
第一百零一章 手段(粉红票750加更)
程辂耐心地听母亲絮叨了半天,答应了让丫鬟送碗莲子羹过来,这才送走了母亲。
他一个人静静地在庑廊下,望着天井里那父亲当年亲手种下来的、已经枝叶繁茂的石榴树连连冷笑。
说什么怕是他有口无心说错了话,说什么怕是有人别有用心以讹传讹,实际上心里却早已认定这话是他说的,还威胁他说这话要是传到了恩师的耳朵里会对他不利……偏生母亲却连一句为他辩解的话都没有,还把这件事的处置权全都交给了袁氏……真是蠢得……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从来都不用脑子……他怎么会有个这样的母亲!
他想起袁氏。
姿容端秀,举止大方,八面玲珑,长袖擅舞……程许和他相比,也不过是比他会投胎而已……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穿着青布短褐,腰间绕着玄色布带的赵大海走了进来。
他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不高,但很壮实,国字脸,紫红色的皮肤,看着像个田庄上的汉子,老实敦厚。
“大爷!”他恭敬地朝着程辂行了个礼。
程辂微微颔道,低声道:“书房里说话。”
赵大海默默地跟着程辂进了书房。
程辂指了自己对面的太师椅,道:“一路上辛苦了,坐吧!”
赵大海道了谢,却不敢坐下,接过丫鬟捧上的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见丫鬟退了下去,他这才低声道:“您让我打听的事我都打听清楚了。许大爷被袁夫人支到杭州府去了,说是要给他的恩师拜寿。识大爷这几天除了参加了一次同窗的诗会,其他的时间都消磨在了花行。听花行的伙计说,识大爷好像要在家里举办一次赏菊会,正满大街的淘那些珍贵的菊花品种。
“证大爷倒是去了几趟广东会馆,和广东十三行的二爷吃过两顿饭,喝过一次花酒,听服侍的小厮说,好像三房想和十三行的人一起做海上的生意,不过最终到底谈成了没有,小的没有打听到。我想过几天去三房的药铺看看。证大爷要想和十三行的人做海上生意,一股最少也得五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估计会从药铺里拿银子,只要盯住了几个药铺,就能知道证大爷的生意成了没有。
“诰大爷和诣二爷自从上次走水之后,除了去书局买书或是去文德阁买笔墨纸砚,几乎不出来。
“诺大爷还是和原来一样,常常被举大爷怂恿着去秦淮河附近的妓家赌钱。”说到这时,他微微一顿,道,“还有一件事,五老爷在外面养的那个,昨天生了个儿子,五老爷那边还压着没让人吱声。”
“哦!”程辂挑了挑眉,笑道,“看样子九如巷又有热闹看了。”
赵大海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辂吩咐他:“三房的事,你仔细盯着。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他自言自语地道,“池四当年开裕泰的银子,就是跟十三行做海上贸易挣的,看样子程证这是想学池四。”
赵大海无从判断,不好回答。
程辂亲自给他续了杯。
赵大海忙弯腰道谢。
程辂再次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他这才坐了半边椅子。
程辂转移了话题:“能打听得到周镇什么时候回来吗?”
赵大海想了想,不敢肯定地道:“小的试试看。”
程辂就吁了口气,表情有些郁郁寡欢。
赵大海就大了胆子道:“爷,是不是周家二小姐那里……”
程辂没有作声。
赵大海见他没有阻止谈论这个话题,逐关心地问道:“爷,难道您真的要把周家二小姐让给程许吗?如今周镇可是调到保定做知府去了……就算爷能找到和周家二小姐出身相当的,可未必有周家二小姐的性子好;性子好的,又未必有周家二小姐这样好的出身……”
这个家里,能和程许说得上话的,能让他放心的,也就是赵大海了。
程许心里十分的郁闷,不免有些纵容赵大海,道:“你以为,我不把周少瑾让给程许,我就能娶到周少瑾了吗?你做梦去吧!他是绝不会把周家二小姐嫁给我的。周少瑾都能查出当年的事来,更不要说他了。我若是不买隔壁的宅子,或许能在他面前打个马虎眼,可现在宅子挂在我名下,我再说不知道当年的事就说不过去了……可就算是这样,她周少瑾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袁氏不会答应程许娶周少瑾,可程许却对周少瑾一往深情。周少瑾在周家大小姐出阁之前肯定会陪姐姐继续住在程家的。有了程许的睁只眼闭只眼,只要程许的名字和周少瑾连在了一起,周少瑾想摆脱和程许‘私相授受’的名声恐怕不那么容易。
“如果程识和程证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那就有意思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
“我现在反而是担心周镇。他一介书生,却能让庄家那个败家子再也不敢找他的麻烦,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程许看不出我的用意,池四爷不屑管这些,周少瑾是周镇的女儿,他若是有心,肯定能看出来……”说到这里,他海脑里浮现出周少瑾那张娇柔动人的面孔。
如果她不是庄良玉的女儿该有多好……不,就算她是庄良玉的女儿,没有一副和庄良玉一个模一样的面孔,他也许还能装着不知道……好生生地把她娶了回来,像周镇对待庄良玉似的,把她如珠似宝的宠着……可现在,每当他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就会想起庄良玉。
想起父亲珍藏在书房里的那张小像,想起那年跟着父亲去甘泉寺上香,父亲远远地指了那个风姿绰绰的美人问他“她当你的母亲好不好”……想起父亲临死前那痛苦而又绝望的表情……
他闭上了眼睛。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从两年前他偶然遇到周少瑾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程辂吩咐赵大海:“那几户人家,你再跑去送些米粮,若是他们问起,就说是中秋节的节礼,让他们少出门,如果有人问起当年的事,不要乱说话。”
赵大海恭声应是。
程辂问:“那个乞丐?”
“已经判了斩立绝。”赵大海忙道,“我是装成帮闲给那户人家送的信,还佯装着勒索了那户人家二百两银子,那户人家根本没有起疑。你就放心好了。”
程辂颔首,送走了赵大海,跪在了父亲的遗像面前。
“爹,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的苦白受的。只恨周镇宁愿戴绿帽子也不愿意把当年的事抖出来。”他望着父亲含笑的脸,喃喃地道,“我找不着庄良玉,可我能找周少瑾。我要让庄良玉在黄泉也不安生,我要让周镇后悔当初娶了庄良玉……”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阴森的声音回落在小小的耳房里。
※
周少瑾也得了程许去杭州给恩师拜寿的消息,她不由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看样子找袁氏还是有效的。
没过两天,程诰过来悄悄地告诉她:“二房的老祖宗说族学里的风气不好,士子们不用心向上,苦刻攻读,反而关心些内宅大院里的事,把沂三伯叫去训斥了一顿,让他有空的时候别总是和人游山玩水,既接手了族学,就应该好好管管族学里的事。”
周少瑾莞尔。
谁知道程诰这话没说两天,程氏族学里又发生了一件事。
鉴于程氏族学里的学风不好,长房决定资助族学里二千两银子,由族学的授课先生推荐,选十名有秀才功名的学子到四大书院之一的岳麓书院去游学两年。
每人平均二百两银子的费用。
不要说去岳麓书院里游学了,简直都可以在金陵城的内城买个一进的小院子了。
程氏族学的学子个个跃跃欲试,九如巷里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仆妇们在议论这件事。
程辂却脸色发白。
他知道,这件事十之八九是针对的他。
釜底抽薪。
只是不知道这是池四爷的主意还是袁氏的主意?就算是池四爷的主意,如果没有袁氏从中周旋,池四爷会管这些琐事?
程辂没有报名,但他的名字还是出现在族学壁影的大红纸上。
族学里的人或真诚或忌妒地恭喜他。
他得体地微笑,一一作答,心里却像飓风在刮。
袁氏,程许,你们等着!
程辂回家收拾行李。
董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拉着儿子的手问:“你能不能不去?”
“不行!”程辂柔声道,“会得罪长房的。”
董氏听了,更伤心了,哭起了程柏:“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们母子俩走了。要是你在,我儿怎么会中了秀才还要看人脸色……”
程辂望着扑在床上的母亲,只觉得很烦。
就知道哭!
如果哭有用,他会比她哭得更伤心。
父亲一直想努力给庄良玉看,让庄良玉后悔,可父亲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庄良玉就死了。父亲了无生趣,自然就去了……母亲,真是蠢透了,连枕边人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但母亲有句话却说对了,如果父亲在,他们有房有产,他又何至于看九如巷的脸色……他有什么事,自然有父亲出面……父亲会像老鹰一样护着他!
他想到父亲宽厚的背,温暖的手,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
姐妹们,今天的加更!
又到了周末,祝大家周末愉快!
PS:错字改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集萤
过了八月十五,良国公府那边送葬。
程家也在街上摆了路祭。
周少瑾有些伤感,静静地坐在窗前绣着给郭老夫人的额帕。
程笳过来找她,一改从前的叽叽喳喳,只是坐在那里看周少瑾做针线。
过了几天,两人的心情才好了些。
周少瑾沉下心来抄经书。
有人在佛堂外打量她。
周少瑾抬头,看见站在院子中央的集萤。
她朝着集萤笑了笑。
集萤想了想,走了过来,隔着窗棂问她:“你就每天下午这样抄经书啊?”
“是啊!”周少瑾笑道。笑容像温柔的湖水般的安静从容。
集萤彼有些意外,道:“看样子你是真的喜欢,不是假装。”
前世,很多人都认为周少瑾的安静是被逼的,不以为意。
周少瑾莞尔,不想和集萤去争辩这些,她问:“你怎么过来了?池舅舅回来了吗?”
上次她派了施香去给小山丛桂院的送月饼,清风却告诉施香程池去了淮安还没有回来。过中秋节的时候家里有灯会,也没有见着程池的踪影、
集萤听到她提起程池,撇了撇嘴,道:“四老爷还没有回来。我是跟南屏一起过来的。老夫人留了南屏说话,我闲着无聊,四处走走,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周少瑾奇道:“老夫人找南屏姐姐有什么事?”
集萤道:“谁知道!十之八九是为了四老爷的事,除了这件事,我也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事了。”
“老夫人不是不管池舅舅屋里的事吗?”周少瑾问道。
“虽说是不管,”集萤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道,“可也会叫了南屏过来问问的。”
周少瑾不好多问。
集萤道:“上次送来的月饼,据说是你自己亲手做的?”
“我和我姐姐一起做的。”周少瑾诚实地道,“我灶上的婆子帮着和的面皮,姐姐调的馅,我就帮着包了一下。”
集萤听了微微点头,评论道:“那月饼还不错。”
周少瑾想着程池是男子,多半不爱吃甜食,还特意多装了些梅菜芝麻馅的月饼。没想到大家都觉得梅菜芝麻馅的月饼好吃,可惜池舅舅没吃过。
两人正说着话,有小丫鬟过来请集萤:“……南屏姑娘说要回去了。”
集萤和她告辞。
周少瑾不由地想。
不知道池舅舅什么时候会回来?
没过两天,集萤就找上门来。
她来得很突然,周少瑾在做针线,她隔着窗棂问周少瑾道:“听说你女红很好?”
周少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先是四周瞧了瞧。
集萤过来,怎么也没有个通禀的人。
施香和春晚都不在,当值的小丫鬟正坐在门槛上打瞌睡。
这大清早的,怎么会打瞌睡?
周少瑾在心里嘀咕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请她进来喝茶。
“不用了。”集萤眼底闪过些许的窘然,道,“我有东西想请你帮着做做,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周少瑾愕然。
她看了一眼藤篮里的布头,道:“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不着急要还行,若是着急要,只怕一时半会做不了。”
周少瑾感觉到集萤好像松了口气般的,虽然神色依旧有些冷冷的,但整人却比问她之前轻快了很多。
“不等着用。”她说着,拿出一块月白色的淞江三梭细布,道,“你帮我做两双男子的袜子就行了。既不用绣花也不用镶边,简简单单的就行了。”
“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哦!”集萤反应过来,忙道,“不是我私下给别人做的,是南屏分给我的活,是你池舅舅的。”
周少瑾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集萤不得不解释道:“这不立了秋吗?各房都在赶制冬衣。你池舅舅的冬衣是南屏负责的,她每年都会分给我些小活计,我原本想让几个小丫鬟做的,结果南屏说你舅舅有两年没添新皮袄了,今年收了些好皮子,要给你舅舅赶制两件皮袄。那些什么棉袄、袍子什么的都分给了那几个小丫鬟。我去针钱房,针线房也在忙着赶活。除了二房的冬衣,还添了箫小姐、识大爷孩子的东西,而且还全是些绣活,针线房的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休息了。我说出钱给外面的人做,南屏又不同意,好像我把你池舅舅的东西偷偷给别人用了似的,我只好拿到你这里来了……”她说着,目光在周少瑾面前的藤篮上扫了扫,道,“我也知道你挺忙的,估计是在给郭老夫人赶制寿礼。也不用你亲自动手,你随便交给个女红差不多的小丫鬟动手就行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六畜场吃好吃的。”
周少瑾半晌才理清楚集萤说了些什么。
“怎么好随便找个小丫鬟给池舅舅做袜子呢?”她不解地瞪着集萤,“你不会女红吗?南屏姑娘若是知道你不会女红,为何非要你给池舅舅做袜子?南屏姑娘看着不是那种为难人的人啊?”
集萤闻言冷哼一声,道:“你怎么和南屏一样?程子川是皇帝吗?他的袜子怎么就非得近身服侍的人做?别人做了他穿了难道会身上痒吗?”
周少瑾听了脸色一红,忙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近身的东西交给不相识的人做有些不好……”
“他又不是女人!”集萤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周少瑾的话,“我看,程子川就是给你们这些人惯坏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喝的,一点也不像男人!”
有这样说自己东家的丫鬟吗?
周少瑾张口结舌。
集萤看着就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我也就是私底下说说你池舅舅,没别的意思。”
“哦!”周少瑾觉得她肯定不止一次这样私底下说池舅舅。
集萤在周少瑾仿佛映着她倒影的清澈眼眸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地又轻轻地咳了一声,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你帮你池舅舅做四双袜子就行了。过年之前做好就行了。”说着,丢下手中的布就要走。
周少瑾忙喊住了她,道:“你为什么不帮着池舅舅做?你要是女红不好,我可以告诉你啊!你不能总这样把池舅舅的东西差了这个再差那个。要是郭老夫人知道了,该多伤心。她那边的碧玉、翡翠的女红都很好,不过是几双袜子而已,她老人家放心地把池舅舅交给了你们服侍,你们这边居然连双袜子都没有人做……”
集萤要走的身子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道:“你刚才说什么?”
周少瑾见她目光灼灼,心里不由一惊,吐吐吞吞地道:“我说,郭老夫人把池舅舅交给了你们服侍……”
“不是,不是。”集萤摇了摇头,“你说,你可以告诉我做……”她说着,双手击掌,竟然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这主意不错。从明天开始,我就到你这里来跟着你学女红好了。这样一来,我看南屏还说什么?”
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搅入了南屏和集萤的矛盾之中?
周少瑾连连摆手,道:“我看你还是跟南屏说一声的好!你不能给池舅舅做袜子,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集萤却根本不听她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你每天下午不是要去寒碧山房抄经书吗?那我以后每天巳时(早上九点)过来,那个时候你姐姐也应该去涵秋馆了。”说着,她拍了拍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转身走了。
这,这算什么事?
周少瑾追了出去。
集萤已不见了影子。
她望着集萤留下来的月白色淞江三梭细布感觉像是烫手的山芋。
待周初瑾回来,她忙将这件事告诉了姐姐。但她又怕姐姐恼怒集萤,没敢细说,简单地说了说集萤要跟着她学女红,好给池舅舅做袜子。
周初瑾很是意外,道:“池舅舅身边的丫鬟不会女红吗?”
“我也不知道啊!”周少瑾想到上次去针线房曾遇到池舅舅屋里的鸣鹤要章娘子帮着做暑袜的事,道,“可能是真不会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能讨了郭老夫人的喜欢,周初瑾想了想道:“那你就告诉她好了。”
她不告诉集萤,难道集萤就不来吗?
周少瑾点了点头。
等上了床,她忍不住琢磨起给池舅舅做个什么样的袜子来。
看池舅舅那个人,就是极讲究的,不绣花、不镶边,恐怕不是集萤嫌麻烦,而是池舅舅不喜欢……那就得做得合脚,穿着舒服。可若是得做得合脚,穿着舒服,就得量一量脚……
想到这里,周少瑾猛地坐了起来。
她总不能去量池舅舅的脚吧?
刚才怎么就忘了让集萤带双旧袜子来做样子。
念头闪过,她失声而笑。
集萤既要给池舅舅做袜子,肯定有池舅舅的尺寸。池舅舅屋里的南屏,不是女红的高手吗?就算是集萤忘了,南屏也应该记得才是。
想通了这些,周少瑾才重新躺下。
第二天早上,集萤果然依约前来。
她给周少瑾带了几笼虾饺过来:“你尝尝,今天一大早从新桥那边送来的活虾做的。大家都有份。”最后一句,却是对施香等人说的。
施香尴尬地望着周少瑾。
周少瑾见那虾饺晶莹剔透,虾子的红色淡淡可见,十分的诱人,索性吩咐施香:“摆了碟,大家都尝尝。”
施香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集萤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
※
姐妹们,这个月月头七天的粉红票也是双倍,请粉红票啊……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袜子(粉红票990加更)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吃了集萤带过来的虾饺,施香等人看集萤的目光都亲切了几分。
自己当初怎么会认为集萤冷漠高傲,不懂得与人相处呢?
周少瑾在心里腹诽着,将昨天集萤留下来的月白色淞江三梭布摊在衣案上,然后拿出了画粉和剪刀,问集萤:“样子呢?”
集萤一愣,反问她:“什么样子?”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你让我告诉你怎么给池舅舅作袜子,你不拿个样子给我,我怎么知道尺寸大小呢?”
集萤面色微黑,道:“你等会,我这就去找双旧袜子来。”
周少瑾默然。
集萤飞快出了门,却和正端着茶点进来的施香碰了个正着。
施香望着和她擦肩而过的集萤,不解地道:“这是怎么了?集萤姑娘怎么刚来就走了?”
“没什么。”周少瑾慢慢地将装着画粉的小匣子摆放在了衣案边,道,“马上就回来了。”
施香“嗯”了一声,将茶点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道:“二小姐,您喝茶。”
周少瑾点头,喝了口茶,寻思着今天早上算是泡了汤,明早估计集萤还会来,自己就只能晚上赶制送给郭老夫人的寿礼了,这样算来,时间就有些不够,鞋袜什么的就算了,只做两条额帕送过去好了。再来就是自己的针线,还是少做为礼物送给别人为妙。之前有袁氏求她帮着画戏婴图,现在又有集萤求她帮着作袜子,谁知道明天还会引了谁来?她又不是绣娘。而且姐姐快出嫁了。前世,姐姐子嗣艰难。她想绣一副观音送子图给姐姐做陪嫁。这样比较大的绣品,她最少也要绣半年,若是有事耽搁,绣上一年也不稀奇。仔细算算,现在就得准备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
干脆叫了施香进来,让她给自己准备几张大一点的明纸:“……要四尺见方的。”
小块的明纸都是由大块的明纸剪裁而成的,这件事很简单。
施香笑着应声而去,又和进屋的集萤碰了个正着。
周少瑾不由“咦”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集萤面色不太好看,没有回答她的困惑,而是把用两根指头拎着的一双鞋子丢在了周少瑾的面前:“喏,你池舅舅的鞋子。”
周少瑾望着地上一正一反的玄青色细布绣祥云的胖头鞋,愕然地道:“你不是让我告诉你做袜子吗?你带双鞋来干什么?难道南屏姑娘还让你帮着池舅舅做鞋不成?”
集萤比她更惊讶,睁大了眼睛道:“不是要照着鞋子的尺寸做袜子吗?”
“谁告诉你的!”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我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嬷嬷都是照着我的鞋子做袜子的。”集萤的眼睛比周少瑾瞪得更大,“你不照着鞋子的尺寸做袜子,那你照着什么的尺寸做袜子?难道还让我去量你池舅舅的脚不成?”她一副嫌弃样子,继续道,“要是这样,我宁愿去问南屏你池舅舅到底穿多大的袜子。”
那是因为你是女孩子,所以你们家的嬷嬷不能拿了你的旧袜子给别人做样子。
周少瑾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闭了闭眼睛,好一会才道:“你要么找双池舅舅的旧袜子来,要不请南屏姑娘画一张袜样子过来。”
南屏管着小山丛桂院的针线,池舅舅尺寸她肯定了如指掌,画张袜样子也就是那顺手一下的事。
不过,周少瑾估计集萤不会找她。
要不然刚才就不会闹那么大的一个乌龙了。
但集萤说,她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嬷嬷都照着她的鞋子给她做袜子,这是讲究的大户人家作派……难道集萤家是被没籍的官宦?不对,她不是说她父母都在老家种地吗?还有两个哥哥……那她到底为什么会进府服侍池舅舅的呢?
周少瑾越想越觉得糊涂。
集萤已风一样的折了回来,用两根手指拎着双袜子……“啰,给你!”
周少瑾只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她指了指衣案旁边的小藤筐,道:“放那里就行了。”
集萤把袜子丢在了藤筐里。
周少瑾拿了画粉就开始在布上画袜样子。
集萤奇道:“你都不用量的吗?”
“这还用得着量?”周少瑾头也不抬地道,“我从前学针线的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双袜子。”
集萤更好奇了,道:“为什么要做袜子。”
“为了练习走针线啊!”周少瑾拿起剪子开始咔嚓咔嚓地剪布,“针线做得好不好,主要的是看针走得均匀不均匀,平整不平整,这要经常的练习才行。不然你的衣服裁得再好,缝上之后却因为针脚大小不一皱巴巴的,那衣服看上去也不好看。所以绣花的新手都绣帕子,做衣服的新手都做袜子。”她看集萤对针线上的事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又对集萤的来历颇感兴趣,不由问道:“你小的时候没有学过针线吗?”
集萤含含糊糊地道:“我娘是想让我学的,可我爹说我这样,不学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多的是女人会做针线,到时候请人给我做衣裳鞋袜就行了。”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周少瑾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集萤是没有想到她家里最终却让她池舅舅做了丫鬟吧?
而做丫鬟,针线却是最基本的技能。
针线做不好,你就是再厉害,也难以出头。
周少瑾手一顿。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有些女孩子天生会算账,不会做针线,但会算账,一样可以在东家站得住脚。
“那你是不是术数很好?”她问集萤。
“与别人比自然是好的。”集萤说着,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道,“可和你池舅舅比……就不算好了。”
周少瑾释然。
敢和男子比,想必在女孩子中算是非常强的了。
不怪她父亲说她不会女红也不打紧,还最终把她送进了程家。也不怪她的气焰这么高,技高人胆大嘛!
“那已经很厉害了。”她安慰集萤,“像我大舅母,一直想找个帮她算账的丫鬟,结果到今天也没有找到,只好一直拉着我姐姐帮忙。前几天我大舅母还说,等我姐姐出了阁,她可怎么办好?你能管着池舅舅屋里的账目,很多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集萤却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我怎么会帮你池舅舅管屋里的账目呢?你池舅舅屋里的账目都是南屏在管。她的数术虽然很一般,但她对你池舅舅的话又如奉纶音,只要是你池舅舅说的话,再枯燥无味的事都能乐此不疲,我可比不上她。”
这不是应该的吗?
周少瑾望着集萤不以为然的神情,真心无话可说了。
好在是她很快就把袜子裁好了,告诉集萤哪块布是袜底,哪块布是袜筒:“……你明白了没有?把这两块缝到了一起,再把这一块接上去,就好了。”
集萤很聪明,几乎在她拿起其中的一块时集萤就立刻明白了另一块的作用,而且还看出来她一共裁了十双袜子,并道:“南屏只让我做四双,你裁这么多做什么?”
周少瑾笑道:“其余给你练习。”
实际上是她把布料叠在一起,一双也是三剪刀,两双也是三剪刀……十双也是三剪刀,并不费什么事。
集萤也看出来了,她“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周少瑾就告诉她怎么拿针,怎么拿线。
集萤学得也很快。
只是等到要缝的时候,她犹豫道:“你先做双我看看,总觉得我会把这料子废了似的。”
周少瑾刚开始学做针线的时候也一样,不敢下针。
她笑着让集萤看着,开始缝袜子。
周少瑾的手又稳又快,针脚平整密实,还像绣花似的,走的是十字针,这样一来,袜子虽然什么花样子也没有,但接头的地方却像绣了边似的,又是同色的线,看上去竟然有种低调的华丽。
集萤不由赞道:“你的针线比南屏的还要好!”
周少瑾觉得她这是客气话,笑道:“南屏姑娘的针线连针线房里的章娘子都赞不绝口,我怎么能和她比?”
“我觉得你的针线真的比南屏的好。”集萤认真地道地,“她是丫鬟,每年不知道要做多少东西。你却是小姐,最多也就给自己做两件小衣裳,针脚却比起南屏来毫不逊色,所以我说你的针线比南屏要好。”
周少瑾决定再也不说话了。
施香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道:“二小姐,南屏姑娘过来了。”
周少瑾讶然。
集萤皱着眉道:“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施香笑道:“南屏姑娘什么也没有说。”
集萤对周少瑾道:“她要是问起我,你别说我在这里。”
周少瑾看出来了,集萤和南屏之间有些不对头,她也不希望两人在自己的地方闹腾起来。
“我知道了。”她笑着答应了集萤,和施香去了会客的小花厅。
“真是对不住!”南屏见着她就满脸抱歉地给周少瑾陪不是,“集萤大大咧咧的,不太懂规矩,她这样冒冒失失地来找您,给您添麻烦了。”她说着,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的纸匣子,“这是齐芳斋的点心,给二小姐压压惊。还请二小姐原谅集萤的无心之过。”
集萤一会鞋子一会袜子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做为小山丛桂院的大丫鬟,肯定是瞒不过南屏的。
※
姐妹们,今天的加更。
O(∩_∩)O~
※
第一百二十章 针线
周少瑾觉得南屏太客气了。
她笑道:“也还好,集萤姑娘只是让我告诉她怎么做袜而已。也说不上打扰。”
南屏听了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道:“二小姐也和集萤打过交道了,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耿直,受不得一点委屈。可人在世上走,哪能事事都顺心呢?所以我才让她帮着四老爷做些针线的,也可以趁机拘着她,免得她乱跑——四老爷去了淮安,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周少瑾相信南屏的话,要不然也不会只让集萤给程池做四双袜子。
对于不会女红的人来说,做四双袜子很难,对会女红的人来说,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周少瑾不知道南屏和集萤之间有什么罅隙,但听说程池还没有回来,也有点怕两人闹起来。她思索片刻,道:“要不你就让集萤跟着我学几天女红吧!等池舅舅回来了,你再教她也不迟。”
南屏知道自己指使不动集萤,想了想,感激地向周少瑾道谢,道:“那这几天就麻烦二小姐了。四老爷最多还有三天就回来了。”
周少瑾笑着点头,送走了南屏。
回到屋里,集萤正在那里拿着针线练着呢。
周少瑾看着很高兴,觉得集萤为人虽然高傲,却是个把事当事的人。
集萤问她:“南屏走了?”
“是啊!”周少瑾坐下来继续缝袜子,道,“说是你在这里跟着我学女红打扰我了,特意过来道谢的。”
集萤冷哼了一声,丢下了手中的针线,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好像只有她对你池舅舅忠心耿耿的,别人都是有二心似的。”
周少瑾仔细一想,还真别说,南屏和集萤还真是两种不同的人,或者这也是她们之间有矛盾的主要原因。
她缝起了一只袜子,见集萤还在那里发着呆,不由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顺手?”
“哦!”集萤回过神来,道,“没哪里不顺手的,就是不太习惯。”说着,拿起针线,照着周少瑾刚刚教的,慢慢地缝着两块零头布。
周少瑾笑了笑,很快就把另一只袜子缝好了。
她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满意地笑了笑。
集萤凑了过来,道:“真看不出来,就这小小的一点改变,这袜子看上去去好看多了。”她又道,“你很喜欢做女红吧?我爹说,只有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才可能把这件事做好。”
周少瑾有些意外,笑道:“你爹还挺有见识的。”
“那是!”集萤颇有些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脊背,道,“我父亲年轻的时候走过很多地方,还曾出海找过蓬莱仙岛。不过没找到……”她说着,淡淡地笑了起来,俏皮得像个小姑娘,哪里还有一点倨冷的模样。
周少瑾也笑了起来,对集萤的出身就更好奇了。
她把袜子放在了一旁,道:“你先练着,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告诉你怎么走这十字针。”
集萤道:“我这最基本的平针还没有学会呢!”
周少瑾笑道:“什么东西看似最简单,实际要做好却是最难的。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选用十字针给池舅舅缝袜子啊?是因为这十字针有个牵牵扯扯的也不大看得出来,正好合适你这样的。”
“是吗?”集萤有些不信相,却也没有反驳,低下头去继续练习缝纫。
周少瑾拿了没做完的额帕出来绣花。
集萤问她:“这是给郭老太太的吗?我瞧着好像是宝相花……可别人都用大红大绿宝蓝,你怎么用丁香色黄藤色鸦青色啊?”
“颜色也要适合人的年纪。”周少瑾笑道,“你看郭老夫人的样子,绣个大红大绿宝蓝色的额帕,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集萤笑了起来,神色间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温柔。
周少瑾就问她:“怎么没见鸣鹤姑娘?”她把上次去针线房遇到鸣鹤的事说了,并道,“我去了小山丛桂院两三次都没有遇到她。”
集萤道:“她快要做新娘子了,所以这些日子躲在屋子里做针线呢!”
周少瑾非常的吃惊,道:“鸣鹤要嫁人了吗?怎么没有听寒碧山房里的人说起?她嫁的是什么人?在哪里当差?”
“她是小山丛桂院的丫鬟,要嫁人自有你池舅舅做主,嚷得大家都知道干什么?”集萤道,“你池舅舅把她许配给了湖州一个姓沈的捕快,那姓沈的世代都是捕快,家里还略有些资产,应该还不错吧?我没见过。”她接着抱怨道,“要不是连鸣鹤也没有空,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周少瑾流汗。
鸣鹤的丈夫,集萤要见着干什么?
她总觉得和集萤接触越多,就越觉得集萤说话行事都有点古怪。
可池舅舅竟然把鸣鹤嫁给一个捕快……也够奇怪的了!
两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的,有的时候周少瑾只问了一句,集萤却呼啦啦地说了一大通,有时候周少瑾问了半天,集萤一句话就把她给打发了,可不管是谁的话长谁的话短,几番下来,周少瑾觉得和集萤相处起来没有什么负担,对集萤的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集萤的脾气却越来越不好,她丢下手中的碎布,道:“我要歇会!”
周少瑾抿了嘴笑,让施香去给她重新沏了杯茶进来,温声地道:“那你喝口茶吧!”
集萤冷冷地“嗯”了一声。
周少瑾继续绣自己的额帕。
集萤道:“你再缝几针给我看看吧!”
周少瑾放下了手中的额帕,拿起裁好的布料,很快就把脚底缝好了,只要把袜筒缝上去就又是一双袜子了,略一犹豫,把袜筒也给缝上去了,然后递给集萤道:“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集萤说着,拿起另一只袜子的布料就要开始缝纫。
周少瑾忙拦了她,道:“你重新再缝一只——就是习惯一样,缝纫时的松紧也不一样,另外一只……还是我缝好了。”
集萤点头,没有和她客气,重新拿了双袜子开始缝纫。
周少瑾把另一只袜子缝好了。
集萤才开了个头,而且针脚歪歪扭扭的,非常的丑,但针法的先后顺序却没有出错。
周少瑾鼓励她:“还不错!你继续努力,过几天就可以做一双顶数了。”
集萤看着自己手中的针线,满意地点了点头,很自信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周少瑾不禁莞尔。
集萤就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你下午还要去寒碧山房抄经书,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打扰你。”说完,她扬了扬手中的袜子,“这个我先带回去,晚上好好地练练,争取快点上手。”
周少瑾笑盈盈地颔首,送了集萤出门。
中午,她和姐姐正陪着关老太太用午膳,二房那边来报信,说识大奶奶郑氏生了个儿子,六斤六两,母子平安。
前世不是吃螃蟹的时候生的吗?今生怎么提前了些日子?
周少瑾在心里嘀咕着。
关老太太却极欢喜,不停地说“好”,吩咐沔大太太用过午膳就去看望识大奶奶:“……我们程家的子嗣向来单薄,你们这辈里,只有你和洪大奶奶两胎都是儿子。如今识大奶奶算是开了个好头,以后程家肯定会人丁兴旺的。”
沔大太太笑着应“是”,要带了周氏姐妹过去看新生的小毛头。
周少瑾觉得二房和三房都很伪善,不想和他们多接触,委婉拒绝了,去了寒碧山房。
周初瑾却很想去看看,跟着沔大太太去了二房。
周少瑾一路上遇到的几个仆妇都喜出望外的,有两个还悄声地议论着这次二房的二少爷做满月的时候二房会怎么打赏她们,远远的都能感觉到她们的喜悦。只是时间久远,她也想不起郑氏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二房都打赏了那些仆妇什么了。可等到她到寒碧山房,院子里地静悄悄的,没有人一个谈论郑氏生子的事,众人神色平静,该干什么依旧在干什么,遇到周少瑾也只是像往常那样点头微笑,好像不知道郑氏生子的事。
没想到长房和二房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么紧张的地步,就连面子上的事也不愿意掩饰了。
不过这样也好,池舅舅就不会上二房老祖宗的当了。
周少瑾笑着进了佛堂,净了手,开始抄经书。
可她没抄两页,小檀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道:“二表小姐,箫小姐,哦,是二姑奶奶,生了个儿子,袁家来报喜了,人还在跟袁夫人说话,已经有人跑来给老夫人报信了。”
啊?!
两家竟然同一天得了喜讯。
周少瑾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外面已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檀忙跑了出去,又很快地折了过来,道:“二表小姐,夫人过来了。”
周少瑾朝着她笑了笑。
不管是谁家生了儿子,都与她关系不大。大不了等会去向郭老夫人辞行的时候道一声恭喜,等到长房派人去给箫表姐的儿子送满月礼的时候把存在箱底的小孩子衣物拿一套出来作贺礼……
她蘸了墨,继续抄经文。
但没等她向郭老夫人辞行,长房这边就热闹起来。
袁氏给长房所有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们都打赏五两银子,有等级的丫鬟按照三至一两不等,寻常丫鬟小厮婆子各五百文。其他房头只要是来道贺的仆妇,每个四百文。
没多久,二房那边传来消息,打赏比照长房。
※
姐妹们,下午的时候微薄的号被盗了,发了很多垃圾广告,气死我了……~~~~(>_<)~~~~等会还要去处理这些垃圾广告,给CadySS灵兽蛋加更会有点晚,大家明天起来再看吧!
PS:求粉红票啊!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议论(粉红票1080加更)
嬷嬷是在委婉地提醒她们,拜寿的时辰到了,让她们别乱跑,快去厢房坐好。
周少瑾三人闻言知雅,笑着应是,去了厢房。
三阔的厢房,太太、奶奶们坐了东间,雅静内向些的小姐们坐了西间,还有些活泼好动的三三两两或站或坐地在明间说着话,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顾十七姑就抿了嘴笑,揶揄地对周少瑾和程笳低声道:“你们看,太太、奶奶们都带了小姐过来。”
而且比周少瑾在顾家十六小姐的订婚宴上看到的还要多。
但那个时候顾家十六小姐订婚的时候席开三十桌,郭老夫人的寿辰却只请了二十桌。
难道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的?
周少瑾有点怀疑,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了,正想和顾十七姑说这事,已有人看见了顾十七姑,热情地和顾十七姑打着招呼:“你去了哪里?刚才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
那女孩子和程笳差不多年纪,中等身材,略带着几分婴儿肥的桃子脸,蛾眉大眼,皮肤白皙细腻,穿了件大红色葡萄缠枝暗纹的褙子,一说话眉眼都弯了起来,像个无锡娃娃似的,很喜庆,是那老一辈人所说的福相。
顾十七姑为周少瑾和程笳引荐:“这是梅府刘家的十九小姐。”
她们互相见了礼。
紧接着又有四、五个人过来和顾十七姑打招呼。
大家互相见过,契阔起来。
顾十七姑认得好多人!
周少瑾有些羡慕。
刘家十九小姐对周少瑾却特别的亲热。
周少瑾有些不解。
刘家十九小姐笑道:“我刚才见过令姐了——我外家是镇江廖氏的旁支。”
周少瑾恍然,看刘家十九小姐也觉得亲切了几分。
那刘家十九小姐见了,突然把她拉到旁边的花几旁,低声道:“你刚才不在,顾家的十八小姐、二十小姐,郭家的三小姐、四小姐,孙侍郎家的两位表小姐、林教喻家的侄小姐……都被叫去了上房。”她一面说着,一面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其他几位小姐都去了,孙侍郎家的两位小姐却说要上官房。等到迎宾的妈妈走了,两个人又说不去了。过了一会,又说要去。你说就这么巧,回来的时候就碰到了程家的四老爷和长房的许大爷……这其中要是没有鬼,我愿意输你二两银子!”
这样的自来熟,周少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忍不住瞧了瞧屋里的人。
姐姐和大舅母一块陪着顾家大太太说着话,郭家的几位小姐好像真的少了两个人……
刘家十九小姐看了忙道:“我没骗你吧?孙家的两位表小姐都去了上房——她们已经在许大爷面前露了脸,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真是……不知廉耻!”她气鼓鼓的,仿佛她自己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似的,又道,“听说浙江按察使胡大人的女儿、江宁知县刘大人的妹妹、金陵知府吴大人的女儿、同知申青云的妹妹……都在上房里呢!”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
刘家十九小姐却误会了,解释道,“申青云的母亲,是庐江李氏的女儿,所以申青云的妹妹也在上房。”
周少瑾注意到的却是“金陵知府吴大人的女儿”。
吴宝华比她大一岁,吴宝芝比她小一岁,而且德言容工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难道来的是吴宝璋?
可吴夫人怎么会带了吴宝璋去上房?
郭老夫人又怎么会允许吴宝璋在上房?
她忍不住问刘家十九小姐:“吴知府有三个女儿,你说的是他们家的哪个女儿?”
“还能有哪个?”刘家十九小姐不以为然地道,“当然是那个眉心长了颗观音痣的!最近金陵城里都在传,说吴家大小姐是菩萨面前的玉女转世,是宜家宜室,旺夫旺子的命格……长了颗痣就能宜家宜室、旺夫旺子,这话也就只有那些没有读过书的市井泼妇相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吴家安的是什么心……”
原来如此!
郭老夫人也信这些吗?
周少瑾默然。
顾十七姑在那边朝着她招手,道:“周家二小姐,刘家十九小姐,你们快过来,我向你引荐嘉兴方家的大小姐!”
嘉兴方家,方鑫同家。
不知道是方鑫同的什么人?
周少瑾和刘家十九小姐走了过去。
方家大小姐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五官娟秀,难得的是举手投足间有种读书人的儒雅,初看时只觉得她温文尔雅,大方从容,可越看却越觉得她很漂亮,而且有种不同一般女子的漂亮。
顾十七姑道:“方家大小姐的哥哥是嘉兴首富方鑫同,曾在我们家的书院里读过书。”
“我说怎么这么面善呢!”刘家十九小姐笑道,“我有个姐姐嫁去了嘉兴,听我姐夫说,他的外家是花溪方氏,应该就是姐姐家了……”
她嘴很甜地和方家大小姐说着话。
顾十七姑就看着刘家十九小姐朝着周少瑾使了个眼色,悄声道:“你别理她,她这个人,很喜欢传话的。你这刻跟她说的话,下一刻大家都知道了。”
真看不出来!
周少瑾望着笑语盈盈的刘家十九小姐,有些闷闷的。
相比顾十七姑的八面玲珑,刘家十九小姐的如鱼得水,方家大小姐的恬静宜然,甚至是程笳活泼开朗,她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她有点想在姐姐身边呆着。
周少瑾在人群中找周初瑾。
姐姐正笑吟吟地和郭家人说着话。
她顿时犹豫起来。
江南的世家拐着弯都是亲戚,特别是像郭家、顾家这样开书院的,姐姐若能在两家的女眷面前露脸,对她以后在廖家站稳脚根很有帮助。
周少瑾又收回了目光,站在那里听刘家十九小姐神色得意低声说着话:“我觉得肯定是郭老夫人着急四老爷的婚事了。若是为许大爷说亲,袁夫人应该到场才是。可袁夫人一直都在忙着郭老夫人寿筵,刚才四老爷和许大爷在上房的时候,袁夫人都没有进去!而且许大爷今年十七,你看那些小姐,最小的十五、六岁,最大的二十岁……”
“谁二十岁?”程笳低声惊呼。
方家大小姐脸一红。
顾十七姑狠狠地咳嗽一声。
“哦!”程笳明白过来,目光落在了方家大小姐的身上。
方家大小姐窘得脸色通红。
顾十七姑忙道:“咦,不是说吉时快到了吗?怎么还没有开始拜寿?四小姐,吉时到底是什么时辰啊?”
她问程笳,把话题岔开了。
周少瑾却越发的觉得没趣。
还好不过半刻钟的功夫,迎宾的妈妈就过来请了程笳、周少瑾、郭家、顾家这样的至亲去上房。
上房果然有好几位容貌气度都极其出众的女孩子,她也看见了吴宝璋。
吴宝璋笑着朝周少瑾点头。
周少瑾低眉顺目,装没有看见。
等她们这些亲眷给郭老夫人拜过寿,送了祝礼之后,就轮到了像孙侍郎、刘夫人这样亲朋了。
周少瑾把厅堂让出来,去了东边的宴息室。
周初瑾过来握了握妹妹的手,道:“你怎么了?看样子精神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周少瑾知道等会儿沔大太太还要领了姐姐去和那些太太、奶奶们应酬。
“我没事。”她忙道,“就是肚子有点饿!”
周初瑾笑了起来,道:“我让你多吃点你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姐姐的话!”随后柔声道,“你和寒碧山房里的人熟,随便让谁给你弄两块点心填填肚子。马上就要开席了。”
周少瑾笑着点头,道:“姐姐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会和笳表姐一起坐席。”
周初瑾点头,去了沔大太太那边。
周少瑾只觉闹哄哄的,很想去茶房里躲到开席了再出来,可她知道,自己若是这样躲去了茶房,那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她微笑着挽了程笳的胳膊,听顾十七姑和那些小姐们说着家长里短,诗琴书画。
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襟。
周少瑾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周边的人已露出惊艳之色。
刘家十九小姐更是直言道:“周二小姐,这是谁家的小姐?”
周少瑾后知后觉地回头,看见了穿着件深紫色妆花褙子的集萤。
集萤正目含笑意地望着她。
周少瑾心中一喜,随即想到身边站着的这群小姐,忙拉了拉程笳的衣袖,笑道:“是我的表姐,九如巷程家的旁支。”
程笳没有作声。
众人笑道:““难怪我们没见过。”就连顾十七姑也没有怀疑。
周少瑾松了口气,拽住集萤的衣袖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回头对顾十七姑等人笑道:“我和她有点事,马上就来。”
顾十七姑等人自然不好跟着,周少瑾就拖着集萤去了茶房。
或许是上房正是要人端茶倒水的时候,茶房没人,只有沸水在炉子上“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集萤面沉如水,道:“我什么时候姓程了?还九如巷家的姻亲呢?”
周少瑾心头一慌,可她想到集萤乖乖地跟着她学针线的样子,心头又一松,脑子也变得灵活起来,道:“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姓什么?这能怪我吗?”
集萤有些生气,瞪了她一眼,但还是道:“我姓计,闺名一个‘莹’字。”
※
姐妹们,今天的加更!
昨天晚上家里的网络出了问题,快九点钟才弄好,真是痛苦的一夜……
PS:要错字,等会才能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