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上下
虽说不是旁的人,可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就闯进内院去,所以程汶和程泾进入厅堂之后,他们就站在了厅堂和宴息室之间的屏风前,听着宴息室里的动静。
内室里,吴宝璋正哭得伤心:“……他油盐不进,我没有办法了,不过是想用着这法子逼她走而已,并没有要加害她的意思。若我有加害她的意思,就不会只是报案而不是拿着大伯父的拜帖去衙门了。他却这样给我没脸,我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他这宠妾灭妻,就不怕被人非议吗?”
袁氏眉头皱得紧紧,看吴宝璋的目光闪过一丝厌恶之意但又很快地恢复慈爱端庄,温声地劝道:“照我这说,你们两人都有错。只是诺哥儿错得多一些。不过外面的一个女人,居然敢对你动手?他可真是连轻重都不知道了。可你也是,赶人的方法千千万,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办法,你让诺哥儿怎么看你?你让他以后怎么和你相处?我看你平时机敏过人,怎么关键的时候却做出这等的糊涂事来?”说着,示意贴身的丫鬟拿了块帕子给吴宝璋,“快别哭了,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我这就让人把诺哥儿找来,让他给你赔礼道歉,你也小人不计大人过,回去和他好好地说话,别伤了和气,你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吴宝璋没有说话。
程泾低声问程汶:“我看还是想办法把外面的那个女子处置了吧?总不能为了个女人弄得家宅不宁啊!”
这话若是跟别人说,肯定就二话不说地点了头。
可这话对程汶说……他想到吴宝璋竟然诬陷那康家六娘子偷了她的银子……那康家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他们却有程泾这样一门亲事,这进了衙门,康六娘家就是再有钱也只能睛睁睁地看着康六娘吃亏……程汶觉得吴宝璋太狠毒了。
这样的女人留在他们家,只怕他们家要家宅不宁了。
程汶直叹气。
程诺被叫了进来。
程泾和程汶忙避到了一旁。
程诺心情恍惚,没有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他跪在了袁氏的面前,还没有开口说话眼睛已经红了:“大伯母,我没办法这女子过下去了。她太狠了。说起来,那康家六娘子还是因为她作孽我们才认识的……”他把吴宝璋怎样借钱,又怎样没钱还让他去给康家道歉一直讲到了前两天叫他出去和西边来的几个更大的茶叶商见面的事,最后道:“我和那康家六娘子真的什么也没有。她不过是可怜我不懂商行的行规,撞得头破血流,指点指点我罢了。说起来,康家六娘子是我的恩人。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查。她平时来我铺子里捣乱就捣乱,这次却做得太过分了,诬蔑轻视不说,还把人抓到了牢里……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被她糟蹋成了这个样子,我……我怎么对得起康家六娘子……”说完,那么大个人了,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样子,不是做假的。
袁氏愕然,朝吴宝璋望去。
吴宝璋满脸的震惊,目光闪烁。
袁氏不由叹了口气,道:“诺哥儿,不管怎么说,你打媳妇就是不对。我们家没有打媳妇的男人。你还不快去跟你媳妇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回去和你媳妇好好地过日子好了!”
“不!”谁知道程诺眼泪一擦,正色地道,“这样恶毒的人,我没办法和她过下去了。我要休妻!”
屋里屋外的人全都惊呆了。
还是程泾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大喝一声“畜生”,道:“我们程家还没有休妻之说!你好大胆子,父母高堂都在,居然敢提休妻之事。”
正经人家,谁会休妻!
此事一出,程家可就真的让人了笑话了。
程汶额头冒出汗来,喝斥道:“小畜生,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扶了你媳妇起来回家去。”
至于什么赔礼道歉的事,还是算了吧?
这件事还得跟远在金陵府的亲家说一声,免得这媳妇寻死寻活的,出了什么事吴家还以为是在他们家受了什么欺负。
老实人实在,平日里胆小如鼠的程诺此时却无论谁说些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心一意嚷着要休妻。
吴宝璋哭成了泪人,抓着来劝她闵葭道:“嫂嫂,您看,他就知道作贱我,我这日子可真是过不下去了。”
可这日子又是谁过成这个样子了的呢?
闵葭在心里腹诽不已,脸上却不能流露出半点来,只能忍着性子细细地劝着吴宝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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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门这边,周少瑾前两天就选好了衣饰,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捯饬完了还觉得不满意,对着镜子里照来照去,问春晚:“你说我要不要把这朵珍珠珠花换成点翠大朵?那样会不会觉得喜庆些?”
春晚抿了嘴直笑,道:“太太,您这样已经很好看了。今天天气有点阴凉,这珍珠头面配这粉色的褙子再好不过了。若是换了点翠大花,颜色太浓烈,不免显得头重脚轻。”
周少瑾连连点头,道:“选首饰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穿这件粉色的褙子把我显得好像有点胖,我觉得不如把这一身都换了吧——点翠的首饰配件宝蓝色的褙子……”
“太太,您这样很好看。”春晚哭笑不得,把周少瑾在镜子面前摆正了,道,“您看您的气色这么好,皮肤比从前还红润光洁,吹弹可破,腰肢还是这么细,哪里有一点点臃肿的地方?”
镜子里的女子面如芙蓉,目似秋水,眼角眉梢间全都洋溢着柔情蜜意,嫩嫩的粉色褙子,把脸映成了朵娇媚的花。
这是她?!
周少瑾讶然。
樊刘氏已呵呵地笑道:“四老爷今天回来,太太高兴,比平时看着精神多了。”
周少瑾脸一红。
郭老夫人已派了人来问她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准备好了,就一起去门口接程池。
周少瑾忙抱孩子去了汀香院,道:“哪能让您老人家去接四爷!我去就行了。”
“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孩子生了他都没能露个面,我心里怎能不惦记着。”郭老夫人叹道,“也就不和你们讲这虚礼了,一起去迎四郎好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周少瑾不再坚持,扶着郭老夫人去了垂花门。
走到半路,已有小厮跑了过来,欢天喜地禀道:“老夫人,太太,四老爷的马车已到了门口。”
“真的吗?”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泛起了掩饰不住的笑容,加快了脚步往外走,“老爷现在在哪里了?”
“刚下马车。”那小厮禀着,就看见一个身长玉立,穿着粗布褐色直裰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是程池!
周少瑾只看一眼,眼泪就籁籁地落了下来。
他比出去的时候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风尘仆仆的,一看就知道在开封府的日子定是餐风宿露,受了不少的苦。
“四郎!”周少瑾忍不住喊他的乳名,郭老夫人上前几步朝他伸出手去。
程池一撩衣襟,就跪在了郭老夫人面前:“娘,是我不孝,出去了这么久,没能在您身边孝敬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郭老夫人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一面拉他起来,一面道,“快起来,快起来。你走的时候少瑾还怀着韫哥儿,如今韫哥儿都快两个多月了,你快去看看少瑾和韫哥儿。”
程池眼角闪烁着水光,“嗯”了一声,朝周少瑾望过来。
周少瑾转身抱了韫哥儿,嘴角微翘,想给程池一个欢快的笑容,谁知道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少瑾!”程池喊着她的名字,低下头看见了儿子粉嘟嘟的小脸,他的心瞬间柔成了水,不由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抬头笑望着孩子的母亲那澄净的眼睛,低声道,“辛苦你了!孩子长得很好……娘也很好……多谢你……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母子这么久了……”
周少瑾点头,模糊了视线,想到今天自己可是敷了粉的,想去掏了帕子擦擦眼泪,却忘了手里还抱着睡得沉甸甸的韫哥儿,一时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程池看着就忙把韫哥儿接在了手里。
周少瑾见他像托东西似的把韫哥儿托在手里,吓了一大跳,忙道着“小心”,道:“你要这样抱着他,托着他的脖子、腰和屁股,他还不能抬头,只能撑起来看一会……”
“好……”程池应着,很快就姿势标准地抱好了韫哥儿,可僵硬的肩膀却透露了他的紧张。
郭老夫人走了过来,伸手把韫哥儿抱了过去,对程池和周少瑾道:“身上全是尘土,小心把我们韫哥儿呛着了,还不快去洗洗。孩子先放到我那里,少瑾,你帮四郎收拾收拾,我们等会一起午膳。”
老夫人这是给时间让他们夫妻说说体己话吧?
周少瑾赧然应“是”,心里对老夫人满是感激,和程池回了正房。
热水早已烧好,洁白柔韧的松江三梭细布做的中衣整整齐齐我叠放浴房的小杌子上,加了玫瑰露的香胰子散发淡淡的香味。
周少瑾换了褙了,穿着月白色银条纱小衫帮程池更衣,亲自服侍他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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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恩爱(给candymaqiong的加更)
比皮肤温度略高的水温,弥漫着香味的氲氤,还有背后温暖柔嫩的手……舒服得让程池闭上了眼睛。
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晒成了蜜色,身上的肌肤却依旧纹理清晰,白净如玉。
周少瑾忍不住挽起袖子用自己手臂的颜色和程池比了一起……好像比她的皮肤深了那么一点点……周少瑾抿了嘴笑。
感觉到异样的程池半眯着眼睛,把周少瑾顽皮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心中一动,坐起扭身勾了周少瑾的脖子。
周少瑾猝不及防,趔趄着就跌入了程池的怀里。
水迅速洇湿了她的衣衫。
“少瑾,对不起。”程池看着她的眼睛,目中闪愧疚之色,“我以为很快就能完工,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棘手,你生孩子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
“我没事啦!”周少瑾望着他俊逸的面容,心怦怦跳得厉害,脑子像被热气熏糊涂了似的,没有办法思考,“娘很照顾我,还有二嫂,生韫哥儿的时候,她一直在产房里陪着我,还告诉我怎么给孩子喂奶……还有姐姐,一得到信就赶了过来……太太和爹也让人送了很多的人参燕窝雪耳之类的补品……还说会韫哥儿百日礼的时候会带了弟弟来看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程池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厉害……
程池终于吻上了那让他做梦都梦到的红唇。
细腻,温柔,如嫩嫩蛋羹,让程池闭上了眼睛,又忍不住狠狠地吞食她……
周少瑾觉身上的力气都被程池吸走了。直到胸口被木桶挺得痛起来,她这才回过神,挣扎着要推开他。
程池还是又缠绵几息才放开她。
周少瑾赧然地道:“木桶,挺着我了……”
程池大笑。
喜悦瞬间跃入他的眼角眉梢,照耀了他的脸庞。
“那就陪我一起洗个澡。”他说着,起身就把周少瑾拉进了木桶。
“不行,不行!”周少瑾想着自己还穿衣裳。
“有什么不行的。”程池说着。挑了挑眉。原本的冷峻疏离平添了些许的狡黠,让他的面容越发的鲜活起来。
池舅舅,真的很漂亮!
周少瑾望着她。带着几分痴迷。
程池挑了挑眉,心里仿佛揣着个小兽要跳出来。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周少瑾打湿了衣袖往地上扔,直到水浸在皮肤上有些凉,她这才反应过来。
“不行。不行!”周少瑾脸涨得通红,双臂抱住了只着真紫色绣大朵大朵粉色绣球花的肚兜的身子。
等会丫鬟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她以后可怎么见人?
可她和程池久别重逢。程池在开封府那么辛苦,她若是拒绝他,岂不是让他不快?
周少瑾左右为难,程池欺身上前。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沉声问她:“少瑾,我在那里日夜夜都盼着能早点回来。你可曾想我?”
有意压低了的声音醇厚暗哑却隐隐着让人迷醉的诱惑。
周少瑾沉迷其中,傻傻地道:“想。每日都想着池舅舅。”说着。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想池舅舅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会不会被公务羁绊?会不会通宵达旦……”
那痴迷的目光,如陈年的老酒,让程池没有喝已微醺。
“傻丫头!”他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纵身朝那花谷里跃进。
“嗯!”地闷哼,被程池堵在喉间,却吃痛得让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程池低声地笑,用手掌阖下她的眼帘,咬着她最易动情的耳朵悄声地道:“闭上眼睛!”
周少瑾羞红了脸。
她好怕看到他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
就好像看透了她心底对他的**似的。
可这样闭着眼睛,身下的感触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鼓鼓胀胀的,有点痛……让她想到他安静时那鼓鼓的一团。
如果他正兴奋着,只怕是更惊人了吧?
周少瑾脸火辣辣的,酥了半边的身子,如寄身在他身上的浮萍,随着他的起伏而起伏,随着他的喜乐而喜乐,随着他颠狂而颠狂……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抓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嘤嘤地低泣起来。
“少瑾,少瑾。”程池有些焦虑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
她茫然地抬头,如迷途地猫儿,看得他心神荡漾,抑制不住地就咬了她耳朵,道:“乖乖,是不是不舒服?”
周少瑾点头。
身全里肿胀退了出去。
她又摇头。
池舅舅哪里去了……
她朝着程池张开手臂,娇娇地喊着“池舅舅”。
程池脸有点黑。
可看着如乳燕投林般向他扑过来紧紧地抱着他的周少瑾,从他心底又肆虐出说不明道不明悸动。
“少瑾,”他轻轻地喊着她,深深地刺进她的身体,“我是谁?”
周少瑾身子一紧,迷迷糊糊地娇喘着:“四郎……子川……池舅舅……”
“池舅舅吗?”程池的呼吸急促而又粗重。
“池舅舅……”周少瑾痴痴地娇吟。
那个护着她,爱着她,疼着她的人……
从前的那些过往一一在程池的脑子模模糊糊地闪过。
或许,在她的心里,他一直是她池舅舅,无关辈份,无关情爱,只是那个让她悸动的人。
程池嘴角慢慢泛起一个笑意,垫了帕子,让软绵绵的周少瑾趴在了木桶,从她身后进入了她身体里。
周少瑾一个哆嗦,让程池差点就一泄如注。
程池轻轻地拍了拍她桃子般雪白挺翘臀,吻着她光洁圆润的肩头,在那花间肆无忌惮地畅游。
没有了温暖的怀抱,闻不到熟悉的气息。周少瑾感觉有点害怕,她急急地喊着“池舅舅”。
程池在她的耳边一声声地应着,喃喃地在她耳边道着“我在这里呢”:“人闭上眼睛,我在你身子里呢!”
他温润的声音安抚了她紧张的情绪。
她越发能够感受到他的他了……脸又渐渐地烧了起来……心也渐渐地安静下来……沉溺其中……
程池爱惜地摸着被打湿后显得有些沉甸甸头发。
她比他想象的坚强多了。
一个人帮着他孝敬母亲,一个人帮他生下孩子,一个人忍受的漫漫地长夜……就像坚韧的盘石,不管风吹雨打。她总在那里等着他。
他深深地埋入她的身体。贪婪地闻着她气味。
少瑾和他在一起,已经不再想从前的事。
他们会越来越好的。
会持子之手,与尔白头……
“少瑾!”他喊着她的名字。把她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周少瑾早已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咦咦呀呀地回答着他。
细细的声音如乳猫,抓住程池心痒痒的。
※
等到他们捯饬好了往汀香院去,厨房青菜已经倒掉过两次了。
韫哥儿脸上挂着大大的泪珠,一面打着嗝。一面厌厌地吃着乳娘的奶。
被程池强拉过来的周少瑾哪里还敢看郭老夫一眼,恨不得有个地缝让她钻下去。
郭老夫人强忍着笑意。地指了炕桌:“坐下来吃饭吧!”
程池镇定自若地坐了下。
周少瑾却如坐针毡。
韫哥儿更是如母子连心似的吐出乳娘的乳头大哭了起来。
周少瑾忙把韫哥儿接了过去,声若蚊蝇地对郭老夫人和程池道:“我去给韫哥儿喂奶!”然后逃也似地往外走。
屋里子却传来郭老夫人淡淡的声音:“还好我孙子的口粮还在?”
什么意思?
周少瑾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羞得一头就钻进了旁边的耳房。
程池却落落大方,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似的,吩咐丫鬟们摆膳。
郭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
周少瑾全身都热气腾腾的。
“你们恩恩爱爱的。我就放心了。”郭老地人用着比平时大一些的声音道,“我这把年纪了,就盼着家宅安宁。子孙和睦,儿媳孝顺了……你们这样。很好,很好。家宅安宁,第一条就是夫妻恩爱……”
老人家说得风趣又真诚。
周少瑾脸上的潮红一点点的褪了下去。
程池道:“我明天一早要和章大人一起进宫见皇上,等会要去趟宋大人府第。再就是让少瑾给我准备点药材,宋老太爷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堤上,可毕竟是已有了春秋的人,回来的时候好像就有点受不住了,我等会正好去瞧瞧老太爷。”
郭老夫人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最能身同感受。闻言忙道:“要不要紧?请大夫看过了没有?”
“虽然请了大夫,不过是铃医。”程池颇有些担心地道,“怕是得请御医看看才好。”
“那你快去。”郭老夫人催道,“我这边还有些上好的天麻,到时候你也一并带过去好了。”
周少瑾也顾不得害羞,喂完了韫哥儿之后,就帮着程池准备带给宋老太爷的药材。
程池拉了她的手道:“你看,娘看见我们这样不是很高兴吗?我没有说错吧!”
周少瑾就趁机用拐了他一下,道:“反正你若是再这样,我,我,我就和你各睡各的。”
程池看着她言不由衷地威胁着自己,忍俊不禁,抱着她又吻了半天。
旁边服侍一个个都低着头退了出去。
程池又挨了周少瑾两记粉拳。
两人打打闹闹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
周少瑾迟疑道:“宋老太爷那里,要不要我跟着你一起去。”
说起来,宋阁老帮了他们不少。
“你累不累?”程池知道周少瑾喜欢躲在家里做些针线活、抄抄经书之类的事,压根就没有想到让她出面应酬,道,“要是觉得累,就在家里陪着韫哥儿睡一觉。宋阁老和我们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我一个人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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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晋升
周少瑾听了这话就有些踌躇,道:“我想和你一块去……”
程池知道她这是想帮他,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不用。你看宋阁老,宋夫人也不怎么出去应酬。每对夫妻都不一样,有像我娘这样的,也有像宋夫人这样的。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就成了。妻凭夫贵。如果没有我爹,就算是我娘这样的,一样没有用武之地。就算像宋夫人这样,走出去也一样受别人看重。”
“可若是能像娘这样,有些事肯定会容易一些吧?”周少瑾迟疑道,“我想和你一起,不想拖你的后腿。”
“那也不一样。”程池笑道,“有时候多说多错,不说不错。你若是能在家里帮我孝顺娘,再多生几个小宝宝,也是一样。”
周少瑾的脸又红了起来。
程池想到宋夫人一直都很喜欢周少瑾,笑道:“你若是想和我一起,那我们就一起去宋家好了。看过宋老太爷之后,我去和宋阁老说话,你去见宋夫人,我们串门去。”
“那还是不要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你去宋家是有正事嘛!”
“又不耽搁什么事。”程池笑着搂了搂她,道,“快去换件衣裳,我们一起去宋家。”
“真的可以吗?”周少瑾还是有点担自己成为程池的包袱。
“真的可以!”程池笑道,“若是不行,我肯定也不带你去了。”
那她就好好地和宋夫人相处就是了。
两人去跟郭老夫人说了一声,又喂了韫哥儿,定了回来的时间,一起去了宋府。
宋府那边已得了消息,宋大人和宋夫人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两人去见了宋老太爷。
宋老太爷咳得厉害,精神却很亢奋,说起疏浚黄河的事如数家珍。可说起开封官府的事却只记得个大概了,可见当初宋老太爷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河工上。
大家说了会话,宋老太爷面露疲惫,周少瑾、程池就起身告辞了。
宋阁老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对程池道:“请功的折子已经承上去了,明天早上的臣对你也要有个准备才行。老太爷这边,你没事就多来走动走动,太医院的御医们说了,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日子太苦,疏浚黄河的时候又不管不顾的,已是积劳成疾,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度日子罢了!”
周少瑾看到宋老太爷的样子时已隐隐有了感觉。
程池早前曾给宋老太爷把过脉,和太医院的御医们不谋而合,心里早有准备。尽管如此,他听了还是神色黯然,低声道:“没事的时候我会常来看老太爷的。”
宋阁老点头,眼角有水光闪动。
周少瑾和宋夫人看着都挺难受的,几个人都无心说话,一路沉默地回了花厅。
宋阁老和程池去了书房说话,宋夫人和周少瑾去了正房的宴息室。宋阁老这边问起程池的打算,宋夫人则和周少瑾聊着家常:“……大郎定了九月初一的日子。成亲的时候你一定要早点来。大郎是长子,宋家有十几年没办过喜事了,太太那边的亲戚都会过来。我怕到时候忙不过来,你一定要过来给我帮忙。”
宋夫人所说的“太太”,是指宋阁老元配,也就是宋木生母那边的亲戚。
周少瑾连声应了,问起那边的两个表小姐来。
宋夫人撇了撇嘴,道:“都嫁了人,一位嫁了个小吏,一位嫁了个商贾。老爷一直冷着脸,如今来家来得少了……”
她的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宋夫人皱眉,刚要问是谁,珠帘哗啦啦作响,已经十三岁的宋森闯了进来:“少瑾姐姐,少瑾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早说一声。韫哥儿和您一道来了吗?”
“混账东西!”宋夫人沉了脸,“怎么说话呢?”
宋森嘟了嘴,漂亮的脸上满是委屈。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想到自己和宋木的事没成,他跑来对她说“哥哥不娶你,你等我长大些了我来娶你”的话,笑道:“阿森,如今我可是你‘婶婶’,你不可乱喊人了!”
宋森挑了挑眉,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婶婶”。
周少瑾忍俊不禁。
宋夫人也拍着宋森的头:“还不给你婶婶行礼!身上脏兮兮的,又跑去哪里疯了?”
“我才没有疯呢!”宋森不满地打开了母亲的手,道,“我今天帮夫人做事了。”
他如今在双鹤书院读书,长得比周少瑾还高了,就是瘦得厉害,像柳条似的,让人担心他太瘦弱,一下子倒下来。
宋夫人道:“好了,好了,快去歇了吧!等会和婶婶一起晚膳。”
宋森高高兴兴地走了。
宋夫人不好意思地对周少瑾道:“这孩子有点牛性,我说了他几次他也不听……”
“没事,没事。”周少瑾笑道,“别看他长得高,可到底是没有及冠的孩子,哪有不顽皮的时候?”
两人说说笑笑的,等到宋木回来,男一桌女一桌的用了晚膳,周少瑾和程池就赶了回去。
韫哥儿正扯着嗓子哭,郭老夫人、乳娘、丫鬟婆子全都围在他身边逗他开心。
看见周少瑾回来,满屋的人都松了口气,郭老夫人更是抹着额头的汗道:“少瑾,不能这样了,得让他适应跟乳娘在一起才是。”
儿子的模样儿让周少瑾心都碎了,不知道有多后悔留在了宋家用晚膳,忙接过了韫哥儿,一面哄着他,一面道:“之前看他都是这个点吃奶,就照着这个点回来的……”
“没事,没事。”郭老夫人笑道,“男孩子就是得哭一哭,大嗓门,大力气。瞧他这精神头,就是吵着闹着要你罢了。”说着,又有些自豪地摸了摸乖乖地躺在周少瑾臂弯的韫哥儿道,“不过,这孩子真聪明。知道我们不是你,怎么哄都不行。寻常的孩子要到四、五个月才认识人呢!”
“是吗?”周少瑾听着眼神发亮。
程池却笑道:“我看就是顽皮吧?”
郭老夫人不高兴了,道:“你们三个是我带大的,筝姐儿、箫姐儿是我带大的,就是笙姐儿,过了一岁也到了我屋里。孩子怎样,我还不知道?”
“就是!”周少瑾立刻道,“娘是有经验,肯定是对的。”
郭老夫人面色大霁。
等到回了屋,程池捏了捏周少瑾的鼻子,笑道:“真是真人不露相,原来你还是个小马屁精。难怪我娘那么喜欢你!”
周少瑾抱着孩子,躲也躲不开,嗔道:“什么马屁精,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好好孝敬娘。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顺着娘的话不行吗?干嘛要跟娘对着来,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程池“扑哧”地笑,道:“少瑾,你是有福运的人!要是早十年,有人这样回答我娘,我娘肯定是一眼瞥过去,立刻把你拉到拍须溜马的那堆人里去再也不来往。现在真是年纪大了,老小孩一般,就你这样的也能哄得住她老人家了。”
周少瑾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道:“要不我怎么就嫁了四郎呢?”
程池哈哈大笑,俯身在她耳边暧昧地道:“还是叫池舅舅地好!”
周少瑾瞪他一眼,抱着孩子回了内室,坐下来给韫哥儿喂奶。
镜子里就照出个人影来,眼角眉梢都是潋滟风情,又让她红了脸,不敢多看一眼。
等韫哥儿吃饱喝足,哄着睡了,乳娘就进来把孩子抱去隔壁。
程池抱着周少瑾鸳鸯被里翻红波,直到他心满意足,敲了三更鼓才重新梳洗一番睡下。
结果第二天早上周少瑾沉沉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起来就迎上了樊刘氏欣喜的笑容。
大概大家都知道她昨天干什么了?
周少瑾躲在帐子里掩耳盗铃了半晌才讪然地起身,喂过韫哥儿之后,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媳妇和儿子恩恩爱爱的,郭老夫人乐见其成,笑盈盈地让珍珠端了碗撇了油的乌鸡汤上来:“快喝了,最补身子了。”然后把韫哥儿接到了手里。
周少瑾红着脸喝了鸡汤。
郭老夫人对着韫哥儿道:“你爹爹回来了,你很快就又会有弟弟或是妹妹了,你高兴不高兴?我们韫哥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照祖母说,要个妹妹好。一儿一女,好事成双……”
吕嬷嬷等人呵呵地笑。
周少瑾的脸更红了。
郭老夫人笑着对她道:“四郎回来了,我寻思把你二叔父、大哥一家、二哥一家都接过来吃顿饭,也算是给四郎洗尘了。”
周少瑾也觉得应该聚一聚,笑着应了,和郭老夫人商量了明天的日子,一面派了人去请两家下帖子,一面叫了碧玉进来商量席面的菜单子。转眼间就到了下午,去下帖子的回来都说会来,周少瑾又指使春晚拿了库房的钥匙给碧玉,开了拿了糕点的模子,请客用的碗筷,又有怀山回来报喜:“皇上已让行人司写了诏书,四爷疏浚黄河有功,让内阁拟擢正四品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司礼监已用了印,只等吏问明天行文四爷就可以去吏部领正四品的衔了。都察院的几位大人和工部的几位大人都嚷着要四爷请客,四爷今天晚上不回来用晚膳了,特意让我回来说一声。”
“这敢情好!这敢情好!”虽说是冲着这个位置去的,可当事情落了定的时候,不管是郭老夫人还是周少瑾,都不禁为程池由衷的高兴。郭老夫人甚至还吩咐周少瑾:“快给亲家老爷写封信去,也让亲家老爷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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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结交(周末加更)
周少瑾听了忙向父亲去报喜,又想着明天请程泾和程渭两家人过来吃饭,正好给程池庆贺一番,就商量着郭老夫人:“要不要伶人来唱个堂会,女先生来说个书?”
郭老夫人喜欢听女先生说书,程泾等人都喜欢听戏。
“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郭老夫人欣然应允,并道,“请了郑家娘子来说书。”
郑家娘子是姐妹三人,大姐和二姐眼盲,一起说书,三妹不会说书,照顾着两个姐姐的生活起居,负责带姐姐们出门说书。三姐妹都是三十出头的人,没有结婚。在京城很有名。是兵马司那位彭太太介绍过来的。
周少瑾忙派了人去下帖子,怕晚了郑家娘子应了别家。
结果还是晚了点,郑家娘子已应了四皇子府长女生辰,就和去请她的商嬷嬷商量:“可否后天再去府上拜访?只当是陪老太太说说古。”
言下之意是不要钱。
周少瑾知道她们这种跑江湖的人处境艰难,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就得罪了人,小意忍让的多,何况郑家三娘子早就答应了别人,就作主道:“那就请他们后天来说书——难得娘这么高兴,我们就热闹两天好了。”
商嬷嬷笑着应了。
周少瑾去跟郭老夫人说:“……唱天堂会说天书。我们家也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郭老夫人现在有了期盼已久的韫哥儿,事事处处都想着韫哥儿,闻言笑道:“这样也好。免得内院说书外院唱戏,吓着我们韫哥儿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等到第二天,郑娘子三人却一大早就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四皇子府的一位穿着打扮都很体面的嬷嬷,她自称是四皇子妃的乳娘,恭恭敬敬地给郭老夫人行了礼之后就笑道:“我们家四皇子妃不知道今天是老夫人请了郑家娘子说书,说郡主年纪还小,不敢当老夫人如此礼遇,今天还是让郑家娘子过来给老夫人说书,也算是让郡主沾沾老夫人的福气。”
阖府哑然。
世上哪有皇家给臣子让步的道理。
程泾听了忙让程许去道谢:“外藩不得结交内臣。同样的道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和哪位皇子走得太近。你们就当我还没有来,代我们到四皇子府给四皇子道个谢。”
程许毕竟有个当内阁辅臣的父亲,就算他再天真,每天接触的都是当朝站在尖顶的那群人,父亲一开口他就知道了父亲的意图,点了点头,忙进了内室。
郭老夫人十分的感谢,没有和四皇府的人推来搡去,而是准备了丰厚的礼品请那嬷嬷带回去:“……今天家里有客人走不开身,等过两天老身这边忙完了,就去叩谢皇子妃的好意。”
那嬷嬷显然也有几份见识,知道郭老夫人只是客气话,忙道:“不敢当老夫人的谢意。我来的时候我们家皇子妃吩咐过,老夫人是长辈,若说是拜访,也应该是我们皇子妃来拜访老夫人才是。”
原本大家就不熟,郭老夫人客气地和她寒暄了两句,刚才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周少瑾就和商嬷嬷低语了几句,周嬷嬷轻手轻脚走了出来,此时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个匣子。
郭老夫人抬头望了周少瑾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端了茶盅道:“郡主的生辰原先也不知道。恕老身不能去给郡主贺寿了,这点小东西,就烦请嬷嬷带回去给郡主道个贺了。”
她说着,商嬷嬷忙捧上了匣子。
那嬷嬷微微一愣,笑着道了谢,又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周少瑾吩咐商嬷嬷跟过去代她们给郡主磕个头。
商嬷嬷笑着应了,和程许一起去了四皇子府。
郭老夫人的眉头就皱在了一块,困惑地道:“四皇子府的人怎么就想到和我们家来往了?”
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四皇子府这是在向程家示好。
袁氏笑道:“怕是有什么事求大老爷吧?”
皇家自有皇家的一套规则,可若是涉及到了官场,他一个不受宠的四皇子还真就没有程泾好使。
知道四皇子府的人已经走了,程泾就赶了过来,闻言不禁有些为难,道:“也不知道什么事……他不说,我们也不必上赶子地往上爬。他若真的有事,迟早也要找到我面前来。”
众人点头。
虽有这样的一个小插曲,也没有败坏大家的兴趣。
等到程家三位出嫁的姑奶奶拖夫带儿的过来,就男一席女一席地用了午膳,又去了中路的花园,楼上楼下的听堂会。
程笙家的睿哥儿还是个刚刚长牙的小宝宝,周少瑾家的韫哥儿就更不用说了,程筝家的顾宁今年十一岁了,顾中也有八岁,阿宝和阿仁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顾宁已经读完了《中庸》,跟着父亲学制艺了,是个小大人了,顾中和阿宝勉强还能玩到了一起,阿仁就完全围着顾中和阿宝打转转,睿哥儿则一心一意地要揪韫哥儿襁褓上的红流苏,不让揪就嘶声裂肺的哭,丫鬟婆子怎么也哄不住,樊刘氏忙让人找了段流苏给他玩,他却不依,非要揪韫哥儿的流苏不可,引得阿仁也过来揪。
已经睡熟了的韫哥儿被吵醒了。
他亮着嗓子哭了起来,洪亮的声音把一群小子全都哭镇住了。顾宁更是跑了过来笨手笨脚地一面喊着“小堂舅”哄着韫哥儿不哭,一面喝斥韫哥儿的乳娘:“还不把小堂舅抱起来喂他。”
乳娘慌慌张张地去喂韫哥儿。
韫哥儿含了一口发现不是自己的母亲,吐出来又开始哭。
怎么哄都哄不住!
顾宁满头大汗。
顾中和阿宝在一旁看热闹,阿仁则学着顾宁的样了摸着韫哥儿的小手安抚着他。
睿哥儿见韫哥儿哭了起来,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屋里可热闹了。
丫鬟满头大汗去找周少瑾。
周少瑾抱着韫哥儿哄了半天他才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
睿哥儿则被闻迅赶来的程笙抱到离这里隔着个院子的厢房里哄得不哭了才抱过来。
樊刘氏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
郭老夫人却呵呵直笑,对邱氏道:“这满屋的小子,再过几年,娶媳妇、孩子,可有得热闹了。”
大家一看,还就真是一屋子的小子,想到郭老夫人说的情景,都笑了起来。
袁氏跟着笑了几声表情就开始有些僵硬起来。
闵葭看着冷笑,悄然地后退了几步,免得她的怒火又烧到了自己身上。
前些日子程筝和程箫回娘家,说起韫哥儿的百日礼来,觉得韫哥儿是小三房的第一个孩子,程家也有十几年没有添丁进口,韫哥儿的洗三和满月程池又不在,甚至因为天气太热,周少瑾怕幼弟周宗瑾身子太弱受不了,特意叮嘱李氏不要把孩子带过来,李氏虽然应了,却来信说韫哥儿的百日礼肯定会到,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韫哥儿这百日礼会大办,这百日礼的贺礼就要好好地商量商量了,轻了会成为别人的笑柄,说两府不和,重了又怕程筝等出嫁的姑奶奶把周少瑾娘家压着了,显得不够重,这原是好事,可这话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子嗣的身上,然后袁氏对闵葭又是一阵冷嘲热讽,要不是程筝和程箫这两个姑子给她打圆场,她早就忍不住和袁氏顶撞起来。
闵葭倒不是怕和袁氏有矛盾,她只是不想当着亲戚的面和袁氏吵——在家里,她背着其他的人气袁氏是一回事,当着这么多的长辈晚辈袁氏喝斥她,她若是敢回一句,“不孝”的名声她是背定了。
她可没这么傻。
想到这里,闵葭眼睛珠子一转,就看见周少瑾站在角落里给那个叫碧玉的管家娘子示下。
她思忖片刻,走了过去,笑道:“四婶婶,韫哥儿还好吧?”
“他就是脾气大。”说起儿子,周少瑾满脸的笑容,道,“顺着他哄哄就好了。可四爷说了,男孩子脾气大不是什么坏事,可要人人都顺着他可不行,只怕是过几天要教训他了。”
她说着,眼底闪过缱绻之色,让她更显婉约。
闵葭很是诧异,道:“你不管吗?韫哥儿这么小,四叔父又是男子,这万一伤着孩子了可怎么办?”
“他不会的。”周少瑾想也没想地回答,脑海里浮现出程池抱着韫哥儿的样子。
不过短短的两天,他已经抱得像模像样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父子天性,韫哥儿非常喜欢程池抱着她。
“男子不教父之过。”周少瑾的笑意更浓了,“四爷教导韫哥儿是天经地义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闵葭没有做声。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女子能顶半边天,家里的事女子也有责任。
闵葭看着周少瑾,心情复杂。
周少瑾就不怕太过依赖程池而被程池厌恶?
闵葭不解地望着周少瑾。
程笙走了过来,低声问闵葭:“听说诺从弟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是真的吗?”
周少瑾大吃一惊。
前世程诺没有娶吴宝璋,也没有养外室。今生这是怎么了?一变就全都变了。
她急急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上次来找老夫人,老夫人没有见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闵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程笙:“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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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嫌弃
“我是听我娘说的。”程笙没有隐瞒,道,“我娘是听大伯母说的。不过大伯母说得不详细,具体的我娘也不知道。只有些担心。池叔父回来,四婶婶请了我们吃饭,池四叔又升了官,按理汶叔父也会来才是,今天不仅汶叔父没来,诺从弟和吴氏也没有来……我有些担心——庐江李氏、舒城方氏、海宁顾氏……他们家可没有这种事!”
真是太丢人了!
不仅周少瑾,就是闵葭也都脸色通红。
“说起来话长。”闵葭抬了眼看了看正由邱氏陪着听戏听得津津有味的郭老夫人,低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管怎样,诺从叔在外面养个女子就不对。我公公的意思,由家里出面和那女子谈谈,或是进门,或是一刀两断,若是涉及到钱财之事,汶叔父那里不够,就由我们这边拿出来,总之不能让别人看程家的笑话。
“诺从弟却发誓说和那位康家六娘子一清二白,没有任何的关系,全是吴氏臆想的。
“我娘就亲自去找了那个康家六娘子。
“原来吴氏说得根本不对。
“那宅子是人家康家六姐子的。西直门的铺子、徽县的商行,也都是那康家六娘子的。她那堂兄,不过是她最得力的大掌柜而已。”
“什么?”周少瑾和程笙都目瞠口呆。
闵葭苦笑:“吴氏什么也没有弄清楚,就在那里瞎折腾。
“康家六姐子是父母早亡,由祖母带大的不错。可人家有个好叔叔。她父亲去世后,一直打理着祖宗留下来的产业。等到康家六娘子十四岁了,就把她父亲的那一份全都交到了康家六娘子手里,还手把手地教她怎样做生意,怕她嫁到别人家里受委屈,决定让她招婿。
“之前吴氏不是向康家六娘子的绸缎铺借了银子的吗?后来吴氏一直拖着,原本康家六娘子也没看重那几百两银子,吴氏却以己度人,还了银子又向人家借,别人问起,不仅没有一个谢字,还贪图别人家的那些利息钱,准备到了还债的时候就还,还了再过几天再借过来使。
“谁也不比谁傻!
“何况康家六娘子是一家的主事。听了这话心里怎么会舒服,等到她还了银子,就不愿意再借给她了。
“她就这样算了也好。
“偏偏人心不足蛇象,拿了诺从弟在家里作筏子,要诺从弟去借。
“诺从弟是个老实人,不知道也罢,知道了哪里有脸去借?又听了街房邻居的话,脸皮烧得火辣,立刻就提了十二礼盒去给康家赔不是。
“正巧康家六娘子在家,见诺从弟诚心诚意,也就把这件事揭了。
“因会面的时候说了几句话,知道诺从弟茶叶铺子的生意不好做,正巧原来康家也做茶叶生意的,只是后来他们要主销绸缎了,原来管着茶叶生意的大掌柜病逝了,两边忙,有些顾不过。就把从前还有来往的几个客商介绍给了诺从弟。
“诺从弟这个人你交待点事让他做还行,这种谈生意的事他哪里会?人家把商客介绍给他了,他却没有谈成。
“那康家六娘子还以为是那客商看着诺从弟年纪小轻怠了她。想着这事到底是她牵扯起来的,总不让诺从弟就这样灰溜溜走了。就以自己的名义又邀了那家客商,勉强和人家做了笔生意,也就赚了笔茶水钱。
“康家六娘子心里过意不去,就又给诺从弟介绍了一家客商,还告诉诺从弟穿什么衣裳,说什么话,涉及到价格和茶的质量时该怎么说,谈起风花雪月的事该怎么做。诺从弟就照着她说的做,这笔生意就谈成了。
“诺从弟感激得不得了。有什么就会请了茶楼的掌柜去请教康六娘子。
“那康六娘子得到过她那掌柜堂兄的照顾,这次来京城一是来看看这边的铺子,二也是为了探望快要生产的堂嫂。原本就闲着无事,就帮着诺从弟出了几个主意。
“他们家原是走了曲源的路子才在京里站住脚的。如今曲源倒了台,他们家的生意也没有从前那样顺当了。康家六娘子在京里找了几个路子都不成,就寻思着把在京城里的人都盘了,把铺子租给别做生意。
“风声传出来,就有人打他们家铺子的主意。
“诺从弟见了,就把汶叔父手里那张我公公的拜贴送给了康家六娘子,让她再有人到铺子里捣乱的时候就拿了这拜贴去见顺天府尹。
“康家六娘子之前并不知道诺从弟和程家和我家的关系。
“知道了汶叔父是我们家亲,说公公这拜帖只怕也难求,这样用了太可惜了,不如留着救命的时候用,没有要。
“诺从弟就亲自去了趟顺天府,这才把这件事抹平了。
“人家顺天府尹也不能白做事啊?就让太太委婉地告诉了我娘。
“我娘也是偏听偏信,吴氏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听说康家六娘子手里面有我公公的拜帖,吓了一身凉汗,忙派了管事去问,这才有了西直门之行!
“那康家六娘子的确和诺从弟是清白的!“
周少瑾和程笙齐齐松了口气,表情也舒缓下来。
程笙更是朝着西边拜了拜,道:“误会说清楚就行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
周少瑾赞同地点头。
闵葭笑得无奈,道:“诺从弟却觉得对不起康家六娘子,非闹着要休妻不可。”她又把吴宝璋把康六娘子弄到了大狱里去的事告诉了程笙和周少瑾,“然后那康家六娘子也怒了,说若是诺从弟软弱一些,怕事一些,去的晚了一些,她岂不就死在了牢里?吴氏不是说她是外室吗?那她,她也不辜负吴氏的一番好意,就给诺从弟做外室好了。还说,她这外室不要诺从弟一分钱,每年还倒给汶从弟八百两银子的养老银子……”
“啊?!”程笙和周少瑾再一次震惊了。
周少瑾道:“康家六娘子这不是胡闹吗?这话传出去了,她以后可怎么做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闵葭不由看了周少瑾一眼,道:“可不是!我婆婆也这么劝康家六娘子,可康家六娘子打定了主意,还把诺从弟叫了过去。”
“那诺从弟(诺侄儿)怎么说?”周少瑾和程笙不约而同问道。
“诺从弟怎么也不答应。”闵葭道,“或许这就是孽缘。诺从弟如果答应了,那康六娘子见诺从弟是这样一个没有主见的,也许就后悔了,娘去劝的时候给她台阶就下来。可诺从弟脖子上被套九头牛似的,好话坏话说净,她就是不答应。”
“这不挺好的吗?”周少瑾道,“这伤心的事时间一久也就忘了,等过些日子不也就好了。”
“诺从弟只怕不是这么想的。”闵葭叹气道,“他说若是让他和吴氏一起过,他宁愿死。”
周少瑾和程笙面面相觑。
等到了晚上,周少瑾把这件事说给郭老夫人听:“娘,您说,诺哥儿会不会和吴宝璋和离啊?”
两家都是有体面的人家,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也不可能让程诺就这样把吴宝璋休了,怎么也要给块遮羞布给吴宝璋,说是和离了。
郭老夫人听着“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道:“那康家六娘子倒是个厉害的。她年纪有多大?”
“说是有二十四了,因每年都孝敬官府些银子,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周少瑾道。
郭老夫人听了笑道:“我原来还怕那康六娘子吃牢饭,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她二十四岁都没有出嫁,还能管着她父亲留下来的这么大的家业,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这件事我们就别管了。不管是程诺想继续和吴宝璋过下去也好,和离另娶也好,我们都别插手了。”
周少瑾笑着应“嗯”,服侍郭老夫人歇下,这才和在厅堂等候多时的程池碰了个正着。
“娘睡了!”周少瑾小声对他道,“你小声点。”
程池就没有和郭老夫人问安,把已经熟睡了的韫哥儿包得严严实实地回了屋。
韫哥儿从头都尾都没有吭声。
程池把他放在床上,他还在睡。
粉粉的小脸像打了胭脂似般红彤彤的,修长的小手翘着兰花指贴着脸庞,沉沉地睡着,可爱得不得了。
程池看着眼底就有笑浮了出来,像怕把韫哥儿吵醒了似的,坐在床边望着韫哥儿低声对周少瑾道:“今天可折腾够了,怎么着都不醒了。”
满屋子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像一群麻雀闹得人头痛,韫哥儿却睁着眼睛不愿意睡觉,而且不能平抱着,要把他的脑袋用手臂托起来,让他能够看到在那里玩闹的孩子,不然就拼了命的哭。
乳娘没有办法,就托着他看,只到上眼皮和下眼都打架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这才闭着眼睛睡着了。
一睡着就怎么也叫不醒了。
周少瑾吩咐小丫鬟打了水进来服侍他们夫妻更衣之后就坐了过来,笑着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道:“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脾气这么大!”
“可不是我!”程池笑道,“就更不是你了。说不定像娘说的,随了他祖父。”
或者是眼眉细致的孩了都差不多,周少瑾看不出韫哥儿长得像谁,听着不由笑道:“公公和你长得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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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远道的姑妈来看我,只能一更了,安排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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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异心(给水花灵的加更)
吴宝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她进门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她贴身的大丫鬟正端着碗药满脸愁怅地望着她,看见她睁开眼睛就高兴地嚷了起来:“大奶奶醒了,大奶奶醒了。”
惊喜地冲进她屋门的是她的乳娘和另一个大丫鬟,两人站在床头落着泪:“大奶奶,您可终于醒了,大夫说您受了风寒,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要是您还不醒,我们只有去杏林胡同求袁夫人了!”
受了风寒了?!
吴宝璋挣扎着要坐起来。
她的乳娘和丫鬟忙拿了个迎枕放在她的身后。
吴宝璋道:“大爷呢?”
丫鬟和乳娘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大爷的伤还没有好,正躺在床上休养呢?知道您受了风寒,由小厮扶着曾经过来看过您,可大夫不让大爷下床,说是怕伤口又复发了,所以这两天大爷就没来看您。”
扯谎!
程诺恨死她了,怎么会来看她?
可程诺这个人最是心软不过了,也许还真的来看过她?
吴宝璋隐隐升起股希望,对乳娘道:“服侍我穿衣服,我去看看大爷!”
乳娘的神色就有点慌张,忙道:“您还是先歇会,等吃了药,人好些了再去看大爷也不迟……”
吴宝璋心生疑惑,一把就推开了乳娘,吩咐丫鬟:“给我更衣!”
丫鬟看看乳娘,不敢动。
吴宝璋大怒:“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奶奶?难不成都想被撵了出去不成?”
乳娘听着就哭了起来,道:“大奶奶,大爷不在屋里。您晕过去的第二天大爷就能下床了,一能下床就出了门,到今天也没有回来。身边服侍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老爷很是担心,派了人去找,听回话的人说,大爷去找那个康六娘了。结果康家的铺子人都盘给了别人,康六娘回徽县,大爷,大爷他追了过去,说要给那个康六娘一个交待,要,要休妻……”说完,乳娘嚎啕大哭起来,“大奶奶,这可怎么办啊?您要是被休了,纵然老爷心疼您,可还有夫人呢?这两天您昏迷不醒,不知道金陵城那边写了信过来,说是给吴大爷订了尹家舅爷的次女为媳……”
吴宝璋听着气得差点闭过气去。
她生母姓尹,这尹家舅爷就是她生母的兄长,是眉州赫赫有名的无赖,后来他父亲做了官,好几次打着他父亲的名义鱼肉乡邻,他父亲没有办法,找人把这个舅舅狠狠地打了一顿,她这个舅舅才算安分了些。可就算如此,她父亲每年还要拿出一定的银子贴补这个舅舅。这样的人家养出的女儿还有什么好的,而且还是次女。这不是要毁了她哥哥的前程吗?
可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她那个好继母还能有谁呢?
吴宝璋强支着身子问:“这是不是太太的主意?”
乳娘抹着眼泪点了点头,道:“太太说,尹家舅爷这样总来要钱,给银子,尹家舅爷就指望着这银子过日子,根本就不会去做事。不给,别人还说老爷不认发妻,名声不好,而且二小姐就要嫁到申家去了,申家在江南也算是数得着的人家,可不能让二小姐嫁过去了给人看笑话。最好就是娶个尹家的姑娘进门,以后有什么事,由尹家的姑娘出面帮着调停,再不济,由尹家的姑娘去对付尹家——那尹家的姑娘嫁进了门,总不能不顾着夫家一心只想着娘家吧?
“大老爷就同意了。
“婚期已经定在了今年的十月。”
也就是说,她反对也没有用了。
吴宝璋软绵绵地就躺在了床上。
程家却没有一个人来看她一眼。
吴宝璋脑子里糊糊的,一会儿是程辂笑着把朵绢花帮她簪在头上时看她带着欣慰和喜悦的目光,一会儿是程辂拿着本《山海经》笑容温和地给她讲故事,一会儿是程辂把她推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是个贱,妇,她一抬头却看见周少瑾正笑盈盈地站在程辂的身后……那些有的没的情景在她的海脑里走马灯似的打着转,让她有些分不清什么是曾经发生过的,什么是她胡思乱想,人渐渐变得迷迷糊糊删起来。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已是八月初,要开始送年节礼了。
乳娘来请她示下,她却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来,只是声音哑嘶地问乳娘:“这些日子不是老爷当家吗?你去问老爷好了?”
乳娘笑容显得很是勉强,道:“家里的事本来就应该是太太当家,不过是前些日子您身子骨不舒服,就把有些事交给了老爷。如今您醒了,这家里的事自然是由您说了算……”说道,低声道:“八月初八是朝阳门四老爷家韫大爷的百日礼,您有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要不要收拾收拾去那边走动走动?”
暗示她有什么委屈可以趁机和程家的长辈说说。
如今程汶越发的要依靠程家长房了,如果程家长房的长辈们开了口,程汶是不敢不听的。
吴宝璋脑子里又响起了程辂“你连给少瑾提鞋都不配”的话来。
她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让她去巴结郭老夫人,看周少瑾的脸色……门都没有!
可如果不去……这个局怎么破?
清醒过来的吴宝璋,很快开始面对自己的困境。
“大爷还没有回来吗?”她问乳娘,“老爷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乳娘怯生生地望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大爷还没有回来,老爷这些日子一直在铺子里忙着。”她说着,犹豫了片刻,又道,“不过,那边的兄弟前些日子过来了,听说给老爷带了六百两银子过来了,是那边田庄的出息,还说,那边的让他过来商量老爷,说是想把那边的两块上等水田卖了,卖得银子拿过来给老爷补贴一下这边的开销……”
那边的,就是程汶的外室。
周少瑾听着冷笑:“六百两银子,她这是在哄谁呢?老爷给她的那几间铺子一年就有两、三千两银子的收益……”
乳娘无奈地道:“可删也能哄着老爷才是。您看太太,那可是一毛都不拔,上个月的时候还带信来让老爷给她寄两千两银子,说是娘家的侄儿马上要成亲了,怎么也要随个大礼。您再看那边兄弟,吃饭都跟下人们坐一个桌上……”
“行了,行了。”吴宝璋听着这个就头痛,道,“你以后少跟我说这些。”
乳娘不敢作声了。
她也觉得管公公的事不对,可这不是从前吴宝璋吩咐她盯着的吗?
吴宝璋觉得自己还不如昏睡的好。
她叹了口气,吩咐乳娘:“给我准备衣饰吧!初八那天去朝阳门吃酒去。”
乳娘高高兴兴地去准备了。
吴宝璋派人去给公公请安——她既然醒了,怎么也应该去跟公公打个招呼,只是程诺不在家,公媳之间也要避着点,就派了人过去。
回来的人并没有看见公公,禀她道:“老爷和那边的兄弟在说话,听说您醒了,拿了人参让厨房里给您炖个鸡汤,说让人好生休养,初八的时候去朝阳门那给韫大爷祝贺。”
吴宝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书房里,程汶的眉头却皱得能夹得死蚊子。
他一面在屋子里打着转,一面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姐姐的意思?”
屋子里还有个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端正,衣裳普通,却有股子沉稳劲,让人看了就觉得这办事很牢靠,放心。
“是我的意思。”男子道,“姐姐跟着您并不觉得辛苦。可孩子大了,过些年还要读书下场,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以后怎么办?姐姐是想去杭州府,求您走个路子把几个孩子的户籍上到杭州府去,她以后和孩子们就在杭州府过日子。那也是我们老家。是我一进京,见家里这样一副情景,就想着你不如帮大爷娶了那康娘子。
“您是官宦家的子弟,有些事不知道。那徽县多是经商之人,很多人在外面行商十几、二十几年都不回家,总不能身边没个服侍的,生下来的全是庶子吧?就在当地娶个老婆,两头大……”
这种事程汶也听说过。
还曾鄙视过这样的人家。
可现在……他不由心中一动。
如果程诺跟着那康家六娘子去了徽县,那他就可以把吴氏送回金陵孝敬婆婆,外面养的则可以带着孩子和他一起在京中生活,那康家六娘子虽然说是商贾出身,可好歹身世清白,吴氏又没有孩子,到时候生了孩子回金陵上谱,没有了嫡子,大家全都一样,也就没有了嫡庶之别。
程汶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越想越觉这件事可行。
他有些兴奋地高声喊了管家进来,让他准备份厚礼送到朝阳门去:“……庆贺韫哥儿百日礼。”
关系到子嗣,是大事。如果能让长房的点了头,这件事可就万无一失了。
那吴氏的父亲毕竟是正四品的官员,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升了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到时候吴氏依靠娘家不承认康家六娘子生的孩子是一桩事,若是说康家六娘子是他们家的妾,妾无私产,把康家六娘子的家业夺到手里一分钱不留给他孙子反而补贴了她娘家可就麻烦了!
这件事怎么也要安排好了,不让那吴氏有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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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百日
程汶拿定了主意,到了八月初八那天,一大早就和吴宝璋去了朝阳门。
程池升了官,又正巧碰到他的长子韫哥儿的百日宴,不仅宋阁老一家来了,程池从前的顶头上司章蕙也来和,工部和都察院的同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随了份子,外院开了五十桌,请了两个戏班子在那里唱戏。内院的女眷只来了平日里有走动的,桐乡袁氏、舒城方氏、镇江廖氏等都来了,三阔的水榭楼下摆了十桌,楼上摆了六桌,对面是戏台,唱得是郭老夫人点得《六郎探母》,的退步里摆着五、六桌马吊,周初瑾的婆婆廖大太太和方萱的母亲方二太太等人都在这边打马吊。
周少瑾进来打了套招呼,吩咐小丫鬟们给来客们重新上水上茶上点心,然后和廖大太太寒暄了几句,这才起身去了前面的水榭。
方二太太望着周少瑾的背影消失门外,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
周氏今天穿了件碧青色素面的褙子,银红色八湘镶着绣了大朵大朵儿木锦花的襕边,面色红润,脚步轻盈,未语先笑,虽然已经生了孩子,却还像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身上有种嫁了人的妇人没有的明快和轻松。
如果当初她能低低头,主动和郭老夫人攀谈,把方萱嫁过来就好了。
或者是不那么急地把方萱嫁过去也好了……方萱是被她宠惯了的,女婿也是个捧在手里长大的,两人到了一个锅里吃饭,谁也不让谁,甚至连家里人都怪上了——女婿觉得父母不应该给他娶个独生女儿,方萱觉得家里人不应该这样草草地把她给嫁了。
想到上次女儿回娘家时憔悴的小脸,方二太太心里就隐隐生痛。
可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
方二太太就有些坐不下去了,寻思着不如找个借口早点离席算了,还可以回家去陪陪女儿。
她想着,就四处张望着寻廖大太太。
要走,怎么也要找个人帮着给主人家打个招呼,不然也太失礼了。廖大太太是周氏姐姐的婆婆,由她出面最好不过了。
廖氏却和一帮妇人围绕在她的媳妇大周氏身边,大周氏怀里还抱着个大红的襁褓……多半就是小周氏的孩子了!
方二太太略一犹豫,还是走了过去。
就听见兵马司的彭太太在那里笑道:“……这孩子长得可真是俊俏。洗三礼、满月的时候我都来看过,那时候还那么一点点,这孩子满了月就是不一样,几天几天,这眉眼都长开了。”
方二太太伸长脖子看一眼。
果真是好相貌。
白白嫩嫩的不说,头发生的乌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多人围着他,他不哭也不吵,四处张望,一看就是个极慧敏的孩子。
方二太太心里翻了翻酸水,还是叫了廖大太太低语起来。
廖大太太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她为什么不舒服,面子上劝了几句,亲自送方二太太出了垂花门。
方二太太道了谢,转身上了轿。
廖大太太正准备往内院去,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油绿色潞绸宝瓶纹,一丝不苟地梳着个圆髻,并戴着两朵绢花的四旬妇人身子直得像杆秤似的,由程家内院的管事碧玉笑盈盈地领着,七、八个丫鬟手捧着大红描金的匣子两人成行地跟在她们身边,往垂花门这边来了。
一看就是哪家体面的婆子来给程家送贺礼来了。
可这谁家的婆子,她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要说江南数得着的官宦人家只有那几家,又你和我结亲着,我和你结着亲,七弯八拐的,怎么也能认识……
廖大太太不动声色地转身就往内院去。
她可不想碰到了和这些人寒暄。
有**份。
碧玉领着四皇子妃的乳娘往前走着,心里却直打鼓。
自从那天四皇子府让出了郑家娘子之后,许大爷亲自去四皇子府道了谢,四太太也派人送了礼去,可不曾想四皇子那边没什么动静,那四皇子妃却突然的客气起来,前两天还送了几筐新上市的秋梨,听商嬷嬷说,这是贡品,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
今天韫大爷的百日礼,又让自己的乳娘送这些东西来。
常言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准没有好事。
这四皇子妃到底要干什么呢?
四爷不过是个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四皇子若是有什么事,大可去杏林胡同还礼,求大老爷才是……
她照着周少瑾的吩咐,进了垂花门直接走了旁边的夹巷,去了西路的正院。
商嬷嬷正在那里等。
她笑吟吟地上前和四皇子妃的乳娘客气着,挽了四皇子妃的乳娘去旁边的暖阁喝茶,吩咐春晚清点礼单,吉祥帮着招待那些捧着礼品的丫鬟,吩咐外院的管事打赏跟过来的车夫和随车的粗使婆子。
屋子里笑语不断,很是热闹,倒也贴合今日的气氛。
不一会,在水榭那边溜达了一圈子周少瑾过来了。
商嬷嬷带着四皇子妃的乳娘去了厅堂。
行过礼,说明了来意,周少瑾让人赏了四皇子妃的乳娘,并遗憾地道:“这都是谣言害死人——我想着四皇子妃是皇家媳妇,天下底最尊贵不过的人了,又是小孩子的生辰,哪里就敢惊动。不曾想四皇子妃却还惦记着,还特意派人送了礼过来,想想我这心里就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今日嬷嬷既然是代四皇子妃过来的,等同四皇子妃亲临,不仅要在我这里喝几杯酒再走,等会就随我去水榭那边和亲戚朋友一起坐坐才能走。”
四皇子妃的乳娘听了忙笑着摆手:“哪里敢当太太这样的抬举。不管怎么说,我横竖是个下人,怎么能和府上的亲戚朋友坐在一起?而且出门前皇子妃也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别以为自己是四皇府出来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丢了她的脸。太太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实在是不敢当。”
周少瑾也不勉强,待春晚收了礼单,吩咐商嬷嬷好生招待她,就一溜烟地去了前院的书院。
程泾和宋景然在书院里下棋,章蕙朝程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书房,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站定。
“宋老太爷的病怎样了?”章蕙低声道,“听说宋家大公子的婚期提前到了八月二十四?”
程池看了章蕙一点,道:“前几天宋夫人过来和拙荆说过这件事。”
如果宋老太爷病逝,宋阁老就得丁忧,他问过周少瑾,记不记得宋老太爷什么时候去的,周少瑾茫然地摇头,说不记得宋阁老什么丁忧了。
程池猜着宋景然要么守制一完就被皇上召回了京城,要么就是被夺情。
如果是后者自然好说,如果是前者,就算是短短的二十七个月,他们也得做些准备才是,毕竟前世杨寿山没有被贬为庶民,曲源没有这么早被弹劾,他没有去普陀山敬佛,没有遇到宋老太爷……今生的改变太多,早已不能依赖周少瑾的记力。
章蕙道:“不知道内阁会朝推谁入阁?”
程池笑道:“到时候再说吧!不是还没有到这一天吗?我想宋阁老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听着就行了。”
章惠欲言又止。
程池佯装没有看见。
若是让章惠上去了,万一宋景然回乡守致,皇上又召了他回来,谁下来好呢?
程池决定袖手旁观。
反正不管宋景然安排谁接他的手,因为大哥已是阁老,怎么也轮不上他,他还不如保持中立,不管是谁拜相入阁都不能轻易得罪他。
章蕙很是失望。
怀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目光朝着东厢房瞥了瞥。
程池会意,和章蕙应酬了几句,就借口要去官房转了个弯,进了东边的厢房。
周少瑾正在等他。
看见他就跑了过去,忍不住抱住了程池的腰。
程池低声地笑,亲了亲她的面颊,这才温和地道:“你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少瑾点头,舍不得放手,就这样依在程池的怀里把四皇子派了人来给韫哥儿祝寿的事告诉了程池。
程池笑道:“四皇子可比你知道的有野心多了,不仅我,翰林院里这两年大出风头的几位庶吉士,户部的左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这两年他可是结交了不少人。”
周少瑾听着有些不安起来,道:“我想着皇子不可结交朝臣,今天又有庐江李家、桐乡袁家他们这些人在场,就没敢声张,让商嬷嬷从垂花门旁的夹巷把人带了进来,还让商嬷嬷在花园里的退步招待来送礼的人……四皇子要笼络人心,偏偏我没让那些人出面,这样会不会得罪了四皇子?他可是以后的皇上!”
“傻丫头!”程池见她不安,索性宠溺地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赞扬道,“他现在还不是皇上呢?你不用怕他。就算他哪天做了皇上,可你看他对程家做得这些事……凭什么让我敬重他?凭什么他作践程家……”
周少瑾听得胆战心惊,却又觉得程池就是这样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合情合理。
她问程池:“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帮太子治病吗?或者是想办法去做了东宫的属臣,随时知道他的动静……”但好像程池不是这样的人。
他如果想知道什么,估计会直接问,而不是迂回曲折地在这里算计那算计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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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亲密(给大的0303的加更)
readx;程池可能一点也没有让周少瑾“失望”。
他笑着捋了捋她的头发,低声道:“皇上不止太子和四皇子两个儿子吧?”
周少瑾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程池淡淡地道,“从前没有你和韫哥儿,我和他玩玩也没什么。可现在我拖家带口的,任何可能会伤害你们的事我都不会让它任意滋生。太子和皇长孙都会病逝,而四皇子登基后会谋害程家,与其这样,还不如另捧个皇子出来继位,何况费那么多的精力去给皇太子和皇长孙治病……”
“这,这能行吗?”周少瑾虽然隐隐感觉到了程池的打算,可亲耳听见程池这么说,心里还是满是不安,“四皇子,可是命定的真龙天子……”
“若真有‘命定’这种说法,又何来的‘成王败寇’之说?”程池不以为然,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和孩子周全的。”
周少瑾却想着自己前世那十年安稳清静却也如死水般让人窒息的日子,她不由把头靠在了程池的怀里,听着程池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柔柔地道:“你去哪里,我自然就去哪里。就算是死,碧落黄泉,我也会跟着你。你只要安排好韫哥儿就行。他年纪还小,总要见识见识这世间的风景才不算来这世上走了遭……”
她平静而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程池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
他吻着周少瑾的额头,笑道:“我还准备和你白头到老呢!你可不能说这些丧气话。”
周少瑾仰头望着他,抿了嘴笑。
那笑容,如三月里的春风般让人迷醉。
程池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和她唇齿缠绵起来。
屋里昏沉不明的光线就浮动着暧,昧的味道。
周少瑾有些羞赧地闭上了眼睛,手紧紧地环住了程池的腰,沉醉在他柔情蜜意中。
直到清风隔着门扇低声地道:“四爷,章大人出来了。”
程池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那细柔甜糯如蜜糖般红唇,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晚上等我回去。”
言语音透露出来味道让这些日子雨露不断地周少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又止不住地羞红起来。火辣辣地。心里却像被春水浸泡了似的,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只知道涩涩地轻声应“嗯”。
程池就忍不住摸了摸周少瑾的脸。
从前他觉得周少瑾的性子太柔顺。容易被人欺负。可现在他却觉得周少瑾的性子可真好,什么都顺着他,什么都依着他,他想怎样就怎样。让他看看到她就想抱抱她,生怕她哪里不如意又不跟自己说。受了委屈,甚至是有时候想想那个人,心里都柔得能滴下水来。
“今天家里的客人太多了。”他亲了亲周少瑾鬓角,“我也没有想到。但客人都上了门。也不好把别人赶回去。等韫哥儿周岁的时候,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只请家里的人好了。免得你累得连好好地吃顿饭都没空。今天就忍忍,晚上回去了我给你泡脚。”
怎么能让四郎给她泡脚呢?
周少瑾脸红得更厉害了。而从程池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宠溺又像潮水在她的心间荡漾。
她瞬息也不愿意离开程池,抱着他的腰舍不得放。
程池感觉到她的留恋,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也就顺着她的心意由她抱着自己。
清风久等不到程池出来,急了起来,隔着门扇再次低声道:“四爷,章大人在找你!”
周少瑾不好意思,忙放开了程池,悄声道:“我先回去。你少喝点酒。酒太伤身了。”
程池哪里能立刻就放手。踌躇间低头看见她红润的唇,抑制不住地俯身吻了上去,轻笑道:“我少喝点酒,你拿什么奖赏我?”
“咦?!”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程池又说了一遍:“你让我少喝点酒我就少喝点酒,总不能什么奖赏也没有吧?要不然下次我怎么记得你的叮嘱!”
四郎,在向她撒娇哦!
意识到这一点,周少瑾整个人都傻了,心尖却酥酥麻麻的,有点疼,又有点骄傲,还有点喜悦。
她不禁道:“那你说怎么办?”从来没和人调过情的小丫头一本正经地冥思苦想,“要不我给你绣个新扇套?或者是给缝件衣裳?”
“这些自有针钱房的人做?”程池笑道,“这样的奖赏没诚意!”
也是哦!
周少瑾满心都是程池地望着他,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程池想了想,正色地道:“那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我想怎样就怎样……”
周少瑾松了口气。
她本来就事事都依顺着程池,自然是他说怎样就怎样了。
“好!”她高兴答应。
程池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后光芒,又抱了抱周少瑾,快步出了厢房。
周少瑾却若有所思。
难道她说错了什么吗?
怎么四郎眼底有得逞能的光芒闪过。
周少瑾歪着脑袋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原因。
等到晚上程池回来,两人梳洗一番后在被子里颠鸾倒凤之时,程池靠坐在床头扶着周少瑾的腰肢要她骑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周少瑾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她脸烧得眼泪都落了下来,手抵在程池的胸膛上直摇头:“我不行……我不会……痛……”
程池却耐心哄着她:“你答应了我的……我告诉你……不痛,不痛……你试试就知道了……”
可这也太荒唐了。
周少瑾隐隐有种感觉。
照这样下去,他们只怕离白日暄淫也不会远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
她心情紧张。
程池一直耐心地哄着她。
周少瑾最怕程池这样哄着她了。
只要他一这样哄着她,她多半什么荒唐的事也会答应的。
周少瑾索性把眼一闭,随他去了……结果是第二天一大早日上三竿她在韫哥儿的哭闹声中醒了过来。
感觉到已空了的乳,房。她都没脸见儿子,好不容易梳洗干净了出去,韫哥儿满脸是泪地朝她扑了过来。
周少瑾愧疚地抱住了儿子。
韫哥儿趴在周少瑾哭得更厉害了。
周少瑾满心歉意,抱着韫哥儿先去给郭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坐着软轿去了东路的客房。
李氏带着四岁的初瑾和只有十个月的周宗瑾昨天早上赶了过来,热闹了一天过后,母子三人沉沉地睡着了。周少瑾去的时候都还没有起来。
李嬷嬷是李氏身边的老人。听说周少瑾过来了忙迎上前去。
吉祥扶了周少瑾了软轿,韫哥儿却扒在母亲的身上不下来。
周少瑾心痛他刚才哭得伤心,就顺着他的意思抱着他下了轿。
韫哥儿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李嬷嬷看着韫哥儿那精致漂亮的模样儿稀罕得不得了。上前给周少瑾请了安,望着韫哥儿笑道:“这是大爷吧?长得可真漂亮!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说着朝他伸出手,“韫大爷,我是你外祖母身边的嬷嬷。让我嬷嬷抱抱可好?”
韫哥儿才刚满一百天,应该是什么也不懂的时候。他却像听懂了话似的,扭着身子钻在母亲的怀里看也不看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不敢相信,对周少瑾道:“二姑奶奶,韫大爷这样。难道已尼开始认识人吗?”
周少瑾也不敢肯定,笑道:“怕是因为熟悉了我身上的味道,脾气又大。谁也不让抱吧!”
“可就算是这样,韫大爷也太聪明了些!”李嬷嬷道。“我不知道见过多少孩五,像韫哥儿这样才刚刚百日的孩子就知道谁是谁了,还是第一次看见。”
“真的吗?”别人夸她和四郎的儿子聪明,周少瑾笑着嘴都要合不扰了。
屋子的李氏听到动静高声道:“是谁在外面?”
“是二姑奶奶!”李氏答着,忙撩了帘子请周少瑾母子进去。
李氏已经起床了,梳着个纂儿正坐在床上喝蜂蜜水。
周少瑾进门她就迎了过来,一面笑着对周少瑾道着“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一面伸了手去抱韫哥儿。
韫哥儿又像刚才那样,扭着头扑到了周少瑾的怀里。
李嬷嬷就笑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李氏又惊又喜,道:“没想到我们韫哥儿这么聪慧,以后肯定能当状元。”
周少瑾呵呵地笑。
两人分左右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平时这个时候韫哥儿都吵着要走动,此时却乖巧地依在周少瑾的怀里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周少瑾就和李氏叙起话来:“父亲的身体可还好?您这一路上可还太平?您怎么昨天早上才赶过来?我还以为您来不成了?幼瑾和宗瑾呢?还在睡觉。”
“老爷的身子骨向来都很硬郎。”李氏道,笑容变得有点苦涩:“这件事都怪我。老爷让我早几天过来,我又怕老爷身边没个人照顾,就迟了几天。谁知道半路上车轴却坏了,好不容易修好了,差点被驿道上那些传信的小吏给撞了,宗瑾吓得哇哇大哭,怎么也哄不好。我这孩子撞见了什么不好的,就先找了间禅寺住下,给宗瑾找了个大夫,开了几副安神药,这不赶过来就晚了!”
周少瑾忙道:“那宗瑾好些了没有?宗瑾不舒服可是大事,您应该在路上我休息几天的!”
周宗瑾可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李氏忙笑道:“好了,好了!早就好了!不然昨天一大早还赶不过来。”
昨天太忙,周少瑾也没有来得及和李氏好好地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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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亲人
周少瑾就和李氏说起家常来,说到幼瑾和宗瑾的趣事,李氏脸都笑开了花。见父亲和李氏生活得这样美满,周少瑾也替他们高兴。
不一会儿,幼瑾和宗瑾醒了。
乳娘们把两人收拾好了就带出来见周少瑾。
宗瑾没有见过周少瑾,幼瑾虽然见过周少瑾,那时候年纪却小,早已记不得了。
两个孩子好奇地望着周少瑾,由各自的乳娘带着给周少瑾磕头。
周少瑾给周宗瑾的见面礼是挂着长命锁的金项圈,给周幼瑾的是镶百宝的缨络,另外还有文房四宝、琴棋针线,满满地装了一箱笼。
两个孩子道了谢,一左一右地站在李氏的身边,看着很是乖巧,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直往韫哥儿身上瞧。
周少瑾看着抿了嘴笑,指了两个孩子对韫哥儿道:“这是舅舅,这是小姨。”又对两个孩子道,“等他大一些了,我就让他给你们磕头。”
周宗瑾不好意思地把脸躲到了李氏的怀里,周幼瑾却道:“那我们也要给见面礼吗?我舅舅上次来家给我一串小黄鱼,大家都说好看,到倒时候给他做见面礼可以吗?”最后一句,却是仰了头问李氏。
李氏很是欣慰,笑盈盈地摸着周幼瑾的头,连声夸她,并道:“你可是长辈,以后和韫哥儿在一起要照顾他,知道了吗?”
周幼瑾乖乖点头,上前去拉韫哥儿的手,道:“我乳娘给我做了桂花糖,我们去吃桂花糖好不?”
韫哥儿扭着身子不肯让她牵扯自己的手。
周幼瑾有点伤心。
周少瑾却稀罕得不得了,柔声对周幼瑾道:“韫哥儿现在还不会吃东西,等他长大了就能吃你的桂花糖了。”说完,笑着对李氏道,“那时候幼瑾不说话,我和姐姐好担心她,没想到她现在不仅吐词清楚,而且落落大方不怕生,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李氏闻言高兴极了,笑道:“这也是老爷教导得好——老爷让雇了两个人,每天都对着幼瑾说话,幼瑾慢慢地也开始说起话来。”
两人说着,有小丫鬟跑了进来,道:“榆树胡同的廖大奶奶过来了。”
想必是来探望李氏的。
周少瑾忙道:“快请!”和李氏去迎周初瑾。
谁知道韫哥儿却搂着周少瑾的脖子不放,乳母过来要抱他,他就放开了嗓子哭,震得人脑门心都是痛的。
周少瑾只好对满脸歉意望着她的李氏笑道:“没事,我抱着他就行了。”
李氏见韫哥儿实在是伤心,心疼不己,也就不去勉强周少瑾了,只说若觉得沉,她来帮着抱韫哥儿好了。
周少瑾笑着道了谢。
韫哥儿见没人过来抱他了,很快就不哭了。
周少瑾见他眼角挂着的大大泪珠,忍不住亲了儿子一下,低笑着说了句“大坏蛋”。
韫哥儿望着她傻笑。
周少瑾败下阵来。
周初瑾不仅带大量的礼品,还带了已三岁的官哥。
官哥儿和周幼瑾立刻就玩到了一块,跟在周幼瑾身后“小姨”、“小姨”的喊,急得周宗瑾在乳娘怀里直蹦。
周少瑾等人看着大笑不已。
周初瑾就说起廖绍棠来:“……等过了中秋节,就不去翰林院了。他要准备明年下场。这两年承蒙程大人照顾,我准备等会去给郭老夫人道个谢,也把这件事告诉她老人家。”
周少瑾笑着点头应“是”,道:“我这里还有几锭好墨,是四爷收藏的,等会找了给你,姐夫下场的时候用。”
科考对字的要求很高,有好墨,字都写得比平常要好看。何况是程池收藏的。
周初瑾没有和妹妹客气。
三个人说了会话,一起去给郭老夫人问安。
郭老夫人看着满屋的小孩子,个顶个的漂亮,脸上笑眯眯的,忙让丫鬟拿了零食给幼瑾他们吃,留李氏在家里多住几天,并约了过两天去大相国寺、白云观礼佛,吃斋菜。
一时间汀香院里笑语盈盈。
程池站在汀香院的门口听着里面的笑声,眼角眉梢泛起淡淡笑意,吩咐小厮不要惊动郭老夫人,回了书房。
怀山沉默着把一大叠纸放在了程池的面前,道:“二皇子才疏学浅、三皇子心胸狭窄,五皇子胆小如鼠,七皇子行事倒颇为沉重,却有些眼高手低……还不如四皇子呢!”
程池“嗤”了一声,道:“我又不是皇上,这又不是我的天下!”
言下之意,他要的是四皇子败落,至于谁做皇帝,与他没有关系!
怀山欲言又止。
程池索性道:“太太知道这件事。”
怀山只好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
程池开始看他让霍华亭调查到的几位皇子的消息。
怀山又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怪异地道:“四爷,四皇子府的石宽石大人想请您明天晚上到他家里吃饭。”
程池想了想,道:“之前又是让戏伶又是给韫哥儿的百日礼送恭贺,这次恐怕是要上主菜了,怀山,你去跟来人说,我明天一准到。”
怀山躬身出书房。
程池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了霍东亭送来的东西,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才把东西收拾在了书柜后面的暗格里,去了汀香院。
听说他过来,郭老夫人、李氏都喜出望外,好在屋里没有别人,除了周初瑾之外,不是孩子就是长辈,周初瑾去了西边的书案,程池进来给母亲和岳母行了礼,赏了自己的小姨子和小舅子一人一串白玉十八子的佛珠,问候岳父的身体情况之后就退了下去。
周少瑾等人在汀香院用晚膳。
程池一个人在正房里用晚膳。
周少瑾心里就没有踏实过。
一会儿想着程池一个吃饭,会不会觉得独单胡乱地吃一口饭完事;一会儿想着程池每天晚上回来都要看一会书的;也不知道清风给程池点支佳楠香的时候有没有在香盘里倒点水除那烟熏味;一会儿想明天程池沐休,宋老太爷那边已经卧病不起了,宋夫人想把宋木的亲事再向前提一提,准备明天来商量她,不知道程池有没有事,宋夫人过来,他会不会觉得无聊……她好不容易等到晚膳散了,抱着韫哥儿就回了屋。
程池穿了件月白色淞江三梭细布,正依在床头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英俊的面容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柔和,温文雅致。
周少瑾看得有点呆。
程池“扑哧”一声笑,丢下书伸把韫哥儿抱在了怀里,笑道:“韫哥儿今天乖吗?”
儿子从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偏偏三个月一过,他明显地睡得少了,每天都要人抱着他到处走。
周少瑾把孩子给了程池,握着儿子的小手笑道:“我们家韫哥儿真孝顺,知道今天外家的人来,不吵不闹的,听话得不得了。
“是吗?”程池笑着就把儿子放在了床上,坐在床边俯身去逗他。
韫哥儿这些日子最喜欢的就是抓着别人递到他手边的手指头不放,或是抓着碰到了他手的东西不放。
程池就有意把手伸他的手边,等到他去抓的时候又飞快地缩回手指,如此反复好几次,韫哥儿就觉得有些不耐性了。
周少瑾心痛儿子被程池这样逼趣,忙拦了程池:“不过是陪孩子玩,就让着他好了……”
她的音话还没有落,只见韫哥儿再次去抓程池的手指没有抓到,嘴角微扁,“碰”地一声朝着程池的脸就是一脚。
程池猝不及防,被韫哥儿踹了个正着。
夫妻两个都呆了。
踹了人的韫哥儿却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周少瑾忙将韫哥儿抱了起来,一面哄着儿子一面问丈夫:“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里?”
程池摸了摸脸,哈哈地大笑起来。
他生平还没有谁敢踹他的脸,现在到让儿子给踹了。
程池不由道:“没想到这小子的身手这么好,等再大些了随着我习武好了。”
“那七星堂怎么办?”周少瑾立刻紧张地问。
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去做什么七星堂的堂主,干着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勾当。
程池笑着亲了亲周少瑾的粉嫩嫩的面颊,悄声道:“你放心,不过是想让他强身健体罢了。”
周少瑾放下心来。
夫妻一会儿拿着摇铃,一会儿拍着手,半天才把韫哥儿哄好,由乳娘抱着下去洗漱。
程池如释重负地叹道:“这哄孩子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少瑾直笑。
那小厮喘着粗气进来禀道:“四爷,西直门的汶老爷派了小厮过来,说无论如何都请您过去一趟——诺大爷回来了,诺大奶奶和诺大爷起了口角,诺大奶奶要悬梁自尽,如今人已救下来,汶大老爷要把诺大奶奶送回金陵去,想让您过去做个见证,免得吴家的人以为程家欺负了诺大奶奶,还想向您借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护送诺大奶奶南下。”
程池既不是宗长又不是程汶的兄长,凭什么去管这些事!
周少瑾紧紧地抱住程池的胳膊。
程池思忖了片刻,对那小厮道:“这么晚了,既然诺大奶奶已经救活了,让汶老爷派人守着她就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小厮一溜烟地跑去报信去了。
程池就笑问周少瑾:“不想我去?”
“嗯!”周少瑾点头,依在了程池的怀里,低声道,“这种事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不喜欢吴宝璋,可汶老爷要让康六娘做平妻,我心里也不舒服。两边都没有道理。我不想你去管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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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遣返
readx;程池就刮了刮周少瑾的鼻子,笑道:“听你的,我们不去。”
周少瑾眉眼弯弯,娇嗔道:“本来就不应该去。”
程池抱了周少瑾,心里不由感慨。
他的小姑娘终于学会向他说“不”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俩带着韫哥儿去给郭老夫人问安,没想到郭老夫人屋里居然有人。
珍珠低声道:“是袁夫人派过来的管事嬷嬷,说西直门那边的诺大奶奶自缢未成,如今人虽然救了下来,可情绪非常的不好,大哭大闹了半宿,把大老爷和大爷都惊动了,都在西直门那边劝汶大老爷,大老爷还是让随从赶回杏林胡同拿了件衣裳匆匆忙忙梳洗了一番就上了朝。”
程池皱了皱眉,笑着对周少瑾道:“难怪别人都说妻好一半福。”
竟然当着郭老夫人屋里服侍的说这些。
周少瑾面色绯红,可也不能否定心里是甜滋滋的。
那边沉香却忙去禀了郭老夫人。
不一会,杏林胡同那边管事的嬷嬷就从屋里出来了,曲膝给周少瑾和程池行礼问好,由沉香领着退了下去。
珍珠撩了帘子。
周少瑾抱着韫哥儿跟在程池的身后进了屋。
因刚起来,屋里的窗棂都打开了在透气,微冷的空气清新自然,让人闻了精神一振。
郭老夫人却忙吩咐珍珠:“快把窗棂关上,韫哥儿来了。小心别冻着他了。”又朝韫哥儿伸出手来,“乖乖,祖母这里来。”
韫哥儿咧了嘴笑,把郭老夫人的心都笑酥了,忙吩咐珍珠等人:“快,快把前几天大老爷带过来的栗子糕拿过来。”
是程泾在宫里当值皇上赏的,知道老年人吃了好,特意让人送过来的。
周少瑾忙笑道:“娘,韫哥儿还不会吃这些东西呢!”说着。把韫哥儿抱了过去。
“看我这记性!”郭老夫人笑着把韫哥儿抱在了手上,对珍珠道,“那就去给我们的韫哥儿倒碗羊奶来。”
韫哥儿连乳娘的奶都不吃,更何况是羊奶了。
周少瑾不好再拦着郭老夫人,朝程池望去。
程池不动声色,道:“娘。韫哥儿刚刚喂了奶,您这么想起来就喂喂他的,等会他又不吃奶了。您还是先喂点清水给他吧,他今天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喝一滴水。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肯喝水。”
郭老夫人一听来了精神,信心满满地道着:“那是你们不会喂!”然后高声喊珍珠去倒水。
珍珠等人哪敢怠慢。立刻捧了温水过来。
郭老夫人亲手给韫哥儿隔了细布帕子,用银杏叶银勺喂韫哥儿喝水。
韫哥儿尝了半口。把剩下的水往外吐。
老夫人用布老虎哄着韫哥儿喝水,又用勺子上的银杏叶逗韫哥儿玩,可不管怎样,韫哥儿就是不喝水,就算是偶尔喂进去一口,他立刻也给吐出来。
郭老夫人给他擦着口水,笑吟吟地对程池道:“你说他怎么这么聪明。知道这是水,没有味道。不喜欢喝!”
程池无语,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去衙门。
周少瑾送了程池出门。
程池悄声道:“孩子不能给娘带了。想当初,我们要是敢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就等着挨戒尺吧!你看娘待韫哥儿?什么都好。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养成纨绔子弟。孩子的事,还是你多费心,尽量自己带着。等他三岁,我来给他启蒙。”
由他亲自带着。
周少瑾觉得程池有点小题大做了。
小儿子大孙子,都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孩子现在还小,宠着惯着点不要紧,只要规矩不忘就行了。
但程池交待下来了,她以后多陪孩子玩就是了。
周少瑾顺从地应“是”,看着程池上了轿子,这才回了汀香院。
屋里,郭老夫人还在耐心地喂韫哥儿喝水,韫哥儿却发起了脾气,一把将郭老夫人手里端着的碗给打翻了,水洒了一炕。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板着脸喊了声“韫哥儿”。
韫哥儿好像知道自己惹母亲生气了,小嘴一瘪,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郭老夫人忙道:“孩子不懂事,打翻了个碗有什么大不了的,也犯得着你这样吓唬孩子。”然后又转身轻轻地拍着韫哥儿温声地哄着他,“我们韫哥儿是男子汉,不哭,不哭。祖母给给你买糖吃。”说完,可能想到韫哥儿还不能吃糖,又道,“等韫哥儿长大了,祖母给你买好多好东西。”
韫哥儿虽然年纪小,也能感觉到大人们的情绪。
知道此刻周少瑾在生气,他就趴在郭老夫人的肩头大声地哭着。
郭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乖乖,乖乖”地哄了半晌,并道:“不喝水就不喝水,我韫哥儿想喝的时候再喝。”
周少瑾看着,陡然间觉得程池的话也不无道理。
等把韫哥儿哄好了,郭老夫人出了一身的汗,韫哥儿又蹬着小腿要出去。周少瑾索性把孩子裹厚实了交给了乳娘,自己服侍着郭老夫人换了身衣裳。
郭老夫人不由感慨:“老了,老了!想当初四郎那会儿,我一抱就抱一整天也没觉得累。不服老可不成了!”
周少瑾笑道:“是韫哥儿太皮了,哪有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就在家里呆不住的。”
“他聪明嘛!”郭老夫人为孙子找着借口,由丫鬟搀扶着上了临窗的大炕,接过周少瑾捧的茶喝了两口,道,“你们汶从兄那里出了事你们可知道?”
“知道。”周少瑾把昨天晚上程汶派人来找程池的事告诉了郭老夫人,但怕郭老夫人以为她怂恿着程池不帮助兄弟。没有把自己阻拦程池的事告诉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听了点头,道:“你们不去是对的。那吴氏虽然有错,汶侄儿的做法也不对,我们不能助纣为虐,搞什么平妻,让人笑掉了大牙。”
周少瑾松了口气,笑着应“是”。
有丫鬟进来禀道:“大太太过来了。”
想必是为了程汶家里的事。
郭老夫人说了声请,小丫鬟带着袁氏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还是压根就没有睡,袁氏神色憔悴而又疲惫。
上前给郭老夫人行了礼之后。周少瑾让小丫鬟端了锦杌给袁氏,客气地问她用没有用过早膳?厨房里还炖着半只乌骨鸡,要不要用乌骨鸡汤下碗面给她。
袁氏可能是真的累了,居然客气地对周少瑾说了句“那就麻烦弟妹了”。
周少瑾吩咐下去。
回到宴息室的时候就听见袁氏对郭老夫人道:“……汶大老爷已经铁了心。我怎么劝也没能劝住。来的时候他的随从正和几个婆子帮诺侄媳妇打包行李,说是明天一早就送诺侄媳妇回金陵去孝敬汶大太太!”
“胡闹!”郭老夫人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厉声道。“他这是哪门子的公公,居然让随从和婆子动儿媳妇的东西,传出去了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也这么说来着。”袁氏无奈地道,“可他要能听进去才行。他现在一门心思地要把诺侄媳妇弄走,给外面的那位挪地方。可看他这样,我也发下话来。他若是这样,从今以后他们家里的事我都不管了。让他自己看着办。他听我这么说就有点反悔的意思。我担心他我行我素起来大家撕破脸,就佯装生气的样子来了您这里。”说完,她抚着胸口道,“也不是佯装的,我被他们气都气饱了。”
郭老夫人显然也很反感程汶的做法,对袁氏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只是要记住了。他虽然姓程,可我们已经和九如巷分家了。他要是不顾着我们程家的脸面,我也不会顾着他的脸面的。”
袁氏听着精神一振。
到了晚间,程劭过来了,问程汶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今天下衙的时候遇到了顺天府尹,他怎么告诉我说程汶要给诺哥儿娶个平妻,还到官衙里去写了文书画了押,要请那顺天府尹去喝喜酒。”
大家之前听程汶说起来还以为他只是不满现状的抱怨,谁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干,就更不要说去和程劭说什么了。
这下子程劭找到了门上,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程劭。
程劭在周少瑾心目中是个温柔宽和之人,没想到程劭发起脾气来这么厉害。
她抱着韫哥儿躲到了自己屋里。
不一会,程池也回来了。
知道程劭在汀香院,还在发脾气,程池苦笑着对周少瑾:“我二叔父这个人,就是性子太直率,最见不得这魑魅魍魉的事……”
周少瑾听得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道:“四郎,您看,二叔父被杀,会不会与他的性子有关?比如说,四皇子害死了皇上……”
程池大笑,把她抱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这小人,怎么能生得这样的百伶百俐的!”
周少瑾不解地望着程池子,又换来了程池的一阵大笑。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这些话跟我说说就行了,别往外乱说,杀兄也好弑父也好,毕竟是以后的事。说得太早了,别人只会拿你当疯子;说得太晚了,祸起萧墙,危及社稷,又会心怀内疚。”
周少瑾点头。
两去了郭老夫人现在住的汀香院。
远远,他们就看见程劭在院子里打着转儿。
亲们,今天的更新。
明天要做个检查,也只能一更,更新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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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天算
周少瑾和程池不由得面面相觑,急步迎了上去行礼。
程劭神色有些凝重,朝着周少瑾点了点,对程池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周少瑾进了屋。
程劭就站在院子的石榴树下问程池:“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和七皇子府的人有接触?”
程池无意隐瞒,点了点头。
程劭道:“前两天自贡那边八百里加急,民夫暴动,死了很多人,皇上震怒,有官员陈条,说这件事与七皇子有关,你把自己的事捋一捋,别牵扯到其中去了。”
程池挑眉:“盐井?七皇子从中在抽成?”
“多半如此。”程劭道,“国库的税赋不能少,那就只能多征,自然会引起民怨。”然后告诫他,“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我瞧皇上的意思,是要借此整顿吏使,你别撞在枪口上了。”
程池突然想到周少瑾所说的前世之事,笑道:“二叔,别人都说您淡泊高远,我看您是漠不关心吧?”
程劭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程池笑道:“我就是觉得有时候有些事明明您一句话的事就能让百姓受惠,您却能一直保持着沉默。若是说是想简在帝心,好像又不全是……”
程劭道:“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你不做,自有别人做。可只要不危害国家根本,我就可以容忍。”
程池道:“那什么是国家根本呢?”
程劭道:“民不聊生。”
程池笑道:“如果国君昏庸算不算呢?”他说着,语气一顿,又道,“或者说是,国君无德呢?”
程劭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道:“这也不与你相干?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程氏的子弟,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全族覆灭。你在外面怎样的翻天覆地我都不管,却不能殃及家族。家族除了你的兄弟手足,还有什么也不懂的孩童。”
程池笑道:“您放心好了,我也有妻儿要照顾。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觉得如果是国君失德,您恐怕没有这么淡定从容吧?”
程劭没有否定,道:“有时候上位之人的无心之举却惹得很多本不应该出现的麻烦。所以国君失德常常是民不聊生的根源。”
“我知道了!”程池淡淡地道,神色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怅然。
或者,他也无意掩饰。
程劭素来知道这个侄儿的本事,看着不由得心中一跳,担心地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池有些犹豫。
程劭就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等他回答。
程池没想到程劭会不依不饶地要等个答案,颇有些无奈地道:“我发现皇太子有心疾,四皇子却知道这件事。”
程劭更糊涂了,道:“这与七皇子有什么关系?”
程池有些意外,道:“您知道皇太子有病?怎么之前一直没有听您说起过。”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程劭道,“皇上没有明说,话里话外却有所暗示。你是想参与到立储中去吗?我觉得你急切了些。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最少十年之内都玉宇清泰,你与其担心之后是谁继位,我看还不如以静制动——只要你能干实事,不管是谁做皇上,总是要用你的。你何必去冒这个险?再说了,你上头还有大郎。要说站队,恐怕他比你要急——做到了他那个份上,又只是个辅阁,一旦储君有异,却是由不得他不站队的。”
程池的心思却被程劭原来知道皇太子有病的事占据,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到站队的问题,他沉吟道:“除了您,您可知道还有谁知道皇太子的病?按律,皇太子有这样的病,是不能继承大宝的……”
程劭暗示他:“可皇太子有个好儿子。”
也就是说,皇上根本就没有指望皇太子继位。
这样也符合帝王之术。
天无二主。
按少瑾所说,皇上的确还有快十年的元寿,到时候太子已经是年过四旬之人,皇长孙则正值青春,皇太子这病最多也就拖个几年,皇长子就可以顺利继位了,甚至于,皇太子若是去了,皇长孙正好继位。也免了父子之间的猜疑。
事实是,皇太子的确于皇上之前病逝了,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皇长孙也于皇上之前病逝了。
程池笑道:“您是对皇上最了解的人了,如果皇太子和皇长孙都于皇上之前殡天,皇上会选谁做储君?”
程劭眼皮跳了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池道:“明天沐休,如果您不过来,我恐怕也会过去找您。七星堂,我想就在我手里终结了算了。可七星堂的这些人怎么办却是个大问题。我原想把一些穷凶极恶的想办法除了,一些不愿意退隐江湖的随他而去,那些金盆洗手的给他们在卫所安排个合适的位置,不愿意去卫所的,也可以安排到各衙门做个捕快什么的。但如果愿意做捕快的,就得背井离乡了,我虽然可以在卷宗上做手脚,让他们的履历看上去没有问题,但乡里乡亲的多半都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七皇子,管着西山大营。
程劭松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不必求七皇子,你把名单给我,我来安排。”
程池笑道:“那好。等过两年我把人员确定下来了,您慢慢地帮着给安排下去。”接着又问起立储的事来,“皇太子的身体就不必说了,皇长孙越过了几位叔叔继位,我并不看好。”
程劭却无意程池多谈。
程池道:“不是我要多管闲事,而是大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以袁家马首是瞻,可在大哥入阁的事上,袁维昌却暗中和申敏之达成了协议,这原本无可厚非,站在袁维昌的角度,他有他的打算和布局,可袁维昌却一点风声也没有漏。我只怕等到大哥非得站队不可的时候,大哥会被那袁维昌坑了。”
程劭虽然对程泾的能力也有所保留,闻言道:“你那时候被二叔祖选中,年纪又太小,你二哥忠厚有余机敏不足,反倒是你大哥强一点,又愿意帮助族人……”
这岂不是矮个子里面选高个子。
程池嗤之以鼻,道:“您为什么不自己上?”
“我太清高,没办法和光同尘。”程劭正色地道,“而且我觉得我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最好,既可以在皇上面前有事没事的时候露个脸,又远离六部三司,让皇上放心。还可以给你们提个醒,免得一脚踏进了泥沼里出来不了。”
这倒是。
有程劭这样的人,对程家诸人的仕途如虎添翼。
“至于说站队的事,”程劭想了又想,道,“我倒觉得,你应该和大纶谈谈——他在詹事府,你倒可以和四皇子走动走动。四皇子曾经在坤宁宫里长大,和皇太子的情份非比寻常。如果皇长孙万一没有办法登基,四皇子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最终皇长孙登基,四皇子的一个富贵王爷是跑不了的。”
程池听着,点如漆墨的眸子骤然间变得更深幽。
他道:“您看好四皇子?”
程劭大有深意地看了程池一眼,道:“你不也看好他?不然韫哥儿百日礼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来送礼?”
程池这才心中猛跳起来。
他长长地吸了几口气,好半晌心情才恢复了平静。
程劭却觉得今天两人已谈得太深了,道:“你大哥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提醒他的。”随后转移了话题,“廖绍棠回乡应试,临行前我曾送给了他几卷时文,也不知道他考得怎样了?”
程池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再拘泥着在皇储的话题上打转了,笑道:“他走之前曾来向我辞别,我也跟他叮嘱了几句,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给我们报个信。”
程劭道:“他的文章功底还不错,廖家也不是白丁,想必有所准备。”
程池道:“如果他这次能榜上有名,我建议他明年一起和嘉善下场。一个人是考,两个人也是考。有您帮着捉题,总比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要好。”
程劭笑了起来,道:“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要是下一科考,我还不得一样得给他捉题。你倒会使唤人!”
两人说着,正屋的帘子一撩,沉香走了出来,知道程池和程劭在说话,并不上前,而是远远地站在庑廊高声地道:“二老太爷,四老爷,老夫人问您们的话说完了没有,若是说完了,就进屋来喝茶。她老人家想等会让人去接了阿宝少爷和阿仁少爷过来,明天大家一起吃饭。”
“好啊!”程劭知道自己年纪大了,阿宝和阿仁以后还是要程泾他们照顾,他们彼此间走动的越勤,关系就越好,感情也就越深,“我看明天应该天气不错,我们不如去刹什海那边划船吧?”
如果以郭老夫人的名义去刹什海划船,周少瑾就得安排相关的事宜。
程池道:“我看就在家里划船好了。我岳母和小姨子、小舅子也在,小孩子太多了,去刹什海怕是照顾不过来。”
“也好。”程劭笑道,“我来给几个孩子做幅图。”
他的书画都堪称一绝,又得了皇上的推崇,也算是一画难求了。
程池却若有所思地道:“把顾大纶也叫过来。”
程劭击掌,道:“不错,不错,索性把袁姑爷和彭姑爷也一并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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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家宴(给书之灵契的加更)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能子孙绕膝,郭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周少瑾却忙得脚不沾地——下贴子,定菜单,派人去打扫水榭,开了库房拿了宴客的碗碟牙箸,又因要去水榭那边划船,还得调了会凫水的丫鬟婆子进来服侍。
程池就悄悄地跟周少瑾道:“我来帮你下帖子,定菜单。”其他的事都要吩咐管事的婆子,他不好代劳。
“那怎么能行?”周少瑾红了脸,“我之前也看娘做过,知道怎么做的。”
“我知道你能行。”程池笑着摸了摸周少瑾的头,“只是这事决定的太突然了,时间有些紧。”他说着,提笔写了几个字在宣纸上,道:“你看我这字写得怎样?”
柔若垂柳,秀丽婉约。
周少瑾讶然。
这分明是她的字体!
程池笑道:“这下相信我能帮你写请帖了吧?”
“池舅舅!”周少瑾扑到了程池的怀里。
程池就咬着她的耳朵道:“是不是想我了?”
或者是因为在周少瑾的心里,程池永远是那个庇护她、照顾她、把她放在心上的池舅舅,她偶尔会情不自禁地像从前那样喊程池为“池舅舅”,特别是床第之间她心神恍惚之时,特别容易娇怯怯地胡言乱语。
周少瑾的脸一下子通红,落荒而逃。
程池哈哈大笑,用周少瑾的笔迹帮她下了帖子,定了菜单,然后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郭老夫人正在逗韫哥儿玩,看见程池进来,忙道:“你看,你看,我们韫哥儿的脑袋可以竖起来了。”
程池循声望过去。
韫哥儿正趴在临窗大炕上的一块富贵花开的漳绒垫子上,郭老夫人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在他面前摇,他就努力地抬起头来用手去抓那拨浪鼓。
孩子两个多月的时候程池才回来,那个时候韫哥儿已经被人托着脖子竖在肩上到处走动了。他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区别。
郭老夫人就嗔道:“孩子满了百日头才能抬起来,可也只是勉强地能抬起来罢了。你看我们家韫哥儿,二个月就能抬头,满了百日这头都能竖起来了,还知道抓拨浪鼓,这孩子养得可真好。”然后想到怀了韫哥儿的周少瑾,叹道,“我之前就怕她生下来的孩子像小猫似的难养,谁知道她个子虽小,生出来的孩子却一点也不小,还养得这样壮实,可见怀韫哥儿的时候是吃了苦的,你以后可要待她好一点。”
“好!”程池笑着应诺,并不多说,接过郭老夫人手中的拨浪鼓逗着韫哥儿。
谁知道韫哥儿抓了半天没有抓拨浪鼓,居然生气了,也不抬头了,也不要拨浪鼓了,小脸趴在漳绒垫子上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抠着漳绒垫子上红色的小花起来。
程池逗了他半天,他就是不理。他开始还以为韫哥儿是累着了,后来见到韫哥儿乖乖地趴在那里没有动静,就想把韫哥儿抱起来,放下拨浪鼓,这才发现韫哥儿在抠小花玩。
他有些哭笑不得,把韫哥儿抱了起来,用平常韫哥儿最喜欢的姿势把韫哥儿竖在了肩头,韫哥儿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程池莫名其妙。
郭老夫人急了,冲着程池就道:“你把他怎样了?刚才还好好的,玩得高高兴兴的,你干什么了?”
程池真是满头大汗。
他长这么大,郭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责问他。
程池想了想,道:“他可能是怪我把他给抱了起来。”接着把韫哥儿刚才在抠小花的事告诉了郭老夫人。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郭老夫人已经一把将韫哥儿从他怀里抱着,溺爱地宠着韫哥儿道:“都是你爹爹不好,我们韫哥儿玩得好好的,他偏偏来捣乱。我们不理他。我们韫哥儿是不是要抠小花啊?没事,没事,祖母这就让我们韫哥儿抠小花去。”说着,又照着的原样把韫哥儿放在了漳绒垫子上。
韫哥儿却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放在漳绒垫子也哭。
郭老夫人就抱着韫哥儿在地上走来走去的,一面走,还一面道:“我们韫哥儿不哭了,再哭,要哭坏眼睛了。韫哥儿想干什么啊?是不是要花花啊?”说着,就打开了镜头台的镜奁看了看,没有看见合适的,眼睛朝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一扫,指了沉香道:“去找几朵你们没有戴过的绢花过来。”
程池立刻意识到了郭老夫人要干什么,不由喊了一声“娘”。但没等他开口说话,郭老夫人已不悦地道:“你们小时候哪一个不是我带大的?三个儿子三个进士。你们谁长歪了?再说了,他还小,不懂事,你们就得教到他懂事才行,一味的板着脸了训斥他,惹得他胆战心惊、哭哭啼啼的那就是教子?”
说话间,沉香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内室拿了几朵还没有戴过的新绢花进来。
郭老夫人就挑了朵大红色的石榴花在韫哥儿面前晃动:“韫哥儿,看,石榴花,好看不好看?我们韫哥儿拿了留着以后给媳妇戴好不好?”
韫哥儿就睁大了眼睛望着郭老夫人手中的石榴花,好像要看清楚这花到底是什么似的,半晌才伸出手来戳了戳那花瓣,然后才小手一伸,把花抓在了手中。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又拿了朵鹅黄色的月季花。
韫哥儿伸出另一只手抓在了掌心。
郭老夫人看着有趣,又拿了朵紫色的丁香花。
韫哥儿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却没有理会。
“哎哟哟!”郭老夫人看着乐得不行,对程池道,“他还知道喜欢什么花。”
应该是只要颜色鲜艳的东西吧?
程池在心里嘀咕着,看见母亲兴奋的神色,话到了嘴最终还是聪明地咽了下去,决定不在孩子的问题上和母亲有什么冲突——自他被定为七星堂的堂主之后,母亲就很少这样高兴了。
他原来准备他来带韫哥儿的,这样母亲没有事了,肯定会过问明天宴请的事,就可以帮帮少瑾了,现在看来,他还是去看看宴请的事准备得怎样好了!
程池陪着郭老夫人说了几句话,郭老夫人就赶了程池走:“你去帮少瑾去吧!韫哥儿今天晚上跟我睡。他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跟着母亲,这样长大会胆小怯弱的……”
前一刻钟母亲还说韫哥儿太小,后一刻钟韫哥儿就大了,要学着离开母亲生活了。
程池生平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孩子一过三岁就给孩子启蒙,亲自带在身边,不能让韫哥儿长于妇人之手!
程池再一次下定决心,去了周少瑾示下的抱厦。
周少瑾穿着件粉色方胜暗纹的杭绸褙子,下身是鹅黄色马面裙,乌黑的青丝简简单单地绾了个纂儿,并绾着两朵点翠丁香花,在这秋日日见寒冷的天气里如春花风娇嫩,温婉柔顺的面容又带着几分恬静,没有一点当家主妇气势,却温温柔柔的让人觉得亲近。那些回事的管事娘子和嬷嬷们和她说话的声音神色都温和了三分。
程池微微地笑。
百样的米养百像的人,少瑾虽然柔弱,却未必就怯懦,不过是各人的行事作派不一样罢了。
他欣然地离开了抱厦。
周少瑾回来的有些晚,等洗濑了上床之后就钻到了正在看书的程池的怀里,搂着程池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怦怦怦”有力的心跳,她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四郎,”她轻柔地喊着程池,“我把管事的娘子和婆子打发了之后,春晚告诉我请已经送了出去,菜单子也拟好了……多谢你!我好高兴。”
“真的!”程池很喜欢她这样软若无骨地缠在他身上,他放下手中的书,一面心不在焉地和周少瑾说着话,一面捋了她的头绳,散了她的头发,“我管家的手段也不错吧?”
周少瑾知道他喜欢自己披着头发的样子,只是这样披着头发一来是头发要常洗,二来是早上起来要全部重梳,耽搁时间……可程池喜欢,她就随着他的喜好,抱着他由他散着自己的头发。
“嗯!”她柔柔地道,“你好能干,什么都会!”
程池低声地笑,咬了周少瑾的耳朵,手就顺着那玲珑的曲线而下……
周少瑾有些犹豫。
明天家里有客人,她怕自己起不来……
程池就和她耳语:“今晚只做一次。”
周少瑾红着脸,趴在了他的怀里。
※
翌日,程笙最早一个来。
给郭老夫人问过安之后,程笙的夫婿彭藻跟着程池去了花厅,睿哥儿留在了郭老夫人身边,在炕上爬来爬去,不时拿起一件韫哥儿的玩具递给被乳娘抱坐在炕上的韫哥儿,玩得不亦乐乎。
郭老夫人看着眼睛都笑弯了。
程笙则把周少瑾拉到了一旁,低声道:“你怎么生了孩子越长越漂亮了,我却成了黄脸婆?有什么秘方快拿出来,不然等会二姐和大姐到了小心我们一起对你口诛笔伐!”
“我哪里越长越漂亮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仔细想了想日常的起居,“我每天喝一小盅燕窝算不算?”
“燕窝谁没有喝?”程笙不依,“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周少瑾摇头,笑道:“我除了吃这个就没有吃其他的什么东西了,从前还能早睡早起,有了韫哥儿就跟着他,他什么时候睡我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醒……”
程笙根本不相信。
两人正说着,杏林胡同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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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上门
程泾穿着件宝蓝祥云团花直裰,程许穿的是墨绿色忍冬暗纹杭绸直裰,袁氏大红色遍地金通袖袄,闵葭则穿着玫瑰色宝瓶暗纹的褙子,程泾威严,程许温文,气色都很好,袁氏倦意浓浓,闵葭低沉寡言,都像蒙尘的珠宝,显得黯淡无色。
这样的情景不仅周少瑾、程笙注意到了,就是郭老夫人也注意到了。
老人家大吃一惊,等他们行了礼直起身来语气有些急切地问着程泾:“你媳妇和儿媳妇这是怎么了?”
程泾苦笑,道:“汶从弟六天前把诺哥儿的媳妇送回了金陵,前天则差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程诺要娶那康六娘进门,日子就在了今天……”
他说着,袁氏从衣袖里拿了几张喜帖出来,道:“说这是给您和四叔、二叔、筝儿他们的。”
郭老夫人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道:“四郎和彭姑爷在花厅那边喝茶,大郎和嘉善也过去陪陪客吧!”
程许就看了程泾一眼。
程泾却目不斜视,恭敬地应“是”,退了下去。
程许急步跟上。
郭老夫人亲切地对闵葭道:“你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我让你小婶婶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杏仁露,下去和阿笙吃点心去吧!”
明着就要把男人和小辈们都支出去。
闵葭恭声应诺,和程笙退了下去。
周少瑾隐隐有些不安,见闵葭和程笙退了下去之后,忙道:“娘,我去看看水榭那边准备的怎样了?”
郭老夫人点头。
周少瑾急急地往外走。
可人还没有走出落花罩,就听见身后传来“啪”地一声,郭老夫人厉声道:“你是不是娶了媳妇就老糊涂了!吴氏是死了还是被休了?娶媳妇,程汶不知道礼义廉耻,你也跟着不知道了吗?这种帖子,你看着就应该把送帖子的人给我撵出门去才是,你居然还接着了。接着了不说,还拿到了朝阳门来!你是不是嫌家里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要挑着事儿让大家非议啊!还不给我把这帖子拿去烧了!”
袁氏被骂得狗血淋头。
她没有想到郭老夫人的反应这样激烈,慌慌张张地拿了帖子就要去烧。
沉香等人怎么敢让她动手,忙接了过去。
袁氏喃喃地道了谢,低头给郭老夫人赔着不是:“娘,这件事是我糊涂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先问过您老人家”
“你有事问我做什么?”郭老夫人冷笑,“你嫁进我们家也有三十几年了,也是娶了媳妇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可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我就是想给你体面你也得让我有个说法吧?这些小事你到现在还要我提点你,你让我怎么办?”
袁氏忍不住小声辩道:“吴家不同意吴氏大归,吴氏没有儿子,又被送回了金陵和汶大太太做伴,以后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可那康六娘不一样,据说她十四岁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她的叔叔之所以护着她是因为她太厉害,大家撕破了脸她叔叔只有吃亏的份……”
“所以你怕那康六娘生了儿子得了势?所以你就像个不明事理的无知妇孺般地捧高踩低?”郭老夫人怒目道,“你是堂堂阁老的夫人,三品的诰命,原来还怕得罪个商贾妇人!你要是这么想,你不如让大郎致仕跟着那康家去做生意去——阁老做商贾,那肯定是一本万利的事了。”
袁氏臊得脸色通红,忙道:“娘,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亲戚间越强越是助力……”
“呸!”郭老夫人鄙视袁氏道,“那也要看是什么样助力?那曲源还是高耀的岳父呢!像康家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他们能助你些什么?你要是还这样分不清楚是非,分不清楚轻重,我看这家你也别当了,免得给大郎惹出祸来。趁早让嘉善媳妇来主持中馈!”
“娘!”袁氏脸色煞白。
如果闵葭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她交出管家的权力还可以说是做了祖母,要含饴弄孙,如今闵葭一点影子也没有,正是休养身体想办法怀孩子的时候,她把管家的权力交给闵葭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说别人,只怕闵家的人就会指着她的脊背说她虐待媳妇,闵葭进门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她这个做婆婆从中做梗!
郭老夫人也懒得说她了,正要让她退下去,有小丫鬟隔着帘子来禀,说邱氏带着阿宝和阿仁过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郭老夫人笑着吩咐小丫鬟,却对袁氏敛了笑容道,“你弟媳和侄孙要过来了,你去迎一迎吧!”
袁氏松了口气,忙转身去撩了帘子。
周少瑾、程笙和闵葭都没有走远,正和邱氏见礼,见袁氏笑着迎了出来,如释重负,簇拥袁氏和邱氏进了屋。
可这件事并没有完。
等用了午膳,郭老夫人回房午休,叫了程泾陪她。
路上,郭老夫人对长子道:“修身齐家平天下,你现在已是阁臣,家里的事也应该注意注意了,像今天这样,拿了五房的帖子过来干什么?”
程泾内疚道:“娘,都是我的不是。我回去后会好好地说说她的。”
郭老夫人摇头,道:“看来还是我没有把你教好——你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的,你媳妇却疲惫不堪,你就没有想到你媳妇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如果是为了五房的事,那你就更不应该了。有些事妇人拿不定主意,你就应该帮她拿个主意才是,有些事也不是谁天生就会的,不能因为这是内宅的事你就一应不管。这一点你不如你两个弟弟——你看二郎,邱氏有什么事都会请了他拿主意,这样固然有弊,可他家宅宁静,夫妻和美,子女孝顺,大事上不会出错。四郎就更不要说了,她媳妇是丧母之女,比起邱氏来都不如,可你看现在,家里的小事虽有不足之处,可大事上却从来不曾犯过糊涂。俗话说得好,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你得要好好想想才是了。别让后院的事拖了你前堂后腿。”
程泾唯唯称“是”。
郭老夫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花园却很热闹。
孩子们湖里划船,活泼好动的程笙拉着闵葭也上了船,两个人笨手笨脚的,船在岸边打了半天的转也没有划开,惹得在岸边抄手游廊里观看的周少瑾、程筝和程箫笑得不行。程筝更是毫不客气地道:“还说我们几个没意思,我们只是难得有这样个清闲的时候,想姐妹们坐着说说话好了。”说着,她叫了程箫和周少瑾,“我们也去划船去。”
韫哥儿还小,由李氏带着和宗瑾去睡午觉去了,幼瑾却精力充沛,和阿宝、顾中玩得不愿意走,乳娘陪着她坐着和阿宝几个在划船。
见程笙下岸上了船,站在船边喊着周少瑾:“二姐,二姐,你也来划船。划船好好玩的!”
乳娘笑着拉着她的手,怕她乱跑。
周少瑾也很少遇到这样的时候,她回头朝坐在水榭旁凉亭里的程池望去。
凉亭里铺着毡毯,程池、程劭、顾绪、袁鸣、彭藻、程许、程让几个围坐在亭间的茶几旁说着话喝着茶,程让最小,自觉地帮众人沏着茶,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可众人的姿态都颇为放松,看上去气氛不错。
周少瑾放下心来,笑着应“好”,道:“我不怎么会划船,阿筝可要教教我。”
程筝笑着点头。
程箫却道:“婶婶怎么不求我?”
周少瑾愕然。
程箫笑道:“姐妹里,我最会划船,还会凫水。”
“真的吗?”周少瑾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学会凫水的?”
“小的时候跟婆子学会的。”程箫笑道,“那时候不懂事,非要学不可,祖母就让人教我。”
程筝在旁边笑着补充道:“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胆子却大,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敢下水,偏生她吵得厉害。”
程箫抿了嘴笑,率先上了船,然后站在船尾扶了程筝和周少瑾上船。
船晃悠悠的,周少瑾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程箫朝程笙笑道:“阿笙,我们不如来比赛划船,谁先到那边的白塔谁就赢了,怎样?”
“不行,不行。”程笙笑道,“你们那边有三个人,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不公平。”
袁氏和邱氏听着紧张地站了起来,连声道:“不许比试,划划船就行了。”
“没事!”程筝笑道,“您还怕她们掉进水里了不成?就算是掉进水里了,也让她们尝尝那滋味。”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啊!”袁氏颇有些无奈。
邱氏则笑了起来,对袁氏道:“我们年轻的那时不也像她们似的,都是做娘的人了,我们还是别管她们了,让她们好好的玩玩,难得她们姐妹在一起。”
女孩子嫁了就有很多的规矩。
袁氏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不再说什么。
自从知道了程许和周少瑾之事后就一直觉得没脸到朝阳门来的闵葭看着这样的场景也笑了起来。
一时间湖边气氛大好。
周少瑾陡然间站了起来,望着岸边的游廊面色凝重。
程筝等人微微一愣,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程池身边的童子清风带着程劭的幕僚吴先生一路小跑着朝程池等坐着的凉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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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国丧
程笙和闵葭顺着她们的目光也看见了清风和吴先生。只是程笙还不在状况之中,笑着对周少瑾道:“是又有客人来了吗?”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含糊地笑道:“可能是吧!”
闵葭却是长在官宦之家,又是嫡长女,从小在曾祖母膝下长大,当成宗妇培养,立刻就看出了异样。程笙今天的主动让她心生感激,不由对程笙就多了几分亲近。闻言悄悄地拉了拉程笙的衣袖,低声道:“事情有点不对,我们暂时别出场,看看情况再说。”
程笙心有所触,踮了脚望过去,只见清风带来的那位先生进了凉亭,很快凉亭里的人就都站地起来,紧接着程池送程劭和那位先生出了凉亭,一路急行地出了花园。
“是二叔祖有什么事吗?”她喃喃地道。
大家的兴趣都淡了几分。
只有小孩子还不谱世事地在船上叽叽喳喳地高声喧嚣着。
二叔父那边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可大家却没有了高兴的心情,这样下去可不行!
周少瑾立马笑道:“我这就让人去问问,看二叔父那边出了什么事?”
程筝几个急急地点头。
周少瑾忙叫了商嬷嬷过来吩咐下去。
商嬷嬷立刻就去了凉亭又很快地折了回来,道:“是宫里来了人,说七皇子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宣了二老太爷进宫下棋。”
大家都松了口气。
湖面这才恢复了刚才热闹。
凉亭里的人却没有女眷们那么轻快。
袁鸣道:“……七皇子的事到底怎样处置,就是都察院的人也不好弹劾——往深里,可以说成是谋逆;往浅里,可以说成是贪墨。如今朝野上下都看着皇上的脸色好出招,大哥,您说二叔祖进宫陪皇上下棋,不会有什么事吧?这个时候谁知道皇上会问什么话,一个应答不当,就有可能抄家灭族啊!”
他们本是连襟,只因程筝三姐妹过往从密,就依着姐妹间的排名论了兄弟,以显亲热。
顾绪闻言笑道:“哪有那么多抄家灭族?纵观本朝,除了太宗开国之时曾经杀过世代诗书礼仪传家的名门望族,之后的皇上可曾对士林世家下过手?”
袁鸣是袁家的子弟,袁氏的堂侄,和袁维昌还没有出三服。父亲也是个读书种子,只因身子骨弱,考了个举人就没有再下场,论学问,在袁家是数一数二的。袁鸣之前就一直跟着自己的父亲读书,就是袁维昌的几个儿子,也都是由他父亲启的蒙,在袁家是说得上话的人。母亲出身蓉城巨贾,只因于袁家有恩才结得这门亲事,当年的陪嫁就有整整十艘船。嫁到袁家之后又只生了袁鸣这一个儿子。加之父母恩爱,少年聪慧,在袁家就是袁维昌待他也另眼相看,养成了他率真直爽的性子。
听顾绪这么回答,他笑道:“规矩不都是被打破的!当初太宗皇上还说永不加税,你看现在,相比开国之时,这税都回了几次了?反正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倒是我觉得四叔父这样好,想做生意的时候就做生意,想入仕的时候就入仕……所以我最佩服的是池叔父了。我也想学他……”
顾绪和彭藻等哈哈大笑。
程许却低下头,慢慢地喝了口茶,再抬头时,目光就在湖面上留停了半晌。
这里人人都比程让大,程让觉得袁鸣说得有趣,但也不敢和他们一样的说笑,只咧了嘴给顾绪等人倒茶。
彭藻祖父和父亲都是两榜进士,但他们家和周少瑾家一样,在祖父之前都只是略有资产。他能娶了程笙,完全是因为他祖父和父亲都是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他不管是仪容还是学识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程家三个姑爷相比之下,他既没有顾绪的功成名就,也没有彭鸣的显赫家势,他说话就比较慎重,轻易不开口,但开口必然落地有声。可这样的性格不仅程泾喜欢,程渭和程池很欣赏。
他笑完道:“大伯父不是在祖母那里吗?等会回来问问大伯父就是了!”
袁鸣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看长辈不在,就称称大王吗?”
这下不要说顾绪了,就是程让都笑了起来。
程池就在他们的笑声中折了回来。
袁鸣忙道:“四叔父,二叔祖说了什么没有?七皇子的事,都察院可有什么消息?”
刚才程劭在这里,几个人都拘着性子不敢胡说八道,现在只剩下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程池,之前没有交往的时候不了解,自来了京都之后话不多,待人却宽和,袁鸣说话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程池笑道:“二叔祖刚才还和我们在一块,我们不知道的事他老人家肯定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啊!至于七皇子的事,我这些日子奉命在工部核查河道总督府从前的旧账,还真的没有注意。”
袁鸣一听这个就兴奋起来,笑道:“池叔父,听说曲阁老家里连胡椒就抄出了一千多斤,是真的吗?”
程池咳了咳,正准备四两拔千金地把袁鸣打发了,凉亭里却响起了程泾的声音:“你池叔父是都察院的官吏,朝廷没有正式行文的事他若是说了出来,那是渎职。你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应该有个分寸才是。”
把袁鸣训了个狗血淋头。
袁鸣红着脸,窘然地唯唯诺诺。
顾绪和彭藻都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似的。
程池看着就打断了程泾的话,道:“娘歇下了吗?二叔父被皇上叫去了宫里,说是心里不舒服找二叔父下棋。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和二叔父说七皇子的事?”
程泾明白了程池的意思,道:“你放心吧!二叔父行事向来稳妥,李阁老前两天刚刚问了七皇子的事,皇上含含糊糊的,想必是不想处置七皇子。我都能知道的事,二叔父肯定也知道了。”
程池笑着点头。
程让帮忙程泾沏茶。
气氛顿时显得沉闷起来。
程泾看着就有些泄气,看见程池神色悠然地在那里喝茶,想到刚才郭老夫人对他说的话,他不禁道:“子川,你说说看,皇上对这件事到底准备怎样办?”
朝堂之事,谁有本事走一步看三步,最少也能做到拜相入阁。
程池有点奇怪程泾会绕着这个话题打转,虽然这是庙堂之事,可更是皇家的私事。
他笑道:“大家不都在观望皇上的意思吗?”
程泾笑道:“不过是私底下说说!”
什么时候大哥变得这么轻浮了?
别人可以私底下说说,可他是阁老,私底下说说的话也会被人曲解。
程池原本想说几句搪塞过去,转念想到程泾的异样,又想到刚才母亲把大哥叫过去了良久,顿时在心里哂笑。
不知道大哥在母亲那里受了什么气,要找个地方出气。
可他不是二哥,友善悌孝,他对袁氏已经忍了很久了……他干脆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观望些什么。皇上一看就是不想处置七皇子。可皇上也是难得的名君,不处置七皇子,只会让伦理崩坏,以后谁都可以无视皇权。皇上现在拖着,只不过是想留下七皇子一命,也有试探皇太子的意思。我瞧现在最不好过的应该是皇太子了,上书请求处置七皇子,怕皇上觉得他没有手足之情,不上书处置七皇子,怕皇上觉得他没有储君之能,就算是这样不闻不动,最后皇上也会觉得他心思狡黠……”
程池看得出来,程泾自然也看得出来,程泾问程池,只是不知道程池看不看得出来罢了。
程泾听着就苦笑起来,道:“如果当初你参加庶吉士的选拔就好了!”
程池却不以为然地道:“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觉得我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顾绪却早已双目炯然地望着程池,猝然间道:“池叔父,皇太子的事,您可有什么好主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绪的身上。
顾绪却不躲不闪地望着程池。
大家这才想起顾绪是东宫属臣。
程池原本就想和顾绪说上话,把顾绪拉到自己的船上来,他有这一问,程池也不会藏拙。
“我觉得皇太子此时应该上书皇上,一来要回忆一下自己和七皇子的兄弟之情,二来要痛斥七皇子的所作所为——做为兄长,他心痛七皇子犯下的错;做为储君,他却不能徇情枉法,最后建议皇上把七皇子贬为庶民之类的,留他一条命就行了。”
顾绪听着眼睛更亮了,他道:“我和池叔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这个折子不知道上还是不上,皇太了这些日子情绪有些不好。”
“还是上吧!”程池觉得要是皇太子因为这件事而死了,说不定四皇子会对付皇长孙,这样一来,水肯定会浑,他正好浑水摸鱼。
顾绪沉思着点了点头。
袁鸣朝程池投去钦佩的目光。
可大家也都心事重重的,勉强支持到用了晚膳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皇上没有上早朝,程劭也没有出宫。
顾绪派了心腹告诉程池,东宫的太子和皇太孙昨天一大早也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程池的面色凝重起来。
下午,宫中传出来报丧的钟。
皇太子暴病于慈宁宫。
皇上没有通过礼部,下旨皇太子的葬礼用天子之仪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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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猝然
周少瑾吓了个半死。
怎么会这样?
前世,太子是至德二十七年的冬天病逝的,现在才是至德二十三年……太子提前四年病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周少瑾急急地去找程池。
程池却注意到诏书是由程劭执笔的。
也就是说,程劭被招进宫里去有可能不是去下棋,而是去处理皇太子病逝的事了。
皇太子两天前就病逝了。
可皇太子为什么不在东宫,而是在慈宁宫暴病的呢?
而且皇长孙也在。
别人不知道,太后和皇长孙都知道太子有心疾,又是什么事能让太子暴病呢?
程池一出来就对来找他的顾绪道:“东宫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顾绪苦笑:“东宫已经乱了套,哪里还有什么常理可言!皇长孙还在宫里,太子妃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太子的良娣在照顾太子妃。那良娣原是宫女出身,因从小在太子身边服侍,又为太子生长女,太子特为她请封为良娣。除此之外,太子并无其他嫔妃。她胆小懦弱,平日里除了去庙里上香,从不出房门一步。不要说指望出面主持大局了,就是日常用度的事回到她那里她也说不清楚……”
“那就只能等二叔父回来再说了。”程池想了想,对顾绪支招道,“还好太子不是在东宫暴毙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熬’了,日夜不眠地为太子哭丧,逢人就哭诉痛失太子之死,谁能表现的忠心耿耿,谁就能熬得过皇上的怒火,谁就能熬出头来,熬出个前程。”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绪无奈道,“只是太子殿下的死太蹊跷了,让我心中很是忐忑,您说,这慈宁宫是什么地方,就算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别的宫里不能请医问药,可慈宁宫的事谁敢耽搁片刻。太子殿下怎么会说去就去了?别人我也不敢去说,不敢去问。只好求池叔父帮我在二叔祖面前探个口气了。”
也不怪他沮丧。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同样的,一位太子一个詹事府。
原本光明的前途因为太子猝然病逝而变得暗淡无光,不知前程了!
程池想到之前顾绪对自己的尊重,道:“你放心,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这个时候,你有什么事问皇长孙于情于理都不为错。”
顾绪听着目光微凝,迟疑道:“池叔父是说,皇上可有打算立皇太孙?”
程池也不敢肯定,可周少瑾说,前世皇上是立了皇太孙的。
现在情况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可谁又能保证皇上不会立皇太孙呢?
程池含蓄道:“什么事都有意外,多留一手,就多一条路。”
顾绪若有所思。
清风过来禀,说周少瑾过来了。
顾绪起身告辞。
程池送他到了院子门口才折回来。
周少瑾已经到了,正坐站在大书案前观看他刚刚画的一幅雨打芭蕉图。
“四郎心绪不宁吗?”她指着芭蕉叶尖上那滴欲落未落的雨珠道,“这雨珠下笔犹豫,显得有些厚重。”
程池笑着揽了周少瑾的肩膀,目光顺着她说的落在了芭蕉叶尖上的那雨珠上,道:“让你看出来了!”
周少瑾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声道:“四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生的事和我从前知道的不一样……”
“这不是你的错。”程池的声音更轻柔了,低声和她耳语道,“前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今生我们不仅利用七星堂开始频频地接触几位皇子,而且还因为我的崭露头角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上次石宽请我吃饭,就多次提到四皇子的为人处事,而七皇子的事又让其他的皇子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地任由皇子太做储君的,有异样心思的人也就多了。
“原来我以为皇太子的病只有皇上和皇长孙等特别亲密的人才知道,后来发现二叔父也知道。
“既然二叔父都知道了,不能排除其他的人也知道。
“皇太子头顶上等于是悬了柄剑,只要做法巧妙,多的是办法置他于死地。
“我想,也许是因为今生和前世不一样了,所以皇太子才会提前病逝。
“这件事等二叔父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你也不要着急!顾绪也想通过我向二叔父打听皇太子的事……”
周少瑾转身紧紧地抱住了程池,依在了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
这是最近才发现的事。
只要这样在程池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慌乱的心很快就能平静下来。
程池任由她向自己撒着娇,柔声地安慰她:“没事,没事。就算你没你前世的记忆,我们这日子不也得过吗?”
周少瑾闷闷地“嗯”了一声,觉得她就算是知道了前世的事,好像对程池也没有什么帮助似的。
她很想帮程池的忙!
程池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不好,就像抱着个孩子似的抱着她轻轻地摇晃着,笑道:“放心,一切有我。不然嫁人干什么?一个人过更清静简单。”
就凭和程池成亲能生个像韫哥儿这样可爱的孩子她也要出阁……
念头闪过,周少瑾不由低声地笑。
什么时候,韫哥儿在她心里比程池更重要了!
这样过了两天,宫里突然下旨,说二皇子和七皇子勾结,结交外臣,图谋不轨,赐鸠酒自尽,子女妻妾贬为庶)民,发配西宁卫。
旨意下来,朝廷一片哗然。
没想到平时和七皇子总是处处不对二皇子居然会和七皇子勾结。
宋夫人却愁眉苦脸地过来和周少瑾诉苦:“三个月不许婚嫁,我们家大郎的婚事怎么就这么难?先有老太爷一病不起,后遇到国丧,你说,等到国丧之后会不会又发生什么事啊?不要说我了,就连我公公也撑着口气,说无论如何也要看着大郎成了亲才能安安心心去见我早已经病逝的婆婆。”
周少瑾也觉得宋木的运气不太好。她只能安抚宋夫人:“好事多磨。说不定菩萨知道以后宋大公子一生都平安顺遂,所以才会让他的婚事不顺利的。”
“但愿如此!”宋夫人听着情绪就好了很多,道,“听说你们家二叔父还在宫里?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宋夫人这是奉了宋大人之命来向她打听太子暴病的事吗?
周少瑾道“我不知道。我们家太太过几天要回去了,我这几天正忙着陪我们家太太到处买东西回去馈赠亲友,还真没有注意这些事。”
宋夫人叹气。
周少瑾则暗自庆幸自己的正四品诰命还没有下来,不然她明天就得进宫去哭丧了。
程池可没有她这么幸运。
家里针线上的人连夜给他缝制丧衣。
郭老夫人担心程劭,把程泾叫了过来,让他想办法联系上程劭,等程泾走后,又问程池:“二叔父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老人家能有什么事?”程池笑道,“这段时间翰林院、礼部为了太子的葬礼已经忙疯了,二叔父熟悉典律,又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正是为君分忧之时,二叔父要是这个时候不忙,那才让人担心呢!”
话虽这么说,他想起周少瑾的话,心里还是揪了起来。
郭老夫人听了虽然点了点头,却怅然地唏嘘道:“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皇上陡然间折了三个孩子,七、八个孙子。其中一个还是向来寄予厚望的太子,这就是在普通人家也受不了,何况是涉及到国家社稷……”
周少瑾看着气氛不对,忙悄悄示意珍珠去把韫哥儿抱了过来。
郭老夫人看着孙子这才高兴起来,转移了话题,逗起韫哥儿来。
程池看着朝周少瑾投来感激的眼神。
周少瑾的脸就腾地红了起来,目光落在程池身上就有些收不回来。
郭老夫人抱着韫哥儿却对儿子媳妇道:“你们要是有话就回屋说去,我有韫哥儿,韫哥儿有祖母就成了。在这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别人还以为牛郎织女来了,说我们韫哥儿不懂事,是不是啊?韫哥儿!”
韫哥儿就冲着郭老夫人傻笑。
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都抬不起头来了。
程池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地拉了周少瑾就走:“那我们先回屋去了,等会再来给娘请安。”
周少瑾不敢挣扎,直到出了汀香院这才低声道:“你快放开我,不然娘又该笑话我们了。”
“我们是三书六礼夫妻,怕什么?”程池笑着,想着她脸皮薄,还是放开了她,道,“要是我们彼此不说话,互相不理睬,娘才要愁眉苦脸呢!”
周少瑾失笑,道:“就你什么时候都有道理。”
程池笑着刮了刮周少瑾的脸。
怀山大步走了过来,低声道:“榆钱胡同那边的石鼓下面垒了三块砖。”
程池神色微凝,打发了怀山,低声对周少瑾道:“这是我和二叔父事先说好的暗号,若是二叔父有什么不便之处不能见我们,就在门口的石鼓下面摆三块砖,我悄悄地去看看。”
周少瑾道:“那你可得小心点。我也像娘说的,心里总觉得不安生。”
“我知道的。”程池温柔地望着她,悄声道,“我会想着你和孩子,不会乱来的。”
周少瑾的脸色更红了,抿着嘴笑着颔首。
但程池走后,她却坐立不安地在家里一会儿看看西洋钟,一会儿看看沙漏,实在是无心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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