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破碎
这些日子吴宝璋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虽然有程池介绍的几个大茶商,可人家能给一次面子,能给两次面子,总不能次次都给面子不做生意。过完年之后,进货的价格没有了优势,他们又是新开的铺子,客人多的时候没有想办法留住客人,等到价格没有了优惠,这生意就日渐的清淡下去。
程汶急的嘴角起了泡,偏偏汶大太太从金陵派了人过来,一是催着程诺和吴宝璋回去,二是说家里一大堆人要吃穿嚼用,去年过年田庄的收益都给程汶带到了京城,如今家里没有了余银,让他拿银子回去开销。
吴宝璋倒是想回去。
娘家再不好,也是认识的。她在京城里不过是个商贾之家的媳妇,走到哪里都要打着杏林胡同程家的名头,不像在金陵,轿子往街上一走,别人就知道她是谁,那些该得的尊重,羡慕的目光就纷至踏来,哪里还需要她费心说什么,而什么事都要她费心说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值得尊敬的了。
她嫁到程家来,也就这点好了。
如果连这点好都没有,那她还不如嫁个平常普通的读书人,好歹要比程诺这种读书做人都一无是处的银样蜡枪头好啊。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程辂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她这里。
她原本不准备搭理他的,可当他可怜兮兮的提起两人之前的情份,提起那年她背着家里的人跑出去和他踏青时曾送给他一个荷包,他还趁机藏了她一块帕子的时候,她虽然觉得程辂危难时候能把他母亲都丢下,这些东西十之八九都不在程辂的手里了,可她想到程辂说这话里那闪烁的目光,还是没敢跟他翻脸,作出一副哭哭泣泣,非常同情他的样子,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说这是自己这些日子来京城后主持中馈攒下来的体己银子,让他先去找个地方落脚,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再来找她不迟。
程辂走了。
吴宝璋差点吐出来。
她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东西!
居然用女人的银子,吃软饭。
她得想办法回金陵才行。
父亲还在金陵任官。继母虽生了儿子,可父亲也想办法把她大哥安置在了巡检司,就算程辂有这个胆量回金陵,她既有办法把他的行踪告诉程家的人,也有办法收拾他。
吴宝璋在心里琢磨着,就把汶大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
难怪她和外面的那个斗了大半辈子,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形势对她那么有利她都没能赢——公公现在手里没钱,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公公拿钱回去,外面那个却乖巧贴心地派了体己的管事送了二千两银票过来。
公公接到那银票眼睛都红了,原本和程诺商量着让他们先回金陵去的,这下子立刻改变了主意,不仅要程诺继续在铺子里帮忙,还决定把铺子旁边的一家茶馆盘点下来,在茶楼里卖茶叶,想办法把两边都做起来。
吴宝璋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发呆。
想汶大太太招她回去是不可能了,要不,借口汶大太太病了,她回去侍疾?
公公那里……不如暗示公公,她回去了,公公就可以把外面那个女人带到京城来了……公公肯定很高兴。
只是等到公公死时分家产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吃亏的。不过,以公公的个性,说不定到了死的时候早把家产败得差不多了,只有债务没有家业了。可万一公公把生意做起来了呢?
吴宝璋又有些犹豫。
她正拿不定主意,程诺走了进来。
丫鬟忙上前服侍他更衣。
相比在金陵九如巷的时候,他长高了些,也壮实了些,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稳沉少了几分轻浮。
见吴宝璋在那里发呆,他道:“听说四姑奶奶生了孩子,池婶婶过几天会派人去洛阳,给四姑奶奶孩子的百日礼你准备了没有?到时候托了池婶婶一起送过去吧!”
也免得他们再派人去一趟。
现在家里不像在九如巷的时候,银子敞开了用。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银钱的艰难。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李敬的厉害。
程笳那边,自然要多走动走劝。
还有杏林胡同和朝阳门那边……只是杏林胡同那边的程泾他们五房原来接触的就不多,程许到是一块儿长大的,可他每次去拜房程许的时候他都在读书,听说下一科就要下场了,泾大伯母还指望着程许拿个状元回来,他怎么好意思总去?朝阳门那边却不一样,郭老夫人住在那里,还认父亲这个侄儿,又在内宅没什么事,京城的功勋之家也好,官宦人家也好,都走得进去,说得上话,家里的事求到郭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没事的时候应该也乐意听,乐意帮个忙什么的。
所以父亲才让他们搭着池叔父家给程笳送东西的。
程诺想着这些,又吩咐吴宝璋:“你和池婶婶差不多的年纪,你过去的时候,好好陪池婶婶说说话。家里只有这些亲戚,能走动的也只有这几家,你没事的时候要常去串个门才好——就算是亲戚,也要常走动才亲热。”
吴宝璋闻言气结。
让她去巴结周少瑾?!
做梦去吧!
她在心里冷笑,道:“我和许大奶奶来往不行吗?泾大伯父还是阁老呢!”
言下之意,你们要巴结还不如巴结做阁老的程泾。
“随便你!”程诺和吴宝璋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他也不耐烦和吴宝璋多说,道,“只要你觉得到时候泾大伯父能帮我们说话就行了。”
吴宝璋气得脸都胀得通红。
她就知道,程诺这个男人没有一点担当。
求人难道就不衡量一下彼此间的身份地位吗?
他们现在把读书人的身份都丢了,行商贾之事,还指望着程泾能帮他们,而且这种相帮还多半是商贾之事,程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吴宝璋在心里鄙视着程诺,又有点乱。
闵葭那个女人,太多心思,不好相与。
她压根就没有准备和闵葭来往,更不要说有事去求杏林胡同了。
反倒是周少瑾更好相处……
吴宝璋思忖着,她贴身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见程诺在一旁,就站在了角落里。
吴宝璋心里有数,没有理睬更衣的程诺,出了厢房。
那丫鬟跟了出来,低声和她耳语道:“大奶奶,那个董立春又找来了。”
吴宝璋差点就把帕子给撕了。
五天前才给了他银子,他这么快又找来干什么?
吴宝璋的嗓音都变了,低声道:“你让他明天上午来,这会儿大爷已经回来了,老爷马上也要家来,碰到了不好。”
丫鬟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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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门,周少瑾却欢天喜地准备着给程笳儿子百日礼的贺礼。
如前世一般,程笳生下了儿子。
是不是如前世一般,程笳如果好生生地活着,就会幸福美满!
郭老夫人打趣她:“你这比自己生了孩子还高兴!”
周少瑾嘻嘻笑,道:“别人都说这运气是相互的,她们都好,我就算是有点阴霾也会跟着好起来的,怎么能不高兴。”
“那好!”郭老夫人笑道,“你就把这对长命锁一起包了带过去,说是我给孩子的。”
周少瑾连连点头。
商嬷嬷的身影在门边一晃而过。
周少瑾不动声色地和郭老夫人说了会话,这才出了汀香院。
商嬷嬷在汀香院门外的小径上等她。
“怀山说,那程辂又去找诺大奶奶了。”她低声地道,“他让我问您,还要继续追赶程辂吗?”
周少瑾的意思,让怀山派人跟着程辂,不时地偷偷程辂的东西,或是打草惊蛇地追逐程辂一番,让他草木皆兵,无处可藏,隔三岔五地去“打扰”一下吴宝璋,给他们两人都找点事做,别总惦记别人家的事。
不过,好像程辂前两天刚刚找到吴宝璋,怎么又去找她了?
商嬷嬷笑道:“这可不是我们逼得,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可能是觉得那位大奶奶手里的银子来得容易吧?听说他这几天在朱雀大街附近租了个不错的宅子,还买了个小厮,来往的也都是些读书人,这都得不少银子吧?”
大隐于朝,小隐于市。
程辂觉得住到好一点的地方就可以避开程家的找寻吗?
周少瑾觉得这还真是程辂会做的事。
“那就别管他。”她笑着对商嬷嬷道,“只是别让他跑得不见了踪影或是闲着没事就总想着找我们的麻烦就是了。”
商嬷嬷明了地笑,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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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宝璋这边,送走了程辂之后,她紧紧纂成拳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
程辂以为她是谁?
开口就向她借二百两银子。
她有银子,那也是她辛辛苦苦地攒下来的,不是像周少瑾似的,直接从父亲手里拿过来的。
吴宝璋虽然在心里轻蔑程辂是个吃软饭的,却没有想到程辂真的会去吃软饭。
她觉得他来找自己拿银子,是一文钱难倒了英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程辂会这么快又找自己,而且开口就是二百两银子!
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这样岂不就真的成了个无赖?
他读的圣贤书呢?
他的峥骨呢?
他那谈吐间的意气风发呢?
吴宝璋难掩失望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今天他因为少了嚼用向自己要了两百两银子,明天呢?后天呢?
吴宝璋觉得自己好像掉了泥沼里,就算是能爬出来,脚也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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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挑明
就在吴宝璋深深地感觉到不安的时候,从程家出来的程辂正独自一个人走在朱雀大街上。
夜色笼罩四野,街道静谧安宁,两边的胡同渐渐地亮起了灯笼,让这一片灯光点点,透着几分奢华。
这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
程辂想着,停下了脚步。
程池追着他不放,他之前想办法从家里带出来的细软、之后赚的钱都在一次次的逃亡中慢慢地消耗尽了。
可他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二百两银子向吴宝璋伸手,更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靠女人过日子!
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
程辂的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他转过身去,慢慢地朝杏林胡同走去。
程泾位于杏林胡同的宅子门前种了两棵银杏树。
笔直的树杆,精致的树叶,在夜风中婆娑起舞。
程辂望着程家的大红如意门发着呆。
曾经,他满脸羡慕地站在门口,想着自己有一天会金榜题名穿着崭新的绿色官服被程家的管事迎进去,坐在宽阔明亮的花厅里恭敬地和程泾说着话……可现在,这成了梦想。
没有了两榜进士的头衔,没有了九如巷程家子弟的身份,没有了意气风发的卓尔不群……他如今只是个被程家赶得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认的丧家之犬。
他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的!
他不会就这样放过程池和周少瑾的!
他也不会让程许有好日子过的!
程辂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杏林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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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胡同程家的东跨院里,闵葭接过丫鬟素月手中的大红描金海棠花托盘,低声道:“大爷还在看书吗?”
素月点头,低声道:“大爷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动了,这是我让厨房里炖得莲子百合羹,奶奶好歹劝大爷吃一点。总这么下去,只怕没有等到科举身子就拖夸了。”
她是闵葭从闵家带过来的,闵家子弟如何刻苦功读,又怎么参加科举的,她看得多了。
闵葭点头,道:“你歇了吧!这莲子百合羹我端进去好了。”
素月点头,低声嘱咐闵葭:“中午的时候夫人过来了,关着门和大爷说了半天的话。等夫人走后,大爷的脸色就非常的难看,奶奶小点心。”
闵葭不由皱了皱眉。
她这个婆婆,儿子已经成亲了,有时候也管得太宽了。
“我知道了!”她应着,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
自从那天从程笙孩子的满月礼回来,程许就没有再和她说话,更不要说是同床共枕了。
她原本想着这件事又不是她的错,他愿意生气就由他生气好了,却经不住她乳娘的劝:“您就是有安国定邦的主意又怎样?你和大爷已经是夫妻了,这夫妻之间就应该和和美美的,就算不能和和美美的,也要相敬如宾的。你这样,只会让婆婆不喜,相公疏远的……”
闵葭想到自己嫁到程家还没有半年,身边依旧空虚没有半点动静,略一思忖,最终还是妥协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低眉顺眼并没有让程许柔软下来,反而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书案的一角,道:“把东西放下就行了。”
好吧!把周少瑾引去和他见面的事是自己不对,自己不应该在那种场合之下试探他,有什么事应该回来后两家关起门来说清楚的。他对自己的不满她就忍了。
闵葭低着头把莲子百合羹放在了书案上。
紧接着她又听到了程许的声音:“以后别让那些丫鬟婆子送东西来书房了,这里是读书的地方,弄得满屋子都是吃食的味道,像什么样子?还有这甜羹,放在哪里哪里就黏黏糊糊的……”
闵葭强忍着,才没有把那托盘摔在地上。
他和周少瑾有私情,负了周少瑾,又不是她的错,他有本事跟自己的父母抗婚啊!
凭什么迁怒于她!
凭什么摆脸色给她看!
闵葭不由冷笑,道:“相公若是有什么不满的,直接跟婆婆说就是了。每天什么时候给您送茶,什么时候给您送点心,一日要吃几餐,原都是婆婆定下来的,我们也不过是照章行事罢了!我毕竟是做媳妇的,又新进门,不知道家里到底是什么规矩,让相公受委屈了!”
她那一番夹枪带棍的话让程许不禁抬起头来,目露讶然。
闵葭的神色更冷了,道:“这是莲子百合羹。相公要用吗?如果不要用,我就让丫鬟端回厨房去了。”
程许被激怒了。
中午的时候母亲就来唠叨了半天,什么池四叔现在已经入仕了,他下一科无论如何也得考上,不然就和池四叔相隔的太远了。什么祖母偏心朝阳门那边,凭着池四叔的手段,祖母的那些体己银子迟迟早早要被池四叔哄了去,让他快点生下长孙,到时候祖母一高兴,说不定会从自己的体己银子里拿出个几千上万两出来给他们……他听着心里烦极了,道了句“你不是想让我考状元吗?你整天就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来烦我,我能考上吗”,才成功地堵住了母亲的话。
可没想到他刚赶走了母亲又来了个闵氏。
他顿时就拉长了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也是大家闺秀,名门后嗣,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有什么说什么。非要这样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话就舒服,就觉得自己厉害了?”
闵葭气得浑身发抖。
他是什么意思?
合计着她周少瑾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她就做什么事都是虚情假意了?
闵葭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道:“程嘉善,我看你这才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吧?不然你心虚什么?我不过是让你有什么不满的去跟婆婆说,你就扯到了我的出身。怎么,我的出身让你看不顺眼?那你看谁顺眼?”话说到这里,她还顿了顿,才道,“是不是你的小婶婶周少瑾?那么漂亮,像朵花似的。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顺眼。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娶了我,她还不是嫁给你了四叔父……”
她的话就像戳在了他的胸口。
“你给我闭嘴!”程许低声喝道,两眼赤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个大家闺秀应该说的话吗?还不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了!”
他竟然敢赶自己!
闵葭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谁赶过她。
她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羞辱。
“你赶我?!”闵葭瞪着程许,看程许的目光充满了忿怼,“难道我说得不对?难道你没有当着我的面给周氏道歉?怎么?你能放火我就不许点灯?你抛弃了周氏,我们连说都不能说一下……”
程许就笑了起来。
想到闵葭让丫鬟素月给自己带信,说她有些不舒服,不想惊动家里的长辈,让他进去带了她出来……他却那么巧地遇到了周少瑾。
闵葭心中一惊,说话声戛然而止。
程许的面色苍白如纸,翘着半边嘴角,仿佛勾勒出了一个笑意,可眼底的寒冷却让那那个笑容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让她看着就觉得心惊。
闵葭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
程许却站了起来,慢慢地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闵葭的身边,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周少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还惦记着周少瑾?想知道我会不会和她死灰复燃……”
他望向闵葭的视线冰冷而憎恨,让闵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喃喃地道:“不,你别告诉我……”
程许闻言哈哈大笑,目光却依旧那么冰冷,俯身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好了……我一直爱慕着少瑾,可我母亲不同意,我的从兄弟们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在我的酒里下了药,然后想办法把少瑾约到了我们家花园的假山石洞里,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那个人是少瑾,就想和她生米煮成熟饭,让家里的人只好同意我和少瑾的婚事……所以,我差点把少瑾强,暴了!强,暴了……”他说着,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如洪水般暴发,冲撞着他那道理智的堤,他神色间全是痛苦与悔恨,“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向她道歉吗?这就是事实!没有所谓的谁负谁!没有所谓的私相授受……你这下满意了?满意了!”
“不,不,不。”闵葭脸色煞白,看着程许的目光就像看见了鬼似的,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腰肢顶上了太师椅的扶手,这才停下脚步,“你说谎!怎么会这样?你是南直隶的解元,你是读书人,你是金陵九如巷的子弟……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不,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骗你?!”程许讥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受不了,就觉得我在骗你。这样也好。就当我骗你好了。你就自欺欺人的以为我和周少瑾有私情好了,继续自欺欺人地觉得我心有所属好了……你不是大家名门闺秀,又是出了名的贤惠吗?我母亲当初非要事娶了你做儿媳妇,就是冲着你的贤德去的。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你把泪水往肚子里咽,百般委屈,万般求全,不正好就成全了你贤良淑德的美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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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同苦〔给天外仙仙的加更〕
程许的话犹如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闵葭的脸上,让闵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脸色苍白,混混沌沌地抱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书房。
程许颓然瘫坐在了太师椅上,泪水无声地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原想着他已经对不起周少瑾了,就不能再对不起另一个了。像祖母说的,担负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既然娶了她,就和她一心一意过日子。可他没有想到,事情又被自己弄砸了,两个人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如果她说了出去,少瑾可怎么做人!
这一刻,他非常的后悔。
闵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房。
等她躺到床上的时候,觉得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家怎么能这样?
明明知道程许喜欢的是周少瑾,明明知道程许差点就……还若无其事地把她娶回了家!
他们怎么能这样的无齿!
说到这里,闵葭觉得她在这个家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
素月忙上前扶了她,关心地道:“大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刚才回来的时候脸色就白得吓人,是不是大爷他……”
哪对夫妻新婚燕尔的时候不是亲亲热热的,可他们家大奶奶和大爷倒好,一个在内室住着,你不来亲近我也不去亲近你,一个在书房里住着。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我要读书你们不要随便来打扰我,哪里有一点点新婚的模样儿。
乳娘私底下都跟她说了好几回了,让她有空就提醒大奶奶一声。
看今天这样子,大奶奶和大爷只怕又说崩了。
但她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闵葭就是一声大喝,道:“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名字!真是恶心……”
素月悚然,情急之下就喊了声“大小姐”。低声道:“这屋里服侍的虽然是我们的人。可这外面服侍的却全是程家的人,这万一要是被人听见了可就糟糕了。你有什么事先忍忍,回家去跟大爷说去。大爷可是状元郎,他们程家无论如何也要给大爷几分面子吧?”
是啊!
她还有娘家。
程家这样的欺负她,她应该请了娘家人出面才是。
可娘家的人就算是帮她出面,她。她难道还能和离不成?
别说她和离之后能不能大归,只要她和程许和离。闵家“六代无再嫁之女”的名声就算是完了,不仅会让闵家颜面尽失,还会连累着哥哥,让闵家的长辈对哥哥办事能力感到失望。从而可能让哥哥失去一些长辈的支持。
而且,像这种事,说出去了那可就是石破惊天的丑闻。
不仅程许。就是娶了周少瑾的程池,身为程池兄长的程泾和程渭。都会被牵连进去,程家至少五十年之内别想站直了身板说话。
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她断了程家的仕途,比杀人父母更甚。
程家和闵家,那就成了世仇。
以程家的能力要和闵家鱼死网破,闵家纵然不被程家拖下水也会元气大伤,无力站在一流世家的行列了。
闵葭想着,额头就冒出细细的汗来。
这件事她不仅不能说,而且还要瞒着。
瞒得死死的。
在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间还要证明程许根本没有做过……
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处境,怒气如过境的飚风般在她的脑子里刮过,让她再也没办法忍受。
她做了生平从来不曾做过的粗鲁之事——抓起手边的大迎枕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大奶奶!”素月目瞪口呆。
“滚,给我都滚出去!”闵葭控制不住自己地大喝道,泪水这才如雨般落了下来。
素月想到刚才闵葭从程许书屋里出来时的表情,担忧地朝着屋里服侍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们鱼贯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没有生气。
闵葭伏在大迎枕上,痛快地哭了起来。
程许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不知道,也就不会难过了。
他难道觉得与其他一个人痛苦不如两个人一起痛苦不成?
她以后该怎么办?
周少瑾能嫁给程池,说不定是程家想封了周少瑾的口,她现在也知道了这件事,程家怎么可能允许她离开。
想到这里,她陡然间想到了吴宝璋,想到了她暗示吴宝璋想办法把周少瑾叫出来时的表情。
难道她也是个知情人!
她能引着自己去查这件事,会不会也引了其他人去查这件事?
闵葭想着那天周少瑾对她说的话,让她有什么事去问她的婆婆,别到处乱窜……就觉得现在看来,周少瑾这句话是大有深意的。
闵葭掏出帕子来擦干了眼泪,仔细地思忖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来。
※
朝阳门那边的周少瑾,则坐在灯下仔细地对着账本。
程池在一旁练字。
抬头看见她用食指指着那数字一个个地往算盘上拔,不由地笑了起来,道:“要不要我帮忙?”
“要,要,要。”周少瑾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她满心欢喜地望着程池。
程池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放下了笔,就坐到了周少瑾对面的炕上。
周少瑾立刻爬了过去,殷勤地帮程池捏着肩膀。
程池笑道:“你还是好好地坐着吧?你这样,我怎么打算盘。”
周少瑾就想腻在程池的身边。
刚才是因为程池要练字,她才看账本的。
她就改坐在了程池的身边,眉眼弯弯地笑道:“那我帮你捏腿!”
程池忍俊不禁,一把将她拎到了旁边。道:“要是没事,去给我沏壶茶过来。”
周少瑾屁颠屁颠地去了。
程池三下五除二就把帐目算好了,等到周少瑾端了茶进来,程池已经在收拾笔墨纸砚了。
周少瑾知道他厉害,可是厉害成这个样子,还是让她有点傻眼。
程池就朝她招手,笑道:“中秋节的节礼都准备好了?”
周少瑾点头。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程池接过她手中的茶盘。刮了下她的鼻子,这才道:“我看这个月的支出比上个月多了很多,特别是面、糖这一块。你多半是让灶上的人做了月饼送给别人,是不是?”
周少瑾嘻嘻地笑。
她在程池身边特别不喜欢动脑筋,就这样无聊的话,也说得津津乐道。
“我们明天开始就要往各家送节礼了。”周少瑾笑着去拿了个单子给程池。“你看看我们有没有漏下的。”
“是和子集一块定下来的吗?”程池匆匆看了一眼,道。“他做事挺细心的,他既然过了目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周少瑾点头。
程池就和她商量:“我想把向管事调过来给你用,免得你每天都操心这些柴米油盐的日子。然后让樊祺管着榆钱胡同那边的事——他跟着秦子集他们也有些日子,正好让他单独出来练练手。再就是碧玉。以后也拔到你身边来,专给你当差,厨房的那些事。我现在还没有很好的人选,你要是觉得有谁适合。就让谁去管去。春晚的婚事我已经跟娘说了,娘觉得她也是个能干的,想把她留在家里,从外院人品相貌都过得去的小管事里找一个……”
他正说着,却感觉到肩膀一沉,回头一看,周少瑾正靠在他的肩头打磕睡呢!
程池哭笑不得,伸手想推醒她,又见她极困的样子,心中一软,轻轻地把她抱到了床上。
谁知道周少瑾一挨床就醒了过来,直往程池的怀里钻。
程池把她放好,她却哼哼嗯嗯地又滚了过来。
他看着她闭着眼睛嘟着嘴,糯米团子似粉嫩地粘着他,不禁哂笑,只好在她耳边道:“我马上就来!”
周少瑾点头,眼也不睁,娇滴滴地朝着他道:“那你快点来睡觉。”
要不是她一副小孩子撒娇的样子,程池都以为她别有用心了。
可等到他收拾好东西上了床,周少瑾像抱着浮木似的贴了上来,他想了想,还是随着自己的心愿和她做了一次。
周少瑾舒服的时候就嗯嗯叽叽的,他动作凶狠些,她就皱着眉喊“四郎”。
程池舍不得她难受,多数的时候都迁就她,实在是想得厉害了,就随自己的心愿肆意一席。
可直到云散雨收,周少瑾都一直闭着眼睛,好像很困的样子。
程池失笑,帮她擦试干净之后才抱着她睡了。
第二天下午他从衙门里回来,丫鬟告诉他周少瑾正在屋里刺绣。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却看见周少瑾手里拿着绣花针,脑袋却像钓鱼似点个不停。
程池上前悄悄地把她手中的绣花针拿走。
周少瑾猛地睁开了眼睛,水气氲氤地道着:“你回来了?”叫着丫鬟打水给他更衣,随后却遮着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程池笑道:“是不是很累!要不就别跟在娘那里练字画画了,歇几天,等精神好些了再去。”
周少瑾点头,胡乱地道:“秋困秋困,这秋困可真厉害!我从前从来不这样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睡……”
总是想睡?!
程池讶然。
周少瑾已晕头晕脑的样子半闭着眼睛朝床上走去,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歪在了床头的大迎枕上,道:“你自己更衣吧!我先睡会,等会你收拾好了去给娘请安的时候叫我一声……”
没等程池开口,她已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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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二章 娇惯
程池望着周少瑾因为酣睡而显得有些稚嫩的脸,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大早去给郭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他就半扶着周少瑾。
周少瑾奇怪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程池不动声色地道:“我看你走路好像都要睡着了似的。不这么扶着你,只怕要走到沟里去。”
周少瑾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睡觉。明明刚刚才起床……”
“那就回去好好再睡一觉。”程池笑道,“娘正好出去串串门。”
周少瑾听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前几天兵部武选司的彭太太请了郭老夫人家里去听戏,郭老夫人年纪大了,又是个讲究的人,身边也不缺说话凑趣的人,不太想出门,彭家的帖子下下来她虽然没说什么,可看那样子,是不准备去的。
程池说这话,岂不是要赶着郭老夫人出门应酬?
郭老夫人又岂是能让人随意摆布的人?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给郭老夫人问过安,陪着说了会话起身告辞的时候,郭老老夫人却突然告诉周少瑾,她等会要去彭家串门,因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不带她过去了,让她在家里好生呆着,她在彭家用过晚膳再回来。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她刚才和程池一直在一起,程池说话也没有避开她……那程池怎么会知道郭老夫人要去彭家串门?
可程池马上要去衙门里了,她此时又不好问程池,只好先送了程池出门,然后服侍郭老夫人出门。
郭老夫人那边还在挑出门的衣裳。
通常这种事会提前一天准备好。
很显然郭老夫人是临时决定出门的。
但郭老夫人为什么会去彭家串门这种话她就更不好问郭老夫人了,她问了,不免显得郭老夫人行事没有章法,她一个做媳妇的,怎么能质问婆婆的决定?
周少瑾不明所以地送走了郭老夫人,睡意又肆意袭来。
她扑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心里却迷迷糊糊地觉得一松——老夫人不在家,她的确感觉轻松了很多……
而出了门的郭老夫人却是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
吕嬷嬷想到刚才程池那几句暗示,不由道:“老夫人,若四太太真的是身上有了,应该请个大夫瞧瞧才是。这样避了出去……”
合适吗?
又不是合过八字,老夫人和四太太肚子里的那位八字不对?
难道以后老夫人就得这样一直避开四太太不成?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对吕嬷嬷的话不以为忤,笑道:“四郎不是说了吗?他只是怀疑少瑾身上有了。你也知道,那丫头盼孩子都盼了快一年了,我要是去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一来是月份尚轻,诊不诊得出来还两说,若是让她觉得我在催她快点给程家开枝散叶,心里有了疙瘩就不好了。二来若是真的有了,那孩子还不得视若珍宝,那躺着不动,胡吃海喝的我们还见得少了?偏偏越是这样越难生产,还不如平常心对待,该怎样就怎样!”
既然如此,那您老人家避出去干什么啊?
吕嬷嬷在心里笑着,也不揭穿,陪着郭老夫人去了彭太太那里。
等到晚上郭老夫人回来,见周少瑾说话都打着哈欠,意外之余心里又隐隐生出几分念想来,她索性跟程池道:“这几天天气凉爽,我想趁着这天气去老二家转转,在那里住几天!”
周少瑾大惊失色,睡意不翼而飞,忙道:“娘,您在这边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去二伯家……”
郭老夫人没有等她说完话就打断了她的话,笑道:“你这孩子,我又没说什么,看把你吓得!来,到我身边来坐坐。让哥儿不是和谢家的那个三丫头订亲了吗?我可是答应了拿二万两银子出来给让哥儿成亲的,正巧你二嫂这些日子在帮让哥儿看田庄,我闲着无事,就去那边帮着看,也找点事做。”
女儿出嫁娘家会给陪嫁,讲究一点的男方也会给男方置点私产,让以后的小家好过日子。
郭老夫人所说的田庄,估计就是邱氏给让哥儿准备的私产。
而郭老夫人在勋老太爷活着的时候主持着一府的中馈,回到九如巷后又帮着打点过程家的庶务,就是住在寒碧山房的时候,遇到了大事袁氏也会来请教她老人家,不像现在,朝阳门人口简单,她就是想找点事给郭老夫人做都没有……老夫人愿意,找点事做也未必不好!
周少瑾想着,自告奋勇地道:“那我陪您去吧!”
“不用,不用。”郭老夫人笑着摆手,道,“我就是去转转,你跟了我去,四郎身边谁来照顾?”
这倒也是。
程池不过是个五品的经历,还没有上早朝的资格,下午酉时不到就回了家,总不能让他回来之后冷冷清清的家里没有个人吧?也不能让郭老夫人总在酉时之前赶回家吧?
周少瑾释然,道:“那您觉得累了就早些回来,到时候我和四爷一起去接您!”
郭老夫人欣慰地点头,觉得那个时候周少瑾是不是有了身孕也有了个定论。说不定那时候程家又要添一桩喜事了!
周少瑾就帮着郭老夫人收拾行李。
邱氏听说了和程让亲自来接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就道:“你们把笙丫头和她的睿哥儿也请回来,我有些日子没看见睿哥儿了。”
邱氏笑着连声应“好”,周少瑾几乎可以想到程渭家的热闹了,心里不免有些向往,可身子骨又觉得累得很,最终疲惫占据了上风,让她不得不放弃去程渭家做客的念头,趁着丫鬟、婆子搬箱笼的时候悄声地和邱氏说了些郭老夫人的忌讳,等到程池回来用过了晚膳,送郭老夫人去了程谓那里。
袁氏听说了立刻带着闵葭去给郭老夫人问安,笑着问郭老夫人:“这几天秋老虎还热着,您怎么就搬到二弟这边来了?”
言下之下,是不是周少瑾有什么不孝顺或是让郭老夫人不满意的地方,以至于郭老夫人等不及天气转凉就搬到了程渭家里。
闵葭强忍着才没有撇嘴。
她这个婆婆,说话很少用脑子,就算是想挑拨离间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郭老夫人也有点烦了,毫不客气地道:“你二弟妹不比你,你是个有主意的,什么事都能自己当家作主,自然不需要我在旁边指手画脚了。你二弟妹这边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我不看着怎么能行!”
邱氏见婆婆又和嫂子顶了起来,她又是素来尊重婆婆,忙道:“是啊!是啊!我从前躲在大嫂的羽翼下乘凉,如今分开独过了,还是第一次办这么大的事,不请了娘来坐镇,我这边心里没底!”
袁氏听着,神色都有些僵硬起来。
这个邱氏,就没有不和稀泥的时候!
可她也知道,邱氏就是这个性,就是让她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袁氏低了头喝茶。
邱氏松了口气,忙招呼大家吃新鲜上市场的梨子。
※
周少瑾当然不知道程渭这边发生的事,送走了郭老夫人之后,她昼夜颠倒地睡了好几天才去了程谓那边给郭老夫人问安。
结果郭老夫人和邱氏刚从外面看了田庄回来,正高高兴兴地说着那些田庄的情景,看见了周少瑾直朝着她招手,还送了一袋花生让她带回去炒或是煮着吃,说是去看田庄的时候东家给的。
周少瑾见郭老夫人精神很好,放下心来,在程渭家强打起精神来用过了晚膳,回到家里又倒头大睡,直到程池跟她说,八月十五大家要一起去杏林胡同过节,她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中秋节。
“这么快啊!”她有些无力地依在程池的身边,道,“也不知道怎么地,我总是很累。”
不想去杏林胡同过中秋节。
程池也不提醒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面颊,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笑道:“可能是天气转凉了的原因。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连程池都这么说,周少瑾又放心地睡起觉来。直到中秋节,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小日子迟了很久。
周少瑾捂着肚子,又惊又喜,激动地想下床走走,又怕还没有坐稳胎;想让人快去报了程池,又怕是自己弄错了空欢喜一场;一时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直到程池下衙回来,想扑过去又硬生生地阻住了……
她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吧。万一真是个乌龙,老夫人和程池得多失望啊!
周少瑾不停地告诉自己再等些,嘴角却忍不住地翘了起来,就是看见个茶盅茶壶的,她心里也充满了喜悦。
看到这样的周少瑾,程池哪里还不明白!
他道:“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怎么突然要给她请大夫?
周少瑾困惑地望着程池,看到了他了然的目光……想到了自己贴身的衣物都是有专人负责清洗的……
她不由娇嗔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程池微微地笑,把她抱在了怀里。
周少瑾想到之前程池说过的话,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犹豫道:“那你,喜不喜欢?”
程池就轻轻地拍了她的屁股,道:“你说我喜不喜欢?”
他那样的轻描淡写,周少瑾就不满意,嘟了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明年再说吗?你肯定不喜欢!”
※
亲们,补上昨天的更新。
今天没办法加更了。
更新定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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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四章 和离
readx;没几天,程汶收到了一封信,说汶大太太病了,让吴宝璋回乡侍疾。
如果这封信是在程汶的铺子里还没有事的时候送来,程汶二话不说,定会催了吴宝璋回去。可这封信偏偏却在他的铺子里出了事之后送过来,程汶心里就带着几分怨气。他问那送信的小厮:“是驿站那边送过来的还是托了程家的老爷们的六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那小厮笑道:“是通过驿站送过来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程汶已经把信揉成了一团丢在了地上,暴喝道:“你给我退下去……既然病得快死了,不用六百里加银却托了驿站送信,想来这病也不打紧,就让她自己受着好了。要是实在忍不住,她身边不是还有那些知心贴己的丫鬟婆子吗?让她们好生服侍着就是,等到百年之后,给她摔灵打盆,也算是完了对她的忠心,她无端端地地折磨自家的媳妇做什么。你去让管事经她回信,就照着我说的话一句落地告诉她,听明白了没有?”说完犹不解恨,上前几步,用脚把丢在地上的纸团狠狠地踏了几脚。
小厮吓得飞奔而去。
原本听说母亲病了急急赶过来的程诺看着这一幕,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们再不好,也是生了他养了他的人,他不想掺和到其中去。
吴宝璋知道了肠子都悔青了。
她千算万算却漏了程汶对汶大太太的恨意。
这下全完了。
她白白花了二十两银子。
吴宝璋的贴身丫鬟也后悔不已,道:“早知道这事就让弄封六百里加急了!”
“你知道些什么?”吴宝璋皱眉道,“六百里加急是专给各地官府衙门用的,一般的官吏都没权利,更别说像我们这样想混进去的了。”她说着。握了握拳头,“这条路现在算是堵上了,我们得另想办法了……”
丫鬟就忍不住抱怨道:“要是我们当初忍着不能他二十两银子就好了?“
“给不给都是一样。”吴宝璋颓然地道,“他现在已经变了,不是原来的那个辂公子了。和他讲道理讲礼仪廉耻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两样……我不给他那二十两银子,还会有其他的法子让我给他钱。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了,他怎么就知道我在京城?还一找一个准的?见到我的时候好像算准了我会帮他似的……”
他们从前也就不过是有些暧。昧。他难道就不怕她不帮他吗?
狐疑在她的心里不停地盘旋,可她实是想不出通为什么。
或者是因为好比较好欺负?
吴宝璋思忖着,就想要不要写封信去给识大奶奶。请她帮着想办法把她弄回去。
可这念头一起,她又立刻丢下。
她若跟识大奶奶说了,那就更多了一个人知道她和程辂的关系,她这不是授之于柄吗?
可再拿三百银子。她的贴己银子可就少了三分之一了。
但除了识大奶奶,还有谁能帮她呢?
吴宝璋又在屋里打起转了起来。
※
朝阳门这边。周少瑾正靠坐在床头,身上搭了床大红鸳鸯嬉水刻被面的夹被,望着拿了调羹要给她喂食燕窝周初瑾拘谨地笑了笑,低声地道:“姐姐。我,我只是有了身子……这甜羹还是端着起的……”
言下之意,她的手脚还是好的。
周初瑾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周少瑾立刻低下了头。乖乖地低头喝着燕窝。
周初瑾看着她这没有脾气的样子,又怒其不争。忍不住嗔道:“你说你……当初爹为什么要你晚些日子圆房,不就是怕你年纪太小,受那生育之苦?难怪爹爹不知道你有了子嗣才算是真正在程家站稳了脚跟吗?我就不知道孩子对女子的重要呢?可我和爹爹更盼着你能好生生地活着,能长命百岁,能富贵满堂。你倒好,三下两下,居然让那程子川得了手……”她毕竟只是个刚刚做了母亲的少妇,话说到这里,脸不由地跟着红了起来,赧然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由着那程子川胡来了。怀着孩子的前三个月,是绝对要分房睡的,这可不是儿戏。若是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以后就是怀了,多半也不顺利。就是夫妻反目,你也是心软,听明白了没有?”
周少瑾乖巧顺从地点头,抬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周初瑾被她气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周少瑾忙道,“你让我和……四郎分房睡!”说着,又看了房门一眼。
她怀了身孕,四郎怕她害怕,就派了人去跟周初瑾说了一声,让周初瑾没事的时候就过来串门,陪周少瑾说说话。
周初瑾一听就炸了,直接和去派去送信的商嬷嬷赶了过来。
结果进门却看见自己的妹妹正喜滋滋地半躺在床上做小孩子的衣襟。
她这火气就蹭蹭地往上直冒,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下去,厨房里端了冰糖炖的燕窝进来,妹妹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请她喝燕窝。她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恨死程池了。
要不是他,向来听话懂事的妹妹怎么会这么早就怀上了孩子。
可她又水能说程池是错的。
谁家娶了媳妇不盼着开枝散叶难还当菩萨供着不成?
像她,官哥儿这才不到两岁,还是个儿子,婆婆都已经开始着急她为什么还没有怀二胎,更不要说程池比周少瑾大十来岁民婆婆年事已高,又刚刚分了宗,程池就更盼有个孩子了。
不然辛辛苦苦地赚下这偌大的产业做什么?
但理解归理解,这事放到她自己的妹妹身上,她心里就有堵得慌。
可事已至此。多说已无用。
周初瑾叹了口气,拿了把靶镜给周少瑾,低声道:“我说的你可记住了。”
周少瑾不解地拿起了靶镜,就看见脖颈处红红的印迹。
她的脸一下子绯红,羞怯地望着姐姐,嘴角翕翕,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周初瑾看着她这样子。不禁又道:“可再不能这样了。”
周少瑾头快低到了胸前。却忍不住为程池辩解:“他没有把我怎样……”又想到脖颈间那赖也赖不掉的印记,又道,“就是很高兴……亲了我……”
“你还为他说话!”周初瑾气得不得了。照这样下去,要是闹出个什么事来,最后受委屈的还是少瑾。如果少瑾嫁的是其他人,她还可以以姐姐的身份压压她婆婆。偏偏少瑾嫁的是程池,少瑾的婆婆还是郭老夫人。那个从小就让她敬畏,甚至于连二房的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她怎么可能压制得住郭老夫人。
积威之下,周初瑾不战而败。只好扒开周少瑾的衣襟,低声地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周少瑾当然知道。差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周初瑾看着,突然又没脾气了。叹息着帮妹妹整着襟,道:“姐姐也是关心你,你别把姐姐的话当耳边风,要过得好才是。”
周少瑾见姐姐不再盯着自己说那些事了,如释重负,神色也渐渐自然起来,道:“我知道姐姐是关心我……他待我极好,不会乱来的,他就是太高兴了,以后不会了……”
周初瑾虽然心还悬着,却也不好再逼妹妹。
她把官哥抱坐在了膝头,指着周少瑾的肚子笑着问官哥:“姨姨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官哥非常的聪慧,不到一岁就会说话了,只是不会走路,廖大太太为此很是自豪,每每出去串门就会把自己的孙子夸一遍,说官哥是用脑子的人,以后肯定会读书。
官哥忙道:“妹妹!”
周初瑾的脸一沉重,又问他:“你看清楚了,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官哥还小,不懂些,继续道着:“姨姨,妹妹!”
周少瑾咯咯直笑。
周初瑾气死了,道::笑什么笑?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周少瑾就朝官哥儿伸出手去,道:“来,到姨姨这里来坐!”
官哥儿想爬过去,却被周初瑾给拦住了,道:“姨姨肚子里怀着个小宝宝,你可不能顽皮。”官哥儿就坐在那里为敢动弹。
周少瑾忍俊不禁,从床头的暗阁时拿出一个小小的九格点心盒,打开了盒子递给官哥吃。
官高兴起来,坐在母亲的怀里吃点心。
周初瑾却挑了挑了眉,道:“他对你可够用心的了!连这个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这不是怕我饿着了吗?”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现在什么反应也没有,除了想睡就是想吃各式各样的心点。四郎为这个还特意聘请了一个会做饭菜的厨子,姐,你和官哥天就留在我这时吃饭吧?尝尝那厨子的手艺。”
难怪别人都说程家富裕,因为少瑾想吃点心,就给她聘了会做点心师傅,钱是小,这样的和风细雨般的关怀才是少瑾想要的生活吧?
周初瑾放下心来,打趣妹妹:“你这要是喜欢上辣了,他还不得给你请个四川厨子啊?”
“四爷也是这么说的。”周少瑾笑了起来,“他说北京很少能找到正宗的川菜师傅!”
周初瑾觉得自己被打击了。
池舅舅……这样宠着少瑾,也不知道郭老夫人知道了会说什么?
※
向大家推荐一本书。
书名:重生之福星高照
书号:3569830
简介:本是世家贵女,岂容他人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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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514章 失误
readx;没几天,程汶收到了一封信,说汶大病了,让吴宝璋回乡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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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不好,也是生了他养了他的人,他不想掺和到其中去。
吴宝璋知道了肠都悔青了。
她千算万算却漏了程汶对汶大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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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宝璋的贴身丫鬟也不已,道:“早知道这事就让弄封六里加急了!”
“你知道些什么?”吴宝璋皱眉道,“六里加急是专给各地官府衙门用的,一般的官吏都没权利,更别说像我们这样想混进去的了。”她说着。握了握拳头,“这条现在算是堵上了,我们得另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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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疑在她的心里不停地盘旋,可她实是想不出通为什么。
或者是因为好比较好欺负?
吴宝璋思忖着,就想要不要写封信去给识大奶奶。请她帮着想办法把她弄回去。
可这念头一起,她又立刻丢下。
她若跟识大奶奶说了,那就更多了一个人知道她和程辂的关系,她这不是授之于柄吗?
可再拿银。她的贴己银可就少了分之一了。
但除了识大奶奶,还有谁能帮她呢?
吴宝璋又在屋里打起转了起来。
朝阳门这边。周少瑾正靠坐在床头,身上搭了床大红鸳鸯嬉水刻被面的夹被,望着拿了调羹要给她喂食燕窝周初瑾拘谨地笑了笑,低声地道:“。我,我只是有了身……这甜羹还是端着起的……”
言下之意,她的手脚还是好的。
周初瑾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周少瑾立刻低下了头。乖乖地低头喝着燕窝。
周初瑾看着她这没有的样,又怒其不争。忍不住嗔道:“你说你……当初爹为什么要你晚些日圆房,不就是怕你年纪小,受那生育之苦?难怪爹爹不知道你有了嗣才算是真正在程家站稳了脚跟吗?我就不知道孩对女的重要呢?可我和爹爹更盼着你能好生生地活着,能长命岁,能富贵满堂。你倒好,下两下,居然让那程川得了手……”她毕竟只是个刚刚做了母亲的少妇,到这里,脸不由地跟着红了起来,赧然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由着那程川胡来了。怀着孩的前个月,是绝对要分房睡的,这可不是儿戏。若是第一个孩没有保住,以后就是怀了,多半也不顺利。就是夫妻反目,你也是心软,听明白了没有?”
周少瑾乖巧顺从地点头,抬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周初瑾被她气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周少瑾忙道,“你让我和……四郎分房睡!”说着,又看了房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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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向来听话懂事的妹妹怎么会这么早就怀上了孩。
可她又水能说程池是错的。
谁家娶了媳妇不盼着开枝散叶难还当菩萨供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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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辛辛苦苦地赚下这偌大的产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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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已至此。多说已无用。
周初瑾叹了口气,拿了把靶镜给周少瑾,低声道:“我说的你可记住了。”
周少瑾不解地拿起了靶镜,就看见脖颈处红红的印迹。
她的脸一下绯红,羞怯地望着姐姐,嘴角翕翕,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周初瑾看着她这样。不禁又道:“可再不能这样了。”
周少瑾头快低到了胸前。却忍不住为程池辩解:“他没有把我怎样……”又想到脖颈间那赖也赖不掉的印记,又道,“就是很高兴……亲了我……”
“你还为他说话!”周初瑾气得不得了。照这样下去,要是闹出个什么事来,最后受委屈的还是少瑾。如果少瑾嫁的是其他人,她还可以以姐姐的身份压压她婆婆。偏偏少瑾嫁的是程池,少瑾的婆婆还是郭老夫人。那个从小就让她敬畏,甚至于连二房的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她怎么可能压制得住郭老夫人。
积威之下,周初瑾不战而败。只好扒开周少瑾的衣襟,低声地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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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瑾见姐姐不再盯着自己说那些事了,如释重负,神色也渐渐自然起来,道:“我知道姐姐是关心我……他待我好,不会乱来的,他就是高兴了,以后不会了……”
周初瑾虽然心还悬着,却也不好再逼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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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哥忙道:“妹妹!”
周初瑾的脸一沉重,又问他:“你看清楚了,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官哥还小,不懂些,继续道着:“姨姨,妹妹!”
周少瑾咯咯直笑。
周初瑾气死了,道::笑什么笑?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周少瑾就朝官哥儿伸出手去,道:“来,到姨姨这里来坐!”
官哥儿想爬过去,却被周初瑾给拦住了,道:“姨姨肚里怀着个小宝宝,你可不能顽皮。”官哥儿就坐在那里为敢动弹。
周少瑾忍俊不禁,从床头的暗阁时拿出一个小小的九格点心盒,打开了盒递给官哥吃。
官高兴起来,坐在母亲的怀里吃点心。
周初瑾却挑了挑了眉,道:“他对你可够用心的了!连这个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这不是怕我饿着了吗?”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除了想睡就是想吃各式各样的心点。四郎为这个还特意聘请了一个会做饭菜的厨,姐,你和官哥天就留在我这时吃饭吧?尝尝那厨的手艺。”
难怪别人都说程家富裕,因为少瑾想吃点心,就给她聘了会做点心师傅,钱是小,这样的和风细雨般的关怀才是少瑾想要的生活吧?
周初瑾放下心来,打趣妹妹:“你这要是喜欢上辣了,他还不得给你请个四川厨啊?”
“四爷也是这么说的。”周少瑾笑了起来,“他说北京很少能找到正宗的川菜师傅!”
周初瑾觉得自己被打击了。
池舅舅……这样宠着少瑾,也不知道郭老夫人知道了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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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君聚义堂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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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福气
readx;郭老夫人在练书法,而且是在练草书。
手腕悬空,笔走游龙,气势如虹。
吕嬷嬷每当看见这样的郭老夫人,就会想起已经去世的郭老爷,就会想起郭老爷的感慨“我这个闺女应该是儿才是”。
郭老夫人写完了一张纸,放下了笔。
吕嬷嬷忙递上湿帕。
郭老夫人一面欣赏着自己的笔墨,一面问吕嬷嬷:“初瑾走了没有?若是没有走,让厨房好生地备几个菜,跟过来的婆都打发个封红。”
这不年不节的……可见老夫人是真高兴!
吕嬷嬷笑着应是,自己亲自去办这件事。
郭老夫人却问起周少瑾的饮食起居来:“……说是早膳只用了半碗粥,几个咸菜,两个馒头?那燕窝可断不得!”
吕嬷嬷连声应是,笑道:“您不用担心,我们四就是个有福气的。二怀孩的时候,我记得好几个月没下床,袁夫人虽说好一点,可前个月那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四虽说吃的少,也吃得清淡,可这快个月了,除了有些嗜睡,可是能走能动,这就比什么都好。”
郭老夫人闻言想了想,笑道:“可别说,你这话还有点道理。你说她从小母亲去世了,可她母亲在的时候善待初瑾,四房把初瑾带回来的时候也把她给带回来了。按理说,她这寄人篱下的,怎么也得受点委屈吧?可初瑾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待这妹妹没话说。周家老爷也争气,几年下来就升到了正四。到了说亲的年纪吧。唯一能让人诟语的就是没个正经的娘亲教养,偏偏被四郎看到了眼里,记在了心上,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只求周家能把闺女给她。
“嫁到我们家之后,这孩的事一直没有动静。
“我虽说她。可这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那么单薄的身。万一生不出来可怎么办?
“长房和二房一家一个儿,二叔那里更是绝了嗣,这就是要过继一个也没人啊!
“我前两天还和彭说起来。想问问她认不认家里有秘方的医婆。谁知道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倒怀上了。
“我想来想去,这孩虽然命运波折,可总能否泰来。还真是个有后福的。
“说不定我们程家能娶了她,也是个锦上添花的事。”
吕嬷嬷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
这要是把四当成了福星。以后谁还敢说句四的不是?
她忙笑道:“老夫人您待人看物是从来没有出过错的,您说了一准没错。”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朝着厅堂看了一眼,道:“到时辰了没有?四老爷应该回来了吧?你们去跟他说。到我这里来问过安之后就不用再过来了,好好地和少瑾说说话,二去看阿笙家的睿哥儿了。可巧初瑾过来了,她们正好可以说说体己话。”
吕嬷嬷笑着说是。心里却道:不是您老人家看着廖大过来了,想着自己拿了私房银买了燕窝天天给四进补,顾忌着二心里不舒服,妯娌间生了罅隙,然后让珍珠也拿了匣燕窝让二带去给姑奶奶,支了二好让廖大和四说话的吗?怎么又成了凑巧了?
难怪袁夫人觉得老夫人偏心啊!
这老偏起心来,那可真是偏得厉害!
连廖大跟过来的丫鬟婆都要打赏。
吕嬷嬷笑着陪郭老夫人说了会话,惦记着老夫人刚才的吩咐,待珍珠进去,就退出了宴息室,去安排宴请周初瑾的事。
周初瑾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做逗留。
她婆婆去了方家。
是方二把人叫过去的。
听她婆婆身边服侍的人说,好像是方萱那边出了点什么事。
婆婆是个要面的人,不管是廖家还是方家,但凡有点不体面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包着裹着的。
当着外人的面自然没什么。
可她又不是个喜欢多嘴的,婆婆也这样待她,她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只是这话也不必当着少瑾的面说。
她如今过得好好的,别被这些事坏了心情。
周初瑾现在只求周少瑾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生下这个孩就好。
她叹着气摸了摸妹妹的头。
官哥儿却瞧中了周少瑾床头金钓上垂着的流苏,伸了手要去拽。
周初瑾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去拽。
官哥就在母亲的怀里又蹦又跳的,一副不甘心的样。
周少瑾看着有趣,笑道:“,你就让官哥拽好了,横竖不过是个流苏,坏了再打一个就是了。”
周初瑾闻言哭笑不得,道:“你以后有了孩难道也这样宠着不成?”
周少瑾赧然,到底还是让丫鬟取了流苏递给了官哥。
官哥拿在手里就往嘴里塞。
还好周初瑾眼疾手快夺在了手里。
周少瑾目瞪口呆。
吕嬷嬷就在这当口笑着走了进来,奉承了周初瑾一番,又狠狠地夸了官哥儿,这才说明来意。
周初瑾原准备应下的,眼角看见周少瑾遮着嘴打了个哈欠,立刻改变了,笑道:“多谢老夫人留膳。只是我之前和婆婆说好了早点回去的,只能改日再来打扰老夫人了。”
吕嬷嬷有些,但周初瑾的话也在意料之中,她没有多想,去回了郭老夫人。
周初瑾趁机起身告辞。
周少瑾还想留留姐姐。
周初瑾却不让她下床,道:“你好生歇了,我过几天得了闲再带着官哥来看你。”
周少瑾点头,商嬷嬷送了周初瑾出门。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周少瑾靠在大迎枕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已是掌灯时分。
程池已经回来了,换了件家常的青莲杭绸直裰,鸟黑如漆青丝绾着,也没有插簪,斜斜地靠在床头,正拿着本书在看。
床边立地的宫灯莹莹地照过来,给他镀上了一层光。那拿书的手指根根如玉。修长似竹。
周少瑾鬼使神差地半支了身,亲了亲他的手。
程池放下书,低低地笑了起来。爱怜地摸着她的脸,道:“什么时候醒得?我都不知道。”
是因为看书看得入神了吗?
周少瑾道:“你手里拿得什么书?”
程池给她看。
是本。
周少瑾曾经翻过,觉得枯燥无味,程池却看得入迷忘我。
她抿了嘴笑。道:“怎么突然看起这类的书来?”说着,坐了起来。
程池就给她背后放了个迎枕。笑道:“我前两天见到宋阁老了,听宋阁老的意思,好像还是想疏浚黄河。我虽然不在河道总督府了,但若是能帮得上忙还是愿意的。”
周少瑾还是节前宋阁老家嫁女儿的时候她遇到过宋夫人。已经有些日没见着了。她拉了程池的手,低声道:“你是不是还很遗憾当初杨大人没能疏浚黄河?”
程池点头,道:“杨寿山急了。如今章蕙兼着河道总督,哪里有精力管这边的事?只怕宋阁老要失望了。”
周少瑾侧身抱了程池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安慰他道:“总有机会的!皇上不会看着黄河泛滥不管的。”
程池呵呵地笑,任周少瑾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的身边,低头亲了亲周少瑾的头顶,笑道:“那你前世黄河可曾疏浚过?”
她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听说过……到是有一年黄河水很厉害,据说十室九空,好多卖儿卖女的,那年那一带逃到京城来的,家里的仆妇说,走出去全是那边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到了开封呢!”
程池没有说话,神色有些黯然。
周少瑾从他怀里抬头,仰望着他。
他的五官分明,轮廓清逸……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程泾和程渭虽然和程池长得像,却不像程池这么有气,要说长得像,程池好像更像二叔程劭。
想到这里,一件事从她的脑海深处窜了起来。
她“哎哟”一声坐了起来,心怦怦地乱跳,如擂鼓,要不是程池躲得及时,就撞到了程池的下颌。
程池也顾不得这些,忙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不是。”周少瑾慌乱地摇头,紧紧地抓住了程池的手,道,“我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对不对……就是觉得奇怪……”
程池略一思忖,低声道:“是前世的事吗?”
周少瑾猛地点头。
程池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别急,别急。我们慢慢说。我去给你倒杯茶……”
周少瑾拉着程池的手不放:“我不想喝茶。”
程池想了想,妥协地把她抱在了怀里,道:“你想到了什么事?”
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温煦而又柔和的声音,给了周少瑾很大勇气。
她低声道:“我记得二叔父是在娘之前去世的。之前我不清楚,只知道二叔父不喜欢做官,在翰林院里当个侍读,淡泊名利,清贫自守……我嫁了进来才,二叔父实际上简在帝心,和皇上布衣之交,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按理,二叔父去世,皇上应该有恩诏才是。可前世,二叔父去世的消息过了很久我们才知道。我也就罢了,廖家和程家却一直走动。二叔父去世了,姐姐当时已经开始主持廖家在京都中馈,应该去拜祭一番才是。但姐姐知道的时候二叔父已经下葬,连七七都过了。”
亲们,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旧定在中午的十二点左右。
※(未完待续) 君聚义堂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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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抽丝
readx;这的确有点不合常理。
程池听着就皱皱眉,沉吟道:“除此之外,你还听到了什么?”
周少瑾仔细地想了想,道:“我记得那年丙午,也就是至德二十九年,诣表哥曾来看我,那之前都没有听说什么,突然间就说二叔父暴病而逝,他赶去了杏林胡同。”她有些愧疚地望着程池:“我从九如巷出来之后,就很少和九如巷接触了,就是偶尔听到些什么,也是只言片语的。二叔父去世,我没去吊唁。我当时还以为知道,也就没有和她说这件事。后来姐姐说起来,我才知道姐姐也是事后知道的,去的时候二叔父的棺椁已经南下,回了金陵城。你也知道,为着我的事,姐姐要不是主持着廖家的中馈,根本就不会和杏林胡同有任何的来往。既二叔父去世没有给她报丧,她又怎么会主动去祭祀?说起来,我们俩人都没有给二叔父上炷香的……”
程池没有作声,神色凝重。
周少瑾忙他:“或者是我想多了。当时我们姐妹和九如巷都闹得那么僵,二叔父猝然去世,可能大家都慌了手脚,一时没顾得上,诣表哥被叫过去,也是因为那时候程证已在京中,他们堂兄弟之间还有来往,他曾去程证府拜访……”
程池安抚般地拍了拍周少瑾肩膀,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让我想想。”
周少瑾立刻乖乖地伏在他的怀里,不再吭声。
但程池很快就问她:“你说,二叔父去世,没有给你姐姐报丧,而你姐姐之所以知道杏林胡同的事。是因为她是廖家的长媳,主持着京城的中馈,也就是说,杏林胡同之所以和你姐姐还保持来往,是因为廖家和是世交的缘故。那你有没有听你姐姐提起过,二叔父去世了,其他的江南世家。比如说申家方家。有没有去奠拜?”
周少瑾道:“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我才觉得奇怪啊!那个时候二房的老祖宗程叙已经不在了。二叔父就是九如巷辈份最高的长辈了,而且二叔父又是探花郎,在翰林院做了那么多年的侍讲士,于情于理程家都应该大操大办才是。可偏偏叔父的事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似的……”
“那就是没有给各家报丧,就算是报了丧。也是二叔父的七七过后,棺椁都已南下后的事。”程池道,“你之所以知道二叔父去世,是因为正好在你那里。程诣之后有没有来和你辞行?”
周少瑾摇头:“只是派了身边的小厮过来跟我说一声。说实在是脱不了身……”
程池又道:“那他帮着扶棺南下了吗?”
“嗯!”
“那程证呢?”程池道,“你说后来程证是跟我大哥读书,然后才举人进士庶吉士一考上来的。他呢?可曾去送二叔父?”
程许当时废了,程证这个一直跟在程泾身边的侄儿在外人看来。就是程泾认定的接班人,这种关系,亲密更甚亲生的儿。
“我不知道。”周少瑾丧沮地道,“程诣只是带信给我,说杏林胡同那边没有人,他要给二叔父扶棺,至于程证有没有回去,他没有说,我也不知道。”
程池冷笑,道:“他肯定没有回去。如果他回去了,怎么也轮不到程诣主持大局。以程诣的心性,他怎么也会抽空来和你辞行的,正是因为实在是脱不了身,他才没有来向你辞行,而是派人跟你说了一声……你看程诣,他大约也不喜欢程识,可是他来了京城,还是按着礼数去拜访了程识……你不是说他为你打了程许一顿吗?可见是真把你当妹妹似的……”
被程池这么一说,周少瑾也觉得奇怪起来,道:“是啊!他当时和程识并不是很好,但又不想住到程诰那里,才会来找我的……我原来还以为他只是……九如巷再怎么没人,二叔父去世是大事,也不可能连个扶棺南下的人都没有啊!”
她十分的懊恼,道:“我当时也不上心了。”
“这怎么能怪你?”程池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背,道,“也就是你,若换了任何一个人,经历了那样一番事,不把长房闹得个天翻地覆才怪?还不要说之后还想着怎么救程家了!”
周少瑾被程池这么一夸,脸都红了,可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寒冰之意。
她不由愕然地抬头。
程池的脸绷得紧紧的,目光刀光般的锋利。
“怎么了?”周少瑾看着心中一紧,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池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如果你没有记错,二叔父的死应该不简单。要么是得罪了皇上,要么是有人害死了他……大哥居然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把让二叔父下了葬!如果不是二叔父的退让,他能做到内阁辅臣吗?二叔父就是再淡泊名利,也希望自己能名流青史吧?如果二叔父不是死守在翰林院,大哥他怎么有机会入阁?说到底,他也不过是站家族的肩膀上往前走了一步而已……他却做出这种事来……”
他前所未有的!
周少瑾忙帮他顺气。
“我没事!”程池下颔紧绷,并没有放松下来,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大哥……说不定他能入阁,都是因为这件事呢!”他的到最后,已带着些许的恶意。
周少瑾忙提醒他:“大伯入阁那是新皇登基之后的事了……”
话没有说完,两人都均是一愣,面面相觑。
半晌,周少瑾才吸着凉气道:“不会吧?可能是我们多心了!”
“一点也没有多心。”程池却神情冷峻,道,“只怕这才是程家惹祸的根源!”
“你等等,”周少瑾抚着额头道,“我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
他们说着二叔父的事。怎么却说着说着把程泾变成了程家被抄家灭族的缘由。
程池的思维跳得快。
她跟不上。
程池也想理一想思,道:“官宦之家,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寿诞都是彼此走动的好机会。正如你所说,程叙去世之后,二叔父就是家中辈份最高的了,大哥那时候还在小九卿的位置上,于理于情都应该大肆操办。借着葬礼的机会引来二叔父的同年同僚和知交好友的同情。为入阁拜相作做一番才是。可你看二叔父的葬礼,不仅没有恩诏,而且还是让程诣扶棺南下的。所以我说要么是二叔父得罪了皇上。大哥不敢大肆操办二叔父的葬礼。要不是二叔父得罪了什么人,皇上为了包庇这个人,睁只眼闭只眼,大哥为着自己的仕途。佯装不知道,赶紧地把二叔父下葬了。”说到这里。程池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得武艺,卖给帝王家。那也只是卖艺而已,可没有让他把命卖给人家。还是把一心一意帮着他的二叔父的命卖给别人家!”
言语间全是对程泾的不满。
周少瑾默然。
她也觉是程泾做得不对。
可那也只是卖艺而已不是卖命这句话,好像也不对……
“所以二叔父是怎么死的就成了关键!”程池道,语气已变得冷静而理智。“和皇上反目?有哪些事能让他和皇上反目?皇上虽然一直把二叔父当知己,二叔父却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就算是做知己,那也是顺着皇上的意思,陪着他玩而已。不会把自己真正地当成皇上的知己。但若说二叔父对皇上就只有一味的顺从,那也不对。在二叔父的眼里,黎民姓,国家社稷才是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
“能让他和皇上反目的,只可能是这种大事。
“但二叔父并不是那种二愣,以为靠几句话或是皇上看看就能说服皇上按着他的意愿行事的。
“所以二叔父和皇上反目的可能性非常的小。而且二叔父素来得皇上看重,就算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皇上也不可能就要了二叔父的性命。
“除非是二叔父涉及到谋逆,或是和哪位皇勾结觊觎皇位。
“但你说这有可能吗?”
不要说程池了,就是周少瑾也不相信。
她摇了摇头。
“那就是得罪了什么人。”程池问周少瑾,“至德二十九年,那个时候和皇长孙都不在了吧?我记得你说四皇是至德二十九年十月继得位,二叔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周少瑾心里“咯噔”一下,道:“是九月初。我记得当时诣表哥找我重阳节的时候去登高,我懒得动,没有答应,但还是给诣表哥准备了吃食。结果诣表哥被叫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些吃食最后都赏了身边的仆妇……”
大行皇帝驾崩,又日代月,皇上要守教二十七天才能登基。
皇上是十月十六日登基的。
程池的声音顿时变得异常低沉起来:“那个时候皇上应该已经病了,就算是二叔父得罪了人,谁能让皇上身边的人那样的忌惮呢?”
四皇!
周少瑾差点就脱口而出。
程池的目光很阴沉,道:“那个时候皇上应该已经立了四皇为皇储才是。二叔父明明知道他既将继承大统,为何还要得罪他?二叔父难道就不怕祸及全家吗?二叔父又有什么事情能得罪他?会得罪他呢?”
亲们,今天的加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第517章 老虎
readx;是啊!
有什么事能让程勋犯着大不违的风险去得罪已被立储了的四皇呢?
周少瑾望着程池,想到皇皇长孙的死,想到那天程池得到的消息,说四皇也知道皇的病……她迟疑了片,小声地道:“难道皇和皇长孙的死与他有关?”
程池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是皇和皇长孙是被四皇害死的,他们和二叔父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四皇已是皇上承认的储君,二叔父跳出来允什么六个指头啊?”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少瑾咬着唇在那里绞尽脑汁。
程池看着,眼神立刻就变得温柔起来,声音也舒缓了很多,道:“别咬嘴唇了,小心把嘴唇咬破了!多半皇上是四皇害死的,临死前二叔父正好在宫里当值,碰到了这件事,皇上可能托了话给他,让他帮着办个什么事,而这件事却关系到四皇能否平安顺利继续大宝的事,但二叔父最终还是没能把事办成,还丢了性命,所以二叔父去世,四皇登基,我大哥明明知道二叔父死的蹊跷却不敢查证,更不要说有恩诏下来。大哥在四皇登基之后入阁拜相,说不定都与这件事有关系……”
弑父?
“不,不会吧?”周少瑾顿时一身的冷汗。
程池见她很是惊恐,就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没事,没事。就算他要弑父,那也是他的事。若是我们猜得对,到时候只要注意二叔父,把二叔父留在家里不让他进宫就是了……”
周少瑾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紧紧地拽住了程池的衣袖。低声道:“你说,被抄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系?”
周少瑾突然异想天,如果皇上最终托付给程劭的是废四皇立新房的诏书,而这诏书根本就没有找到,程劭的棺椁又很快地南下安葬,四皇怀疑这份诏书落在了程家……好像这一世就对上了。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程池。
程池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应该不会——二叔父如果是死在宫中的。尸体送回来的时候。肯定仔细地检查过,若是二叔父手中有你说的诏书,肯定会被收出来。从程家被抄的罪名就可以看出来。皇上这是欲加之罪——出了这种事,皇上只会想办法藏着掖着的,绝不会让别人看出丝毫的端倪,只要确定二叔父身上没有所谓的诏书之类的就行了。皇上不会大肆扬的。”
周少瑾觉得程池说得很对。
但只要拘着二叔父程劭那几天不进宫就行了吗?
她还是很担心,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查四皇的的事吗?”
“当然要查。”程池道。“不要说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六七年以后的事了,谁敢保障它就一点也没有呢?与其在这里被动担心。还不如想办法主动出击,看看四皇到底是真正的正命天,还是个窃人福元的小人!”
周少瑾有些害怕。踌躇道:“你要和四皇斗吗?”
“斗倒称不上。”程池淡淡地道,“我只是想看看四皇到底是怎么上位的?“
他不相信。他会斗不过四皇!
程池不想让周少瑾担心,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好了,我们别说这些事了。二叔父好生生的活着,我们也知道了以后要发展的事,二叔父这世绝不会丢了性命的。你睡了好一会了,听说你只晚膳只吃了半个花卷,一碗白粥?我还没吃呢!你起来陪着我吃一点,吃了我们早点歇息。后天就是沐休日了,你想不想和我出去走走?”
家还没有个月,周少瑾怕对孩不利,道:“我身上懒懒的,还是别出去。你要是觉得不好玩,不妨约了朋友出去走走。我的那幅观世音观刺绣这两天就可以绣完了,我正好呆在家里把画绣完。”
程池道:“我从小在京城里长大,哪里没去过?出去不过是为了陪你。你要是不想出去,我们就呆在家里,你绣花,我练字。说起来有两天没有练字了!”
周少瑾笑着应了,陪程池用了晚膳,然后偎在一起说了些家庭琐事,周少瑾就打起哈欠来。
程池像抱孩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在她的耳边低语,轻声地哄着她,她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他看着,嘴角就高高地翘了起来,想起宋阁老劝他的话来:“……章蕙是工部侍郎,河道总督府那边的事,他不可能总这样管着,迟迟早早是要回京的。一旦黄河开始疏浚,都察院肯定是要派人去监督河工的,到时候你可以以监察御史的名义过去,等到那边河工完成了,治河有道,怎么也可以提个佥都御史,那可是正四。好多人一生都没能过的坎,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迈了过。”
可这样一来,明年五月之前他都要呆在开封等地了。
程池凝视着周少瑾睡后温婉舒展的面容,还有那略带几分稚气的脸,还是放弃这次机会。
他还年轻,这样的机会他也许还会遇到,可少瑾怀着他第一个孩,这个机会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有。
程池不想有一天自己后悔。
他又想到刚才和周少瑾说得话。
得找个机会探探二叔父的口气才是。
最好是把皇的病,四皇对皇的关注都告诉二叔父,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如果能从二叔父那里打探到些什么固然好,可若是打探不到,恐怕还得增加人手盯着二叔父了。
想着,他低头狠狠地亲了周少瑾一口。
这个小丫头,给他找了桩这么麻烦的事!
周少瑾皱着眉头“嘤咛”了一声直往程池的怀里钻,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地睡着了。
程池失笑。挨了挨周少瑾的脸,放下了帷帐,把莹莹的灯光挡在了外面。
因为周少瑾的月份还轻,九月初九郭老夫人的就没有大办。只请了杏林胡同和程渭一家,以及程筝程箫程笙家吃了顿饭。
程泾和程许等只在午膳时进来给郭老夫人敬了杯酒就在外面别摆了桌酒席,郭老夫人这边由周少瑾等女眷陪着。
程筝和程箫还不知道周少瑾怀孕的消息,见周少瑾坐在铺了厚厚垫的师椅上。行动间颇为小心谨慎。又算算周少瑾嫁到程家的时候,俩人不由纷纷问她是不是有了好消息。
周少瑾赧然地点头。
程筝和程箫都为她高兴,猜到她可能月份还轻。亲戚间没有多说,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她应该注意的事。
周少瑾一一应下。
程笙站在一旁嘻嘻地笑。
程筝一看就知道她早已得了信,不由嗔道:“你这个丫头,这么好的事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我今天要是不过来给祖母。只怕又要错过了。”
程笙笑道:“我也是因为我娘这些日都在朝阳门这宅照顾四婶婶才知道的。你们可不能怪我,我现在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出了嫁。事情就多了起来,也就不可能像常来常往的。
大家就嘻嘻哈哈地卿起天来。
闵葭却沉默地坐一旁,只是笑看着她们聊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间也带着些许的轻愁。
周少瑾对此并不关心。
她和闵葭不过碍着亲戚点个头罢了。
晚膳的时候袁氏和邱氏扶了郭老夫人坐席,程笙则悄声地告诉她:“方萱你的,听说前几天他们俩口吵架吵得把亲戚们都惊动了。方家二更是把她接回娘家,要不是闵家大奶奶劝了又劝。方萱就跟着方家二回去了。为这件事,闵家还把大堂嫂接了回去劝了她的。”
周少瑾笑道:“你是听谁说的?若是方萱两口吵架,闵家和方家应该掩着才是,你怎么知道大奶奶回娘家劝方萱的事?”
程笙笑道:“大堂嫂肯定不会告诉我——我是听我们家大姑奶奶说的。”
彭藻的大姐嫁到了方家。
“知道是为什么事吗?”周少瑾奇怪起来。
方家当初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闵家下小定的时候,方家还曾特意请了袁氏过去观礼的。
“我们家大姑奶奶没说。”程笙笑道,“听那口气有点指责方家的姑娘没有教养,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好盯着她问。”
周少瑾对方家没有什么好感,也就懒得再问。
等大家用了晚膳,周少瑾起身送客,却被郭老夫人拦住了,让吕嬷嬷代为送客,并道:“这黑灯瞎火的,碰到哪里磕到哪里了可怎么办?你现在是特殊时候,你嫂嫂和侄女们不会觉得你失礼的。”
邱氏忙笑道:“是啊,是啊!你好生在屋里呆着就是了,我代你送客好了!”
程箫忍俊不禁,道:“二婶婶,您今天是不是不准备了。”
说起来,邱氏也是客。
大家哄堂大笑,起身告辞。
周少瑾还是把她们送到了汀香院的门口才折回去。
九月正是金桂飘香的时候,一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暗香浮动,人走在郁郁葱葱的花树间,惬意而又舒适。
袁氏的脚步微顿,朝东边望去。
整个东都笼罩在夜色中。
这么大的宅,却只住西半边……她不由撇了撇嘴,笑着对闵葭道:“说起来你也嫁过来快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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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章 生罅(给紫霄12的加更)
闵葭闻言不由得面色一紧。
婆婆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可她一个人能生孩子吗?
念头在她心里转了个圈,她脸上就露出一个有些羞赧的笑容,低声对袁氏道:“娘不是说相公来年就要下场了,要相公好生生地在书房读书吗?我不敢打扰他。”
免得到时候他考不中了你责怪我让他分心。
想到这里,闵葭就忍不住想刺刺自己的这位婆婆,道:“相公常对我说,他能有今天,全因婆婆管教有方。我刚嫁过来,什么也不懂,想着您说的话肯定不会有错的,别说打扰相公了,就是那丫鬟婆子、小厮随从也不敢换一个,只盼着下科相公能够金榜题名,为程家光宗耀祖,荣耀门庭了。”
至于程许能不能考上状元郎,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因为就算是程许点了状元,以她婆婆的心性,肯定是要把这功劳捞在自己手里的,与其到时候为了一个虚名闹得不可开交,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了。
袁氏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知道闵家的姑娘不可能是个糯米团子,可被自己的媳妇这样阴阳怪气地顶撞,谁也不会高兴。
袁氏冷笑道:“看来这事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吩咐嘉善不要冷落你的。”
说得闵葭好像因为程许要读书冷落了她,她心生抱怨似的。
闵葭气得指尖发抖。
她不是没有想到婆婆会训斥她,可她没有想到婆婆会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
不过,相骂没好话,原也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
闵葭再一次领教了袁氏的尖酸刻薄。
这是她嫁过来之后第一次和袁氏这样的正面交锋。
婆媳之间原本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事,她如果今天退让了,以后就别想在婆婆面前说得上话了。
闵葭笑道:“相公素来敬重婆婆,婆婆说的话,他肯定会听。就像在金陵的时候,若不是婆婆,哪有相公的今天。”
她想起那天程许说起周少瑾时心中的怨怼,不由一笑,再次提醒袁氏。
不知道程许这一次会不会继续听婆婆的话。
不过,以程许现在的心情去考状元,只怕是有点难吧?
她气定神闲地朝前走着,袁氏目光一冷。
闵葭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知道喜善喜欢过周少瑾的事。
袁氏心里顿时有些不喜。
儿子对媳妇冷淡,她主持着杏林胡同的中馈,怎么会不知道,可她总觉得,只要儿子成了亲,有了媳妇的温柔体贴,这心也就慢慢地收了回来。
闵葭若是知道儿子心里曾经有个人,如今成了夫妻,不是应该更温顺小心,把丈夫的心拉回来吗?在这里说这些话发这种脾气做什么?
她不禁道:“你是闵家的姑娘,从小读的是《女诫》,这夫妻之道亲家母应该教过你才是。嘉善是程家的长房长孙,你是嘉善的媳妇,以后这个家是要交给你和嘉善的,你现在就应该学着管着你自己院里的事才是。怎么能指望着我?”
闵葭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凭什么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去消受去!
她见着了周少瑾都不好意思,亏得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周少瑾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就不怕雷劈下来收了她吗?
真是伪善!
闵葭冷笑道:“母亲说的对。听说四婶婶这次能如偿所愿,是因为曾经去红螺寺敬过香,四婶婶说,等她身子骨好些了,得去红螺寺还愿。既然如此,等到四婶婶去红螺寺还愿的时候,我就跟着四婶婶一道去好。到时候让相公帮我们带路,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松散松散,您看如何?”
她目光锐利,泛着清冷,翘着的嘴角带着嘲讽的味道。
袁氏心中一凉。
知道闵葭可能听到了一些什么。
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低声喝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嘉喜一个男子,怎么能陪着你们去红螺寺敬香……”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筝一句略带着几分警告之意的“娘”给打断了。
袁氏回眸。
就看见长女目光深沉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挽了闵葭的胳膊,低声道:“你别和娘置气。我娘虽然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可祖母疼爱,父亲敬重,子女孝顺,这脾气也跟着见长了,可心思却是好的。弟妹以后和娘日日相见,还请多多包涵才是。娘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来说她。”最后一句,却是附耳和闵葭说的。
闵葭不知道这位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常居京城的大姑奶奶到底知不知道周少瑾和程许的事,可她能这样低声下气地和自己说话,自己怎么能不给她面子,何况这里是朝阳门,自己若是真的和婆婆争执起来,岂不是平白让周少瑾看笑话。
她立刻道:“大姑奶奶,这件事原本是我不对!要怪只怪我年纪轻,忍不住话,有了大姑奶奶这句话,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孝敬婆婆,不惹她老人家生气。”
程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对袁氏道:“娘,天色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歇了吧!明天我再去看您。这过了重阳节,转眼就到了十月份要祭祖了,我们有好几年没有回去了,我婆婆前些日子写了信过来,让我们回老家祭祖,有些事我还要请教你呢!”
随着程筝年纪见长,袁氏面对自己的这个长女越来越有压力,现在程筝开了口,又给了她台阶下,袁氏虽然不甘,嘴角翕翕,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邱氏松了口气。
要是袁氏和闵葭在这里吵起来,她这个不会劝架的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程箫则看了程笙一眼,悄声道:“娘不过是说了一句,她倒回十句,怎么脾气这么大?”
程笙早就对袁氏低头弯腰地和闵家结亲有些不满了,听了悄声地回程箫道:“要怪只能怪大伯母这亲事结得急了点。”
程箫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去的路上就和程筝说起这件事来。
程许干的那些事说出来只会让程家颜面扫尽,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之前闵葭虚扶着袁氏走在程筝的前面,两人说了什么,程筝听了个一清二楚。
猜测闵葭多半是知道了金陵九如巷花园的事,这时听到妹妹说起这个事,只能苦涩地笑了笑,道:“大家女子虽说德性教养都比那小家碧玉强,却也多数性子好强,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只怕弟媳也没有少受闲气,你和我都是做姑姐的,还得两边调和才是。明天我过去,也是为了这件事,不仅娘要改改脾气,就是嘉善,也要改改脾气了。不然杏林胡同只会越来越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的。”
程箫觉得姐姐的话很有道理,道:“要不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程筝道,“娘和弟妹都是要面子的,人去的多了反而不好。”
程箫点头,道:“姐姐,您有什么事直管吩咐我。”
“那是自然!”程筝应着,脑子却转得飞快,想明天回娘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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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门这边,周少瑾送走了客人,郭老夫人就让珍珠去找程池:“让他过来接了少瑾一块回屋去。”又对周少瑾道:“他今天是东道,少不了要喝酒,你让他宴息室睡去,免得惹得你不舒服。”
“不会的。”周少瑾笑道,“喝杯浓茶就行了。天气越来越冷,宴息室的炕没有内室的暖和。”
都是整天点着,内室怎么就会比宴息室暖和了呢?不过是舍不得让程池一个人睡觉罢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也不去管儿子媳妇屋里的事了,只叮嘱周少瑾要小心,不要再执意过来给她晨昏定省了:“你们都是好孩子,你若是真心孝敬,我就平平安安给我添个孙子比什么都让我欢喜。”
周少瑾红着脸应是。
程池送了客过来了。
果如郭老夫人说的,他身上酒味颇重,周少瑾闻着有些不舒服,却也不到很不舒服的地步。
两人辞了郭老夫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屋。
程池嚼了几片茶叶,主动歇在了宴息室。
周少瑾也的确觉怕闻那味,见程池主意已定,也就没有勉强。可等她躺下,明明很累了,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吓得值夜的春晚脸色发白,直问她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想翻身。”周少瑾安慰着春晚,让她去了厅堂歇息。
春晚犹豫着不走,周少瑾只好道“你在这里我睡不着”她这才踌躇着去了厅堂。
就算是这样周少瑾也睡不着,反而恶心地吐了起来。
内室里一阵兵慌马乱。要不是周少瑾喝斥着,樊刘氏就要去请郭老夫人过来瞧瞧了。
收拾一通之后,周少瑾脑袋都是木的。
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程池心疼得不得了,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的锦杌了上,而不是坐在她床边和她说着话:“刚才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又见她精神不好,道,“你要是不想说话就不说话,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快点睡……”
周少瑾这才恍然大悟。
她想依偎在程池的怀里,感觉着程池的温暖,闻着他好闻的气味,被他如珍似宝般地抱在怀里睡觉,就好像回到了属于她的一隅,由程池为她搭建起来的一隅,让她感觉到踏实、安心、宁静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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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依旧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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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过继
周少瑾扑到了程池的怀里,道:“你回内室睡吧!”
撒着娇。
程池有点后悔今天喝得太多了。
只是大家都恭喜他要做父亲了,他心里实在是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周少瑾见他还有些犹豫,嘟了嘴道:“我不怕你身上的酒味,床这么大,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程池笑着刮了刮她鼻子,在内室的床上歇了。
周少瑾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和他说着今天的宴请:“……娘很高兴。说有机会再请了阿筝他们过来玩。我从前以为娘喜欢清静,现在才发现原来她老人家是不喜欢一大群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一起吃饭,要违心地应酬这个应酬那个的。像这样的家宴娘就很喜欢。我寻思着过几天是二婶的生辰,我要不要提醒二嫂一声,也办桌酒席,请娘过去热闹热闹?”
郭老夫人的生辰,几个儿子孙子是少不了的,可若是邱氏做寿,只需要请家中的女眷就行了。
程池笑道:“你和二嫂商量着办就是了!只是别累着了。要是觉得不舒服可千万不能勉强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侧身,手脚并缠地抱住了程池,“娘也说了,我平安顺利地生下孩子就是孝顺她老人家了。我就想找个医婆在家里住着,生产的时候胆子大些不说,平日里应该注意些什么也有个提醒的人。”
这也是郭老夫人的意思。
老人家觉得她身边的嬷嬷们虽然都有经验,可到底年纪大了,自程池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照顾过孕妇,觉得还是尽早找个有名的医婆在家里住着好。
程池见她缠他缠得紧,笑着翻身把搂在了怀里,道:“时间不早了,快点睡吧!这件事我已经嘱咐商嬷嬷,让她去找阿箫,你就别管了。”
温暖的怀抱,让周少瑾的精神全都松懈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说了几句话,就沉沉地睡着了。
程池失笑。
亲了亲她的面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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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十月初一祭了祖,周少瑾的胎稳了,程筝介绍的一位姓蔡的医婆住进了程家,过冬的新衣裳也放了下来,朝阳门的气氛一紧,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意,走起路来都轻快了不少,郭老夫人看着周少瑾宽松的褙子笑意就止不住地从眼底溢出来。
程池想把春晚嫁给秦子集的堂弟秦子籍。
秦家子弟于程家的人来说,并不是一般的仆妇,能嫁给秦子集的堂弟秦子籍,这对春晚来说,本就是一种抬举。
周少瑾借故把人叫来隔着帘子看了一眼。
相貌堂堂不说,目光清明,一看就是个颇为正气的人,加上她相信程池的眼光,立刻就找了春晚来说这件事。
春晚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周少瑾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她低声道:“你陪着我一起长大,现在可不是客气的时候,到底怎样,你好歹给我一句话啊!”
春晚这才喃喃地道着:“全凭太太吩咐。”
周少瑾抿了嘴笑。
春晚脸上火辣辣地退了下来。
不过两天的功夫,朝阳门的人都知道了。
珍珠、碧桃等人纷纷来给春晚道贺,神色间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些许的羡慕之色。
周少瑾特意拔了个小丫鬟服侍春晚,陪着春晚准备嫁妆。
春晚却不想那么早嫁,来给周少瑾谢恩的时候赧然地道:“太太无论如何也让我看着大少爷出世之后再送我走,不然我怎么放得下心来。”
周少瑾就先给春晚和秦子籍订了亲。
郭老夫人为此还赏了春晚二十两银子。
周少瑾过来替春晚道谢。
郭老夫人笑告诉她:“我们刚从金陵城搬过来你们就自己开了府,正是立规矩的时候,这样忠心耿耿的仆妇,该赏的时候就要重赏,跟那些仆妇做个榜样,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周少瑾笑着应是。
双榆胡同的程劭送了帖子过来,说明天下衙之后想来拜访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拿着帖子奇道:“也不知道二叔找我什么事?”
周少瑾却不敢怠慢,早早就吩咐茶房里准备了上好的大红炮,厨房里备了酒菜,等到晚上程池回来,她还嘱咐程池早点回来:“陪着二叔父喝两杯!”
程池笑着捏也捏她的脸,道:“我的小丫头都知道当家理事了!”语气间颇有些赞赏的味道,听得周少瑾双眼眯成了个月牙儿。
等到程勋来的时候,她自然不能陪着,在内室做着针线。
结果程池回来告诉她,程勋决定到善堂去领养一个孩子记在程训的名下,以后供奉程汾和程训的香火,但又担心自己年纪大了,怕养不好这个孩子,想让邱氏帮着带这个孩子。
周少瑾不由笑道:“我还以只有我喜欢二嫂呢,敢情二叔父眼睛也是雪亮的。那娘怎么说?”
程池道:“娘说要和二嫂商量商量,毕竟是教养孩子,不是件小事,还要和二嫂从长计议。”
周少瑾了解的郭老夫人,并不是那种一意狐行的人,这么大的事,她肯定征求邱氏的意识的。
隔天邱氏过来,周少瑾就特意在一旁听着。
邱氏知道后颇为意外,有些激动,但她很快又平静下来,神色显得有些担忧地道:“我就怕教不好……娘,你给我拿主意吧!你说让我养着我就养着,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就让二叔父再选一个好了。”
郭老夫人笑道:“我到觉得你合适,就是怕让哥儿成亲之后你添了孙子之后精力上顾不过来。”
邱氏一听忙道:“不会,不会,家里多个人也热闹些。”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袁氏听了非常的意外,特意过来和郭老夫人道:“到底是不知根不知底的,也不知道以后心性如何。为何不在亲戚朋友中过继一个?”
郭老夫人道:“这是你二叔父的家事,你二叔父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他既然这样决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多言了!”
袁氏闷闷不乐地走了,回去跟程泾说。
程泾难掩惊讶,专程去了趟双榆胡同却无功而返。
袁氏不免唠叨:“他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了,这孩子以后还不是我们的责任。”
程泾微愠,道:“老二家的什么都没有说,你倒心里不舒服起来。”
袁氏气结。
程劭就拉着程池去了几次善堂,然后选了个吉日,和程池去善堂抱了两个孩子回来。
在双榆胡同等着的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等人都大吃一惊。
“不是说选了一个吗?”郭老夫人看着眼前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瘦瘦小小却目光机敏的两个小男孩,目瞪口呆地道,“怎么变成了两个?”
程池摸了摸手牵着手的两个孩子的头,笑道:“两个孩子都很好,大的极聪慧,小的年纪相当,二叔父一直下不定决心。后来想着一个孩子太孤单,两个孩子也有个伴,索性就把两个孩子都抱了回来。”
程训就是因为是独孙,所以病逝之后程劭这支就断了嗣……大家心里都有些明白。
郭老夫人就笑道:“这样也好!”然后朝着两个孩子招手,抓了把糖给两个孩子吃,问了些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还记不记得家里的事之类的话。
大的那个孩子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小的那个活泼些,却记得不太清楚了。
程劭就道:“大的取了学名叫蓉,小的学名叫蒙。”
郭老夫人微微一愣,道:“这样也好。算得我们这一辈的长孙和次孙了。”
二房程识的两个孩子一个叫“耕”,一个叫“耘”,从了“耒”字旁的。程勋却为两个重孙取了“草”字旁,可见彻底地和九如巷分开了。
邱氏见气氛有些沉重,就忙上前笑道:“二叔父,蓉哥儿和蒙哥儿刚过来,我带他们下去梳洗一番好了。等会还要去拜祭祖先呢!”
众人笑着纷纷催促两个小孩子去梳洗。
随后程泾赶了过来,程池陪着程劭带着两个孩子去大兴程家新修建的祠堂给祖先上了香,由程泾亲自把两个孩子的名字写在了程训的名字下面,一行人回了双榆胡同。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两个孩子认了亲,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等人给了孩子见面礼,大伙儿男一桌女一桌地围在一起用了晚膳,邱氏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翌日,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去看那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还在睡,邱氏悄悄地告诉她们:“怕是在善堂没有少受搓磨,还有些看不出来的旧伤,两个孩子来了之后倒一直睡不着,天亮的时候才阖眼,我特意跟身边的丫鬟婆子嘱咐了,不要吵了两个孩子,让他们自己睡醒。”
郭老夫人点头,道:“你要多看着点。虽说你身边都是服侍你们夫妻二十几年的,可也怕那糊里糊涂,可别让两个孩子受了委屈。”
邱氏忙:“娘,您放心,他们既然来了程家,就是程家的子嗣,是训哥儿的儿子,我会好好抚养他们的。”
“你办事,我放心!”郭老夫人轻轻地拍着邱氏的手。
有小丫鬟跑了进来,道:“三姑奶奶回来了!”
邱氏笑道:“这孩子回来做什么?”
小丫鬟可能很得邱氏的喜欢,笑道:“三姑奶奶是专程回来看两位小少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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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善意
听小丫鬟这么一说,不仅是邱氏,就是郭老夫人也十分的高兴。
以后程蓉和程蒙要在小二房这边生活,若是小二房的人都能善待两个孩子,对两个孩子当然更好。
郭老夫人没等邱氏开口已忙笑着道:“快请,快请!”
邱氏和周少瑾也这么想,郭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眼里就带上了笑。
不一会,程笙走了进来。
或者是婆家照顾得太好的缘故,睿哥儿都快半岁了,程笙不仅没有恢复从前的秀丽苗条,好像比生产前还胖了一点,好在是她相貌出众,这样的丰腴并没有让她显得臃肿,反而因为皮肤晶莹剔透,欺霜赛雪多了几分圆润的雍容。
她笑着上前和众人见了礼,就让丫鬟捧了个大包袱过来,道:“我前两天才听娘说起来,也来不及给两位侄儿准备什么好东西,就让针线铺子给做了些衣服鞋袜,等过些时候我得了闲,再给两位侄儿做几件衣裳。”
郭老夫人满意地点头。
邱氏也在郭老夫人面前给女儿撑门面,笑道:“正怕衣裳不够,你送来了,我就不用为这事担心了。”叫了丫鬟去请如今已改名叫程蓉和程蒙的阿宝和阿仁。
阿宝大些,却乖巧懂事地知道以后阿仁就是自己的弟弟了,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却知道照顾阿仁吃饭穿衣,走到哪里都知道要牵着阿仁的手。
阿仁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只知道这家比从前待的地方好很多,还有在善堂就一直很照顾他的大哥哥阿宝一起,每天都乐呵呵的。
阿宝恭敬地给程笙磕了头,说了多谢。
阿仁也跟着有样学样。
屋里的人都忍俊不禁。程笙则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对玉佩给两个孩子戴上,还嘱咐他们过些日子就去家里玩,家里还有个比他们都小的表弟。
阿仁嘻嘻笑着点头,向往地仰了头问阿宝能不能去。
阿宝神色平静地点头,可微微湿润的眼眶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他心里的波动。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看着有些唏嘘,拉着阿宝和阿仁说了话。
阿仁童言童语的,惹得屋里的人哈哈直笑。
又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程筝和程箫派了婆子过来给两位表少爷请安,还带了些吃食玩具、文房四宝过来。
邱氏请了人进来给阿宝和阿仁请安。
程笙就把周少瑾拉到了一旁,低声道:“阿宝和阿仁是他们从前的名字吗?怎么还留着从前的名字?”
周少瑾和她低语:“是二叔父的意思。二叔父说,他们虽然继承了程家的香火,可也不必让两个孩子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与其他们长大了听些人胡言乱语,不如让他们一早就知道。至于两个孩子以后怎样,我们尽了我们的心就好。”
程笙忍不住道:“二叔祖的心真宽。这两个孩子能到程家,也是他们两人的福份。”
周少瑾也觉得是这样,又忍不住好奇,如果程池推测的都是对的,是什么事能让程劭宁愿得罪已是储君的四皇子也要做呢?
回到家中,她把这件事对程池说了。
程池没有做声,心里却暗暗有了较量。
又过了几天,宋景然的夫人突然来拜访周少瑾。
周少瑾大吃一惊。
宋夫人不是来拜访郭老夫人,而是来拜访她……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仔细地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怎么也想不出宋夫人有什么事要找自己的,忙梳妆打扮了一番,去了花厅里见客。
宋夫人拉着她的手就笑着上下打量着她,并温声道:“说是有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看着一点也不显,吃得可好?这孩子有没有闹腾你?”
周少瑾和她寒暄着,大家又叙了几句话,就去了汀香院给郭老夫人问安。
因已是十月中旬,有些过年的东西也要开始准备了。暖房的几个婆子正围着郭老夫人说着花事,商量着过年的时候都在什么地方摆些什么花,丰台那边又出了什么新品种,哪些花自己家的暖房能种出来,哪些花得到丰台去添一些。
知道宋夫人是来找周少瑾的,郭老夫人笑着手一挥,道:“我可不是那刻薄的婆婆,你们自去找个地方说体己话去,我这边还有我的事。”
宋夫人听了直笑,道:“满京城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是个心疼儿媳妇的,虽说是分了家,可您看程大人几兄弟,常来常往的,比那些明面上住在一起暗底来不知刀来箭往的不知道亲热多少。只是有一点不习惯,这杏林胡同的也是程大人,住在不远处的二老爷也是程大人,朝阳门的也是程大人,让别人不知道是喊得哪个程大人了。”
程泾是阁老,走出去了自有人尊称一句“程阁老”,只是程渭和程池,同住在朝阳门这一块,还真不好分。
宋夫人不是个会应酬人的,这几句话也就说得格外的诚心。
郭老夫人不由地高兴起来,留了宋夫人在这里午膳:“知道你走不开,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
宋夫人笑着应好,并没有去和周少瑾说悄悄话,而是道:“我今天虽是来看看少瑾的,可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和少瑾说几句体己话,老夫人若是能帮着拿个主意,那就更好了。”她说着,就把宋阁老有意让程池以都察院监察的身份去开封府和如今兼着河道总督的工部侍郎章蕙一起疏浚黄河,程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的事告诉了周少瑾和郭老夫人:“……我们家老爷猜着,程大人多半是放心不下老夫人和少瑾,可我们家老爷也说了,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因曲大人的事,如今皇上要重新疏浚黄河,新上任的工部尚书黄理和程阁老又是有名的不合,他刚上任,就算是要给程大人小脚穿,这个时候大家都盯着,不仅不会下手,反而还会处处帮着程大人,让黄河疏浚得以顺利地进行。
“户部就更不敢压着河道的银子不放了。
“又有章大人这个八面玲珑却又做得出实事的人顶着,这次黄河疏浚的事一定能成的。
“只要有了这个功劳在身,程大人不管什么时候升擢都用得上。
“这么好的时机,老夫人和少瑾可得劝劝程大人。”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面面相觑。
两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宋夫人也看出来了。
知道两人还需要消化这件事,也不催促,笑着把话就岔到了宋木的婚事上去了:“和庐江李家四房的长女订了亲……他舅舅家可把我给怨死了。话里话外都是我嫌弃他们家落魄了,所以不愿意让他们家的女儿嫁进来……我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安慰着宋夫人,话题自然就偏得找不到北了。
可等送走了宋夫人,郭老夫人就问起周少瑾来了:“这件事你是什么意思?虽说这是个好机会,可你是第一次生孩子……你们夫妻商量着办好了。这世上的事,常常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你们也不要看得太重。”
周少瑾却是听了这话就打定主意让程池去。
她是怀着孩子又不是了病。
就算是她生了病,四郎又不是大夫,留在她身边难道她的病就会好。
别人能怎样她就能怎样。
她一定会好好养胎,平安顺利地生下这个孩子,也会做好四郎的贤内助的。
周少瑾想想就觉得充满了勇气。
程池听到她的决定后非常的惊讶,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笑道:“我走了,你能睡得着?”
周少瑾脸色通红。
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想和他撒娇,自己看见他就想和他黏到一起。
“你只要告诉我,若是你去开封会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地方?”她赧然地道,“若是没有,那你就去。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照顾好娘的。”
去当然没有坏处。
不过,他觉得事情也未必就像宋景然说的那样顺利。
程池想到天天跑到衙门里来找他的宋老太爷,笑道:“你可知道宋阁老为何这样的费心去推动这件事?”
周少瑾想了想,道:“是为了完成宋老太爷的心愿吗?可我觉得,既然这些事都不影响你,你何必管他们是怎样想的呢?黄河能疏浚,两岸的百姓应该也可以受惠吧?我们做了我们自己应该做就行了。”
程池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管别人怎么说,做我自己觉得应该做的,把它做好了……他喜欢周少瑾,可能就是因为她的这点傻气吧?
程池捧着她的脸“啪”地亲了她一口,眉眼含笑地凝视着她,温声道:“行!我就听媳妇的。媳妇说让我去浚疏河道,我就去。媳妇说让我不去,我就不去!”
“胡说!”周少瑾娇嗔着,明明知道他这是哄自己的话,却忍不住心花怒放,道,“我去跟娘说去,让娘也高兴高兴!”
程池笑道:“我们一起去跟娘说吧!”
母亲虽然大度,可若是让她知道少瑾插手他仕途上的事,恐怕心里也会有些小小的不悦,他不想让周少瑾给他做挡箭牌,也不想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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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外放
果然,郭老夫人听说程池不想和宋阁老扯上太多的关系才不愿意去开封府帮章蕙忙的,而不是因为惦记家中的老母娇妻而不愿意去的时候,神色果然和缓了很多,道:“你的顾忌也很有道理。不过,万事有利有弊,你如今也大了,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周少瑾嘴角翕翕,正要表明自己的观念,就见程池一个眼神瞥了过来。
她立刻把话咽了下去。
程池这才笑道:“我已经准备去了。不过有些事还要和宋阁老讨价还价才好。没想到他坐不住到先来了,既是如此,我也不好继续端着了,明天下了衙就去他那里一趟。”
这下不仅郭老夫人,就是周少瑾也很高兴了,道:“四爷您放心,有娘坐镇,家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程池微微地笑。
郭老夫人笑道:“我又不是那镇宅的菩萨。”
周少瑾有意讨了郭老夫人欢喜,笑道:“您可比镇宅的菩萨还厉害——朝阳门这边不是有您,哪能如此的井井有条?”
这话倒不假。
朝阳门这边因有了郭老夫人的指点,才能不过短短的年余,丫鬟婆子就行止有度,有了大族世家的作派。
郭老夫人微微笑。
周少瑾就依了过去,道:“您在丰台订了什么花?什么时候可以送过来?等花来了,我想和娘一起摆花。”
“好,好,好。”郭老夫人想着若是程池去了开封府,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了,周少瑾又怀着孩子,正是要人陪的时候,自己怎么也要好好陪陪这孩子,不由地溺爱道,“今天买了很多你喜欢的腊梅和茶花,还有水仙和惠兰、建兰,等花送来了我和你一起布置屋子。”
周少瑾笑盈盈地点头。
程池心里一松。
少瑾有事做了,就不会整天都想着他了。
可这么一想,心里又有点别扭。
少瑾不想着他了,他却想着她呢!
这样到了十月底,程池的调令出来了。
章惠留在京城负责和户部、工部打交道的幕僚当天晚上就来拜访程池,恨不得明天一早程池就起程。
周少瑾坐在烧了地龙的汀香院和丫鬟们做着针线,陪着郭老夫人说话。闻言不由讶然,道:“难道那边很缺人吗?”
郭老夫人笑道:“怕不是缺人,而是子川参倒了曲阁老,又按律给那些服役的河工们免了一部分税赋,有了些许的声望,章大人想子川早点过去,好让浚疏的事进行的更顺利罢了。”
周少瑾还想问问会不会对程池不利,转念想到程池的厉害,又笑着把这句话压在了心里,开始帮着程池收拾去开封府的行李,又见他的几件皮袄和斗篷都是她没进门之前做的,就寻思着给程池找几件好皮子,给他添几件皮袄和斗篷。
她开了自己的箱笼找了半天,找了几块上好的貂皮,却不够做件皮袄,又是违禁之物,只能反着做了贴身穿在衣内,就拿了块皮子给向管事,让他想办法在京城里寻几块一模一样的回来,除了给程池做件皮袄过年,也给郭老夫人做个额帕过冬。
向管事去寻貂皮,周少瑾去南屏那里。
秦大总管带着后辈子孙回了趟老家,秦子平和集莹的婚礼就在老家举行的,但秦子平和秦子安都没有留在老家,秦子平依旧在六捕门任职,秦子安则去了西山大营。集萤则留在了老家伺候秦大总管。周少瑾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常理,悄悄地问程池,这才知道原来集萤留下来不仅仅要伺候秦家长辈,而是集萤擅长使剑,秦家正留有几套不错的剑谱,秦大总管留下集萤是要她帮着整理秦家的这些剑谱,也是怕他们夫妻新婚忍不住圆了房,对集萤的修为有损。
周少瑾听得睁大了眼睛。
集萤和秦子平……还没有圆房!
还专程写了信给集萤,问她要不要回京城来。
结果集萤反问她回京城做什么?然后在信里滔滔不绝地说起她整理的剑谱来,还说如果周少瑾生了儿子,她就收周少瑾的儿子做徒弟,保证能让周少瑾的儿子成为武林高手。
一句话也没有提秦子安。
周少瑾当时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倒是南屏一直留在程家。
但程池没再让她帮自己做针线,而是在东院那边专僻了小院子,让从金陵九如巷针线房跟过来的王娘子和她同住,闲着的时候帮着指点府里的丫鬟们些针线。
只是今年入了冬之后,南屏染了风寒,周少瑾又怀着身孕,有些日子没有看见南屏了。
她从来没有给男子做过皮袄,就表述着让南屏帮着出出主意。
谁知道她进了屋,在临窗的大炕下坐下后,眼角的余光却看见炕桌下的针线篮子里塞着件做了一半的男子春裳。
周少瑾记得程池的衣衫早就交给了王娘子。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正给她斟茶的南屏见了,脸陡然间绯红,喃喃地道:“是秦二郎的,他现在在西山大营,一个人住着,有时候会让人拿几件衣裳来给我缝补……我闲着无事,准备给他做件春裳……”
周少瑾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就和她说起给程池做皮袄的事来。
南屏越说越自然,给她出了不少主意,最后还道:“您现在怀着身子,劳累不得,要不还是我帮四爷做吧?”
“不用了。”周少瑾笑道,“我想亲手给他做件皮袄。”
反正观世音像已经绣好了,只需择日送到普陀山去就行了,程池马上要去开封,她正好有时间做针线。
南屏不再说什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周少瑾就起身告辞了。
但一回到屋里,她立刻八卦给了程池听:“……虽说是一个人住,可要找个给他收拾打扫的婆子难道还找不到,还给他做春裳了……”
程池呵呵地笑,一点也不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了。
周少瑾不由嘟了嘴,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程池亲了亲她,道:“这种事我怎么好说?端看他们有没有缘份了。早些年秦大总管也问过南屏,那时候秦子宁刚去,秦大总管也不好说什么。若是她能嫁了秦子安,不管我还是秦总管都乐见其成。不然她这么大年纪了,我为什么还把她留在府里?”
南屏的父母都是程家的家生子,留在金陵放了籍。
她若是回家,秦子安和她就算是彻底地断了。
周少瑾连连点头,一副巴不得快点把南屏嫁出去的模样,惹得程池又是一阵笑。
收拾好行李,去户部拿了上任文书,选了个吉日,程泾、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送程池去了任上。
待到程池车马消失在了官道上,他们打道回府。
程泾还特意过来和周少瑾说了一声:“家里有什么事就让人带个信给我。”
周少瑾向他道谢。
过了两日,下起了大雪。袁氏带着闵葭送了一大锅子羊肉汤来孝敬郭老夫人,邱氏则带着阿宝和阿仁过来给郭老夫人请安,正巧碰到了一起,郭老夫人就让人带了信给程许和程让,让他们过来吃羊汤火锅。
程让在三鸣书院,三鸣书院离这里近一些,他先到,给郭老夫人等人行了礼之后就领着阿宝和阿仁去堆雪人。
两个孩子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可见平时和他相处的很好。堆雪人的时候更是咯咯直笑,围着程让“二叔父”、“二叔父”地喊个不停,程让也很耐心地陪着他们玩,这让有些不放心地隔着窗户去看他们的邱氏和周少瑾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一会,程许过来了。
和他同来的还有程笙的夫婿彭藻和程笙。
这让邱氏目瞪口呆。
儿子、女儿、女婿甚至是自己带的两个侄儿全都都齐了。
她惊讶地问程笙:“你怎么过来了?”
程笙笑道:“雪下得这么大,相公一早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件棉袍,我怕他冻着了,就拿件了皮袄送过去,结果在门口遇到了嘉善,他说祖母让他过来吃饭,还做了羊肉火锅,我们就一道过来了。”
程许和彭藻如今都在双鹤书院里读书,只是不同一个先生,虽常常碰到,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多。
郭老夫人看着高兴极了,高声地吩咐丫鬟婆子们摆筷箸,又拉着程许和彭藻问功课。
彭藻早就从父辈那里听说程劭、程泾、程渭和程池都是跟着郭老夫人启得蒙,父辈们对郭老夫人都非常的推祟,自然不敢马虎,拿出在夫子面前的精神答着话,这让郭老夫人非常的满意,不住地点头,把彭澡夸了又夸。
周少瑾依然记得彭藻少年中举,好像比程诰还早一科,现在看来她应该没有记错才是。
闵葭的目光却止不住地往周少瑾和程许身上瞟。
程许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看周少瑾。
周少瑾在旁边和程笙一起看着郭老夫人考校彭藻的功课,也没有多看程许一眼。
可不知道为什么,闵葭越看就越觉得心糟。
她婆婆袁氏真是多事。
要不是袁氏,她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凭她的相貌人品才学出身,还怕找不到个好夫婿不成?
闵葭索性悄声地和屋里服侍的丫鬟交待了一句,站在庑廊下吹了会冷会,这才觉得好了一些,真到丫鬟们喊了她吃饭,她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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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新生
闵葭虽然调整好了情绪进去的,可看上去表情却依旧显得有些僵硬。
周少瑾抬头看见她,不由问程笙:“她这是怎么了?刚才就沉着脸。”
不舒服就别过来。既然过来了,就不应该摆脸色给他们看。
程笙低声道:“或者是因为娘家的事……方萱又回了娘家,这都快一个多月了。听说是和她大嫂起了争置。”
又?!
周少瑾道:“可能是独生女的缘故吧?”
“嗯!”程笙低声笑道,“据说那位闵举人除了自己的胞兄闵状元,还不曾将谁看在眼里呢!”
周少瑾笑了笑,不再说话,过去看阿宝和阿仁。
两个小家伙规规矩矩地坐在单独给他们设的炕桌前,正由乳娘们照顾着吃饭。
看见她过来,两个小家伙眉眼弯弯地喊着她“叔祖母”。
周少瑾沉默了片刻。
跟过来的程笙笑弯了腰。
周少瑾就在程笙的腰间拧了一把,道:“你还笑!”
程笙嘻嘻地跑了出去,伏在郭老夫人的肩膀上道着:“祖母,您儿媳妇打我!”
从宴息室走出来的周少瑾听着脸色一红,面若红莲。
听到动静的程许正好抬头,微微一愣。
闵葭的筷子深深地插到了碗中的米饭中。
袁氏警告般地瞥了程许一眼,可惜程许的目光落在周少瑾的身上,并没有看见。
邱氏也没有看见。
她笑着嗔怪程笙:“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一副孩子像,让锦江看见了成什么样子?”说着,怕女婿责怪似的,指了指桌上的银鱼鸡蛋羹,笑道,“你尝尝,是吴大人家特意送过来的。”
银鱼是江南的特产,北边没有的。
彭藻和程笙少年夫妻,门当户对,情趣相投,感情很好,妻子这样,只会觉得活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不以为意,抿了嘴笑,道:“你别闹四婶婶,四婶婶还怀着孩子呢!”
郭老夫人也佯作不悦地拍了拍程笙的手,道:“你四婶婶多温顺的性子,我就知道是你在作怪!”
程笙不满地嚷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维护四婶婶,明明是我吃了亏,你们还是向着她。”
“你多大的人了!”邱氏忍俊不禁,“还跟你婶婶置气。”说着,拉她一把,道,“快吃你的饭,不然以后不许回娘家了。”
程笙就朝着周少瑾喊道:“你看,我娘多心痛你。连我都不要了。”
周少瑾就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郭老夫人几个哈哈大笑,就连程许,也不禁笑了起来,只有袁氏和闵葭,表情不太自然。闵葭更是觉得这里她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说了句“我失陪一会”,就急步出了厅堂。
众人还以为她去了官房,并没有在意。
袁氏就拉了程许在一旁说话。
程许“嗯嗯”了两声就甩下袁夫人朝正在逗阿宝和阿仁的郭老夫人去:“祖母,我下午还要去学堂,先走了。等过两天空闲了再来看您!”
彭藻奇道:“这么大的雪,你们夫子没有给你们放假吗?”
“放了假。”程许笑道,“不过走时夫子说找我有点事,让我下午再过去一趟。”
程许是阁老之子。夫子是读书人,这读书人没有一个不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的。
彭藻不再说什么,和程让一起送了程许出门。
闵葭坐了一会也起身告辞,道:“这雪越下越大了,我还是回去看看好了。家中后院的退步好多年都没有修缮过了,我怕雪把屋顶压塌了。”
袁氏听着也无意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邱氏就代郭老夫人送了她们婆媳出门。
闵葭试探袁氏:“娘刚才跟相公说什么的?我看相公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要不要我劝劝相公?”
“不用了!”袁氏的态度生硬,道,“我不过问了问他的功课。”
闵葭根本不相信。
程许本质上还是个颇为温和的人。
可关于程许和周少瑾的事,她却一直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程许不可能给自己身上泼脏水。
那就是这件事被封锁了起来。
知道人已经不在程家当差,而程家知道的人守口如瓶,绝不会对外人说起。
按理说,她就应该就此打住才是。
可她从小就是个认死理的人。不把事情弄明白,她没有办法和程许继续过下去。
或者在她的心里,不过是想给程许找个借口让她接受程许罢了。
想到这些,闵葭黯然神伤。
朝阳门这边却并没有因为程许一家的离开而兴味索然,反而因彭藻真心实意地向郭老夫人讨教学问,周少瑾和程笙陪着阿宝和阿仁嬉戏而十分的热闹,就是程让也一改从前的腼腆,有些兴奋地和母亲邱氏说着书院里的事,显得非常高兴。
邱氏很是感激郭老夫人。
如果不是郭老夫人,她多半就把儿子送去了程许和彭藻读书的双鹿学院,儿子原本就不是那种天资过人的,到了那里肯定会被许多像程许那样的聪明的人压着,人会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没有信心。
三鸣书院正好。
他们又不是供不起,程让大可以慢慢地读书。
想到这里,邱氏想起了即将成为她儿媳妇的谢珏。
儿子不成,她就得对媳妇好一点才成。
她商量周少瑾:“你说,我把我陪嫁的田庄送给谢家三小姐可好?”
周少瑾想了想,道:“还是慢慢地给吧!你这一下子全送给了她,她再有什么为难的时候你拿什么送她好?”
“这倒也是。”邱氏笑着点头,和她说起另一桩事来,“二叔父前两天让人一下子送了二千两银票给我,说是阿宝、阿仁的嚼用,你说,我哪能接?结果那位吴师爷非要我收下,我没有办法,只好收下了……现在弄得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周少瑾开导她:“二叔父肯定很感激嫂嫂,想着两个孩子负担不轻,所以才让人送银子去的。我觉得你收下好了,二叔父心里也好过些。”
两人絮絮叨叨的,全是些家常话。周少瑾却非常的喜欢,觉得自己这才像是程家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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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直门那边的吴宝璋日子却有些不好过。
眼看快要过年了,程辂从她手里拿走了三百两银子之后,又向她要了五百两银子,并且告诉她,这是他最后一次从她手里拿银子,以后再也不会麻烦她了。
她当然不相信。
可程辂三番两次地来找她,一次比一次逼得紧,有一次明明知道程诺要回来了,还坐在那里不走,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她实在是被他吓着了,不仅把手中剩下来的二百两私房银子拿出来给了程辂,还当了些首饰,悄悄地让程诺的随从以程诺的名义在程家茶叶铺子隔壁的绸缎庄借了三百两银子,这才把程辂打发走了。
年底到处是用银子的时候。
她手里哪里还有银子。
若是程辂再来向她要银子,她只好和程辂一拍两散了。
吴宝璋心里忐忑不安,也憋着口气,准备和程辂闹一场。
谁知道一直到了腊初八喝了腊八粥,那程辂还没有出现。
这就好比两只靴子,已经脱了一只,那一只肯定会脱,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就得提心吊胆地一直等着。
她不免有些焦虑,想又想,让自己贴身的丫鬟去找程辂。
下午,丫鬟冒着大雨回来,告诉吴宝璋:“程爷早就从那里搬了出去,谁也不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吴宝璋想到之前程辂说要找门路换个身份重新参加科考的事。
如果程辂能重获功名就好了。
他也就不好意思缠着自己了。
这个年她应该可以好生生地过过去吧?
吴宝璋松了口气。
隔壁绸缎铺子的人却来要账。
话虽然说得委婉,可言下之意是要她小年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把银子还上,不然就找程汶说事去。
吴宝璋东拉西挪地,把贴身丫鬟的二十两银子的私房钱都用了,这才还上这笔银子。想着等到开春的时候自己再向绸缎铺子的人借个四、五百两,只要到时候还上就行,还不用利钱,可以白借几百两银子做花销。
这样等过了春节,她又向那绸缎庄子里借了三百两银子,到了二月份还了,三月份又借。
别人也不傻子,立刻就品出味来,直接找到了程诺。
程诺开始非常的惊讶,但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后立刻脸涨得通红,不停地给对方赔不是。
对方也没有多说,只说自己的铺子这些日子生意不好,也等着银子周转,以后怕是不能再借银子给他了。
程诺唯唯诺诺,觉得脸都给吴宝璋丢光了,回去就找吴宝璋大吵了一架。
吴宝璋反倒责怪程诺赚不到钱,让她拿体己银子开销家里的嚼用。
程诺知道吴宝璋没有多少陪嫁,而且他也不是那动用媳妇陪嫁的人,又想着茶叶铺子和茶馆的生意都不好,这些日子的确没有给吴宝璋多少家用,说了几句话,大觉无趣,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去了。
吴宝璋嗤笑一声,决定托人在京城的各书院里找程辂——不找到他,她不放心。谁知道他哪天冒出来再给她找点什么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托的人终于在国子监找到了程辂。
吴宝璋大吃一惊。
来给她报信的人却笑着告诉她:“奶奶可有福气了,您这位失散多年的表哥如今可是陈大人的东床快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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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互撕(给吱盟的加更)
金陵来的表妹……
吴宝璋听着觉得十分的刺耳,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好,索性低了头喝了几口茶。
程辂过来了。
他先是笑盈盈地和陈大奶奶打招呼:“今天的琐事都忙完了?听说我金陵的表妹过来了……”他说着,目光才朝吴宝璋望过来,冠玉般的面孔波澜不兴,眼底甚至是浮出些许的困惑,片刻之后才以一种试探的语气道:“你是,吴知府家的大小姐?!”
居然装出一副和她一点也不熟的样子。
吴宝璋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都没有透过气来。
程辂俯身对陈大奶奶道:“是金陵知府吴大人的女儿,嫁给了九如巷五房的程诺,说起来也算是我的从弟媳妇了,却不是表妹。如今五房的汶叔父在京城经商,她以我表妹的身份过来,只怕是找我有什么事,你先回避一下!”
九如巷程家五房竟然落魄到要开茶叶铺子为生……
陈大奶奶似笑非笑地瞥了吴宝璋一眼,道着:“既然如此,表妹就和我家相公坐坐,我这就命人去备午膳。”
她留在这里吃饭算是怎么一回事?
吴宝璋冷冷地道:“多谢大奶奶了。我有几句话和陈公子说,说完就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午膳呢!”
陈大太太不屑地撇了撇嘴,眼角也没有看她一下地走了。
吴宝璋压制在心底的火苗噌地就窜了上来,站起来道:“程相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程辂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刀锋般锐利地直直地望着吴宝璋。沉声道:“诺大奶奶,我看在你是诺从弟的发妻的份上,不和你计较这些无礼之举,可你若是想在我这里洒泼,我也不是那没有脾气的木头人。我家妻子贤淑,让人了地方给我们说话,你就应该知点趣才是。把我惹急了。你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然后脸色一阴,道,“有什么话快说!我马上就要去国子临了。”
吴宝璋差点就气得闭过气去。只觉得她这两、三天遇到的事比她一辈子遇到的事都多。
先是程辂翻脸不认人,后又有他的怠慢轻视。那个陈氏和长得那么粗俗,程辂为了她的家势还对深情款款的……想当初,他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和自己说过话……那陈氏有什么好?她和陈氏相比。那陈氏除了个家势,不。就连续家势也不如,不过是陈氏有人撑腰罢了,程辂就把她当草芥了。
可这话她又怎么说得出来。
胸口就被人捶了一下似的闷闷的痛,让她沉默了半晌。
程辂却不耐烦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陈氏拽在了手心里。让陈氏对她情深不己,又想办法得到了陈立的信任,吴宝璋如何必坏他的好事。他宁愿这会儿就亲手掐死她算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道,望着吴宝璋的目光越发的冰冷了。
吴宝璋看到这样的目光。犹如大热天的被淋了一身水似,脑子一凉,清醒过来。
她现在和他闹腾这些做什么?
能罢脱程辂,她应该高兴才是,还来趟什么浑水啊?
吴宝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刻就有了主意,低声道:“你以为我想来找你,我是心疼我那一千多两银子。我也知道你现在没有银子还给我,可你多多少少也要给点我。我给你的那些银子,是挪用程家茶叶铺子里的钱,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就算是不被休弃回家,也从此以后在程家抬不起头来了。不过是个死字,我还有什么怕不怕的……”
程辂压根就不相信。
吴宝璋这种女儿,主持着中馈会不贪几个银子?
他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等会想办法从陈氏手里闹个几十两银子让人给我送去。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有钱子的时候自然会让人给你送去。”
入赘的确和承嗣不一样。吴宝璋也知道,今天她再怎么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和程辂告辞。
程辂让了陈氏身边的一个贴身嬷嬷送她出门,然后自己去了陈氏那里。
陈氏道:“你表妹呢?真得不留下来用午膳?”
“不用。”程辂笑道,“他听说娘乾清宫的大太监,就寻思着让我帮着找个路子和内务府做生意。我知道我那处汶从叔和从兄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怕给爹惹麻烦,就推了。”又道,“只握她还不会死心,以后还会找来。若她找来,你不用顾及我的面子,直接把人打发了就是了。”
陈氏笑着应是,心里不以为然。
程辂若不是因为她落难了,要他们家庇护,他怎么会看上相貌如此平凡的自己?什么表哥表妹的,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别闹到她家里来,只要别闹出什么让她下不了台的丑闻就行了。
父亲一日权势在手,他程辂就得一日在自己面前做低伏小。若是有一天父亲去世了……陈氏冷哼,她的儿子也大了,还怕斗不过一个入一赘的女婿不成!
陈氏温柔地服侍着程辂更衣。
吴宝璋回到家里,却没有看见程诺。
她也懒得问他。
可程诺连着几天早出晚归的,她也不由地好奇起来,问身边的丫鬟:“知道大爷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吗?”
丫鬟笑道:“大爷如今接了笔大卖买,说可以赚几千两银子呢!大爷还说了,若是银子到了手,就每个人打赏二两银了,还请大家到吃席面。”
没想到程诺还能赚得以钱!
吴宝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几天,就在程诺阴着脸闯进内室朝着她的脸丢来一张银票时结束了。
“你看你做得好事!”素来温和懦弱的程诺此时如怒目金刚,眼睛都急红了,“那程辂是什么人?连自己生母都能丢着不管的东西,你遇到了他。居然还借了他二十两银子不说,家里的人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被程家除了名的败类!是被长房和二房不喜的人?”
盖着永富盛银楼讫印银票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脚边,她却像沁在凉水里,从指头一直寒到了心里。
程辂……他怎么敢……怎么敢……
吴宝璋也急红了眼,但她心里更清楚,此时万万不能承认这件事。一旦她承认了,这件事恐怕就得闹到程汶那里去。一旦事情闹到程汶那里。程汶肯定会去长房陪礼道歉。上次花园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让长房的人相信自己是无意间路过的,如果再扯了程辂。袁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你在哪时遇到程辂的?”她说着,眼眶一红,委屈道,“我怎么知道自己会遇到他?那天在街上碰到的。他死皮赖脸地非要我借点银子给他,我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了。又想着从前大家也算是认识,那时候他和相公在一起玩得多好了,心一软,就把随身带着的二十两银票借了程辂。我也没有想过要他还。只当是全了他和相公的情份。没想过再和他来往……”
程诺怀疑地望着吴宝璋。
吴宝璋的性子有多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亲身领教过了的。
没理就能让她说出三分理来。
她如果有理。怎么做出这样一副示弱的样子。
可他向来懦弱惯了,心里虽然怀疑。可吴宝璋到底服了软,那程辂也正如吴宝璋所说,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程辂的书读得好,还曾指点过他功课。如果程辂虽然变了,可到底是他的从兄,借二十两银子给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诺道:“他后来又来找你了没有?”
吴宝璋见他语气和缓下来,知道风平浪静了,不由地松了口气,道:“我若是后来又见到他了,肯定会去跟长房的人说了……那董氏如今还靠着家中的救济。程辂既然有出息了,也应该把她母亲按过来享享福才是。”
说到这里,她不由打起董氏的主意来。
如果把董氏弄到了京城,程辂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吴宝璋在心里琢磨着,有小丫鬟跑了进来,道:“大奶奶,大老爷说,朝阳门那边的四太太发动了,让你快点赶过去。”
周少瑾要生了?
吴宝璋张大了嘴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丫鬟忙道:“四月二十九。”
吴宝璋道:“她是头胎,只怕没有这么快!急什么急?”
程诺一听又来了气,道:“那是,她生她的孩子,除了医婆、稳婆还有老夫人在场镇着,你去了既不能代替她痛也不能代替她疼,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以后呆在家里洗衣做饭好了,反正有些人去不去都是一个样!”
吴宝璋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道:“我这不是说说吗?又没有说不去?你们巴结长房,就拿了我做筏子。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去啊!要媳妇抛头露出做些什么?”
程诺拂袖而去。
吴宝璋坐在那里堵气不去,悄声吩咐自己的丫鬟,道:“你去趟阜成门,问问他是什么意思?拿了二十两银来嘲讽我,是不是不准备还我银子了?”
丫鬟犹豫了好一会,见吴宝璋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去了阜成门。
朝阳门那边,郭老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血房。
周少瑾一发动就被经验老道的稳婆扶进了血房,更有那医婆在一旁侯着,邱氏在血房里坐镇,郭老夫人在佛堂里念经。就算是这样,生孩子还是让周少瑾受了不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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