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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金陵春txt下载     金陵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四章 接人

    程泾听着,就不由皱了皱眉头。

    程池没等他说话,已笑道:“大哥,你和大嫂是来接娘的吧?马上朝廷要封印了,你这几天肯定很忙。我也不耽搁你了——我昨天才回来,原想今天去你那里一趟的,又怕你忙,准备过几送母亲去杏林胡同的时候再和大哥碰个头的,没想到大哥你先来了?今天我要去宋阁老那里……我还是先陪你去见了娘再说吧?”

    程泾没有推辞。

    一行人往汀香院去。

    路上,程泾问程池:“宋阁老邀了你几时?去晚了不好。见过娘之后你就先过去吧!等年夜饭的时候我们再细谈。”

    程池点头。

    程泾又道:“知道宋阁老找你有什么事吗?”

    “应该是为杨大人的事。”程池猜测,“这次之所以民变,是因为河道总督府苛扣民工嚼用,冻死了人,有人怀疑是杨大人贪墨。”

    程泾冷笑,道:“若不是贪墨,怎么会到了死人的地步。子川,我们虽然要做官,可做官也要有良心。这个时候,你可别因为他和宋景然的关系就稀里糊涂地为那杨寿山背书。”

    “我知道!”程池自嘲地笑道,“我现在也就是个七品的御史,就算我想为杨寿山背书也没有那资格啊!”

    程泾也笑了起来,道:“你从小就聪明,有事自己看着办。也别怪我啰嗦,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刚入官场,没有看清楚形势,被人当枪使。”

    兄弟俩说着话,转眼就到了汀香院。

    汀香院服侍的已得了消息,吕嬷嬷在门口迎接。

    程泾喊了一声“嬷嬷”,算是和吕嬷嬷打了招呼。

    吕嬷嬷激动得不得了,小跑着帮程泾撩了帘了。

    程泾进屋,由珍珠领着去了宴息室。

    郭老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正在等他们。

    程泾和袁氏恭敬地行了大礼。

    程池搀了程泾。

    周少瑾犹豫了片刻,去扶了袁氏。

    两人在一前一后地站在了郭老夫人面前,程泾这才开口,说快过年了,程池也回来了,请郭老夫人回杏林胡同过年,也请程池和周少瑾年三十的中午过去吃团年饭。

    郭老夫人在程池回来的时候就已做好了去杏林胡同的准备,既然大儿子来请,也就不矫情,决定明天在朝阳门这边用了午膳过去。

    程泾劝了良久,才让郭老夫人改变主意,定了明天用了早膳启程。

    他神色一松,说起话来也就更随意了:“娘,我们已经把后院的正房收拾出来了,您就住在那里好了。二弟还怕您不习惯,弄了条京巴狗回来,雪白雪白的,就像我们小时候您养的那条一样。”

    郭老夫人听着有些意外。

    她嫁进程家的时候,还是孙媳妇。来了京城,就住在后院的正房里。后来程勋虽然由大爷变成了老爷、老太爷,她却懒得搬了,依旧住在后院的正房里。

    郭老夫人的面色不由温和起来,笑道:“你们把后院的正房收拾出来了,二郎一家住在哪里?”

    程泾笑道:“他们已经看好宅子,这大过年的,总不能这个时候就搬吧?就先在东厢房挤几天,等过了年,选个好日子就会搬到这边的四条胡同了。”

    今年刚刚分宗,肯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郭老夫人不再说什么,而程池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留了周少瑾招待程泾夫妻。

    程泾请了一天的假,一直陪着郭老夫人,说着他们兄弟小时候的事,也说着他少年时郭老夫人对她的教导。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周少瑾就发现郭老夫人对程泾夫妻已是和颜悦色,非常的亲昵了。

    可能是因为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生儿子的气吧?

    周少瑾笑着,吩咐丫鬟们把午膳摆在了宴息室,让郭老夫人母子用了膳之后可以继续说说话。

    袁氏过来帮忙。

    周少瑾笑着向她道谢,却没有拦着她。

    袁氏一愣。

    她比周少瑾年长二十几岁,论年纪可以做周少瑾的母亲了,她说帮忙,也不过是句客气话,没有想到周少瑾一点不客气,竟然真的让她帮忙。

    周少瑾却当没有看见。

    前世她恨袁氏两面三刀,说的是一套做得是一套。今生她可不想再吃这亏了。袁氏要帮忙,那就帮忙好了,她何必和袁氏客气!

    让她既然说了客气话又做了好人。

    她借故去了厨房,把袁氏一个人丢在了宴息室。

    等到她在厨房里待一会儿,寻思着郭老夫人和程泾应该已经上了桌,这才去了正房。

    袁氏正和坐在桌边的郭老夫人和程泾说话:“……三弟妹年纪还小,有想不到的也是自然。”

    一副她帮了周少瑾大忙似的。

    周少瑾也不辩解,笑着把从厨房端过来的凉拌小黄瓜放在了桌上,笑道:“娘,您尝尝,新上市的,厨房的婆子一大早就守在货栈里才抢到的。”

    大冬天的,能吃上脆生生的黄瓜,谁还会去仔细地思量袁氏说的话。

    程泾夹了一筷子给郭老夫人,赞着周少瑾道:“弟妹,多谢了!”

    周少瑾笑笑没有说话。

    程泾吩咐袁氏:“过年的时候我们家也买点,除了给娘尝个鲜,初二阿筝和阿箫也会回来,也给两个姑爷添个菜。”

    袁氏应下,心里却有些不高兴。

    这黄瓜只怕是比黄金还贵。

    程池素来会赚钱,这周少瑾花起程池的钱来倒大方,这种东西也舍得买。

    可这种既讨好了程泾又讨好了郭老夫人的事她就说也没地方说去。

    讪讪然地应了“是”,袁氏低头吃饭。

    程泾赞了周少瑾的多味乳鸽、龙井虾仁、松鼠鱼做得好:“地地道道地杭帮菜。”

    周少瑾笑道:“大伯若是喜欢,我等会让他们用桶装几条黄鱼给大嫂带回去。”

    杏林胡同又不差这几条鱼。

    袁氏忙道:“不用了……”

    程泾却道:“那就多谢了……”

    夫妻俩异口同声,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

    程泾就皱了皱眉。

    杏林胡同虽然不差这几条鱼,可四弟妹却是好心,他们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瞥了袁氏一眼,压着袁氏道:“我们就是怕太麻烦了。”

    女人知道女人的事。

    袁氏大概觉得这是“嗟来之食”吧?

    周少瑾笑道:“不麻烦,不麻烦。相公不吃鱼,娘走了,这鱼放在我们这里也是浪费。不如让大哥和大嫂拿回去算个菜。”

    程泾笑道:“那就多谢了!”

    周少瑾笑了笑,吩咐人去装鱼。

    郭老夫人和程泾移到炕上喝茶继续说着家长里短。

    袁氏在一旁听着,服侍茶水。

    很快,一个下午过去了,程池并没有回来。

    郭老夫人道:“怕是在宋阁老那里耽搁了,我们不用等他,先用晚膳,让少瑾给他留点菜就是了,你难得请一天假,明天一大早还要上朝,早点吃了早点回去歇了。”

    程泾恭声应是。

    周少瑾惦记着程池,有些心不在焉。

    就算是有什么事,今天家里有客人,他也应该想办法早点回来才是。

    送走了程泾夫妻,周少瑾开始帮着郭老夫人收拾行李。

    “那个花觚不带过去,”郭老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前看着周少瑾指使着婆子装箱笼,“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开了春,到时候用来插迎春花最好。带过去了还要带回来,就放那里好了。”

    周少瑾笑盈盈地应着“是”,有小丫鬟进来禀道:“诺大奶奶过来了,说是做了些年夜菜,拿过来请老夫人尝尝,算是他们做小辈的孝顺。”

    程汶得了程池的话,兴致勃勃地准备开茶叶铺子,很快就带着程诺和吴宝璋搬去西直门那边一个租来的小院。原本吴宝璋还准备帮着程汶收拾好了宅子就和程诺回去的,不曾想程汶见京城的人工高,索性留了程诺和吴宝璋帮忙,一个当伙计,帮守铺子,一个主持中馈,带了四、五个丫鬟婆子管着内宅的事务。

    程池走得急,也没有过去看一眼。

    程汶却一直盯着程池。

    见朝阳门这边有了动静,忙派了吴宝璋过来,并吩咐她:“务必请了老夫人和子川夫妻初四的时候过来串门。我有要紧事和他商量。”

    吴宝璋这才硬着头皮过来给郭老夫人请安。

    郭老夫人谢了程汶的好意,道:“这件事还要等你池四叔回来了和他商量,若是那天没有其他的什么安排,我们就去打扰你们。”

    “老夫人说得哪里话!您若是能去,那可是蓬荜生辉!”吴宝璋说了几句客气话,起身告辞。

    周少瑾送了她出门。

    吴宝璋见黄昏的余辉里她耳间坠着的南珠光华莹润,不由笑道:“少瑾,没有想到你最后会嫁了池四叔,你还记不记得潘清,我们还以为你会嫁给程许呢?”

    周少瑾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嫁给程诺,我还以为你会嫁给程辂呢!”

    吴宝璋脸色微变。

    周少瑾笑道:“说起来程辂也挺可怜的!功名丢了,家也没了,如今不知道流落在了那里,哪天回来了,恐怕还得靠我们这些亲戚救济!”

    吴宝璋想到程辂的性子,生死关头,连自己的母亲都能丢下不管,向她借的几两银子只怕在他心里也不是个什么事。

    她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笑着:“看你说的,程辂也算是有心气的人,怎么要我们这些亲戚救济呢!”

    “什么事都不要把话说满了。”周少瑾继续恶心她,道,“我们走着瞧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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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的加更依旧定在十二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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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知道(周末加更)

    周少瑾和吴宝璋自然是不欢而散。

    只是周少瑾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吴宝璋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她决定就在京城过年,等过完了年再想个办法让公公程汶同意她回金陵去,她再也没有办法忍受每天呆在那个租来的小宅子里干些柴米油盐糖醋茶的事了,怎么说她父亲也是个正四品的知府,她嫁到程家来可不是行那商贾之事的。

    周少瑾则一边帮郭老夫人收拾东西,一面担心着程池怎么还没有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二更时分,程池披着一身的雪回来。

    周少瑾急急地迎了上去,一面帮他解着斗篷,一面打量着他的脸色道:“你用过晚膳了没有?去宋阁老那里还顺利吗?”

    程池的神色显得有些冷峻,闻言面色微霁,但也称不上和颜悦色,而是长透了口气,没有更衣就抱了抱周少瑾,道:“我没事!娘歇下了吗?”

    如果没有歇下,按礼他是要过去问安的。

    周少瑾道:“我来的时候娘歪在临窗的大炕上下棋,怕是在等你。”

    程池点了点头,道:“我过去看看!”

    周少瑾应了一声,服侍着程池更衣,又陪着她去给郭老夫人问安。

    郭老夫人看见程池就笑了起来,眼底有着不容错识的慈爱,笑着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你大哥他们等你好久了。少瑾也一直盼着你,隔一会就派人去门房看……”

    周少瑾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被郭老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红着脸不敢抬头。

    程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柔柔的。

    “有些事耽搁了。”他笑道,“这几天可能有点忙,以后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先吃,别等我。”

    周少瑾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郭老夫人说的,也不敢吭声。倒是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道着:“你们快去歇了吧!我明天搬去杏林胡同。”

    “那我们明天送您过去!”程池笑着陪母亲说了几句话,带着周少瑾出了汀香院。

    周少瑾看他长身玉立地走在前面,心里就莫名地觉得骄傲,自豪,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谁知道程池却越走越快,很快就和她拉开了一个距离。

    周少瑾愕然。

    从前她跟在程池的身后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出了什么事?

    周少瑾小跑着跟上了程池。

    程池回头,好像才发现自己刚才把周少瑾甩在了身后。

    他叹了一口气,牵了周少瑾的手。

    周少瑾还是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她忍不住道:“四郎,你别生气了!要不要我陪着你去花园里走走。”

    虽然天空中偶尔还会飘下几片雪,花园里也很冷清,可对于一个生气的人来说,也许寒冷的空气会让他的心情静下来。

    前世她遇到没有办法排解的事就在寒冷的夜晚由丫鬟婆子陪着在田边走走,有时候心情就好了。

    程池突然停下了脚步,笑道:“你看出来我心情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周少瑾奇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你要是生气的时候,动作就会比平时大,你若是高兴的时候,动作就会比其他的时候轻柔。你要是非常生气的时候,就会笑很温煦的样子,可眼睛却冷冰冰的……”

    她还没有说完,程池已哈哈大笑。

    他抱了周少瑾,亲了亲她的鬓角,道:“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程池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七情六欲不上脸,原来全心全意把你放在心上的人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如明昼般的清晰明了。

    周少瑾茫然,不知道程池这话从何而来。

    程池笑得更欢畅了,连跟在他们身后的仆妇都忍不住抬头悄悄地打量他们夫妻。

    ※

    回到内室,周少瑾打了水给程池洗脚。

    程池指了旁边的锦杌让她坐下,一面泡着脚一面和她道:“我今天去过杨大人家……在城北的祟义坊,半间院子,什么也没有,家徒四壁,午膳是粥,就着两碟自己腌的咸菜……”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城北的祟义坊,是出了名的穷。

    杨寿山,他是两榜进士,是河道总督啊!

    程池点了点头:“他出身贫寒,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娶的是同村的青梅竹马。禄俸原本就不够,还要拿一半回去救济村里的贫困。两个女儿已经出嫁了,还有一儿一女在家……杨夫人出来见客的时候,穿件半新不旧的宝蓝色杭绸褙子,只绾了只桃木簪。”

    周少瑾往脚盆里添了点热水,道:“要不,你接济他们一点吧!”

    程池苦笑,道:“我好说歹说,杨夫人才收了五十两银子,这还是看杨大人关在了诏狱,需要银子打点的份上。”

    可这也不至于让程池生气啊!

    周少瑾想了想,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沉默了片刻,道:“实际上我一直觉得杨大人这个人古板刻薄又刚愎自用,很不讨喜。疏浚黄河之事,我和宋老爷子都觉得不是最好的时机,偏偏他一意孤行,当时宋老爷子就气得和我说,他这是只要政绩不管民间疾苦。我也很赞同。所以才会借故在京城滞留不去的。他出事后,我就派人查了河道那边的帐目……”他话气微顿,“发现河道的账目漏洞百出……有好多地方都经不起查证……我当时就怀疑他贪墨。我去杨家,也是想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然后和宋阁老把话挑明了,试试这件事和宋阁老有没有关系,他知道不知道河道这边的账有问题……”

    可到杨家一看,却是那样一幅景象。

    周少瑾当然是相信程池的。

    程池看账是很厉害的。

    要不然为何别人说他要是入阁,是做计相的料子。

    她道:“会不会是他把那些银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是说他的账目有问题吗?就算一时看不出来,等到新任河道总督接手的时候不也要露馅吗?到时候别人肯定会怀疑他。我要是他,说不定就把银子藏了起来,然后作出一副很贫困的样子……”

    “不是!少瑾!”程池吁了口气,“我当时也是像你这么想的,就更不想和杨家的人打交道了,准备把帐目的事交给宋阁老,让宋阁老处置。谁知道宋阁老看了账目,比我还惊讶。问了我很多的事,到了掌灯时分,没有留我用晚膳就送了我出来。

    “我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就派了人盯着宋家,准备自己先回来了再说。

    “结果我走到半路上,怀山就跑来告诉我,说宋阁老去了曲阁老家……”

    周少瑾突然“哎呀”一声,腾地站了起来,打断了程池的话。

    “怎么了?”程池想到她是重生的,心里怦怦地跳了两下,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事了?”

    周少瑾连连点头,道:“你不说我压根就没有想到。曲阁老是至德二十三岁被人弹劾入的诏狱,那是我嫁到林家的第三年,沐大小姐已经进了门,给林世晟生了长子,林世晟抱了那孩子来给我看,说起朝中的事,提到曲阁老……说是曲阁老插手边关之事,接受宣同总兵贿赂……有很多罪名……好像一项,就是刻扣河工银子,因为插手边关、贿赂是主罪,那河工的事倒没有多少人注意,我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那年田庄要修水渠……”

    程池听着心里有点堵。

    少瑾对前世的记忆全都带着林家的影子。

    可见她的日子过得有多孤单苍白了。

    今生无论如何也要把她脑子里的这些记忆洗掉才是。

    程池沉吟道“宋阁老却去找了曲阁老……”

    也就是说,宋阁老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程池皱紧了眉头。

    周少瑾忙道:“当时我也没太注意,你要不还是再查一查吧?”

    如果真的和河道总督府有关系,肯定能查得出来的。

    不然当年曲阁老怎么会有这样的罪名?

    程池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周少瑾服侍他洗了脚,更衣上床,他的神色还有些狐疑。

    她也不打扰他,熄了两根灯芯,帮他掖了被子,静静看着他,陪着他发呆,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来的时候程池已不在床上,她被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问春晚:“四爷呢?”

    春晚一面帮她挽了帐子,一面道:“四爷寅时就起了,一直呆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这件事很棘手吗?

    周少瑾忙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梳洗一番后去了书房。

    书房里烧着地龙,程池穿了件青色细布夹袍在那里练大字。

    他神态平和,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周少瑾却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似的,站在门口望着他,一时间忘记了和他打招呼。

    程池却抬起了头,笑道:“怎么这早就起来了?这天才刚亮呢!”

    周少瑾忙道:“等会还要送老夫人去杏林胡同呢……”

    程池愣了一下,笑道:“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的呢?

    周少瑾不由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有些撒娇地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

    程池看着她的目光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揉了揉周少瑾的头发,道:“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我也许还可以做些别的!”

    是要和宋阁老、曲阁老撕破脸吗?

    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自己的荣华富贵放到一旁,去为那些被人奴役的河工、受苦的百姓做些什么吗?

    周少瑾道:“四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你别丢下我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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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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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送回

    程池大笑,摸着周少瑾花般的面庞,道:“怎么会把你丢下!”

    周少瑾松一口气。

    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两人去给郭老夫人送行。

    郭老夫人手边放着灰鼠皮的丁香色刻丝斗蓬,如同要出远门般地拉了周少瑾的手吩咐程池:“同僚间的应酬纵然重要,可若是饮酒失态就得不偿失了。几位阁老那里要去走动走动,你的恩师、同科那时也别忘了送礼。大年三十的时候早点过去,陪着你二叔说说话。初二的时候顾家姑爷、袁家姑爷和彭家姑爷都会过来,你也过来陪陪客……”

    程池恭敬地点头应“是”。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老夫人,二老爷、夫人和二太太过来了。”

    这次是程渭来接郭老夫人。

    程池和周少瑾出去相迎。

    兄弟见面自有一番契阔,三妯娌也客客气气地问了好,大家都才去了汀香院的正房。

    给郭老夫人问过安,知道他们都已用了早膳,郭老夫人很利索地就站了起来,道:“那就过去吧!”

    程池几个簇拥着郭老夫人出了门,袁氏扶着郭老夫人上了马车,邱氏趁机朝周少瑾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和我们一起过去!”

    周少瑾微微一愣。

    程池知道她有心结,早就想了借口跟郭老夫人说了,今天他送郭老夫人过去,她则留在家里。可她也知道邱氏对她向来和善,能说出这样话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思忖片刻,微微点头,急步走到了程池身边,低声和他说了这件事。

    程池立刻道:“那你就过去。我们把娘送到门口。”

    这样一来,岂不是程池也只能把郭老夫人送到门口了?

    郭老夫人见了心里肯定不高兴!

    周少瑾想到这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没事,我陪着娘说会话就和你一块回来。”

    既然过去了,只怕不是陪着说会话就能走的,最少也得留在那里用个午膳。

    程池说了自己的担心。

    周少瑾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对。

    是袁氏对不起自己,凭什么她要避开,还连累着程池也要跟着她藏来躲去的?

    周少瑾不由挺直了脊背,道:“四郎,那我们就留在那里用午膳吧?九如巷的私房菜是很好吃的,可惜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尝过几次,杏林胡同既是九如巷在京城的老宅子,来往都是官宦人家,想必厨房里也会做九如巷的私房菜,到时候我们也学几个喜欢吃的回去招待客人。”

    程池打量着周少瑾的神色,却见她表情虽然温婉,目光中却透着几分柔韧,他想到她那不动声色的坚韧,失笑起来,低声道:“那就听太太的吩咐,我们去杏林胡同用午膳!”

    有些事,少瑾不可能永远的回避。

    直视,才是最好的遗忘。

    郭老夫人和袁氏坐了一辆车,程池亲自扶周少瑾上了邱氏的马车。

    邱氏微微地笑,让随行的婆子放了车帘。

    周少瑾就道:“二嫂,谢谢你提醒我。”

    邱氏见她能这样毫不犹豫地就听了自己的话,心里很高兴,对周少瑾更是多几分亲近感。她低声道:“这几天大嫂遇人就说娘今天回杏林胡同。我怕到时候有街坊邻居过去拜访娘,几个媳妇就你不在,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先入为主就是这么来的。”又道,“你也别嫌弃我多话,你比阿笙年纪还小呢!”

    言下之意是以她的年纪都养得出周少瑾了。

    周少瑾很感激邱氏对她的提携,抱邱氏的胳膊,道:“我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二嫂只管说我就是。我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嫁给了四老爷,还要喊阿笙一声表姐呢?”

    邱氏低声地笑,拍了拍周少瑾的手,接受了她的说词。

    周少瑾就问起邱氏搬家的事来:“可定好日子了?到时候我们也要带几响爆竹过去给二伯和二嫂恭贺恭贺才是!”

    大家就是分开住了,彼此亲亲热热地走动,这才是诗书礼传世之家的教养和情份。

    邱氏怎么会拒绝?

    “定了元月二十二。”邱氏低声笑道,“原想着还在正月里,搬家不好。可嘉善的婚事定在二月初十,我怕到时候大家都忙,我请大家去家里坐坐都没有空闲,就把日子定在了元月二十二,也正好早点把房子腾出来,大嫂好安排客房。”

    周少瑾点头,两人就家长里短地说了一路。

    等到了杏林胡同,下了马车,还就真有街坊邻居上前打招呼。

    “老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这是过来过年的吗?听说你们家大孙子的婚期定了二月,您这是要参加了大孙子的婚礼才去小儿子家吧?”

    “老夫人还认识我不?我是隔壁李家的。”

    也有人朝周少瑾望过来。

    邱氏就向那些人引见周少瑾:“是我新进门的弟媳,特意送我娘过来的。”

    “长得可真漂亮!”有人上前和邱氏打着招呼。

    郭老夫人则笑着和大家寒暄着。

    看得出来,周围住的多是平常普通的人家,人情味却浓,说话也带着善意,程家这边和街坊邻居的关系很好。

    前世,周少瑾并没有来过杏林胡同。

    她还以为像朝阳门似的,住的非贵即贵,周围也都是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妇,就是住在隔壁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面。

    大家说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周少瑾跟在郭老夫人身后走进去,抬头看见了站在如意门旁的程许。

    他好像注意她很久了似的。他原本直直地站在那里,她抬头看见他的时候,他忙低下了头,快步走了过来,给郭老夫人行礼。

    郭老夫人心疼地携了程许起来,道:“这孩子,怎么又瘦了?听说这些日子你跟着吴大人读书?可要注意身体才是。科举固然重要,可没有好的身体,三场考下来,还有殿试和庶吉士考试,会挺不住的!”又道,“不是说你要上学吗?怎么回来了!”

    程许忙笑道:“祖母,我没事。吴大人平时也这么跟我说,还让我每天早上走路去他那里。我是听说今天祖母过来,所以才提前从吴大人那里回来了,这件事吴大人也知道,他也同意了。”

    郭老夫人颔首。

    程许上前给程渭、程池问好,轮到周少瑾时,他犹豫了片刻,才低低地喊了声“四婶”。

    周少瑾屈膝行了个福礼,站在了程池身后。

    郭老夫人笑着把手伸给程许,道:“好了,大家也别站在这里,天气这么冷,还是快点回屋说话去。”

    众人笑着应“是”。

    程许扶了郭老夫人,进了正房。

    自有管事协助吕嬷嬷去放郭老夫人的箱笼。

    袁氏服侍郭老夫人脱了斗篷,扶郭老夫人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大家围着郭老夫人坐了。

    小丫鬟进来上茶点。

    袁氏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茶,端给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喝了两口茶,面色这才和缓下来,对程渭和程池道:“我知道你们都孝顺,可你们现在都领着差事,有事就去忙你们的去了。我这边有你们大嫂,不会有什么事的。”

    程渭就笑道:“大哥不能去接您,说好了让我请一天假的,我就陪着您说说话好了。”

    程池也道:“我本就是闲人,也不耽搁这一天两天的。”

    袁氏听了忙道:“哪有过家门不入的道理。四叔就留下来用了膳吧?厨房那边我都交待好了。”

    “是啊!”邱氏随后笑道,“我们正好帮您把东西规整齐了,不然少瑾也不放心啊!”

    周少瑾连连点头。

    郭老夫人不再说什么,等到箱笼收拾好了,有管事的婆子进来找袁氏拿酒壶,邱氏和周少瑾就陪着郭老夫人去了后院的正房梳洗更衣。郭老夫人看着周少瑾站在邱氏身边像邱氏的女儿似的,也有些不忍心让周少瑾做这些,就找了借口支使她出去玩:“看看厨房那边都做了些什么?天这么冷,让他们给我们做些莲子百合银耳汤进来去去寒。”

    周少瑾笑着应诺,叫了个杏林胡同的小丫鬟带自己去厨房。

    谁知道她出了门却看见程池和程渭站前院通往后院夹道里说话。

    程池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楚程池的表情,程渭却面对着她,他表情严肃而冷峻,嘴抿得紧紧的,眼里还带着几分怒气,不知道程池说了些什么,他突然激动起来,道:“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我觉得你的想法没错。你只管去做,我支持你!若是大哥责怪你,大哥那边由我去说!当年列公那么做,难道就只是想留给程家后嗣子孙一个好名声吗?”

    周少瑾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又隐隐觉得骄傲。

    她悄然问过丫鬟之后,从另一边夹道去了厨房。

    回到朝阳门,只有两个人的家,周少瑾以为程池会和自己腻歪的,程池却只是亲了亲她的面颊,就一头钻进了书房没有出来。

    周少瑾守在炉子面前,炖了冰糖莲子羹给程池送去。

    程池在满桌的案卷中抬起头来,神情坚毅。

    周少瑾把粉彩的小碗放在了他的手边,走到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轻声道:“四郎,你想弹劾曲阁老吗?”

    说起来,曲阁老和程池的关系应该还不错,特别是程池在金陵的时候,曲阁老女婿高耀带着夫人去九如巷给二房的老祖宗程叙拜寿的时候,明显地亲近着长房。

    ※

    亲们,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依旧在十二点左右哦!

    PS:榜单太凶残,姐妹们多多支持。

    谢谢!

    ※

第四百九十七章 春节(给TINALI的加更)

    周少瑾对程池的事有一种几乎是本能的感觉。

    程池并没有意外,而是笑道:“你看出来了!”

    捏着他肩膀的手劲变得大了起来。

    “我觉得你会这么做。”周少瑾低声道,“恐怕会得罪很多人吧?”

    “是啊!”程池叹气,“所以在做之前想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恐怕不是对不对吧?”周少瑾巧笑道,“是想在暴雨来临之前休息休息吧?”

    如果仅仅是因为怕得罪人就不去做,他也就不会这样为难了。

    程池哈哈大笑,拉了周少瑾的手,没有说话。

    之后程池早出晚归,大年三十的那天倒没有出去,早早地就和周少瑾去了杏林胡同。

    袁氏在检查祭祀用的菜品。而程劭早已经来了,正和郭老夫人坐在正厅里说话。

    程池低声对周少瑾笑道:“你和我去见见二叔!”

    周少瑾思忖片刻,却道:“我和你去见过二叔之后就去给大嫂帮忙吧?今天是年三十,我也是做媳妇的人。”

    程池微笑着点头,道:“我们家少瑾长大了!”

    周少瑾斜睨着他,道:“说得我连这点事也不懂似的。”

    程池低声地笑。

    夫妻俩一前一后地进了大厅。

    给程勋和郭老夫人请过安之后,周少瑾就去了厨房。

    程劭笑道:“四郎媳妇年纪虽小,却很懂事。”

    郭老夫人欣慰地笑,谦逊道:“还算是听话。”

    程劭笑着点头,和程池说起杨寿山的事来:“……听说家中一贫如洗。若是能救济,就救济救济吧?毕竟同僚一场。”

    程池笑着应是,朝着程劭使了个眼色。

    程劭会意,待坐得差不多了,他借口到书房里看看,由程池陪着出了厅堂。

    两人慢慢地走在抄走游廊上,说着话。

    迎面却走过来程汶和程诺夫妻。

    程劭一愣。

    程池已经猜到了,笑道:“怕是大哥和大嫂请了汶从兄一家过来过年。”

    过年就要热热闹闹的。程泾和程汶毕竟是从兄弟,如今程汶带着儿子儿媳在京里,于情于理都应该请了他们过来过年、

    程劭无所谓地点头。。

    程汶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

    “大哥、大嫂见我们孤孤单单的,叫我们一起过来过年。”他笑呵呵地给两人行着礼,道:“二叔可好?我有些日子没有见着您了?”又道,“子川,多谢你给我引荐的那几家货行,不仅价格公道,为人也很好——我过年前赶着把货上了,第一天就开门红,赚了十几两银子。照这样下去,我这生意大有可为!难怪阁老家也要寻思着两门好生意呢!”

    这是刚开始,大家给面子去捧场,以后日子长了就难说了。还得靠自己会经营!

    程劭和程池交换了一个眼神。程池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愿你的生意能蒸蒸日上。娘还不知道你们来了吧?我和二叔在外面走动走动,汶从兄快去给母亲打个招呼吧?只怕母亲还等着你们过来呢!”

    程汶嘻嘻笑,带着程诺和吴宝璋去了正厅。

    程池和程劭则去了书房。

    吴宝璋也是媳妇,既然过来吃年夜饭,也不好意思坐在正厅里陪着程汶和郭老夫人说话。坐了一会儿,她找了个机会去厨房里帮忙。

    程家的小丫鬟在前面带路。

    她一进厨房就看见周少瑾坐在门边的小杌子上吃着新鲜出锅的什锦年糕,她自己的几个丫鬟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还有个小丫鬟在旁边捧着汤碗,一个婆子在旁边献着殷勤:“……早就听说朝阳门那边请的是江南的师傅,也不知道这点心合不合您的味口?你尝尝看!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您跟我们直说,我们这就改。老夫人还得在我们这边住一个多月余呢!她老人家虽说从来不挑点心的好坏,可我们这些灶房里忙活的人,要是做出来的东西东家们不喜欢,我们脸上也没有光。”又接过丫鬟手中的汤碗端到了周少瑾的面前,道:“是枣泥红豆桂花羹。正宗的山东大枣,甜而不腻,四太太也帮我们尝尝,看要不再加点糖。”

    周少瑾把筷子放到了一旁,笑道:“这年糕做得很好,就是葡萄放多了,有点酸。老夫人年纪大了,牙齿吃不得酸。”然后捧起了甜羹喝了一口,道:“枣放得有些多,糙口,少放点就好了。”

    那灶上的婆婆点头哈腰地称“是”。

    吴宝璋看着在心里冷笑。

    周少瑾真是不知死活,居然评价程家灶上婆子的手艺?

    她四处扫了扫,既没有看见袁氏也没有看见邱氏。

    吴宝璋想了想,还是上前给周少瑾行礼。

    周少瑾一见就知道袁氏还请了程汶他们来这过年,她没有起身,继续坐在那里吃她的糕点喝着她的甜汤,朝着吴宝璋颔了颔首。

    吴宝璋心中不悦,忍着气笑道:“怎么不见泾婶婶和渭婶婶?”

    周少瑾道:“二嫂在打扫祠堂,大嫂过去看去了。”

    既不问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请她坐下来喝杯茶。

    吴宝璋只好继续忍着,笑着对那灶上的婆子道:“这是什么甜羹?闻上去香香甜甜的!”

    那灶上的婆子笑道:“是枣泥红豆桂花羹。”忙吩咐灶上的人端一碗过来。

    周少瑾也不理她,秀气地吃着甜羹。

    那婆子又谄媚地拿了个装了个鸡腿的霁红瓷的小碗过来,低声对周少瑾道:“四太太,我们做了叫化鸡,您尝尝好不好吃?”

    周少瑾看了笑道:“你把这鸡腿给我了,等会那叫化鸡上桌岂不是少了个鸡腿?”

    婆子笑道:“看您说的,这叫化鸡我们也不常做,这不是怕做砸了桌面上不好看吗?又怕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没有菜,就多做了几只。您只管吃,要是觉得好吃,我再给您撕个鸡腿来。”

    在家里用早膳的时候程池就逼着她多吃了两个汤包,怕过来了午膳晚了饿肚子。尝半个年糕,喝一小碗甜羹还可以,吃个鸡腿就有点勉强了。但那婆子涎着脸凑了过来,满厨房的人都看着,她不好意思不给那婆子面子,笑着接过了碗,撕了两条尝了尝,味道还真的很不错。她就笑着赞扬道:“难怪你能管厨房了,不说别的,就这叫化鸡的手艺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婆子听了喜得合不扰嘴,又去给周少瑾撕个鸡腿。

    周少瑾止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这是想让我不用午膳啊!”

    那婆子嘿嘿地笑,道:“老夫人早上巳初才早膳,厨房里又都忙着做祭祀用的菜,午膳只怕会到未初才会摆膳,您垫垫肚子,免得等会饿了!”说到这里,才想到吴宝璋也在,想了想吩咐厨房的小丫鬟:“去,把那只鸡的鸡脯肉给诺大奶奶削点来!”

    吴宝璋气得直哆嗦。

    她又不是那穷家小户没有吃过鸡肉的,居然让人给她吃鸡脯肉?还是周少瑾吃剩下的……

    “不用了!”她脸色不善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到厨房里叨什么东西吃啊?不用了!”

    周少瑾压根没准备理睬她,把霁红瓷的小碗递给春晚:“这叫化鸡味道真好,你们也尝尝。”

    春晚笑着接了。

    那婆子瞟了吴宝璋一眼,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对春晚道:“还有,还有!姑娘要是觉得好吃,我这去斩一盘来,哪能委屈了姑娘们!”

    春晚等人笑嘻嘻地道谢,到底觉得不雅,一个人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大家正闹着,袁氏过来了。

    周少瑾喊了声“大嫂”,吴宝璋忙上前行礼。

    今天的事很多,袁氏也没有注意到厨房的事,朝吴宝璋点了个头,道了句“诺侄媳妇过来了”,就对周少瑾道:“弟妹,二弟妹那边正忙着,你过去搭把手吧!”

    周少瑾笑着应“好”,起身往祠堂去。

    吴宝璋忙道:“大伯母,要不我也去帮忙吧?”

    “不用了!”袁氏道,“那些都是祭祀用的,少瑾过去就行了。厨房这边也乱,你要是没事,就陪着老夫人说会话吧!”

    吴宝璋笑着应“是”,神色有些窘然。

    分了宗,就不是一家人了。

    周少瑾是长房的媳妇,所以可以帮着收拾祠堂,她是客人,就只能陪着老夫人聊天了。

    她去了正厅。

    郭老夫人在考程诺的功课。

    程诺被问得满头大汗。

    郭老夫人叹气道:“诺哥儿,虽说你爹打算做生意,可这做生意也分三六九等。你读了书和没有读书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以后还是要花点心思在功课上。若是实在不喜欢,以后也要记得督促子女读书。我们程家可是代代都有读书人的。”

    程诺擦着汗,唯唯应诺。

    吴宝璋脸上火辣辣的,觉得丢人都丢到京城里来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东院来了。

    程家祠堂扇门大开,周少瑾一面摆着供桌,一面和邱氏说话着。

    邱氏坐在小杌子上擦着等会用来祭祀的器皿,笑吟吟地应着周少瑾。

    吴宝璋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周少瑾不是新进门的儿媳妇吗?

    不是应该由她擦着祭祀的器皿邱氏摆供桌的吗?

    怎么到了周少瑾这里就全变了?

    她不由得眼珠子一转。

    程许去了哪里?

    祭祀祖先的东西不可经他人之手,程许是长房长孙,他也应该来擦试祭祀的器皿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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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更新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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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弹劾

    吴宝璋在那里转着眼珠子,周少瑾却正和邱氏说得高兴:“……今天还去先生家帮忙吗?”

    她们在说让哥儿!

    邱氏朝着四周瞧了瞧,见吴宝璋朝着这边张望,笑着朝吴宝璋点点头,高声道:“诺侄媳妇,外面冷,快回屋去歇了吧!”

    吴宝璋笑着过来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邱氏把擦好的香炉放在了香案上,这才低声对周少瑾道:“教让哥儿的先生是原来翰林院致仕的谢大人,他年逾五旬才中进士,可他的儿子谢仪却三十几岁就中了进士,如今在太仆寺任主薄,谢先生瞧中了我们家让哥儿,想把孙女嫁给让哥儿,今天特意叫了让哥儿去家里帮忙,我怕他失礼,就让嘉善陪着他一道去了。”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道:“那我们家岂不是又要添人了?”

    邱氏笑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说着,话锋一转,满脸掩饰不住喜悦道,“就算这桩事不成,让哥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周少瑾笑道:“那谢家的小姐您可曾见过?”

    邱氏又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人我还没有见过,不过他们家都是老实人,那谢先生是为了贴补家用才去书院里坐馆的。你也知道我们家,如今分开了单过,让哥儿也是个老实的,我和你二哥商量过了,觉得我们家找媳妇还是找个本本分分过日子得就行。”

    周少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算是这样,也得看看人吧?

    不过,有些事是缘份,她这个时候出言反对或是赞同都不太好。

    邱氏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我是觉得我们让哥儿胆子小,若是对方看中了我们再去瞧瞧女方也不迟。”

    既然邱氏心中都有数了,周少瑾也就不多说了,和邱氏一起摆好了供桌,去了厨房。

    袁氏这边也都准备好了。看见她们过来,道:“大老爷刚刚从袁阁老那边回来了,在厅堂和娘说话。只等让哥儿和嘉善回来就可以开席了!”

    她的话音未落,有小丫鬟跑了过来,笑道:“夫人,二太太,四太太,大爷和二爷回来了!”

    袁氏脸上就带上了喜,笑着对周少瑾和邱氏道:“那我们也去厅堂吧!”

    郭老夫人在厅堂,程许和程让回来,自然要先去给郭老人请安。

    周少瑾和邱氏应诺,三妯娌一起去厅堂。

    程劭和程池、程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了,都围坐在郭老夫人身边,程让和程许并肩站在郭老夫人面前,一个红着脸腼腆地有些不知所措,一个落落大方地和郭老夫人说着话:“……书院的山长请了谢先生一家团年,我们就没好多留,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功课,我和二弟就回来了。”

    郭老夫人了笑着直点头,对程许道:“外面冷,快去换件衣裳,等会带了你弟弟去放了爆竹我们就开席。”

    程许笑着应“是”。

    程诺忙道:“我也去帮忙。”

    郭老夫人没有和他客气,道:“大年节的,你们小心点。”

    程许几个连声应诺,鱼贯着朝外走。

    周少瑾后退了几步。

    但程许还是看见了她。

    他的眼眸顿时变得晦涩起来,脚步一滞。

    周少瑾下意识地就想回避,可转念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错,为何要回避?而且她已经是程许的婶婶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永远都不见面,与其这个时候回避,让程许觉得她心里不自在,还不如迎头碰上,让他知道自己的态度。

    转念间她就做了决定,清明的眸子迎着不躲不闪地和程许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程许一愣。

    随后在周少瑾那如山间泉般澄净的眼眸下有些不自然起来。

    当初的事是他的错……可周少瑾一点也不受影响吗?

    或者对她来说,他根本就不值一提?

    程许心中生乱。

    他身后的程让却不知所以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哎哟”了一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程许回过神来,忙道,“我想着要不要从这里拿炷香……”

    “厨房里就有!”程让羞赧地笑。

    程许忙和程让出了正厅。

    周少瑾心头一轻。

    看来有些事还是应该直视!

    她就感觉到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周少瑾顺着感觉望过去,看见程池正含笑望着她。

    眼神里充满了鼓励。

    刚才的情景程池应该也看到了吧?

    他也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周少瑾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

    初二,他们依旧去了杏林同胡,周少瑾和程筝、程箫、程笙陪着郭老夫人打了一天的叶子牌。

    初三周少瑾和程池去了周初瑾那里。

    廖大太太去了方家,廖绍棠和程池在宴息室里喝酒,周少瑾和周初瑾在内室逗着官哥说着话。

    “祖母说,过了元宵节他们就启程来京城。”周少瑾把官哥的大拇指从他嘴上拔出来,笑着对周少瑾道,“到时候让他们住在我这边好了!”

    周少瑾是周初瑾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周镇是四房的姑爷,这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程家分宗之后,周镇让程沔等人主持周少瑾出阁的事宜,这本身就是在暗示四房,在周镇和程家长房之间做选择。而程沔答应以舅父的身份送周少瑾出阁,实际上就是接受了周镇的建议。所以周少瑾出阁之后,程沔回了金陵,关老太太等人则去了保定府,留在了周家过年。

    周少瑾笑着抱了官哥,道:“干嘛那么麻烦?你家婆婆也不是个好说话。与其住在你们这边,还不如住在榆钱胡同。”

    父亲的用意,周少瑾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她也就没请关老太太等人去朝阳门那边住。

    周初瑾笑道:“我不是怕程子川不答应吗?”

    毕竟是做过她舅舅的人,而且那个时候还很照顾她,她不好意思喊程池妹夫,也不好再喊舅舅,就连名带姓的称呼程池。

    周少瑾笑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只是那上房却不能让人住进去。

    姐妹俩商定妥当了,周少瑾奇道:“你婆婆怎么去了方家?今天可是初三!”

    周初瑾笑道:“方家六小姐今天下定,请了我婆婆。我说你们要来,就留了下来。”

    周少瑾道:“这么快!”

    周初瑾抿了嘴笑,道:“说是把婚期都看好了——定在了三月初六。”

    程许二月成亲,方萱三月嫁。

    也算是应了“行出后进”那句话,把福气留在了家里。

    周少瑾微微地笑。

    跟着程池走亲串户的,很快就到元宵节。

    因关老太太答应了到榆钱胡同住,郭老夫人要搬回来,榆钱胡同这边要安排人,汀香院那边也要收拾,周少瑾倒两头忙。

    春晚提醒她:“听说西直门、朱雀街都有花灯看。”

    周少瑾却没有在程池面前吭声——程池这些日子就算是去串门也常和人在僻静之处说话,她猜他是在查曲阁老的事。

    到了元宵节那天,程池不仅没有提带她去看花灯的事,还早早地就出了门,说晚上不回来用晚膳了,让她早点歇了,不用给她等门。

    家里的丫鬟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话行事都小心翼翼的。

    周少瑾好笑,对春晚道:“还不允许四爷有事啊?你们也太过份了。”

    春晚等人才笑了起来,道:“平时四爷多顾着您啊!这次却没有带您去看花灯!”

    她正说着话,邱氏过来了。

    见她一个人在家也很惊讶。

    周少瑾只好忙道:“四爷有事出去了。要晚点才回来!”

    邱氏听着神色立刻就忪懈了几分,道:“少瑾,谢家都满意让哥儿,约了二月初二在大相国寺相看,你到时候和阿笙陪着我一道去。”

    周少瑾自然应承,邱氏高高兴兴地走了。

    等到正月十七落了灯,周少瑾和程池去接了郭老夫人回来,程池弹劾曲源贪墨河道银两,逼得济宁府民变的事在朝廷内外炸开了花。

    郭老夫人听到消息后沉默了良久,问程池:“你决定在都察院里呆久了?”

    程池点头,笑道:“原来没准备呆很久时间,看来这次想不在都察院呆着都不行了!”

    他神色自若,笑容轻松,让郭老夫人看了直叹气,道了句“你这孩子”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池安慰母亲:“二哥也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也是我们小时候娘常教导我们的话。我不想有一天想到这件事后悔。”

    郭老夫人闻言吐了口长气,果断地道:“那就好好走下去。不要负了自己的良心。”

    程池给母亲行了个礼。

    郭老夫人又欢喜起来,牵了周少瑾的手,道:“走,我们吃饭去。”

    周少瑾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笑。

    晚上,程泾和程渭都赶了过来,兄弟三人在书房里说了半天的话。等程池回到内室,周少瑾打了热水给他泡脚,悄声地问他:“大伯怎么说?”

    “他说袁阁老那里他会出面。让我请宋阁老出面去趟刑部尚书李江陵那。”程池笑道,“他倒和宋阁老说的一样——宋阁老让我请大哥出面去趟袁阁老那里。”

    关键时候,程泾没有撒手。

    周少瑾悬着的这颗心这才算是落了下来。

    清风却隔着帘子禀道:“四爷,霍东亭过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

    亲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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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明天的加更依旧在中午的十二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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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求子(给紫霄12的加更)

    霍东亭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急事。

    周少瑾服侍着程池穿了鞋,去了厅堂。

    霍东亭看见周少瑾并没有惊讶,迟疑了片刻,见程池什么也没有说,知道程池无意瞒着周少瑾,他忍不住瞥了周少瑾一眼,这才道:“四爷,您让人虚报太子爷生病的消息,太医院的那个王太医果然急急地赶去了东宫,三皇子、七皇子几个还没有就藩的皇子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四皇子府和皇太孙府有动静,皇太孙府那边是皇太孙直接去了东宫,四皇子府那边却是有人和东宫的人接触。隔得太远,我们没能听清楚四皇子府的人和东宫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但我们认出了跟四皇子府接触的人。之后会想办法和他接触,看看他都给了四皇子府什么消息。”

    程池神色冷峻地点了点头,道:“你们小心点。”

    前世的事不能任它重演,没经历过的人又不知道内情,他现在有些担心打草惊蛇,前世的事发生了变化,让原来应该出现的危险推迟,或是隐藏在了他没有注意的角落里,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冒了出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自然不害,怎么也能脱身。可他现在有少瑾,有母亲,还有可能会有的孩子……想到孩子,他不由上前抱了周少瑾,亲了亲她的面颊。

    程池放出假消息,几位皇子里只有四皇子和皇太孙有动静,皇太孙是太子的儿子,知道皇太子的情况不足为奇,可四皇子却知道……前世他又当了皇帝,这就不免让人会多想了。

    如果程家的事真的和四皇子有关,而四皇子又是命定的皇帝,他们对上四皇子,会有胜算吗?

    周少瑾也担心程家的未来,她不由紧紧地回抱着程池,低声安慰他道:“现在九如巷分了宗,五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们还不够资格引起皇上的注意。四房向来谨慎,又只有一个沅舅舅在外做官,也不可能惹出那么大的事来……”

    到是长房……特别是长房的程泾,最有可能连累大家!

    她咽下这句话没有说,继续道:“如今我们又都住在京城,只要小心行事,应该不会出现让皇家忌惮的事才是。”

    住在一起?

    这句话提醒了程池。

    他和周少瑾商量:“少瑾,大哥那里由我盯着,二哥那边,你却要多去走动走动才好。”

    程渭在翰林院,是天子近臣,也是个容易出事的地方。

    周少瑾点头,道:“我应该关注些什么?”

    程池道:“注意二哥一家都和什么人来往就行了。”

    在翰林院他可以找人看着程渭,可内院的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但说实话,他更倾向于惹事的是大哥程泾。

    因为这种祸,也不是谁都有能力惹上的。

    二哥那边只是怕他被人利用。

    这个没问题。

    周少瑾把邱氏约了她去相看谢家小姐的事告诉了程池。

    程池有些意外,道:“谢家的门第不高,二嫂怎么会瞧中谢家的姑娘?”

    “或者是想娶个门第低一点的媳妇吧!”周少瑾道,“这样矛盾也少一点。”

    程池叮嘱她到时候多带几人身边服侍着:“别被人冲撞了。”

    他的小丫头长得漂亮,他可不想她被什么人惦记。

    周少瑾却一直没有自己很漂亮的自觉性,闻言只当是程池担心她的安危,笑着应是,拉着程池回了内室:“你早点休息。不是说明天要进宫吗?”

    皇上召程池进宫朝对。

    做出决定之前很难,可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只能勇往直前。

    程池的心情很平静。

    他笑着任周少瑾把他拉进了内室,和周少瑾被里翻红,颠鸾倒凤了一番。直到他早上醒来,周少瑾还睡得沉沉得,他亲了她几下她都只是呶嘟了两声,翻身又睡着了。

    程池失笑,穿衣进了宫。

    周少瑾醒来的时候半晌都没有动弹。

    她不知道程池疯起来可以疯到这种程度……她以后再也不陪着他胡来了。

    还好撩她帘子服侍她起床的是樊妈妈。

    前世,她什么样子樊妈妈没有见到过。今生她和程池还是正经的夫妻,程池喜欢她,樊妈妈看了只会高兴吧?

    她打量着樊刘氏。

    樊刘氏的脸上果然难掩笑意。

    周少瑾放下心来,由着乳娘帮她清洗更衣,然后清清爽爽地从浴房里出来,梳了个纂儿,换了件家常的袄儿,跑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过了正月十五,天气就明显的明朗起来。

    郭老夫人正站在庑廊下看着几个婆子在松土,准备在她屋前种一溜玉簪花。

    见周少瑾过来,她笑道:“你这是要把汀香院弄成花园子啊!”

    “弄成花园子有什么不好?”和郭老夫人接触的越多,周少瑾就越敬重她,也就越发的喜欢亲近她,“我还让人寻了两株西府海棠,过些日子就在您的屋前种一株。那样才热闹呢!”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由周少瑾搀着往屋里去,道:“要说热闹,你们快点给我添个孙子孙女的才热闹。”

    周少瑾羞经了脸。

    可没几天,她的小日子来了。

    她整个人都有点焉,去邱氏的新居回来,听说萧笙也有了身孕,她下轿的时候腿都觉得灌了铅似的。

    郭老夫人安慰她:“你看邱氏,嫁到我们家好几年才有孩子。你年纪还小,不急,不急。”

    周少瑾怎么可能不急?

    她想让姐姐给她出个主意,可想到程池说他曾经在她父亲面前承诺这两年不和她圆房的事,她又改变了主意。

    正巧程笳那边送了信过来,说她如今胎位稳了,李敬的意思,长子不能生在外面,准备吃了程许的喜酒就回洛阳去。

    周少瑾接了信不由咬了咬牙,对翠环道:“我今天过去看她,你去跟她说一声。”

    翠环应声而去。

    郭老夫人知道了后也道:“去笳丫头那里坐坐也好,笳丫头这么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碰面。”

    周少瑾就带了些药材过去。

    程笳在垂花门前迎接她。

    相比上次,程笳又胖了一圈。

    周少瑾不由睁大了眼睛。

    程笳抱怨道:“李敬天天让我吃吃吃的,我能不长胖吗?偏偏京里请的稳婆让我少吃多动,洛阳过来的妈妈们却让我多吃少动,我觉得京城的稳婆有道理,可李敬却说洛阳府过来的几位妈妈都是有经验的,家里的几个妯娌都是由她们服侍的……我正和他为这件事置气呢!你来了正好,陪着我说说话。我们等会去街上逛逛去。”

    “去街上就算了。”周少瑾现在没这心情,她附耳在程笳面前一阵私语。

    程笳哈哈大笑起来。

    周少瑾又急又气,推了她一眼。

    翠环立刻像冲了过来,扶住了程笳,还不悦地看了周少瑾一眼。

    “没事,没事。”程笳朝着翠环摆手,对周少瑾道:“那我们明天就去红螺寺好了。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周少瑾点头。

    程笳吩咐翠环去给程笙送个信:“说我和少瑾准备过去敬香,问她要不要去还愿?若是要去还愿,要不要和我们一道?”

    翠环下去安排。

    程笳就和周少瑾一起歪在临床的大炕上说话:“你这么急干什么?你年纪还小呢!”

    周少瑾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很想要个孩子,特别是程池的孩子,最好能和程池长得一模一样。她说话的时候就带着几分憧憬。

    程笳笑得不行,打趣她:“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池从叔,说起他来眼睛都亮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周少瑾赧然和程笳闹成了一团。

    可这样一闹,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待到下午程笙回信,说想和她们明天一起去红螺寺敬香的时候,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回到家里,她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要去红螺寺,说是要陪着程笙去还愿。

    郭老夫人并不是那种喜欢把儿媳妇拘在身边的人,又知道程笙的秉性,很是赞同她和程笙姐妹多多亲近,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可等她把这件事告诉程池的时候,程池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窘然。

    他悄声地问周少瑾:“不是你要去吧?”说着,抱着她向她保证:“我们都没有什么事。是我觉得你还太小,又答应过岳父不和你圆满的……等过几年我们自然就会有小宝宝了。”又问她,“是不是娘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我明天会跟她说的,你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周少瑾愕然,半晌才道:“你,你不想要孩子吗?”

    那眼神,看得程池心里发慌,忙道:“没有,没有。只是想等你大一点。”

    周少瑾不禁小声嘀咕道:“别人像我这样的都做了母亲了……”

    程池忙道:“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我还想和你白头到老呢!”

    这个时候生孩子就不能白头到老了吗?

    周少瑾素来没什么脾气,何况程池又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就更顺着他了,简直是说一不二……可这次,周少瑾却不想听程池的了。

    她没有做声。

    决定明天还按约好的去红螺寺。

    反正她想要个孩子!

    大不了她主动点好了……

    想到这里,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

    四郎……应该是很喜欢自己的……她主动点,应该能成的吧?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好一会才进入梦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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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_∩)O~

    PS:更新依旧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

第五百章 御史

    第二天早上起床,周少瑾的情绪依旧怏怏的,程池知道她这次是真不高兴了,也顾不得今天要要去袁维昌那里,抱着周少瑾小意地哄了她半天,直到周少瑾的情绪重新又好起来,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周少瑾被程池这么一哄,也觉得这件事自己有点固执。

    孩子的事,就像程池说的随遇而安好了。

    不过,她去红螺寺敬个香,求菩萨保佑她早添贵子也不为过吧?

    想到这里,周少瑾就忍不住抿了嘴笑。

    程池给了她一大把银票做香火钱。

    周少瑾高兴地把它们都装到了自己的荷包里,和程笳、程笙一起出了门。

    红螺寺在城北,离城十多里,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山环水绕,林木丰茂。只是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初春,新叶还没有发芽,多是些枯黄的枝桠,看上去虽然有些苍凉,但香客还是很多的,她们到山门的时候已快到正午,陪过来的向管事早已为她们准备好了落脚的厢房和斋菜。

    程笳不由笑道:“还是跟着我们的小婶婶舒服,上次我们几个来,等了半天才等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周少瑾不解。

    程笙笑道:“当时没有想到会碰到红螺寺的庙会,人挤人人挨人。管事们一时没有安排好。”

    周少瑾笑道:“既然赶上了庙会,肯定人多了。”

    三个人简单地用了点饭菜,就去了大殿。

    程笙是来还愿的,有其他的知客和尚接待。程笳则陪着周少瑾丢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去抽了支签。

    签文上写着“梧桐叶落秋将暮,行客归程去似云。谢得天公高著力,顺风船载宝珍归”。

    又是叶落又是秋暮的,又是天公又是宝珍的,周少瑾和程笳也拿不准这签到底是好还是坏。

    那知客知尚见周少瑾小小年纪出手却十分大方,亲自领了她去了解签的地方。

    老和尚拿着签文念了一遍,问她们求什么。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程笳忙替她道:“求子!”

    那老和尚就笑了起来,道:“施主莫急,这卦象上虽有桐桐叶落之,却也寓意着凡事先凶后吉,是支上签。”

    周少瑾和程笳都喜出望外,给了十两银子的卦钱。

    那老和尚笑道:“心中取事,天心从之,营谋用事,尽可施为。施主定会心想事成的。”

    这和程池说得“顺其自然”差不多!

    周少瑾向那和尚谢了又谢,待出了殿堂,只觉得天高云阔,说不来的轻松,见到个小沙弥过来叫住了他就问程笙在哪里?

    那小沙弥看着她耳朵都红了,喃喃地道了东边,道:“彭家大奶奶在那边的禅室和师祖爷说话呢!”

    周少瑾满心的欢喜无处可倾,兴致勃勃地拉了程笳:“我们也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好了!”

    程笳原本就是个好动的主,被李敬在家里拘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周少瑾不去她也怂恿着周少瑾去,何况周少瑾都说去,她就更积极了,拉着周少瑾就往东边的去。

    或者那禅室不对寻常的香客开放,她们一路走过去,人越来越少。

    周少瑾突然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程笳忙道:“怎么了?”却看见她踮了脚朝山坡下的树林张望。

    有条小道从她们站的甬道通往山坡下树林,一个穿着青色细布袍子的男子正穿过树林往仪门那边去。

    那男子身形瘦高,步履匆忙,在这个几乎全是女香客的禅寺里显得有些突兀。

    程笳笑道:“可能是谁家的相公吧?说起子嗣这件事来,但凡是个男子,只怕就没有放得下心的……”

    她一面说,一面拉了周少瑾准备继续住前走。

    周少瑾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道:“你看那背影,像不像程辂?”

    “辂从兄?!”程笳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朝那男子望去,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也没见过他几次,怎么知道像不像……这辂从兄也是又瘦又高的……可他怎么会到了京城呢?这红螺寺的香客都是女子,他来干什么啊……”

    周少瑾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

    以她对程辂的了解,只要有一丝的机会,他都不会放弃他的恶意,就像她那么多年深居简出,程家出事后,他却千里迢迢地找到自己威胁自己一样。

    如果真的是程辂,她不能让他就这样跑掉。

    她忙吩咐年纪小的吉祥:“你快去找樊祺,说我看见程辂了,穿了件青色的细布袍子,让他想办法找到他。”

    周少瑾不禁庆幸把樊祺交给了向管事带着,今天出门,因郭老夫人在朝阳门的家中,朝阳门那边不能缺了人,她今天带了向管事出门。

    吉祥一溜烟地跑了。

    周少瑾和程笳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程笳安慰周少瑾:“也许是看错了。”

    “但愿如此吧!”周少瑾心绪不宁地道,两人一路无语地去了禅房。

    程笙原就是为了等周少瑾和程笳才和那老和尚说说佛理的,如今周少瑾和程笳找来了,她自然也就告辞了。

    三个人顺着来路返回。

    程笙很感兴趣地问周少瑾抽了什么签。

    周少瑾告诉了程笙。

    程笙笑道:“我娘听了肯定很高兴。她还说要和你去给让哥儿相看媳妇,到时候我们去大相国寺去看斋菜去。”

    程笳闹到:“我也要去!我什么也不说,你们就当我不在场,我想去大相国寺吃斋菜。”

    周少瑾和程笙忍俊不禁。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又热烈起来。

    周少瑾给郭老夫人带了些烧素娥回去。

    程笙看了“哎哟”道:“难怪祖母那么喜欢你,我们都没有想到。”

    周少瑾赧然道:“我是觉得这个还挺好吃的。”

    程笙连连点头,吩咐随身的嬷嬷也去买些带回去:“给我婆家的人尝尝。”

    程笳看着也买了些,说是要带回去给李敬尝。

    李敬肯定很高兴!

    周少瑾抿了嘴笑,朝着四周望了望,问春晚:“樊祺去了哪里?”

    春晚朝吉祥望去。

    吉祥急急地道:“我把太太的话带给了樊管事,之后樊管事就一直没有回来……”

    难道真的是程辂不成?

    周少瑾在心里琢磨着,留下了一个人在这里等樊祺,他们打道回府。

    谁知道她回到朝阳门,郭老夫人屋里坐了好几个人,除了这些日子常在他们家走动的那位兵部武选司郎中彭大人的太太,还有彭城夫人和秋氏,正坐在一起吃着点心喝着茶说着话。

    看见她回来了,那袁太太忙上前拉了周少瑾的手,热情地笑道:“四太太,可得恭喜您了!那曲阁老,下了大狱了,皇上要三堂会审呢!”

    也就是说,程池没事了。

    错的是曲阁老!

    周少瑾欣喜不已,面孔都明亮了几分,喊着郭老夫人道:“娘,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郭老夫人的笑容比起周少瑾来就矜持多了,可也看得出很喜欢:“彭太太和彭城夫人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件事的。”

    周少瑾的笑容止不住,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这让来报信的彭大人、彭城夫人和秋氏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再对不过,也很高兴。

    等到晚上程池回来,周少瑾服侍他更完了衣,就忍不住抱住了他,笑着仰头对他道:“你有没有话跟我说?”

    如果是签文的事,她肯定会问他“你猜我抽到了什么签”。那就是关于曲阁老下狱的事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知道。

    可望着着她粉嫩如莲小脸,他玩心大起,故做平常样的有些奇怪地反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难道四郎不知道曲阁老下狱的事?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忙把彭太太来给她们报信的事告诉了程池。

    笑意如点点的星光在程池的眼中荡漾开来。

    周少瑾看得发愣,随后立刻意识她又上了程池的当。

    “再也不管你更衣了!”周少瑾含羞带怒地推开了程池。

    程池哈哈大笑起来,把周少瑾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挨着她的脸道:“我还有个消息告诉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听?”

    周少瑾很是好奇,也顾不得他刚才调侃自己了,道:“是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程池笑道:“我被调到都察院任经历司经历!”

    都察院经历司经历,正六品。

    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经历司经历会呆在京城。

    “喜欢,喜欢!”周少瑾喜不自禁,抱住了程池。

    程池低下头,吻着周少瑾的头顶喃喃地笑着道了声“傻丫头”。

    ※

    当天晚上,樊祺没有回来。

    程池连夜派人去找。

    周少瑾担心了一夜上。

    翌日,消息传开,程家的亲戚朋友都上门道贺。

    周少瑾在厨房一面时指使着灶上的婆子准备招待客人的吃食,一面忧心如焚地等着樊祺的消息,程池升擢的喜悦都变得淡然起来。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应该让樊祺去找人了。

    万一樊祺出了事,她可怎么向樊妈妈交待啊!

    她可怎么对得起樊祺啊!

    周少瑾好不容易到了掌灯时候,樊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也顾不得一屋子的客人,拉了樊祺在厨房后面说话:“怎么样?你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没有!”樊祺喘着气道,“您没有认错人,是程辂……我一路跟着他,他在怀柔一户官宦人家做账房……还改了姓名,叫董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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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婶婶(给吱盟的加更)

    周少瑾不由和程池交换了一个眼神。

    程池道:“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樊祺面对程池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紧张。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道:“我打听过了,他自称是落地的秀才,没钱回家,想求西席帐房之类的差事,正巧那家差个账房,他不知怎么地打动了人家,既没有担保也没有熟人引荐,就做了那家的账房。”

    程池挑了挑眉,喊了怀山进来,道:“你去写一份卖身契,让樊祺带路,跑一趟宛平。就说那程辂是卷了我们家家财的逃仆,先报了官把他关到府衙里再说。”

    这么狠!

    樊祺看了程池一眼,看了周少瑾一眼,又看了怀山一眼,见三人都面色如常,不由打了个寒颤,忙跟着怀山出去了。

    程池知道周少瑾不会反驳他,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周少瑾不忍,道:“我们既然已经决定收拾他了,就不要心慈手软……”

    周少瑾没等他的话说完已点头道:“我知道!他这个人心思太歹毒了。我们若是放过他,等于是放虎归山。说不定哪天他会反咬我们一口。我们一时的心善,不仅不会换来相安无事,恐怕还会把自己陷入困境。”

    程池很是欣慰,笑着亲周少瑾的面颊:“没想到我的小丫头这么聪明!”

    周少瑾脸红。

    这段时间程池总是这样一会儿亲亲她的脸,一会儿亲亲她的手,缠绵而温暖,让她不仅喜欢,而且留恋。

    可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

    晚上怀山脸色有些发青地赶了回来,道:“没有找到程辂。可能樊祺跟着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今天一早他就不见了,除了御寒的衣裳和他平时积攒的银子,笔墨纸砚甚至是几双旧鞋袜都没有带走,我们去说的时候那户人家还不相信,直到他下午都未归那户人家才去翻箱倒框。据说还查出丢了一、二十两碎银子。”

    樊祺满脸的羞愧,脑袋都要低到胸口了。

    周少瑾安慰他道:“没事,没事。至少他知道京城呆不下去了,只要他离我们远远的,不作怪,就行了!”

    程池看在他是周少瑾陪房的份上,樊祺又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和樊祺计较,而是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对樊祺道:“以后注意就是了。你下去和怀山画程辂的画像,我让手下的人注意点就是了。”

    樊祺喜出望外,怀着补偿的内疚和怀山退了下去。

    程池就叮嘱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后出门得小心点。最好是带上商嬷嬷。”

    见识过商嬷嬷的身手,周少瑾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了。

    杏林胡同那边就派了人过来送帖子,说是程许要成亲了,请周少瑾过去帮忙,可传话的人也说了:“夫人说,还是一切都得让老夫人高兴。老夫人若是有事,四太太还是先给老夫人办事才好!”

    说来说去不过是不请周少瑾怕别人说她们妯娌间不亲热,请了周少瑾过去心里又实在是不情愿而已。

    周少瑾心中不悦。

    袁氏不想她去,她还正愁没有借口不去呢!

    “你回去回了夫人,就说多谢她体谅了,老夫人这边也实在是走不脱身,我就不过去帮忙了。”她温温柔柔地对送信的妇人道,“等到新娘子过来给老夫人问安的时候我同老夫人一起给新娘子见面礼好了。”

    她不是想自己不去吗?

    她就不去好了。

    那妇人闻言头都不敢抬,觉得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差,领了件这么难的差事——夫人让四太太在这边服侍老夫人,四太太就说新娘子认亲的时候她也不过去了,若是新娘子过来给老夫人磕头认亲,她就给见面礼,否则这亲也不用认了!

    没想到四太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不是个任搓团搓扁的。

    最可怜的还是她自己。大太太的话是口传的,四太太的话也是口传的,到时候四太太不出席那边的婚礼,那些亲戚六眷肯定是要问的,大太太说不定就会把自己推出去,她既不能把大太太这话说出来也不能把四太太这话说出来,到时候她岂不成了那个两面三刀的?

    那妇人唯唯喏喏应是,心惊胆颤地退了下去。

    一旁听着的春晚气得不得了,那婆子前脚刚踏出房门,她后腿就道:“袁夫人这是什么?别人若是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周少瑾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有什么不好说的?老夫人在我们这边谁也不能否定,我在这边服侍老夫人谁也不能挑我一个错。就算是有错,那也是她儿子的婚礼,她不怕丢脸,我有什么好怕的!”

    春晚想想也有道理,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周少瑾横了她一眼,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去老夫人那里,这件事得跟她老人家说一声,不然她老人家还以为是我不想去帮忙呢!”

    以为心里还对程许有芥蒂。

    春晚笑盈盈地应“是”,帮周少瑾梳扮打妆一番,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程渭搬了家,程许要娶媳妇了,程让也马上要说亲了,郭老夫人觉得这日子花团锦簇般的让人有盼头。

    周少瑾过去的时候郭老夫人正在试衣裳。见到她就笑吟吟地招手,道:“你觉得认亲的那天我穿这件怎样?”

    是件墨绿色双喜宝瓶纹的杭绸褙子。

    周少瑾笑着称好,道:“配个喜庆点的首饰就更好了。”

    郭老夫人笑着让珍珠去把自己的首饰盒抱过来,道:“你这话倒说在我心坎上了——我原想戴那套祖母绿,又觉那颜色暗了点。”

    周少瑾笑道:“那套羊脂玉的就好。”

    郭老夫人笑道:“倒把这套给忘了。”让珍珠拿了钥匙去开库房,并道,“我记得我好像还有套粉色玛瑙石的,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戴过的,你拿出来,给少瑾。”

    周少瑾笑道:“我又不是来向您讨首饰。四爷平时也给我买了首饰的。”

    郭老夫人笑道:“我给你,你以后留给儿子女儿媳妇,也叫他们知道这是祖母留下来给他们的。”

    周少瑾顿时满脸通红。

    四郎果然很喜欢她。

    昨天晚上她主动了,四郎就很欢喜。

    她就不相信她不能得逞。

    郭老夫人看她的样子呵呵地笑,满意极了。

    周少瑾见她老人家高兴,想了想,把袁夫人说的那些话还是咽下了,只说了过两天要和邱氏去相看谢家小姐的事。

    郭老夫人比她还明白,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谢家的三小姐或是四小姐。我也打听过了,谢大人家虽然清贫,门风却正,两个嫁出去的姑娘在婆家也颇有贤名,娶妻娶德,不计妆奁。若是人品好,也不要盯着那些世俗之物。人是立家之本。”

    周少瑾恭敬地应诺。

    到了那天和程笳、程笙一起去了大相国寺。

    果然如郭老夫人所言,和程让相看的是谢家三小姐。中等个子,皮肤白皙细腻,脸还有点圆,带着婴儿肥,一双眼睛却大大的,清澈又明亮,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几分少女的活泼轻快,一看就是种生活在母慈兄悌之家的孩子。

    周少瑾一看就喜欢。

    邱氏和程笙也喜欢,程笙还打趣周少瑾:“看见没有,人家只比你小两个月。”

    谢家三小姐闺名一个“珏”字,初四及的笄。

    周少瑾被程笙调侃多了,脸皮也厚了,忙作严肃地轻咳了一声,道“不要说比我小两个月了,就是比我大六岁也得喊我‘婶婶’。”说着,还看了程笙一眼。

    程笙愣了一会,哈哈地笑了起来,去拧周少瑾的脸,还向邱氏告状:“娘,婶婶欺负我!”

    周少瑾笑嘻嘻地避开了。

    程笙比她大六岁。

    邱氏在一旁看着直笑,也不顾她们,和请来帮着说亲的吴早秀的三媳妇吴三奶奶道:“您看谢家什么时候方便,让两个孩子合合八字!”

    这就是相中了的意思。

    吴三奶奶喜笑颜开,道着:“我这就去跟谢家说!”眼睛却不由瞟向周少瑾,颇有些羡慕地对邱氏道:“你们妯娌间可真亲热。”

    邱氏看了眼被女儿呵着痒又顾着女儿怀孕不敢多加阻拦的周少瑾,又看了一眼挺着肚子叉着腰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程笳,笑道:“她年纪还小呢!我就把她当女儿看。”

    吴三奶奶闻言笑道:“谢家三小姐也不知道是哪世修来的福气,能嫁到你们家去。”

    邱氏抿了嘴笑。

    因吴三奶奶还要去给谢家还话,她就领着周少瑾和程笙在大相国寺吃了斋菜才回去。

    周少瑾直奔汀香院,把相看的结果告诉了郭老夫人,佩服地道:“您老人家可真行!要是当时您在就好了!”

    以后她要是娶媳妇嫁姑娘,一定得问老夫人的意思。

    郭老夫人看着她这依赖样儿忍俊不禁,心里却很高兴。

    程谢两家就商量下聘的事来。

    周少瑾去了程渭家几次,其余的时候都陪着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也看出点端倪来。

    悄悄找了吕嬷嬷问:“少瑾怎么没有去杏林胡同帮忙?”

    周少瑾没有故意掩饰,袁氏说的话自然瞒不过朝阳门这边像吕嬷嬷这样的老人。

    吕嬷嬷很委婉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听后半晌都没有作声,最后道:“那就让少瑾跟在我身边,我这边也的确得有个人服侍。”神色很平淡,语气也很顺和,可在她身边服侍了几十年的吕嬷嬷却在心里暗暗为袁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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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自悦

    从那天起,郭老夫人对程许的婚礼突然就淡了下来,选好的衣裳首饰就放在了那里,不再多看一眼,倒看见程池正式去了都察院,早早地就起床上朝,周少瑾跟着每天早起,到了辰时跟着她念经的时候就开始有些支持不住地打着哈欠,郭老夫人笑吟吟地免了她的早课,改为下午练一个时辰的字。

    周少瑾有些羞愧。

    她重生之后最大的愿望是能像廖绍棠大归的姑母廖章英一样能出本字贴,如今嫁了程池,却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就是偶尔想起来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也拿些事太多、事太忙的给自己找借口,好些时候没有正正经经地练字了。

    周少瑾不敢慢怠,拿出当年给郭老夫人抄经书的劲头,跟着郭老夫人学写字。

    郭老夫人很是满意,除了写字,开始告诉她做画。

    周少瑾就学得更用心了。

    她听别人说过,好多刺绣大家也是丹青高手。

    等到进入了二月,风吹在身上没有寒意,汀香院的雅致就体现出来。

    推开窗就是湖水,远眺过去就是重重绿嶂,抬头是横斜过来的桃树枝,低头是一团一团的刚刚生出嫩芽的花草。

    不要说周少瑾了,就是郭老夫人,也觉得这院子布置得极好,笑着问程池是谁的手笔,并道:“开了春,东路那边花园的草木花树得整整了。”

    程池笑道:“这边是我让人整的,那边就交少瑾好了。”

    “我吗?!”周少瑾讶然。

    程池笑道:“你的花不是种得挺好的吗?这件事想必也难不倒你。再说了,这花草树木一岁一枯荣,今天觉得有遗憾的地方,明年再补上就是。多试几次,自然就会了。”

    周少瑾跃跃欲试。

    她就上午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去后花园种树移草,下午陪着郭老夫人写字画画,日子过得匆忙又觉得兴致勃勃,人像那抽了条的柳树似的,神采奕奕,十分的精神。

    袁氏那边忙得昏头转向,眼看到了程许娶亲的日子,这才发现自那天周少瑾过来接了郭老夫人家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周少瑾过来了,她不禁皱眉,却也松了口气。

    她乳娘有些看不过眼,提醒她:“不管怎么说,那周氏是程家的四太太,她不过来,只怕会让人说闲话。”

    袁氏不以为然,道:“别人问我的时候我已经发出话去,说老太太那边留了她服侍。”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不去,又道,“她出生没多久生母就去世了,我总觉得不大吉利。她和老夫人呆在朝阳门那边也好。”

    她的乳娘欲言又止。

    袁氏说起程许成亲祭拜祖先的事来:“……我已经跟老爷商量过了,等他们成了亲之后,再把几位老祖宗的画像移到大兴那边祀奉去。”

    起骸是件非常复杂的事,程勋等人骨骸还是留在了金陵那边的祖坟,而且程劭也留下话来,以后他死了,还是葬在父母和大哥程勋的身边。至于程泾他们,为了不让子女波奔,多会选择葬在京城。这样一来,金陵那这的祖坟还得留着。程泾三兄弟就在大兴选了块祭田,圈定了块风水宝地做程家的坟地。原先放在朝阳门这边的祖宗画像等也因三兄弟分家移到了杏林胡同。

    她的乳娘知道袁氏这是看着程池和周少瑾在家里祭的祖先,心痛儿子媳妇要一大早往大兴那去,想了这个法子。

    她刚才已经让袁氏不痛快了,此时就不好说什么,只好委婉地道:“大老爷待您可真好。您有什么事可得让着点大老爷。这样才能夫妻和美。”

    这点袁氏倒不否认。

    她笑道:“我知道。新媳妇马上要进门了,我这做婆婆的也得做个表率不是!”

    想当年,郭老夫人和程勋可是出了名的恩爱。

    她的乳娘见她这话说得倒还在理,笑着褒奖了她好几句,这才出去忙自己的。

    袁氏见身边没有了人,脸就冷了下来。

    这个周少瑾,真是上不了台面,她让她不来,她就真的不来了,眼里哪里有她这个做大嫂的。倒是邱氏,虽说是分了家,这情面上的事却一如往常做得好,她那边也是刚搬家,事情多得很,却能丢了自家的事过来给她帮忙,等嘉善的媳妇进了门,得好好敬敬她这个二婶才是。

    也算是抬举小二房的,压压程池和周少瑾的气焰——这些日子,她走到哪里都听到别人在说曲阁老被弹劾的事,程池如今在士林里可算是出了名了,做御史的时候斗倒了一名阁老,这青史上能留下名了吧?

    袁氏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周少瑾却去了榆钱胡同。

    四房的人到了京城。

    大家先是在榆钱胡同热热闹闹地聚了一天,然后又去了朝阳门,喝酒、听戏、投壶、划船,又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紧接着就是程许催嫁的日子,众人又一起去了杏林胡同。

    用顾十七姑的话说:“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

    周少瑾却只关心她的肚子:“你这还没有三个月,要不要留在京里多住些日子。”

    顾十七姑去了保定之后,查出有了身孕,因为才刚刚上身,怕惊了孩子,她被留在了朝阳门陪周少瑾。

    “不用。”顾十七姑笑着“咔嚓”咬了块苹果,笑道,“你们家太太的那个大夫给我把过脉了,说我好得很。等三个月的日子一满我们就启程回金陵了。”又道,“你这的苹果可真好吃。走的时候我要带筐走。”

    周少瑾哭笑不得,道:“我给你带十筐回去行了吧?”

    顾十七姑嘻嘻笑,道:“你敢给,我就敢要。”

    周少瑾只好笑着摇头。

    顾十七姑就安抚她:“你看,我们三个去红螺寺敬香的都有了好消息,你也会有好消息的,别急。那签上不是也说先难后易吗?”

    “但愿如此!”周少瑾说起这件事就有些无奈。

    程池什么都好,就是自制力太强。

    他们夫妻间的事,她就是主动也没有用。

    可这话她怎好说给别人听?

    但愿四郎忙过这些日子就好了。

    顾十七姑却感慨着她们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程少瑾抿了嘴笑,道:“那你教个进士儿子出来,秋闱、春闱不就都可以跟着进京了吗?”

    “你怕我没这志向不成?可就算是这样,也是我儿媳妇跟着进京,哪里轮得到我?”顾十七姑和她说笑着,嘻嘻哈哈就到了晚上。

    程池他们都去了杏林胡同那边,不知回不回来,服侍郭老夫人歇下,周少瑾就和顾十七姑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阿朱如今怀着第二个孩子……她想以后和我们结亲家……她嫂嫂给朱家生了长孙……她原想趁着这个机会回金陵看看的,结果去不成了……女婿待她极好,千依百顺,就是范家的规矩太多,太拘人了……”

    “可见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两人边说边感慨。

    顾十七姑就留周少瑾在这边睡。

    谁知道周少瑾刚刚躺下,程池回来了。

    顾十七姑捂了嘴笑,赶周少瑾回屋去:“我婆婆那么大的年纪都没有回来,他倒好,嫡嫡亲亲做叔叔的先回来了。”

    周少瑾脸红成了块布,道:“怕是有什么事才回来的。”

    顾十七姑笑得如银铃。

    周少瑾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匆匆回了正房。

    踏进了内室,镜台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周少瑾伫足,看见了镜台里那个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的女子。

    她赧然地低头,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程池已更了衣,正由圆圆、满满服侍着系衣带。

    看见周少瑾,他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低声笑道:“回来了!”

    周少瑾胡乱地点头,道:“娘已经歇下了。”

    “我知道!”程池挥了挥手,屋里服侍的丫鬟鱼贯着退了下去。

    他上前抱住了周少瑾,低声道:“今天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想我?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

    低下去的声音如多了几分醇厚,如沉沉的琴音,和他温温的气息一起在她的耳朵萦绕。

    周少瑾的心都酥,好半晌才艰难地道:“这么晚了,怎么回来了?那边请了你过去待客,没有安排你住宿吗?”

    京城的夜晚,可是要禁宵的。

    程池咬着她的耳朵道:“我不想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找了个机会就回来了……”

    周少瑾紧紧地抱住了程池,目光如那秋水般的缠绵。

    ※

    次日她睁开眼睛,程池已经走了。

    周少瑾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红着脸在床上打几个滚才起床。

    她心里像揣了个小鸟似的,一整天都心情愉快,而且在去花园查看了前些日子种下的花草,还在南边的山坡下发现了一丛野荠菜。

    春晚惊呼:“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周少瑾兴致不减,笑道:“挖回去包荠菜饺子吃。”

    “好啊!好啊!”大家都觉得好,帮着挖野菜。

    周少瑾让他们在这里竖个篱笆:“别翻动这里的土地,以后每年的春天都可以来这里采荠菜。”

    丫鬟婆子齐齐应声。

    中午大家都吃上了荠菜饺子。

    郭老夫人一口气吃了十几个饺子,还是周少瑾怕她积了食没敢让她继续吃,郭老夫人这才作罢,道:“这可是我来京城以后吃的最好吃的饺子了。”

    就是顾十七姑这个吃惯了白米饭的人,也吃了七、八个饺子。

    郭老夫人决定下午去花园里走走,看那园子里还有些什么。

第五百零三章 新人(给janeuwoo的加更)

    既然郭老夫人对花园里的野菜感兴趣,吕嬷嬷等人自然要凑趣,一时间朝阳门上上下下仆妇都帮着郭老夫人找野菜,等到程池从杏林胡同回来到汀香院来给郭老人请安,就看见郭老夫人、周少瑾和顾十七姑在一个做京菜的灶上婆子的指导下包饺子。

    郭老夫人等人看见程池全都愣住了。

    周少瑾甚至还站起来朝着放自鸣钟的长案上看了一眼。

    这才酉正过两刻!

    程许的婚礼定的是酉正的吉时。

    新娘子才刚进门吧?

    那程池岂不是新娘子一进门就回来了?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望着程池。

    郭老夫人却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四郎回来了!”她指了一旁包得歪歪斜斜的饺子道,“好多年都没有动手包过饺子,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们采了野荠菜。还是少瑾发现的。”

    昨天他在杏林胡同吃完饭回来的,回来的又太晚,周少瑾怕他积食,没给他吃。

    今天又发现了一个地方有野荠菜,他们就又采了些回来。

    程池笑着一望过去,藤帘上三路饺子,其中两路站都站不起来,只有一路勉强算是立起来了。

    那一路肯定是少瑾包的。

    她前世在京城住了十几年。

    程池就笑着挽了衣袖,道:“我也来帮着您包饺子吧?”

    “可别,可别。”今天天气晴朗,郭老夫人在园子里活动了半天,心情很好,调侃道,“你要是想让你媳妇服侍你,只管把你媳妇带回去,可别糟蹋了我的米面。”

    一席话说得周少瑾耳朵都红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顾十七姑就掩了嘴笑。

    倒是程池一派镇定从容,笑道:“您是觉得我碍事,我好好跟您学包饺子就是了。怎么能这么赶我呢!”

    郭老夫人哈哈地笑,让丫鬟给她净了手,由程池扶去了一旁的宴息室,等丫鬟们上了茶点,这才开口问他:“那边的婚礼可顺利。”

    “很顺利。”程池笑道,“新娘子已经进了门,四房陪房,一百二十四抬的嫁抬,满满六大册子礼单,看上去倒是很有诚意。”

    郭老夫人不以为然地笑道:“闵浙一带嫁姑娘喜欢十里红妆,这样的嫁妆还算不上厚重,不过是应景,没有丢闵家的面子罢了。”

    程池知道母亲这是对大嫂不满,说起话来也就特别的不客气。

    他笑着剥了个桔子给郭老夫人,委婉地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只要大嫂满意就行了,这可是她千挑万选的媳妇。”

    郭老夫人吃了一瓣桔子,觉得很甜,用帕子包着递给了身边服侍的珍珠,道:“给少瑾送过去,这桔子好吃!”

    珍珠应声去了。

    郭老夫人这才继续道:“明天新娘子什么时候过来?”

    程池就又给郭老夫人剥了个桔子,道:“明天巳过来。”

    新人要先祭祖,祭了祖,新娘子才算是程家的人,才能认亲。

    但那么晚……想必是袁氏心痛儿子媳妇,有意让他们晚点起床。

    郭老夫人冷笑。

    好像只有她知道心疼儿子似的。

    “那你明天也别过去了。”郭老夫人有些强势地道,“你这些日子都忙着杏林胡同的事,现在你大哥儿媳妇娶进门,你也该歇歇了!”

    按礼,新人要到朝阳门这边来给郭老夫人行礼,作为主人的程池应该陪着一同前来才是。郭老夫人把程池留了下来,没有了做程池的陪同,对新人来说,也就意味着少了几分敬重。

    程池也没有准备去。

    参加程许的婚礼,是因为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他笑着应“是”,和郭老夫人商量起给新人的见面礼来:“……我准备照着大哥大嫂给少瑾的见面礼给。”

    原本他准备再添两成的,但袁氏这样的排斥少瑾,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给,他没有跟着她一起作践自己媳妇的道理。

    郭老夫人原本准备给新人一套红宝石头面的,在知道闵家拒绝了曲源的联姻时她心里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了——量媒量媒,就算是结亲,也会自我衡量一番,那曲源既然敢打这主意,想必对和闵家的联姻是有几分把握。只是最后机缘巧合,闵家没有答应罢了。但闵家到底有没有起这心思还两说。现在袁氏又一副和程池撇清的样子,她心里非常的失望,甚至觉得,程泾的路也就走到这里了,但能走到这一步,对程家的列祖列宗来说也算有了一个交待了。

    “那我这边就打发新娘子一套南珠头面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我就不和你们这些做叔伯的比较了。”

    按礼,郭老夫人的见面礼应该比程池更贵重些。

    程池无意帮长房说话,母子俩又说了些琐事,话题渐渐转到今天采野菜的事上,郭老夫人的心情才渐渐地好了起来,由程池扶着出了宴息室。

    郭老夫人、周少瑾、顾十七姑、程池一起吃了顿饺子。

    周少瑾送了顾十七姑回榆钱胡同。

    四房的人不参加明天的认亲仪式,她们三天后就启程回金陵。

    周少瑾等人回去的时候关老太太还没有回来,商嬷嬷怕程池等她等得急,安置好了顾十七姑就委婉地提醒她程池还在等着她……周少瑾虽然红着脸,还是急着赶回了朝阳门。

    程池已梳洗过了,正歪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看着什么,周少瑾匆匆进了内室,他不由笑了起来,道:“快去换件衣裳,我有好东西给你。”

    等周少瑾盥洗了出来,一走过去就被程池抱在膝上,指着炕桌上道:“你看!”

    “这是?”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黄筌的花鸟画。”程池指着旁边的跋和印章,“你不是这段时间在跟着娘学画画吗?我猜你肯定会喜欢。”

    那是幅莲花。

    色泽鲜妍,风流写意,画出来的莲花少了几分清雅,却多了几分繁丽,看上去富丽堂皇,明丽逸俊。

    周少瑾很喜欢。

    眼睛笑成了弯月儿。

    程池心中一柔,揉了揉她的头发。

    周少瑾却是心中一动,拉了程池的手:“你也给我画一副观世音吧?”

    程池有些意外。

    周少瑾眼底闪过一丝明黠,道:“我知道你的画画得好,我要绣一副观世音像。”

    程池奇道:“你绣观世音像做什么?”

    “你问得好奇怪啊?”周少瑾嘟了嘴道,“绣菩萨的画像,还要问为什么吗?当然是诚心了!”

    程池知道周少瑾信佛,不疑有它,当即就问她要画观世音的哪一幅像,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和周少瑾画观世音像。

    待程许带了闵葭过来给程池等人磕头的时候,程池已画了个轮廓出来。

    他拿了方帕子净了手,这才问清风:“人已经去了老夫人那里吗?太太呢?”

    清风忙道:“人已经进了汀香院,太太在老夫人那边服侍呢!”

    程池这才点了点头,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闵葭不太像福建人。

    她身材高挑,皮肤白净,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仪态端庄,气度高雅,一看就是那种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

    周少瑾看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程许,不由在心里暗暗腹诽,前世程许连闵葭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和闵家退了亲,如果他知道新娘子长得这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闵葭这是第二次见到周少瑾了。

    她是知道程家四房的外孙女嫁给了程许的四叔为妻。

    相比上次见面,周少瑾看上去又漂亮了几分,好像一朵花似的,你以为她已经开了,实际上她才露出点花骨朵来。

    要讲漂亮,恐怕程家没有一个媳妇、姑娘比得上周少瑾了。

    还好她没有想到要和周少瑾比漂亮,她只想让自己成为最有风仪的那一个就行了。

    她恭恭敬敬地给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行了礼,敬了茶。

    郭老夫人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给了见面礼。

    闵葭悄悄地打量着周少瑾。

    见她神色自然,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

    可等她看见程许给程池行礼的时候,心里顿时又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没有比较看不出来,程许在给周少瑾行礼的时候很僵硬,她还以为是因为周少瑾出身和年纪的缘故,可他给程池行礼的时候也有些僵硬……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闵葭的眼睛转了转。

    她决定想办法打听打听这其中的蹊跷。

    毕竟她公公年事已高,程许又太稚嫩,年纪正好在公公和程许之间的程池就变得很关键。

    他是会像二叔祖程劭那样尽管功成名就了,但守着侄儿长大之后却没有一点留恋地把程家的人脉交给了侄儿,还是会在富贵荣华钱财或是名留青册的荣誉面前有所图谋呢?这可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

    闵葭把自己亲手给郭老夫人、周少瑾等做的鞋袜亲手交给了周少瑾。

    周少瑾笑了笑,转身交给了春晚。

    程许就道着:“祖母、四叔父、四婶……婶,家里还有客人,我们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看您们!”

    郭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可不能由着性子乱来,有事多和你媳妇商量,她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程许诺诺应是。

    郭老夫人就端起茶来,让程池代她送客。

    闵葭差点就没办法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了。

    ※

    亲们,给janeuoo的加更。

    更新依旧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PS:明天起点抽了,怎么也没有办法登录,更不要说请假之类的了,最后把文给了责编帮着更新,好像也是到了临晨的事了……抱歉,抱歉。

    ※

第五百零四章 无法

    闵家和程家的婚事谈了很久,就算闵葭养在深闺里,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闵家有十几年没有子弟拜相入阁了。

    有些资源保住容易,但没了再建会变得很困难。

    所以闵家这几年行事有些急,作派难免浮躁。

    程闵两家联姻,是希望两家能在庙朝上互相帮扶一把。但在闵家和程家结亲的事上,闵家是分两派的。一派觉得程家自己都盯着内阁那个位置,未必就能帮得上闵家。一派觉得程家长房正是烈火烹油之势,两家未必不可齐头并进。

    闵葭知道自己嫁过来的责任,对程许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他能尊重自己,给予自己应有的体面就行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程许这样的沉不住气。

    他想走得更远,离开了这个如今在士林名声雀起的四叔父的支持是不行的。

    难道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一点?

    哥哥们都夸程许如何如何好,是哥哥父亲夸大其词了?还是程许太年轻,有时候行事不够圆滑?

    她不由咬了咬唇,直到随着程许上了轿,轿子晃悠悠地住杏林胡同去,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三日回门的时候好好地和哥哥说说这件事。

    念头脑子里转了转,她想到三月方萱就会嫁给她的哥哥,表情不由和缓起来。

    她和方萱很投缘,娘家有这样一个嫂嫂,她觉得很欣慰。

    轿子很快就到了杏林胡同,邱氏亲自扶了她下轿。

    婆家这样的看重她,闵葭很高兴,刚才在朝阳门的不快很快就被她压到了心底。

    程家的亲戚不多,但故旧却很多,好在是她出嫁之前就做足了功课,敬过一圈茶,送了鞋袜,她基本上都有了一个印象。

    见吴宝璋也在,闵葭不由多看了吴宝璋一眼,主动地上前和她说话:“……怎么汶婶婶没有和你一块来?四叔父刚成亲,二叔父只有让叔叔一个,我也没有个妯娌,想说说话都找不到人,你什么时候回金陵去?若是有闲,多到我这边走动走动才好?”

    吴宝璋看着闵葭那雍容华贵的装扮,想着刚才众人对她的褒奖,不由在心里冷笑。

    你闵家大小姐在闵家就算是被你那个状元哥哥捧在手心里又如何?还不是捡了周少瑾不要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心里千转百回,面上却笑得一派明媚,道:“家里还有一摊事,我婆婆哪里走得开?我们是池叔父娶亲的时候过来的,公公觉得京城挺好,就在西直门那边开了个卖茶叶的铺子,什么时候回去,得看公公有什么打算了。嫂嫂这样可亲,得了闲我肯定会常来看嫂嫂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等走吴宝璋告辞的时候,已如一见如故般的亲昵起来。

    闵葭亲自把她送到了垂花门前。

    可吴宝璋一上了轿子脸就沉了下来。

    她还以为会看到周少瑾或是程池,不曾想袁氏却借口郭老夫人身边需要人服侍把那两个人支到郭老夫人身边。

    真是便宜了那周少瑾。

    只是不知道那程许磕头给周少瑾敬茶喊“婶婶”的时候是怎样一幅模样……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而等吴宝璋的轿子出了杏林胡同,闵葭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她低声问从小服侍她长大的贴身大丫鬟素月:“看见我婆婆了吗?”

    素月悄声道:“袁阁老的夫人和方家二太太准备走了,夫人正在和她们说!”

    这次认亲,袁家和方家来的人比较多。

    闵葭点了点头,笑盈盈地往袁夫人歇息的暖阁去。

    ※

    周少瑾那边送走了程许和闵葭,只觉得心中一松。

    婚礼的事就算到此结束了吧?

    她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不用应酬杏林胡同了。

    周少瑾高高兴兴地去了汀香院,对郭老夫人道:“外祖母说明天想过来我们家串门,她老人家马上就要回金陵府了。”

    郭老夫人点头,有些伤感,让珍珠去库房里拿了很多滋补的药材,叹着气对周少瑾道:“只怕以后难得见到了。”

    关老太太和郭老夫人都年事已高,一个不会轻易离开京城,一个不会轻易离开金陵,这一别,的确以后难得再见面了。

    周少瑾也有点伤感,但还是安抚郭老夫人道:“公公的骨骸还葬在金陵,隔个两三年我们就会回去祭拜一番的,怎么就见不着了,关键是您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这话也有道理。”郭老夫人知道这是儿媳妇在安慰自己,也就不在这上面多说些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四郎明天就销假了吗?他在都察院怎样?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她提醒周少瑾怎样关心程池。

    周少瑾想到程池还有精神折腾她,耳根微红,憨憨地道:“四爷只请了四天假,明天就要去衙门里当差了。至于说四爷在都察院怎样……我倒觉得您不必替四爷担心,以四爷的手段,他要是想和谁交好,那人一定会和他成为好朋友。”

    郭老夫人闻言就笑了起来。

    程池还就真是这性子。

    看样子周少瑾对儿子的的事还是很关注的。

    她暗暗颔首。

    程池今天好不容易在家,周少瑾却不想浪费这大好的时光,建议道:“娘,我们今天去划船吧?把四爷也叫上,还可以在水榭作画……今天的天气多好啊!”

    郭老夫人一听,也觉得好。

    周少瑾就叫了婆子们去准备船,又让厨房里准备些可以在船上吃的点心小食,让人把水榭那边收拾出来,该铺上厚褥子的铺上厚褥子,该放上迎枕的放上迎枕,自己又把程池从书案前的太师椅上拉了起来,嘟嚷着:“这样好的天气,就算是要看书,也应该到湖边水榭旁看才是。呆在书房里多煞风景!”

    程池没有办法,只好丢了书和周少瑾一起去汀香院。

    丫鬟仆妇们或去拿厚褥子,或去湖边打招船只,或是捧了香炉毡毯文房四宝往湖边的水榭去,平时安静无声的朝阳门像过年似的,人人都动了起来。

    郭老夫人看了不免很是感慨,对吕嬷嬷道:“原来还怕少瑾这丫头太孩子气,现在看来,这孩子气也有孩子气的好处,你看家里多热闹啊!”

    吕嬷嬷含笑道:“这屋里热闹些多好啊!从前寒碧山房就是太安静了。”

    郭老夫人心情极好地和吕嬷嬷开着玩笑:“敢情这都怪我?我就是想热闹一个人怎么热闹得起来!”

    吕嬷嬷就讨着郭老夫人的欢心道:“等到四太太给您添了大胖孙子,这家里就更热闹了。”

    郭老夫人不住地点头。

    翌日设宴款待了关老夫人之后,次日又去送了关老太太离京。回到朝阳门,回了门的闵葭又派嬷嬷送了福建的一些土仪过来到,郭老夫人全都交给周少瑾,让周少瑾酌情处置,周少瑾则推给了商嬷嬷,让她看着办,自己则依旧是早上起来送走程池之后再睡个回笼睡,下午去汀香院练字、画画。

    等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时候,程笳来向他们告辞——她要回洛阳去了。

    周少瑾托她带了很多东西给保定府的周镇、李氏和朱朱。

    程笳走得那天,程筝、程萧和程笙都来送她。

    周少瑾则心情烦躁。

    她的小日子又来了。

    这次程池怎么哄她她都没办法高兴起来。

    她开始抽空绣程池帮她画的那幅观世音菩萨净瓶柳枝图。

    这是她准备送到普陀山去为她和程池求子的。

    程池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虽然他是为了她好,可若这好让她变得怏怏不快又有什么意思呢?

    程池寻思着是不是陪周少瑾出去走走。

    邱氏却过来请周少瑾去家里做客,说是程让和谢家三小姐的婚事定了下来,三月十六下小定,想请周少瑾和全福人一起过去给女方插簪。

    周少瑾自然是欣然应允,带着她去给郭老夫人问安,请她留下来用午膳。

    邱氏也没有和她客气,说起插簪的事来:“原想请大嫂的,可方家六小姐出阁,她要过去帮忙,我想想就请你过去,你好歹是让哥儿的婶婶。”

    周少瑾笑眯眯地点头,想起那年和程池一起去给程诰家的何风萍插簪,忙道:“请了谁做媒人?全福人是谁?还有哪些人去?”

    “请二爷的两位同僚做媒人,吴家三奶奶的全福人,阿笙怀了孩了,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什么忌讳,请了你和阿筝、阿箫两姐妹。”

    “到时候我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丢让哥儿的脸!”周少瑾眉眼弯弯地道。

    郭老夫人和邱氏都笑了起来。

    周少瑾就拉着郭老夫人告诉她怎么帮新人插簪,应该说些什么吉利话,有些什么忌讳。

    这都是人情世故。

    郭老夫人教得认真,周少瑾也学得认真。

    等到了那一天,周少瑾早早地就起床,梳了个堕马髻,簪了朵点翠大花,穿了件天青碧的褙子就准备出门。

    程池笑道:“你不是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吗?”

    周少瑾笑道:“不过是说说而已——再漂亮也不能压过新人去啊!”

    可就算这样,只怕也会压了那新人一头。

    程池觉得自己的老婆就算以后生个五男三女,只怕也难得做那全福人。

    夫妻俩人一起出了门。

    程池往都察院衙门,周少瑾去了程渭那里。

    不曾想她进门却看见了闵葭。

    她也跟着去给谢家三小姐下小定。

    ※

    亲们,今天的更新。

    错字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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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百零五章 关心(给林的妖精0925的加更)

    周少瑾无意和闵葭多接触,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让她没有办法避免和她接触,这么一想,对于去给程让下小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周少瑾也就释怀。她笑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热闹,你能去可就太好了。”

    一边是婚礼,一边是小定。袁氏的选择没有错。但闵葭还是觉得袁氏的做法不妥当,方萱毕竟只是袁氏的表侄女,可程让却是她嫡亲的侄儿,就算她不能去谢家,也应该在这一天出面来看看,表示一下关心。这点面子情都不做,或是不懂,或是不屑,前者只能说她教养不好,后者只能说她修养不好。

    也不怪那天程许和她去朝阳门认亲的时候七情六欲都摆在脸上。

    有这样的一个不着调的母亲言传身教,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人情事故。

    也就程家人丁单薄,又有福气嫁了个仕途顺利的丈夫,还生了个会读书的儿子,这要是在闵家,早被人踩成渣了。

    偏偏自己的这个婆婆还一无所知。

    自己委婉地提醒她在方宣出阁之前她完全能赶到这边来说几句客气话,婆婆漫不经心地道着“没事,不过下小定,等过几天浴佛节的时候我遇到你二婶婶的时候说一声就是了,她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辈”。

    闵葭当时真是笑哭不得。

    别人不是心胸狭窄之辈,所以你就这样怠慢别人。若别人是心胸狭窄之辈呢?你岂不是要巴着捧着了?这不就是逢高踩低吗?就算是想这么做,也别说得这么明白,做得这么明显了!

    闵葭连脾气都没有了,决定和婆婆分头行事,她到这边来,婆婆去方家喝喜酒。

    婆婆万分不解,道:“阿萱不是和你挺好的吗?她出嫁你不去送吗?”

    她当时笑道:“阿萱为人也很好,我让丫鬟去给她送个信,解释一番就是了。”

    把话原封原样的送给了袁氏。

    谁知道袁氏根本就没有听出来,连声说不好,还是她细声细语地劝了一通,袁氏才勉强答应了。

    闵葭可看出来,敢情她这婆婆不是不知道,是太知道了,总拿着大嫂的名头压着家里的妯娌。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婆婆很天真,很好对付,家里给她找的这门亲事还是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她压不压周少瑾?

    闵葭笑着,亲亲热热地和周少瑾道:“那婶婶可得多教教我,我对这些一点也不知道。”

    周少瑾笑道:“你下小定的时候程家怎么去给你插的簪,这次我们去谢家就怎么帮谢家的三小姐插簪,你肯定知道的。”

    一席话说得闵葭微微一愣。

    没想到周少瑾看上去那么温婉漂亮的一个人,说起来话却棉里藏针。

    可见她母亲说得对,这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闵葭和周少瑾说了两句就凑到了程筝和程箫的身边,不多不少,不浓不淡地和两人寒暄着。

    相比周少瑾,她更看重自己的这两个小姑子。

    周少瑾不管怎样也只是她的一个婶婶,程筝和程箫却不一样,她们和袁氏是血脉相连的骨肉,她们的一句话,顶得过别人十句话,特别说坏话的时候……

    她们在一起阔契了片刻,媒人和全福人都到了。

    全福人吴三奶奶也是周少瑾成亲时候的全福人,也算是熟悉了,周少瑾和她说着话,心情很好。

    邱氏知道她们都在自己家里用了早膳,还是让丫鬟们端了些豆浆、莲子羹之类的流食请她们吃了,这才由媒人领着往谢家去。

    谢家住的离这里还有段路程,可也不算太远,坐轿子半个时辰就到了。

    因下小定是以内宅的妇人为主,谢家的男子都避到外院的书房,周少瑾一下轿就看见了满院的妇孺,把个小小的宅院拥得颇有些水泄不通的模样,可这些妇人的面相多很和善,笑容也爽朗,偶尔两个看上去有些尖酸的,脸上也带着些许的笑意,有种喜庆的氛围。

    周少瑾很喜欢。

    觉得谢家这门亲事还真心不错!

    谢家请的全福人把她们迎进了谢珏的内室,谢珏穿着大红的妆花褙子,面色通红地由几个妇人陪着坐在大炕上。

    周少瑾一走进去那些妇人就开始说着吉利话,让了位置给周少瑾帮谢珏插簪。

    程家下小定的簪是很寻常的赤金如意簪,不过比一般的份量重点,做工也精致,却算不上奢华。

    当她把簪子拿出来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盘坐在她对面的谢珏松了一大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周少瑾突然间就有点明白,谢珏恐怕在担心程家财大气粗拿出支古董簪子或是名贵的簪子给她下小定——门当户对的人家,娶妻嫁女通常都是男一担女一头,也就是说,女方家嫁女儿的费用会是男方家的一半。

    谢家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

    周少瑾前世今生都受过很多情感上的磨难,对这种就特别的敏感。

    她不由低声地笑着安慰谢珏:“我二嫂这个人是很好的!”

    谢珏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激地朝着周少瑾笑了笑。

    这让周少瑾有种帮助了别人的快乐。

    晚上见到程池的时候,她讲给程池听。

    程池望着她那弯弯的眉眼,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或许是程池和她胡闹了一场,莫名的,周少瑾心里的怨怼陡然间烟消云散,她又开始跟着郭老夫人忙前忙后的练字、画画,闲暇的时候就绣那幅观世音图。

    转眼间就过了端午节进入了盛夏。

    曲源被贬为庶民,罚没家产。

    程池的名字又在士林里传了一遍。

    邱氏让人送了很多的甜瓜过来,还请周少瑾和郭老夫人过去听戏。

    周少瑾不明白:“这么热的天,二嫂怎么想到要在家里唱堂会。”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你二伯,过些日子要去宁波了。”

    “外放吗?”周少瑾非常的惊讶。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郭老夫人身边,郭老夫人没有说,程池也没有说什么。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点头,道:“前些日子那彭城夫人不是常来家里玩吗?她给你二伯求了个恩惠,当然了,你二伯的资历也够,放了他去了山东任按察使,过些日子就要启程了,你二嫂可能是想在你二伯走之前一家人聚一聚!”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您可真厉害!我天天在您身边一点也没有发现……”

    她的声音原本就甜糯,此时又带着些许的惊叹,些许的佩服,些许不满的撒娇,惹得郭老夫人大笑起来,告诉她:“这件事我也拿不准!我总不能去求她吧?那就下乘了!有什么好事也未必轮得到我们……”她细细地给周少瑾讲这其中的门道,“我也是昨天早上接到她的信才知道你二伯得了这个差事。”

    周少瑾认真地听着,不停地点头,笑道:“这可是件大好事,我得给二伯准备点贺礼才是。”

    不管怎么说,程渭这品阶提上来了,以后就算回京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呆着只等领俸禄,这钱也拿得多些,仪仗什么的也隆重些。

    前世程渭可没有外放!

    会不会又是她泄露了前世的那些天机才影响了程渭的命运的呢?

    她问程池。

    谁知道程池只是紧张地问她:“泄露了天机会不会被反噬?”

    周少瑾也不知道。

    程池立刻决定明天就去大相国给周少瑾作场法事,又想着郭老夫人和他们住在一起,老人家又最信这些鬼神之事,最好别惊动了郭老夫人,于是叮嘱周少瑾:“别让人知道了,只说是要去看看你姐姐。我们悄悄去,悄悄回来。”

    周少瑾看着程池这样在乎她,心里甜丝丝,倒也不觉得什么泄露天机要被反噬什么的了,第二天欢欢喜喜地跟着程池去了大相国寺。

    她就看着程池为她做这做那的,眼睛笑得像月牙儿,怎么也止不住。

    程池忍不住叹气。

    周少瑾就抱了程池的胳膊摇来摇去的。

    程池哭笑不得,呵斥她:“好好给我站住了,这里是禅寺。”

    周少瑾也不恼,笑嘻嘻地放了手,见正午时分那小摊子都收了,不见什么人,又抱了程池的胳膊,道:“我们应该已经出了禅寺吧?”

    粘得不得了。

    程池心里欢喜,也就不管她了,把她塞进了马车,一路上被她粘得满身是汗,心里的虚火突然就旺了起来,索性让车夫转了个弯,和周少瑾去了榆钱胡同。

    夏天的蝉“知了”、“知了”在树上叫着,如伞的大槐树遮阳蔽日,只有斑驳的树影落在窗户上,越发让人觉得静谧阴凉。

    周少瑾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在自己身体里进进出出的程池……

    ※

    那天他们回去的有些晚,给郭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周少瑾的腿都是软的。

    郭老夫人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夏天出行太累了,关切地让他们早点休息,说明天还要去程渭那里。

    周少瑾恭敬地应诺,不敢看郭老夫人。

    程池却淡定从容,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回到内室,周少瑾就忍不住拧了程池一下。

    那结实而又柔韧的感觉让她不由想起了下午的事,脸又开始烧得慌。

    程池好脾气地笑了笑,去了耳房沐浴。

    他今天心情雀跃。

    固然有周少瑾竟然顺着他的性子来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周少瑾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她没有看他的脸也没有觉得害怕。

    ※

    亲们,给林的妖精095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依旧在十点左右!

    O(∩_∩)O~

    PS:关于关老太太去参加程许婚事的礼,我在这里解释一下。

    死了丈夫的孀居之人在古时认为不吉利,所以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家,是不会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就算是去参加别人的婚人,也不能到新房里去观看,动新娘子的陪嫁,只能远远地找个地方看看热闹。郭老夫人不是不能去,而是因为不待见袁氏对闵家的妥协才借口不去的。

    ※

第五百零六章 找事

    邱氏举办家宴,也和她的人一样,低调朴实内敛,只请了杏林胡同和朝阳门。

    郭老夫人对邱氏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很满意,不仅带着周少瑾过去了,还带了一刀澄心纸,两块端砚和一匣子湖笔送给程让。

    可当周少瑾扶着郭老夫人在垂花门前下轿,看见跟着袁氏、程筝、闵葭等人迎上来的吴宝璋时,还是没能忍住愣了愣。

    闵葭见了笑着解释道:“是我请诺弟妹一起过来的——她一个人在京城也很寂寞。”

    不过几日没见,她们的关系就有这么好了吗?

    周少瑾微微地笑,并不说话。

    这是邱氏的宴请,她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见了礼,一行人进了宴息室喝茶,郭老夫人就让周少瑾把送给程让的礼物拿给了邱氏。

    邱氏得了郭老夫人的赏,自然是喜出望外,忙拿了菜单子给郭老夫人:“您看有没有什么添减的。”

    周少瑾忙帮郭老夫人拿了老花镜。

    郭老夫人却懒得看,把菜单子递给了周少瑾,道:“你看看吧——有什么忌讳,你心里有数。”

    嫁进了程家二十几年,自己婆婆的喜好都不知道,还做什么媳妇?何况这菜单子之前邱氏就悄悄地和周少瑾商量过了。

    她笑着把那菜单子上的菜都看了一遍,见和当初两人商量一样,笑着把菜单子递给了邱氏,道:“有劳二嫂了。准备的都是娘爱吃的。”

    郭老夫人听着笑了起来。

    邱氏也很高兴,把菜单子交给了身后的管事妈妈,和袁氏等人一起围坐在郭老夫人身边,和郭老夫人说起话来:“二老爷一直在京里,没出过京,我也不知道该给二老爷带些什么好。问了大嫂,大嫂给了我一个单子,不然我这边还没有个头绪呢!”

    袁氏笑道:“我这也是照着葫芦画瓢,当年我也不懂这些事,还是娘告诉我的呢!”

    年纪大了的人就喜欢怀旧。

    郭老夫人听着,就说起当年程勋、程泾初入官场的一些事来。

    闵葭不由对郭老夫人另眼想看。

    看袁氏那不着调的样子,她还以为程家言过其词,没想到老夫人倒是个精明厉害的。

    天气比较热,用过午膳,众人休息了一会,开始唱堂会。

    程筝和郭老夫人评着伶人的戏功,程箫、袁氏、闵葭和吴宝璋都很感兴趣地在一旁听着,那袁氏和闵葭偶尔还点评几句,也颇有见地,一看就是喜欢听戏的人。

    周少瑾无意凑热闹,坐在一旁听着,程笙见自己的母亲邱母忙着准备晚膳的事,就和周少瑾说起女红的事来:“……箫表姐把你当初给他们家睿哥儿画的那个襁褓样子找给了我,我也找人照着绣了一个。到时候我拿给你看看!”

    “真的吗?”这件事周少瑾都快忘记了,她笑道,“那好,我看你用的什么配色。”

    花样子好看,还要颜色搭配的好。

    程笙笑道:“你那里还有没有小孩衣裳的花样子?我到时候让丫鬟们帮着描几幅回来。”

    “你要什么样的?”周少瑾还是很喜欢程笙的,“我给你画几幅吧?这花样子每年都翻新,从前的我倒是有,不知道能不能入了你的眼。”

    “婶婶的绣工素来得人称道,能留下来的,肯定都是好东西。”程笙和笑道,“那这件事就说定了,我明天就带人去您那里看看。”

    周少瑾点头。

    突然有人笑道:“什么事说好了?”

    周少瑾和程笙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宝璋凑到她们这里来了。

    程笙不知道吴宝璋的事,她娘家的从弟媳,又是在她娘家做客,自然要有待客之礼。程笙笑着把经过说了一遍。

    吴宝璋捏了帕子笑,道:“三姑奶奶可找对人了,池婶婶做姑娘的时候就是个腼腆的性了,不是在家里读书写字,就是在家里做针线,我们都没有少求池婶婶帮着画花样子。”

    周少瑾可不想和吴宝璋扯上什么关系,装着茫然道:“我在家里的时候的确常有人求我画花样子,我也给诺侄媳妇画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多半的时候都呆在家里,诺媳妇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好像也只见两、三回……”她回忆道,“我给诺侄媳妇画什么花样了?诺侄媳妇能给我提个醒吗?”

    吴宝璋见自己三番两次地讨好周少瑾,周少瑾都不领情,不由暗暗恼怒,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转过身去听着程筝评戏,不再理会周少瑾。

    周少瑾耳根子总算清静了。

    程笙起身去上官房。

    周少瑾见她扶着腰,动作迟缓,和平时的伶俐大不相同,不禁有些担心,起身扶了她,陪着她去了官房。

    一直认真听听着郭老夫人说戏的闵葭陡然间转过身来,低声笑着对吴宝璋道:“没想到你和我们的这位小婶婶关系还挺好的?”

    吴宝璋想起刚才的事,神色就有些冷,道:“也说不上好——不过是认识罢了!”

    闵葭笑道:“那也比我好,至少认识。你是不知道,我那天一看,敢情我还有个比我年纪还小三岁的年轻婶婶,我还以为是哪位伯父或是叔父的继室,不曾想是池叔父妻子。池叔父怎么娶了这么小的一位婶婶?有时候我喊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吴宝璋听闵葭说周少瑾像哪位伯父或是叔父的继室,心里一阵痛快,情不自禁地道:“谁说不是!她从前还叫我姐姐呢!如今我反而叫她婶婶起来……”

    闵葭抿了嘴笑,道:“我看这位小婶婶性情很是温婉,想必也不会和你计较什么!”

    她从前在她面前话都不敢大声地说话,现在嫁了程池,却摆起长辈的谱来,对她爱理不理的。

    想到这里,吴宝璋心里就觉得闷得慌。

    闵葭却目光微转,笑着对吴宝璋道:“我也要去官房一趟才好。”

    吴宝璋想着她认亲时无缘无故的亲昵,之后又热情的相邀,心中冷笑。

    她虽然想踩周少瑾几脚,可也不是那没有头脑的,闵葭以为自己是谁?几句好话,几个马屁就能把她忽悠迷糊了任她所用吗?

    吴宝璋决定陪着闵葭去官房,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从后门出了厅堂。

    后院墙角种着几株牡丹,姹紫嫣红地正开得茂盛。

    两人慢慢地往官房那边去。

    在离官房不过几步路的地方,她们迎面碰到了周少瑾和程笙,双方打了个招呼,背道而行。

    闵葭却忍不住回首瞥了周少瑾一眼,道:“你说,当初程家的几兄弟都很宠着小婶婶?”

    “是啊!”吴宝璋很想看看闵葭那张端着的脸裂开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四房的诰从兄和诣从兄就不必说了,那可是捧在手里怕摔着了,含有嘴里怕化了。就是程辂——程家的旁支,却是程家几兄弟里面最会读书的,都隔三岔五的送点东西给她……我们当时还以为她会留在程家,没想到她真的留在了程家,却不是嫁给了……嗯……却是嫁给池叔父……不过,当初池叔父也很护着她……”

    闵葭听着心中一跳。

    吴宝璋说起周少瑾的婚事时,不是用得“嫁”进程家,而是“留”在程家,如果周少瑾是和那个叫程辂的旁支有什么,吴宝璋就不会用“留”这个字了。

    难道正如她所想的,程许和周少瑾之间有什么?

    可如果是这样,周少瑾又怎么可能嫁给程池呢?

    或者是,有私情?

    闵葭感觉到了吴宝璋的恶意。

    可又没办法不去想。

    她心中擂鼓,笑道:“她长得漂亮吗?长得漂亮的姑娘大家都会护着她,这是人之长情。”

    “可不是!”吴宝璋笑道,“就算是做错了事,大家也能很快地原谅她。”

    闵葭眼皮子跳了跳。

    明明知道吴宝璋给她挖了个坑,她却不能不跳——这几天她也费尽了心思打听周少瑾的为人,结果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反而从方二太太身边的婆子那里问出了点事来。

    那周少瑾除了长得漂亮,哪点能和方萱比。

    可谁家娶媳妇是看颜色?

    周少瑾能让程家舍了方萱娶她,这本身就不寻常。

    “做错事?”闵葭面露诧异,道,“她做错了什么事?”

    吴宝璋支支吾吾地转移了话题,再也不肯说这件事。

    闵葭心里痒痒地,偏生吴宝璋的嘴角蚌壳似的,她再也问不出来什么。

    她只好向杏林胡同的人打听,直到程笙那边来报喜,说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件事也毫无进展。

    闵葭在月上中天的夜晚望着程许紧闭着的书房里映在窗棂上的昏黄灯,手就攥成了拳。

    程许不是心里有个人,就是天生待人冷淡。

    他们成亲这么长的时间,同床共枕的日子屈指可数。

    婆婆话里话外地让她尽早把程许拢在屋里,尽快给程家开枝散叶,去年春闱程许没有下场,下一科的春闱程许肯定是要去试一试,等过了年,程许就要一心一意的读书,她最好不要“打扰”程许了。

    她索性让素月去书房里服侍程许。

    可程许却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曾多看素月一眼。

    她要是还不明白程许心里藏着个人,她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可怎么破这个局呢?

    闵葭觉得,除了吴宝璋,她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虽说是与虎谋皮,可若是连个胆量都没有,那就更不可能得到虎皮了!

    ※

    亲们,今天的更新。

    O(∩_∩)O~

    ※

第五百零七章 生非

    闵葭在那里思索着怎么利用吴宝璋,周少瑾这边却欢欢喜喜地送走了樊刘氏——三个月前,李氏生了个儿子,周镇非常的高兴,儿子还没有满月,就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周宗瑾,因为周初瑾和周少瑾都远嫁到了京城,周宗瑾的满月礼只请了周镇的同僚和保定的朋友,等到周初瑾和周少瑾接到消息的时候,周宗瑾都要做百日礼了。周初瑾和周少瑾商量了之后,仅小儿的衣裳鞋袜就做了两箱子,长命锁金手镯、笔墨纸砚,又装了一箱子,周初瑾那边是持香,周少瑾这边是樊刘氏,一并送去了保定府。

    周少瑾还私下对程池道:“原来汀兰生的那个叫继祖,现在太太生了,叫宗瑾。可见父亲虽然想着儿子,还是嫡庶有别的。”

    程池就不轻不重地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净说些胡话。若只是想个儿子,哪不能生?”

    周少瑾就嘟了嘴仰望着他,小声道:“我就不能生。”

    几个月过去了,她要是还看不出什么来,那可就是真傻了。

    可几个月过去了,她也没有了从前的浮躁。

    觉得既然是程池的决定,肯定不会有错。

    有时候还能拿这个和程池开玩笑。

    程池看着那粉粉的嘴,忍不住就俯身吻了下去。

    温柔缠绵间,还不忘记在咬着她的耳朵轻笑:“这话就更离谱……我们明年再做父母……笳丫头应该也生了吧?我们家少瑾等她们都生完了再做母亲,免得和她们扎在了一起,喝个满月酒都没有空……”

    周少瑾吃吃地笑,往他怀里直钻。

    两个人耳鬓厮磨,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这才重新收拾了一番去给郭老夫人问安。

    郭老夫人正和彭城夫人说话。

    珍珠告诉他们的时候,程池笑道:“她怎么又来了?”

    周少瑾低声道:“彭城伯家……”

    “那倒不是。”程池笑道,“就是我都遇到她两、三次了。”

    周少瑾这才发现,这彭城夫人来的时候好像都正巧是程池休沐的时候。

    夫妻不由交换了个眼神,这才笑着走了进去。

    彭城夫人没有回避,还夸着程池夫妻:“真是孝顺!”

    郭老夫人谦虚了几句,程池就起身回避。

    彭城夫人欲言又止。

    郭老夫人心中早就有数,可摆架子也要有个度。等到程池出去后,她笑道:“您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我这儿媳妇,最是贴心不过。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到时候也能跟子川传个话。”

    彭伯夫人的表情明显地忪懈下来,笑着就拉了周少瑾的手,道:“我就知道你这儿媳妇是个听话的。只是我这件事……”她犹豫片刻,还是道,“我早听人说,你们本家那里的族学是江南第一,也不知道您们家还收不收学生?我那个孙子,太不成气,得找个人管束管束才是。”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很意外。郭老夫人道:“我的两个孙子都在京城的书院读书,金陵本家那边倒是可以打招呼,只是将在外君命都可以不受,何况是把孩子放在那么远的金陵?我倒觉得,你若是放心,不妨把孩子带过来给子川看看,让子川帮着他挑个书院。你也知道,程家代代都是读书人,这书院里的先生,兜兜转转都能说得上话的。”

    彭伯夫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辞了郭老夫人,那样子,狠不得立刻就把这件事办好了。

    郭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少瑾却想着前世的事。

    郭老夫人没有进京,彭城伯府也没有和程家来往,但在太子、皇太孙相继去世的情况下,彭城伯府虽然不如现在气势煊赫,可娶得都是读书人家的子女,子弟们也都老老实实地没有入仕,只要不卷入谋逆之中,稳稳当当的一个富贵却是少不了的。

    想到这里,周少瑾又觉得有些头痛了。

    程家到底是为什么被抄家灭族?

    连承恩伯府皇上都只是削爵,对程家为什么就赶尽杀绝呢?

    周少瑾想了又想。

    觉得肯定和皇位的传承有关系!

    她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与二叔父程劭有关?

    她嫁到了程家才知道程劭有多低调。

    他虽然只是个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却常常进宫陪皇上读书下棋,有时候皇上读到什么好书,会立刻派了太监送到程劭那里,程劭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要派人到西华门去说一声,立刻就有人来取东西。而且这种交往,少了几分君臣之礼,多了几分知交好友的味道。

    从郭老夫人想为程渭谋个差事却走了彭城夫人的路子就知道了。

    程家有事不会求了程劭出头,可只要程劭和皇上的这种关系在,程家有人犯事的时候,皇上看在程劭的面子上就会照拂一二。

    这对程家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好比拿了半面免死金牌。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程家,也容易犯事。

    周少瑾脑子里糊糊的,想不明白,把这个问题丢给了程池。

    程池抱着她直笑,道:“可怎么得了?要是生了个像你这样的儿子,可真是急死人了!”

    周少瑾不服气,道:“要是儿子像我,至少长得漂亮,找个能干的媳妇儿不就成了。”

    程池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那我得努力一点,怎么也得做到正三品,满京城的官宦人家随便选媳妇。就怕是这脑子随了你,相貌随了我!”

    长得想四郎吗?

    周少瑾扑哧地笑,望着程池俊朗的面容,目光都变得绻缱,道:“要是长得像你,公主都尚得,何况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程池的心都热呼起来。

    他低声地问周少瑾:“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好?”

    周少瑾不住地点头。

    程池笑起来,一把就抱起了她,道:“我们做点别的事去。”

    周少瑾顿时脸上火辣辣的,道:“我不去!”

    她不要白日渲淫。

    可这种事怎么难得倒程池。

    最终周少瑾不仅妥协了,而且还是那个抱着程池舍不得放手的人……

    程池突然觉得,暂时不要孩子这个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他就把少瑾当女儿养好了。

    ※

    沐休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第二天去上朝的时候,程池比平时晚了一点。

    怀山匆匆走了进来,对程池道:“我们发现了程辂,他以落第举子的身份借居城北圣贤寺……但他很机警,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跑了。”

    周少瑾愕然。

    她没有想到程辂能在怀山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程池却是皱了眉,道:“什么叫做‘我们的人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跑了’?!”

    怀山道:“我们的人大太意了。看着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只派了一个盯着他。看着他进了方丈的禅寺,就一直在外面等,等到天色已晚,发现不对劲的再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住的地方笔墨纸砚、衣饰器皿都在,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却连个铜子都没有,我怀疑他已经逃走了,但还是派了两个人盯在那里……”

    程池有些不悦地道:“那就这几天想办法把他找出来。”

    怀山应是,退了下去。

    周少瑾安慰程池道:“既发现了踪迹,总能找到的,你也别急。

    程池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虞地去了衙门。

    吴宝璋来约她去看程笙。

    周少瑾不想和她来往,道:“阿笙还在月子里,我们这个时候去看她有些不好!”

    吴宝璋笑道:“我这不是听说三姑奶奶在月子里很无聊吗?就想去陪陪她!”

    周少瑾道:“你和她平辈没什么,我是她婶婶,去了她的婆婆就得亲自出面招待,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吴宝璋的笑容就有些勉强起来,道:“看我,竟然忘了这一茬。”

    周少瑾懒得和她多说,喝了几口茶,就送了客。

    等到程笙的儿子满月礼,吴宝璋见程笙的婆婆彭太太等人都围着邱氏在说话,她又拉了周少瑾说话。

    周少瑾烦她不过,索性和她去了厅堂的廊庑下,但没有等她说话,周少瑾已道:“今天是阿笙孩子的满月,我们这些娘家人过来不是要庆贺她吗?那就应该好生和彭家的人应酬才是,我们有什么话不能回去了再说。你以后再这样,就莫要跟着我们出来好了。”

    吴宝璋脸色微变,道:“是许从嫂约我我才和你们一道过来的……”

    “那正好。”周少瑾不客气地道,“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和她一道好了。别拉上我。”

    吴宝璋冷笑,道:“要不是许从嫂求我,你以为我会拉着你啊!”

    周少瑾一愣。

    不管是吴宝璋的态度还是她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都让她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可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她就看见程许走了进来。

    周少瑾讶然。

    这里是内院,程许进来干什么?

    相比上次见到他,他又清减了很多,五官也因此变得更分明,少了几分少年飞扬,多了几分男子的稳沉。

    看见周少瑾,他也很惊讶,但很快,这惊讶就变成了苦涩,苦涩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欣喜,变成了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似的表情。

    周少瑾心中生警,忙抬头四看。

    就看见闵葭从站阶旁的石榴树后面走了出来。

    吴宝璋冷“哼”,在周少瑾的耳边道:“我说了不是我要来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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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百零八章 惹事

    是啊!

    吴宝璋的确是应邀而来,可她心里若是没有小算盘,又怎么会应邀而来呢?

    周少瑾看了她一眼。

    目光清冷,透着几分鄙视,然后直直地朝着闵葭望去。

    闵葭的眼睛眯了眯。

    程许感觉到了氛围异样。

    他顺着周少瑾目光望过去,看见了站在石榴树下的闵葭。

    程许的嘴角慢慢地挑了起来,露出讥讽又不屑的笑意。

    闵葭神色大变。

    程许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么能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慢怠自己?

    他们的婚姻关系到两家人的前程,并不是寻常普通的联姻,那颇此之间就应该互相尊重才是。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其他?

    闵葭的表情变得凌厉起来。

    程许却不再看她一眼。

    他上前几步走到了周少瑾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朝着周少瑾行了个大礼,沉声道:“从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失!”说着,他再次朝着周少瑾行了个大礼。

    周少瑾愕然,随后眼眶一酸,眼泪就籁籁地落了下来。

    两世为人,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忿恨……程家,程许,第一次有人向她赔不是。

    说那不是她的错!

    说是他对不起她!

    她背过身去,捂着嘴无声地哭泣起来。

    程许的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

    自从周少瑾离开金陵,他就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对她一见钟情,想到自己对她的喜欢追逐,想到自己对她的求而不得……还有顺水推舟般的伤害!

    就像祖母说的。在他能抓住机会的时候他没有抓住,在他没有立场的时候他又强求,他就注定了不可能如愿以偿。

    反而把她拖下了水。

    他欠她一个说法。

    而她已经是他的婶婶了,两人之间已画上了一道天堑,以后没有特殊的情况,就算是见了面,也不可能说句话。

    这次既然遇到了,他就像祖母说的一样,堂堂正正地做一次顶天立地的男子,把自己应该做而能做的事做了。

    从此以后才是真正的放下。

    她走她的路,自己过自己的桥,再无牵挂。

    程许站直了身子。

    自从他发生了花园之事后,他第一次发现天空是这么浩渺,大地是这么的广博,他前面的路很宽,也很长……他要走的路还很远。

    他微微地笑,目不斜视地转身,和闵葭擦肩而过,大步走了出去。

    闵葭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程许是她叫进来的,周少瑾是吴宝璋叫出来的,可她没有让程许不顾隐私,看见周少瑾就向周少瑾赔不是啊!她更没有想到周少瑾会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

    哪里对不起周少瑾?

    因为和自己的婚事负了周少瑾吗?

    既然如果,负了已是负了,你周少瑾为何还要嫁到程家,还嫁给了程许的四叔程池?

    闵葭自认为自己也是经历过事的人,却还是被气得肝疼。

    吴宝璋则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

    程许……竟然会向周少瑾道歉!

    那个天之娇子,目不余人的程许,九如巷程家的大公子,当朝内阁大臣程泾的独子,外家是桐乡袁氏的程许,居然会向周少瑾这个自幼丧母,寄居在程家四房的表小姐赔不是!

    凭什么?

    凭什么她周少瑾就这样的矜贵,别人就是脚底的泥?

    老天爷不公平!

    吴宝璋不服气。

    她忍不呵呵地笑,道:“真没有想到,许从兄和我们的小婶婶这么的熟悉了解,七尺男儿,还要向小婶婶赔不是……”

    周少瑾哭过了,心绪犹如被清澈的泉水冲洗过了似的,安宁平静下来。

    她淡定从容地转过头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瞥了一眼跃跃欲试,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吴宝璋,对闵葭道:“许侄儿媳妇,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别总是人云亦云地听旁人胡说八道。你心里若是有事,不妨回去问问你婆婆。这样上跳下窜的,平白给人利用了也罢,不过是人心不古,不知道是非。怕就是怕惹出麻烦闹出笑话来,自己失了颜面不说,还让程家丢脸。今天是阿笙的好日子,你是做嫂嫂的,别弄得阿笙跟着没脸,快把这凶狠狠的表情收一收,跟着我进屋去陪着亲家太太、姑奶奶说几句话才是正经。”

    说完,转身进了屋。

    闵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偏偏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深深地看了吴宝璋一眼,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转身进了厅堂,就听见那周少瑾正笑着对郭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吕嬷嬷道:“刚才出去迷了眼睛,您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疼得厉害!”

    郭老夫人和彭太太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凑过去看,齐齐关切地道着:“怎么了?要不要紧?”

    周少瑾摆头,道:“也不疼也不痒。”

    彭太太忙命人掌了灯过来,亲自上前看了又看,还怕自己的眼睛不利索,叫了自己十五岁的女儿过来帮着周少瑾看了一通,见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之外,其他都好,这才松了口气,命人拿了冷帕子帮周少瑾敷了半天,这才放下心来。

    闵葭看着,呆了半天。

    像周少瑾这样,才算让婆婆喜欢的媳妇吧?

    她没有动,白绫的帕子却被捏成了一团。

    吴宝璋看着忍不住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想当初,长房的程池想方设法地把事情给压了下去,还不管不顾地娶了周少瑾为妻,以为这样这件事就能过去,她倒要看看,如今事情摊在了闵葭的面前,他们怎么把这场戏唱下去!

    ※

    周少瑾回到家中,程池早已下衙,在垂花门前迎接她和郭老夫人。

    “今天那边应该很热闹吧?”他亲自上前,一面扶着郭老夫人下轿,一面笑着道,“您累不累?要不要我帮您捶捶腿?”

    郭老夫人很高兴,笑道:“要你捶什么腿?我身边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呢!你也忙了一天了,少瑾也累了,你们快回屋去歇了吧!明天你还要去衙门里当差呢!”

    周少瑾和程池还是把郭老夫人送回了汀香院,服侍着郭老夫人歇下,这才起身告辞。

    可一出了汀香院,周少瑾就抱住了程池的胳膊。

    程池有些意外。

    两人虽然成亲有些日子了,可像这样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主动地这样的腻在他的身边还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笑道:“去阿笙那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嗯!”周少瑾高兴地点着头,低声道:“今天我遇到了程许,他向我赔不是,还说,从前的事都是他的错……”

    她把事情的经过跟程池说了一遍。

    程池讶然,颇有些感慨地道:“嘉善,到底还是像程家的人多一些!”

    周少瑾颔首。

    程池就抱了抱她,道:“少瑾,你真大度,这样就原谅了他!”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那是因为他是你的侄儿啊!”

    如果没有程池,她又怎么会如此快的就释怀了呢?

    程池宠溺地笑,捏了捏她的面颊。

    周少瑾笑着躲开,却因为舍不得放开程池又靠了过来。

    程池低声地笑。

    两人牵着手往正房去。

    周少瑾就道:“那个吴宝璋真讨厌!这件事就算不是她给闵葭出的主意,也和闵葭沆瀣一气,不然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往外引。程许肯定是被闵葭引去的……也不知道闵葭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话不去问程许反而相信吴宝璋。我今天把她给说了一顿……”

    她说着之后的事。

    程池不禁笑了起来,道:“做得好!以后谁要是再敢这样待你,就只管把他呵斥一顿。大不了我们一齐上阵好了!”

    “这又不是打架!”周少瑾笑着,两人进了院子。

    抬头地看见了怀山。

    周少瑾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屋。

    不一会,程池就回来了。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周少瑾不禁笑道:“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有了程辂的消息。”程池道,“他在个小客栈里落脚,穷困潦倒又生了病,那店家怕他死在客栈里,把他给赶了出来,他应该还没有走远,怀山亲自去找了。”

    周少瑾听着心中一动,她欲言又止。

    程池笑道:“莫非你有什么主意?”

    周少瑾道:“若是找到了程辂,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周少瑾的面前。

    可当着周少瑾的面,他却不能这么说。

    程池道:“想办法告诫他一顿,以后派人盯着他就是了。”

    周少瑾就笑道:“那还不如恶人交给恶人磨去!”

    程池就感兴趣地望着她。

    周少瑾笑道:“程辂不是穷困潦倒了吗?他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落魄下去。与其找到了他的人教训他一顿,留着个祸害,我看还不如想办法把他引到吴宝璋那里去,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求助吴宝璋的,以吴宝璋的性子,多半不会帮他。可程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让他们互相撕咬去删好了。也免得吴宝璋整天闲着无事地找我的麻烦。”

    程池哈哈大笑。

    亲昵地亲了亲她的面颊,道:“我的小姑娘长大了,知道动脑筋了。这个主意好。就这样做!”说着,高声喊了清风,让他去给怀山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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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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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介绍:
周少瑾重生了,前世背叛她的表哥程辂自然被三振出局了,可她还有程许,程诣,程举等许多个表哥……这是个我与程家不得不说的故事!
金陵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陵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陵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