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嬉闹
程池失笑,道:“绍棠能和我比吗——他还是个少年郎,我可已经是大人了,岳父自然更放心我了!”
周少瑾想想也对。
姐夫还要靠家中的钱财养育妻儿,程池却已经负担起长房甚至是原来九如巷的开销,父亲肯定更放心他了。
她挽了程池的胳膊嘻嘻地笑。
程池就看见那领他们往客房去的婆子忙低下了头,满脸的通红。
再看看周围。
当值的丫鬟婆子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没有看见。偏偏少瑾那个傻丫头一无所查,继续小声地和他说着话,叽叽喳喳地像只快活的小鸟。
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傻丫头,还是养在屋里让人放心。
岳父这里,能少来还是少来吧!
中午他们简单地用了个午膳,休息了一下午,晚上周镇请了自己在保定的几个好友作陪,给程池接风我,李氏则和周少瑾在内室说着悄悄话:“……二姑爷待你可好?”
周少瑾红着脸点头,道:“很好!”
一路上陪她说着话,看到有趣的东西就买给她,虽然赶路有点累,可她却甘之如饴。
李氏语气微顿,犹豫道:“少瑾,姑爷有没有……有没有和你圆房?”
周少瑾的脸腾一下子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喃喃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不是亲生母女,又没有过养育之恩,有些话两人都不好意思。
可李氏受了周镇之托,又不得不问。
她也有点窘然。
低了头喝茶。
屋里顿时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周少瑾尴尬得不得了。几次欲言若止。
正当她鼓起勇气准备开口的时候,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太太,果子来了。”
为了招待周少瑾和程池回门,周镇特意托货行的弄了些苹果和梨子。
两人听了都不由得如释重负,齐齐松了口气,那吐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内室是那么的清晰,周少瑾和李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气氛顿时由不安变得欢快起来。
周少瑾含羞道:“太太不用担心我。四爷待我极好。我能嫁给他,此生已无所求。”
一番话说得李氏都红了脸,不好意思继续往下问。
等到周镇回屋。她只说周少瑾很欣慰能嫁了程池,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周镇是父亲,怎好过问女儿的闺中之事,也就默认为一切都如程池婚前所说。不再追究,随后想到今天酒席上程池对自己的恭敬。渊博的学识,随和不失真诚的交际手腕,心里就更加满意这个女婿了,把手头的事都推了。今天和他去游大悲阁,明天去逛古玩店,后来去见朋友吟诗作赋。不像是招待女婿,倒像是遇到了多年的好友。以至于李氏不得不私底下提醒周镇:“他们是回门的,不是来这里串门的。您总要让她们夫妻出去走动走动吧?”
周镇不以为然,道:“少瑾不是不喜欢出门吗?再说我和子川去的地方也不合适带她,她在家里陪着你,给幼瑾做做针线不是正好吗?”
李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想着还好只回来五天就走,不然新婚燕尔的,新郎官不陪新娘子倒陪起岳父来!
她安慰周少瑾:“别管他们了,我让人买了很多景泰蓝的青花小罐子,你带些大悲阁的卤菜回去送人。老夫人不是金陵人吗?我和你李家舅舅帮着弄了些咸鱼咸肉、灌肠什么的……记得要和老夫人好好相处,二姑爷去了济宁,家里就剩你一个人,有什么事也没个出头的,你不把老夫人拉拢到你这边来,吃了亏也没个喊冤的地方……”
这都是从前她母亲告诉她的,但她嫁了个上面没有公婆的,没用上,现在拿出来告诉周少瑾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向李氏道谢,并道:“您什么时候生?生之前告诉我一声。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过来陪陪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氏心里十分应付,嘴里却嗔道,“哪有让你回娘家照顾的道理。你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我这边有老爷呢!”
两人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都感觉到比平时更亲密了几分。
程池敲了二更鼓才回来,先去嚼了半天茶叶才盥洗上床,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原本想早点回来的,结果遇到了个同科,接着怎么也不让走,岳父也没有走的意思,结果多喝了两杯。”他说着,用汤婆子捂了手脚,这才上了床,“这两天也没空理你。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周少瑾实际上很喜欢这样父亲和程池如朋友一样走得很近。
这是她前世渴望却求不到的事。
她俯身帮程池掖了掖被角,笑道:“父亲难得这样高兴,你就好好地陪陪他老人家是了。我在内宅和太太一起做针线,准备过年的东西和带回去的礼物,带着幼瑾玩沙包,也挺有趣的。”
程池点头,身上燥得很,把脚伸到了被子外面,闭着眼睛拉了周少瑾的手,细细地摩挲起来。
周少瑾微微地笑。
灯光下,程池的五官深邃分明,却又比平日里看上去更为柔和俊朗。
她迟疑着,几次伸出手去都缩了回去,半晌才轻轻地落在了他脸边的枕头上。
程池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均匀。
一副熟得很熟的样子。
周少瑾这才大胆了,手指轻轻地触了触他的面颊。
程池皱了皱眉。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手嗖地一下就缩了回去。
程池眉头舒展,又沉沉睡去。
周少瑾趴在枕头上看着他。
眉毛又黑又浓,睫毛却又长又翘……就像他的人一样……算计了二房的老祖宗,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件事与他无关……真是个坏东西!
周少瑾轻轻地哼了两声。咬了唇笑,又大着胆子去触了触他的眉头。
又粗又硬,让她的指尖痒痒的。
她抬起头来打量他。
睡得很熟。
她顺着他眉毛的轮廓抚着她的眉。
程池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他本是冷清的人,这两天陪着父亲胡吃海喝的,想必很累了。
周少瑾心里顿时软了一块,唇软软地印在了程池的面颊上。
程池没有动。
她又印在了他的嘴角……然后是眉心、眼睑、额头、发顶……怎么也不够……乖乖地躺在那里,任她为所欲为……有种他是我的甜蜜。
周少瑾忍不住捂了嘴笑。
程池豹子般地翻身。把周少瑾压在了身下。笑道:“好啊!居然敢趁着我睡着了的时候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少瑾吓得尖叫,等那叫声溢出喉咙的时候才惊觉不妙。忙戛然而止,却还有留下短促的一声。
外面当值的樊刘氏还没有歇下,忙道:“四太太,怎么了?”
“没事。没事!”周少瑾忙道,“我好像看见一只老鼠从床前跑了过去。”
“老鼠?!”樊刘氏困惑地道。“知府衙门里还有老鼠?你把帐子扎紧了,今生晚上先对付过去了再说,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跟太太说去,让他捉只猫过来……”然后嘟呶着上床歇了。
周少瑾这才发现程池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半边身子都僵了。
“快起来!”她赫然地道,“小心妈妈们看出点什么来!”
不知道是因为在她的娘家不方便还是这几天程池喝了酒,他没有像在京城似的总喜欢和她“动手动脚”的。
程池却一动不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老鼠?你看见了只老鼠?在哪里呢?我怎么不知道这屋里还有老鼠呢?让我找找……”
手就伸进了她的衣袖里,握住了她的丰盈。
周少瑾急起来。
她回来的那天李氏还问她和程池圆房了没有。他也曾答应过父亲等她再大些了再圆房的,这要是闹得李氏和父亲知道了……程池肯定会给父亲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周少瑾抓住了他的手腕,忙道:“别,别这样……”
程池就笑着放开了她,低下头去亲她。
缠缠绵绵的吻,让周少瑾的和身体慢慢地软了下来。
程池的手又去摸她的腰。
她痒得扭着身子笑了起来。
程池咬了她的耳朵。
她心中荡漾,红着脸去推他。
他又去吻她的锁骨。
周少瑾止不住地笑,有点明白过来。
和那些带着情,欲的探索不同,此时的程池,只是在亲密地逗着她玩。
她心里的那些防线哗地一下子就被冲垮了。
周少瑾咯咯地笑,试着去挠程池的痒痒。
程池笑着,在她的胸前的粉樱上咬了一口。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程池又咬了她一口。
周少瑾就做了件她刚才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她揉乱了他的头发。
程池低低地笑,抱着周少瑾在床上打了个滚,温柔地吻她……和她嬉闹着……气温渐渐的灼热起来……
周少瑾渐渐放松,对他再也没有一丝的防备……
程池叹气。
这么好的气氛,怎么就在少瑾的娘家呢!
他紧紧地抱了周少瑾,低声在她耳边狠狠地道:“回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少瑾一愣,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明媚又欢快。
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惬意、轻快!
程池的心也跟着快活起来。
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少瑾。
再也没有一丝的阴霾,再也没有一丝的困苦。
像个不谱世事的小姑娘一样,欢快地笑着,肆意地活着。
他再次紧紧地抱住了周少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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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返回
翌日清晨,周少瑾睁开眼睛的时候,枕边已没有了程池的踪影。
她身子暖洋洋的,不想动。
当值的春晚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帮她挽了帷账,笑道:“今天天还没有亮四老爷就被老爷叫去了,说是要去乡下看看耕田。四老爷让我们别叫醒您,说您什么时候起床了,我们什么时候服侍您梳洗更衣……”
周少瑾想到昨天晚上的情影,面色微赧,在被子里打了几个滚这才坐起来,由春晚几个帮她穿衣。
李氏的丫鬟过来请她过去用早膳,并道:“太太一直等着二小姐呢!”
明天他们就要回京城去了,怕是太太有什么事要叮嘱她吧?
周少瑾思忖着,让春晚很随意地帮她绾了个纂儿,在妆奁子里找了枚红珊瑚珠花戴上,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果然有话跟她说:“……你李家舅爷那边送了一批酒进了宫,没两天内府就把帐款结清楚了,还一口气订了四批酒。你李家舅舅说,就是和府衙里做生意,也没有这么爽利的。多半是看在二姑爷的面子上。可这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人家给了面子,我们要是连个谢字都没有,时间长了,这人情也就淡了。你李家舅舅的意思是,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内府当值的人怎么着也要去给人家拜个年。酒醋面局的好说,他出面就是了。可这上面的人,只怕还得请姑爷费费心了。”她说着,拿出一个小匣子来,“这里面有二万两银子,你帮着给二姑爷。若是不够,就请姑爷先帮着垫着,等你李家舅舅进京的时候再给二姑爷补上。”
二万两?
给程池的?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道:“这银子我不能收。您还是收回了吧!亲戚间帮忙,没有拿银子的道理。李家舅舅能继续和酒醋面局做生意,那也是李家舅舅的酒好,四爷不过是给牵了根线而已。”
李氏以为她不懂,道:“傻孩子,给你你就拿着。这天下好酒多着呢,怎么就你李家舅舅的酒能送进宫里去?何况就算是没有我们这笔银子二姑爷也要和那些人走动的,有了我们这笔银子,二姑爷的手面也能更大方些,一举两得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看这件事你还是和二姑爷商量商量吧!”
是说他们有了这笔银子,自家就可以省下给内府那些人送礼的开销了呢?
“这事不用商量他!”周少瑾坚持不要,“四爷肯定不会要的。”
原本是亲戚间帮忙,收了银子就丢不开手了,她相信程池不会因为这点银子就愿意为李家的事忙前忙后。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收下。
李氏没有办法,只好暂时作罢,寻思着找个机会再把银子给程池也不迟。
外面有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道:“太太,二姑奶奶,京城里的宋阁老派了人来找二姑爷,说是极要紧的事,让我们赶紧把二姑爷找回来!”
周少瑾和李氏面面相觑。
李氏忙道:“快,快请老爷身边的师爷进来招待宋阁老派来的人,让衙门里的人快去把二姑爷请回来。”又吩咐贴身的丫鬟去待客的花厅里服侍。
保定府治下这么多的县村,内宅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去了前衙。
“宋阁老的人找二姑爷干什么?”李氏喃喃地道。
周少瑾却紧张地捏了手中的帕子。
程池陪着她回门,宋阁老是知道的。有什么急事,竟然派人找到了保定府来?
难道是济宁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就算是这样,也应该是程泾派人来找程池才是,怎么会是宋阁老派了人来找他?
周少瑾和李氏在那里焦急地等着消息。
不一会,李氏贴身的丫鬟折了回来,她道:“不管师爷怎么打探,宋阁老派来的人就是不开口,只说要见二姑爷,等见到二姑爷就明白了。”
李氏忙道:“那派去找二姑爷的人可有了消息?”
那丫头摇头:“说是同知大人亲自带着人去找了……”
可能因为来找程池的人是宋阁老派来的吧?
周少瑾正在心里琢磨着,有小厮跑了进来,兴高采烈地道:“太太,太太,老爷和二姑爷回来了!”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李氏忙嘱咐那丫鬟:“快去花厅里奉茶去!”
言下之意是让那丫鬟去听听宋阁老有什么事找程池。
丫鬟两步并作三步地往花厅去。
周少瑾和李氏又不安地坐在那里等着。
很快,那丫鬟一溜烟地跑了进来,道:“宋阁老的人借了老爷的书房和二姑爷说话,就是老爷,也在书房外面等。”
周少瑾不由和李氏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周少瑾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就朝外走:“我得去看看!”
李氏和那丫鬟连忙跟上。
一行人去了书房。
周镇的长随李长贵守在门口,看见周少瑾等人大吃一惊,正要去禀周镇,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几人的目光不由都朝书房门口瞧去。
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和程池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两人的神色都非常的凝重,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更是朝着程池揖礼道:“子川兄,那我就照你说的去给宋阁老回话了。”
程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男子恭敬地给等在门外的周镇和周镇的师爷行了礼,道:“我还要连夜赶回去,就不打扰周大人了,失礼之处,还请周大人原谅。改日周大人回京述职,我再请周大人喝酒。”
周镇朝着那男子揖了揖手,笑道:“多谢,多谢!田先生既然有事在身,我就不强留你了。哪天有空的时候到保定府来玩。保定府虽然比不上京城,倒也有几个有意思的去处。”
“哪里,哪里!”
两人客套了一番,程池送了那位田先生出门。
周少瑾和李氏忙避到了一旁的大树后面,等那田先生走了才出来,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程池听到动静回头,看见了周少瑾。
他原本冷峻的面孔立刻柔和了几分,眼里也有了笑意,道:“你怎么过来了?是听说宋大人派人来找我吗?”
周少瑾颔首。
只是没等她开口说话,他已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有河工在打架,引起两个村的群殴,虽然没有死人,河堤却是修不成了。有致仕在家的老大人把杨大人告到了大理寺,皇上气得不得了,派了御史过去查证,宋大人让我立刻启程回济宁,御史到了恐怕会每个人都叫去的问话。”
程池虽然是请了假,可到底是在河道总督府当差,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有责任。
周少瑾听着急了起来,道:“那你快回济宁吧!我一个人可以回京城——上次不就是秦扬护送我来的保定吗?这次他肯定能平安顺利地把我送回京城!”
她回门的时候才知道,从金陵护送她到保定的秦扬原来是程池的人,程池在朝阳门开府之后,秦扬成了朝阳门宅子的护院头子。
程池犹豫了片刻,果断地下了决定,道:“行!那就让秦扬陪你回去,我这就启程去济宁。”
周镇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程池就转过身去,背着周少瑾朝着周镇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把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镇异样的周少瑾道:“少瑾,你回去给我收拾几件衣裳,我用过午膳之后就走。”
此时离用午膳的时候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了,还要给程池收拾行李……
周少瑾“哦”了一声,匆匆回了屋。
周镇低压了声音,道:“出了什么事?”
程池朝四周看了看,见李长贵和那师爷都避得远远的,这才悄声道:“杨寿山强行征调民夫,又克扣民夫的食宿,前几天大雪,冻死了人,引起了民变,死了一个同知,现在朝廷还不知道,宋阁老想把这个事压几天,让我赶紧过去,想办法平息民怨,等消息传到朝廷,对皇上也算有个交待。”
周镇倒吸了一口冷气:“死了一个同知?”
同知是正五品,在吏部也算是点得上卯的人了。
如今人没了,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程池“嗯”了一声。
周镇担心地道:“你去能行吗?”
程池笑道:“您放心,我从前帮着打点家中庶务整天也是在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周镇后知后觉。
那宋阁老既然专程派了人请程池去济宁府处置这件事,肯定是觉得程池能行,倒是他疏忽了。
“我要借你的书房一用。”程池道,“我陪了少瑾回门,却让少瑾一个人回去,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会怠慢她,我要给我母亲写封信,让她老人家和我大嫂一起去接少瑾回家。还要麻烦您借了官衙的邮驿赶在少瑾抵达京城之前把信到我母亲手中。”
女婿考虑得很周到。
周镇非常的欣慰,亲自陪着程池去了书房。
程池写了信,立刻就回了客房。
原本明天就准备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周少瑾没花多少功夫就把程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程池遣了屋里服侍的,把周少瑾抱在了怀里,愧疚地道:“少瑾,没有想到济宁府那边会出事……”
周少瑾不想程池因为这些事而向她赔不是。
没等他的话说完,她已笑道:“你是去任上,又不是去玩。只是你一路上要小心点,万一朝廷要责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们不做这个官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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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返京(给雅雅典娜的加更)
程池听了周少瑾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亲昵地捏了捏她面颊,笑道:“我怎么听着你是这巴不得我快点被朝廷赶回家的语气呢?”
“哪里有!”程池既然喜欢治水,她自然要支持,就算周少瑾心里这么想的,也不敢这么说,“我是怕自己‘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说来说去,就是想我陪你嘛!”程池和周少瑾耍着花枪,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回去会好好收拾你的,不会让你生出‘闺怨’来的。”
那暧,昧的语气,若有所指的撩拨,让周少瑾的耳朵都红了。
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落荒而逃:“我,我要去看看给你准备的干粮准备好了没有?!”
程池哈哈地笑。
等到周少瑾再出现他的面前时,他忍不住再次把她抱在怀里,温声道:“对不住,让你一个人回去。我已经写信给母亲,你若是害怕,我就让母亲陪陪你。你若是想一个人,就让商嬷嬷陪你去榆钱胡同住些日子,你闲着无事,就去姐姐家串串门。母亲那里,我来说。就说是我的安排,不会让母亲对你生出些许不满来的。你只管放心!”
是不是等一会这温暖的怀抱就不见了!
她又要一个人了呢?
周少瑾此时才有了别离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我想回朝阳门的宅子。”那里有他们的房间,她在那里成为他的妻子,她想呆在那里,守在那里,“娘和袁夫人又不合,还是让她老人家呆在我们家好了……”
周少瑾说着,都有些同情郭老夫人了。
那么刚强厉害又心怀慈悲的老夫人,年纪大了,却没有个自己的去处,不想跟着长子就只能屈就在幼子这里。
她不禁道:“母亲不能跟着我们住吗?是不是一定要回杏林胡同?”
程泾是长子,是继承家业、支应门庭的人。如果分家,郭老夫人跟着幼子住,会传出郭老夫人对长子和长媳不满的传言,于程泾的仕途很是不利。真到了分家的时候,就凭这一点,程泾和袁夫人就不会同意分家的事。
程池喜欢她把朝阳门的宅子说是“家”,也喜欢她把自己的母亲喊“娘”。
“那你愿不愿意分家呢?”程池问她。
周少瑾犹豫着没有说话。
她当然愿意分家。
分家就可以不用和程许打交道了。
可她也知道,“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何况现在的长房又和其他人家不一样,他们刚刚分宗,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去影响这么大的一件事,却没有发现,她自己潜意识地觉得程池会为了她去做一些在别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事。
程池笑着摇头,道:“少瑾,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思,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问你吗?”
周少瑾摇头。
程池叹息道:“我是希望你知道,不管多么不合常理的事,只要你想,就能告诉我……”
就像她说自己是重生的,四郎立刻就信了一样吗?
周少瑾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程池无奈却又宠溺地笑。
来日方长!
他有耐心地守着这朵花直到她静静地绽放的时候。
程池不再勉强她,而是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笑道:“我再给你出个主意,若是大哥和大嫂因为母亲的事不愿意分家,你就私底下去跟二嫂说,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里害怕,若是母亲跟了大哥大嫂住,你能不能把母亲接到朝阳门来住,然后逢了春节、端午、中秋这样需要祭拜祖宗的时候母亲再回杏林胡同……”
周少瑾听着不由轻轻地捶了程池一下,娇嗔道:“你好坏!支使着我拿二嫂当枪使。”
“什么叫做我很坏?”程池大言不惭地道,“你就算是想支使着二嫂当枪使,可也得二嫂心里盼着早点分家才行啊!”
周少瑾道:“让哥儿越来越大了。杏林胡同那边的宅子原本就小,大哥入阁做了辅臣之后,来往应酬也多了起来,听说仅外书房就扩建了两次,这样下去等到让哥儿成亲的时候只怕是新房也不知道安置在哪里了?二嫂怎么不想分家。就算是她自己不分出去,能给让哥儿置点产业,让哥儿成亲的时候委委屈屈地住在杏林胡同,可想到自己可以随时搬出去,这心里也舒坦点,就是什么矛盾也不至于闹得彼此间有了罅隙,二嫂怎么能不愿意。”
程池闻言有些惊讶,笑道:“原来你什么都懂啊!”
周少瑾听着就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平时用不着她操心,她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程池笑着搂了搂她,道:“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我就能安安心心地去济宁了。”
周少瑾舍不得地反抱了他,想问他“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话到嘴边,又怕耽搁了程池,忙将那句话咽了下去,只是留恋地贴在了程池的胸口,听着他胸口那“怦怦怦”的有力跳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程池也舍不得。
他从小就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家,在他看来,只要安心,哪里都是家。他没有想到,不过短短的几日,他就开始如此地留恋怀里的这个小人儿,像只被拽住了线的风筝,虽然人在外面自由自在的飞着,可线的那头,永远是自己归去的方向。
也许,他真该想想怎么调回京城了!
俩人喃喃地说了很多不知所谓的话,从每天晚上用了晚膳到要到花园里散散步到花园大了得再调个小子去照顾雪球,林林总总的,直到怀山来催,说马已经准备好了,再不上路,就要错过宿地了,周少瑾这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程池。
晚上,她一个人睡在烧着地龙的床上,却觉得冷得直打哆嗦。
四郎走到了哪里?
有没有错过宿地?
晚上的风这么冷,怀山会不会给他烫个汤婆子?
他向来指使别人惯了的,去了济宁,那些御史问话的时候他会不会不耐烦?
若是因此而被免了官,他会不会觉得颜面上过不去?
会不会坏了他治水的大志?
周少瑾翻来覆去,等到院子里有了动静,才惊觉原来天色已亮。
她叹着气起床,草草地用了早膳,向父亲和李氏辞行。
周镇和李氏见她脸色不好,纷纷地安慰她:“子川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小子,自知进退,再不济,也有他大哥撑着,他请假回来成亲,是报了工部的,御史不会为难他的。”
她知道。
她只是想他!
周少瑾强笑,打起精神来辞了父亲和李氏,由秦扬护着回京。
路上,她再也没有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只想着快点赶回京城,想着快点回到她和程池的家。几次都因她要坚持赶路错过了驿站宿在了野外。好在是保定到京城的官路来往的达官贵人比较多,没有什么山贼马匪的,秦扬又是跟程池在江湖上行走过的,露宿的经历丰富,知道周少瑾急于回家的心情,一路上都安排的妥妥贴贴的,原本七天的程路,不过四天就到了京城。
谁知道郭老夫人不仅带了袁氏来接她,邱氏和程渭也都到了。
袁氏和邱氏也就罢了,连程渭也来了,可谓是给足了周少瑾面子。
她忙上前行礼。
袁氏和邱氏还了礼,程渭则避到了一旁。
郭老夫人就拉了她的手道:“出了什么事?四郎信里也没有说清楚。怎么会把四郎叫回去,还回去的那么急……”
周少瑾忙安抚着婆婆道:“听说朝廷要派御史过去看看河工的进程,那是相公经手的事,相公最懂,所有杨大人才派了人去保定府……相公这也是公事。您看我爹爹嫁女儿都走不开,四爷能请了假回来成亲,已是杨大人和宋阁老、朝廷的恩典了,此时济宁有事,他怎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您就别生气了。治水可是利在百姓,功在千秋的大事。您也希望四郎能名留青史吧?”
郭老夫人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等我。你就惯着他胡来吧,别到时候在我面前哭鼻子就好!”
若是从前,周少瑾肯定会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不会,会支持程池做他喜欢做的任何事。可这几天的分离让她如噬心肺,根本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偷偷地哭,哪里还敢说“不会”之类的话。
她赧然地笑。
儿媳妇愿意惯着儿子,哪个做婆婆的会不高兴?
郭老夫人嘴里抱怨着儿子,听周少瑾这么回答她,心里还是很欢欣的,她拉了周少瑾的手道:“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了,我们快点回去,你也能舒舒服服地歇会了。”
周少瑾乖巧地应“是”,搀扶着郭老夫人,上了郭老夫人的马车。
袁氏看了一眼周少瑾的马车,不以为然地对邱氏道:“我们哪个不是嫁过来没几日相公就不在家了……”
邱氏忙笑道:“四弟妹年纪小嘛!”
“我们那个时候也不比她大多少吧?”袁氏淡淡地道。
透露出些许的不满。
邱氏不作声了。
袁氏在心氏冷笑。
她和邱氏这么多年的妯娌,她就没从她的嘴里听出一句谁的不好来。
可见她对自己有多防备!
这样的妯娌,还是少来往为好!
袁氏想着,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邱氏松了口气。
决定还是早点搬出去为好。
四弟妹这才刚嫁过来,以后只怕还有闹腾的时候。
她现在已经感到很吃力了,等到以后,她肯定会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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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所愿
邱氏回去把这话讲给程渭听,程渭听了哈哈大笑。
济宁那边出了事,他的弟弟又在河道总督府当差,在翰林院这么多年,他低调内敛、不争不抢,多多少少交了几个朋友。消息虽然被宋阁老给捂住了,可朝廷上向来是瞒上不瞒下的,自有朋友暗中给他递话。反倒是大哥,身居高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只怕此时还不知道济宁出了什么事。
等到他想先去给弟弟报个信的时候,宋阁老那边已派了人去保定府。
宋阁老不知道和弟弟说了些什么,弟弟既没有商量大哥,也没有跟他说一声,就径直去了济宁。
关键的时候,给弟弟递话的不是大哥而是宋阁老……
虽说杨寿山是宋阁老的人,可这样的事若是多想,十之八九兄弟的情份也会淡了。
程渭觉得以后自己夹在哥哥和弟弟之间一样不好做人!
他道:“别管这些了。既然母亲把分家的话说出了口,那我们家无论如何也会分家的,你就别操心以后的事了,先把我们的宅子落定了,说分家就可以走,也免得搅和到他们两家的事中间去,落得两边不讨好。”
这话倒说到邱氏的心坎里去了。
她连连点头,第二天一大早去给郭老夫人请了安就悄悄地随着牙人看了两、三处宅子,最后看中了一幢在朝阳门外不远处的宅子,三进五间,要价六千多两,原刑部侍郎家的宅子,分产不均才卖出来的,家具器皿一应俱送,邱氏满意得不得了,对程渭道:“我想着以后娘肯定多半会住在朝阳门那边的,这宅子离朝阳门近,以后我们去请安也便宜。只是这宅子卖得急,怕是得快些交易。”
还有一点她没有跟丈夫说。
大伯家的程许会读书,又长得一表人才,他家的程让在程许面前那就是没有一处可比的。四叔却刚成亲,还没有孩子。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孩子就算是像程许那样会读书,他们家的程让占了个年长,做个忠厚宽和的兄长却是可以胜任的,她既不想让孩子在程许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也不想在长嫂面前总像没有教育好孩子,做错了事的。
程渭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那宅子要立刻交易有些为难。
“我们手里没有这么多银子……”他从来不曾置过私产,俸禄又不多,邱氏也不过二、三千两银子的陪嫁,“也不好去跟娘说我们把宅子看好了……”好像他们等着分家似的。
邱氏也愁。
夫妻俩对坐片刻,程渭道:“要不你去跟三弟妹说说?让她在娘面前提一提……我看娘把她像孩子似的宠着,就算是说错了话,想必娘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怎么能行!”邱氏道,“娘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人。我们与其让四弟妹帮着在娘面前讨口风,还不如让阿笙去。”
“阿笙?!”程渭愕然。
邱氏见状笑了起来,道:“这种内宅的事你就别插手了,看我的!”
程渭呵呵地笑,果然不再过问。
邱氏叫了程笙回来,把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一遍。
程笙非常地震惊,道:“祖母真地说要分家吗?”
“我骗你干什么!”邱氏说着,拍了拍女儿的手,叹道,“好在亲家是实在人,和你父亲是知己,你大伯父做不做官,做什么官都与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不然我哪敢答应你祖母。”
程笳有点难过。
邱氏劝她:“有时候亲兄弟明算账反而更亲热。”
程笳点头,过了两天和母亲一起去给郭老夫人问安。
周少瑾亲自在垂花门前迎接她们母女。
程笙见周少瑾乌黑的青丝很随意地绾了个纂儿,戴了朵靛蓝色花瓣黄色花蕊的并蒂莲绡纱绢花,映衬着一张小脸欺霜赛雪般的白净,举手投足间又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意,整个人倒像那含苞欲放的花似的,渐渐露出几分妩媚来,不由上前牵了周少瑾的手,道:“小婶婶,几日不见,你越发漂亮了。”又道,“这绢花哪里卖的?又新颖又别致。”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觉得漂亮?是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和小丫鬟们做的,你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枝玫红色的,一枝粉色的,一枝嫩黄色,你去挑一枝去!”
“哎呀!”程笙笑道,“小婶婶还会做这些!你从前也不怎么和我们玩,没想到还藏着拙呢!”
邱氏听这话没大没小的,忙喝斥了一声,道:“叫‘婶婶’就叫‘婶婶’,为何还要加个‘小’字?以后说话不准没大没小的。”
程笙朝着周少瑾吐舌头。
周少瑾很想说“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少瑾好了”,可想到自己现在是程池的妻子,程笳嫡嫡亲的婶婶了,好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闹出笑话来。
程笙倒心无芥蒂,挽了周少瑾的胳膊,道:“听说四叔父有公务在身,直接从保定府去了济宁,你这些日子在家里做什么?我明天准备去看阿笳,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周少瑾不由跃跃欲试。
“我们走的时候家里不是还有客人吗?”她道,“我的一些陪嫁全都塞库房里,一些小东西也都没来得及收拾。这几天我就在家里收拾东西。你明天就去看阿笳吗?我从保定府不是带了些大慈阁酱菜回来吗?我给杏林胡同那边送了一些,也给阿笳送了一些,还没有去看过她。”她说着,露出踌躇之色。
她现在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怎么好随心所欲地出去串门,她出去玩了,婆婆怎么办?
程笙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也只是这么想,明天能不能去还不知道,就是想看看婶婶什么时候有时间。”
邱氏就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转身对周少瑾露了个笑容,道:“她呀,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整天就惦记着玩,有这时间也不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弟妹就别惯着她了,她要是想戴花,让她自己做去。”
周少瑾见这母女俩这样哄着自己,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她忙道:“二嫂言重了。我和阿笙一起长大的,那个时候阿笙像姐姐一样的照顾我。现在有什么事了也常和我说,我就盼着她能常过来走动走动呢!”
“你别恼她说话没个轻重就好。”邱氏笑着,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汀香院。
有当值的丫鬟殷勤地帮她们打了帘。
烧了地龙的屋子温暖如春,热气扑面而来。
郭老夫人只穿了件夹衣,耳朵上莲子米大小的碧绿色猫眼石光芒闪烁,红光满面地由碧玉、吕嬷嬷几个陪着打叶子牌,气色极好。
邱氏不由暗暗称奇。
难道是因为住在朝阳门这边的缘故?
她忍不住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正笑着吩咐丫鬟上茶点,那温婉如水的眉眼,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舒心。
又见四方的桌有一方空着,还扣着半副牌,就知道刚才周少瑾也在陪郭老夫人打牌,因她们来了,这才丢下了牌去迎了她们。
“看来我和阿笙来得不是时候啊!”邱氏说着,和程笙笑盈盈地屈膝给郭老夫人行了个福礼。
郭老夫人笑着请了俩人起来,道:“阿笙来得正是时候,吕嬷嬷眼神不好使了,不是漏牌就是错牌,你把位置让给阿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吕嬷嬷说的。
吕嬷嬷没等郭老夫人把话说完已让了地方出来,笑道:“三姑奶奶快脱了鞋上来。”
程笙今天来就是给祖母递话的,没机会都得找机会和祖母说上几句,何况遇到了像这种最容易说上话的时候。
她笑着脱鞋上了炕。
周少瑾就把自己的地方让给了邱氏。
邱氏不肯,笑道:“哪有母女俩个在一个桌上的?”
周少瑾笑道:“我在厨房里做风味乳鸽,看时辰要入卤了,要去厨房看看,二嫂就陪着娘玩一会,等用了午膳,我们再好好地陪陪娘。”
邱氏没想到周少瑾还会下厨,正想说陪她一道去看看,却看见郭老夫人望着周少瑾微微地笑着,一副很满意很高兴的样子,她不禁心中一动,决定自己还是袖手旁观的好,笑眯眯地应了声,陪着郭老夫人打叶子牌。
郭老夫人打了一会牌,就着说起了周少瑾:“……突然就成了儿媳妇,四郎又不在家,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曾想这孩子是真的纯孝,在我面前还跟从前一样,大事小事都要跟我说一声,我略一提醒,她就明白了,家里的事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听那语气,十分满意的样子。
邱氏心里就纳闷了。
从前婆婆不是最不耐烦没主意的吗?怎么到了小儿媳妇这里,就全变了样。
难怪大嫂总说婆婆偏心……
她在心里直笑,程笙却听出点眉目来。
感情祖母年纪大了,既不愿意别人把她当吃闲饭的供着,也不愿意别人把她当没事干的使唤,周少瑾不知怎地就对了祖母的路子,大事小事都告诉祖母,请她老人家拿主意,可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又全都自己处置了,既让祖母知道她什么事都请了祖母示下,又不让祖母为些琐事操心。
这到底是她揣摩对了祖母的心思呢?还是误打误撞地讨了祖母的欢心呢?
如果是前者,她会一笑而过,如果是后者……那周少瑾还真就和祖母、和四叔父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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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称心
四个人一起用了午膳,喝着茶聊了会天,待到郭老夫人面有倦色,程笙笑着放下茶盅依到了郭老夫人的面前,对周少瑾道:“婶婶和我娘在这里聊天吧,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让我也尽尽孝,服侍祖母歇息去。”
郭老夫人闻言打趣道:“哎哟!你不会是看上我什么东西了吧?”
周少瑾微微地笑。
邱氏心中一跳。
程笙插科打诨,笑道:“就算是我看中了您什么东西那也是应该的,谁让您的好东西多呢!”
“看看,看看,”郭老夫人笑着对周少瑾和邱氏道,“这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屋里的人哄堂大笑。
郭老夫人到底由着程笙扶进了内室,她老人家这才笑容微敛,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程笙瞪着郭老夫人:“您啊!就是这点不好。太厉害!大家都不敢在您面前说什么!常言说得好,不痴不聋,不做阿姑。您看我婆婆,就知道装聋作哑……”
郭老夫人被逗得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呀,让我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也别说。”程笙笑眯眯地道,“听我说。”
郭老夫人看着眼前梳着妇人发簪却还依旧一副小姑娘样的孙女儿,心里不由软了下去,由她扶着自己坐在了床上,笑着温声道:“好,你说,我听着。”
程笙目光微转,道:“我听娘说,我们要分家?”
“什么我们?”郭老夫人哼道,“你是姓彭!我们程家分家,与你何干?”
程笙嘟呶道:“我这不是听我娘和我爹说什么要买宅子,钱不够之类的话吗?问我娘,我娘又不愿意告诉我,您也知道我娘这个人有点糊涂的,可这么大的事,没您亲自开口跟她说,她哪有这个胆量在私底下惦记着这些啊!我心里没底,就来您这里探探口气……”
说着,还委屈般地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了,那宅子多少钱?我让吕嬷嬷拿给你。”
“您可真有钱!”程笙咋舌,道:“六千两银子!”
郭老夫人笑道:“你也别在我面前作怪,六千两银子就晃了你的眼?”
程笙嘻嘻笑,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臂,道:“这不是想哄您开心吗?”
“那好!”郭老夫人站了起来,道,“你不是要尽尽孝心吗?服侍我更衣吧!看我这六千两银子好使不好使?”
程笙嬉皮笑脸扶着郭老夫人在镜台前坐下,道着“好使,好使”。
周少瑾这边,则带着邱氏去了她汀香院后面一间厢房:“……我让她们早上就把厢房收拾出来了,地龙也一直烧着,你等会就在这里歇歇脚。等娘那边起来了,自有丫鬟来报了我们。”
邱氏笑道道谢。
周少瑾继续道:“以后二嫂会常来的,这间厢房我就给你留着。”她说着,随身的小丫鬟已推开了厢房的门,撩了帘子,周少瑾又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增添的?”
邱氏见那厢房一水的黑漆家具,粉彩的瓷器,丁香色的垫褥,大红锦缎的被子,收拾的干净整洁,陈设明快,墙角的一盆黄色的腊梅暗香浮动又开得娇艳欲滴,人踏进门就感觉到温馨舒服,不由对周少瑾道:“四弟妹,让您费心了。”
“二嫂喜欢就好。”周少瑾道,“我就睡那边的暖阁,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丫鬟去找我。”
两人说了几句话,春晚捧着个大红色描金匣子跑了进来,喊了声“二太太”,对周少瑾道,“四太太,绢花来了。”
周少瑾就笑着把那匣子递给了邱氏,笑道:“你给阿笙吧!”
这也算是长辈赐了。
邱氏想着,就笑了起来,代程笙收下了。
周少瑾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邱氏笑着打开了匣子。
三朵绢花,一枝玫红色的,一枝粉色的,一枝嫩黄色。
邱氏有片刻的恍惚。
四弟妹年纪虽小,行事却很稳妥,待人也真诚,两人若是能像现在这样,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她躺在炕上眯了一会,程笙就过来了。
邱氏立刻坐了起来,道:“你祖母怎么说?”
程笙没有了在郭老夫人面前的不谙世事,从兜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了母亲,道:“这是六千两银票。”
邱氏叹了口气。
程笙没忍住,道:“能不分家吗?”
邱氏道:“我相信你祖母的。”
程笙不再说什么,上了炕。
邱氏推了推炕桌上的匣子,道:“你四婶婶送过来的。”
程笙打开匣子,看着匣子里的绢花,也叹了口气。
若是一家人像这样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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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夫人打了个盹就醒了,她问当值的珍珠:“二太太和四太太醒了吗?”
“没有!”珍珠在一旁打络子,忙放下了手中的络子道,“您这才躺了不到两刻钟。”
郭老夫人“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大红的络子上,见那络子打得十分精致,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笑道:“市面上又开始流行新的络子?”
“不是。”珍珠笑道,“是跟着春晚学的,春晚说是前两年四太太告诉她的。如今院子里的人都在跟着学呢!”
从前寒碧山房冷清,大家循规蹈矩地过日子,不敢有丝毫的逾矩,这些新颖的东西自然不敢往郭老夫人面前带。如今郭老夫人住进了汀香院,院子里的花据说四季不败,就是这大冬天的,屋里也摆放着蜡梅、茶花,见郭老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大家的心思也就都活了起来,不仅跟着春晚她们学着打起了新络子,就是在不显眼的地方,也有人会悄悄地簪朵花了,大家行事之间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郭老夫人望着头顶的帐子没有说话。
珍珠顿时惴惴不安起来,正想悄悄地收了络子,郭老夫人突然吩咐她:“你去把前几天给我下的那些帖子都搬过来。”
她忙起身应“是”,指使着两个丫鬟把一书篓的拜贴拿了进来。
郭老夫人就让她们按品把拜贴都清理出来。
珍珠和两个小丫鬟清了快一个时辰还没有把请帖清理好。
周少瑾和邱氏、程笙过来给她请安了。
“您这是要做什么呢?”邱氏看着几个丫鬟忙得满头大汗,奇道,“要不要我们帮忙?”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你陪我坐会,让少瑾和阿笙帮着清理去。”
邱氏见都是些亲朋故旧的拜贴,知道这是个熟悉程家人脉的好机会,程笙知道了对她也有好处,逐笑吟吟地服侍着郭老夫人喝着茶,任由周少瑾和程笙去清理那些拜贴。
等东西都按郭老夫人的意思清理好了,郭老夫人就从三品以上大员家女眷的拜贴开始看起,看到要回帖的就放在一旁,不用回贴的就重新放到书篓里去,让邱氏告诉周少瑾怎样回帖,然后带上回礼送到各家去。
程笙就在一旁小声地和周少瑾嘀咕着,告诉她这是谁家的,那是谁家,这家和程家有什么关系,那家又有什么关系,谁家出过什么事,谁家得过什么诰命……她有时候说得太过主观的时候,邱氏还有一旁纠正她。
周少瑾当故事般听得津津有味,对照着从前去普陀山郭老夫人和她说的那些轶事,加上前世的一些记忆,周少瑾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明过,对京城的那些官宦人家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印象。
郭老夫人笑着在一旁听着。
她们一个下午就在那里整理那些拜贴了,却也不觉得无聊。
等用完了晚膳送走了邱氏母女,郭老夫人捡了几份要紧的拜贴写了回贴。
周少瑾道:“您准备拜访这些人家吗?”
郭老夫人点头,笑道:“这几位从前和我的关系都不错。我来了京城,又快过年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走动走动。你把手里的事拢一拢,也陪着我一起去好了。”
周少瑾笑着应了,准备好了礼品,开始跟着郭老夫人串门。
郭老夫人总是让她搀扶着自己,一副需要她照顾的样子,周少瑾和那些与程家有旧的人家也混了个脸熟。
等到了腊八节那天,袁氏等人齐骤朝阳门的宅子,济宁的消息也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内阁的几位大臣脸都变了。
宋景然因为杨寿山的关系保持了沉默。
保和殿大学士、刑部尚书李江陵把杨寿山臭骂了一顿,觉得应该把杨寿山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谨身殿大学士、工部尚书曲源则觉的杨寿山是正二品的大员,事情也不必这么急,还是请皇上定夺为好。
其他几位大学士则或是喝茶或是拿着济宁那边上来的阵条,看着袁维昌。
只是没等袁维昌开口,程泾已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好歹是压下去了,大事化小也好,让皇上定夺也好,我觉得都可以。”
屋里的空气瞬时一滞。
大家都想起来了,去救场的那个人叫程池,是程泾的胞弟。
程泾这是要大家别忘了论功行赏。
屋里就或轻或重地响起几声咳嗽。
袁维昌看了正襟危坐的程泾一眼,又看了面色冷峻的宋景然一眼,这才缓缓地道:“我看这件事,还是请皇上定夺吧!”
让程泾和宋景然互撕去!
程泾和宋景然不约而同地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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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今天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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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更新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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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问安
朝阳门那边的宅子里,却是热热闹闹的。
大家正围在桌子前喝着腊八粥。
吃不食睡不语。
袁氏喝完了腊八粥,放下了调羹才连连称赞,笑道:“难怪娘乐不思蜀,四弟妹这腊八粥就是做得好吃,不仅又甜又糯,而且还甜而不腻。也不知道四弟妹是怎么做出来的,哪天也指点指点杏林胡同那边灶上的婆子。”
周少瑾也放了碗,温声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嫂让那婆子随时过来找碧玉就是了,如今碧玉管着厨房里的事呢!”
她又不是灶上的婆子,凭什么和杏林胡同灶上的婆子打交道?
周少瑾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郭老夫人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邱氏低头不语。
袁氏暗暗惊讶。
她没有想到周少瑾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是个绵里藏针的。原想压她一压的,最终却被她反将一军。
从前到底还是接触少了些!
袁氏思忖着,收起了轻怠之心,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落了下乘,笑着补救道:“那赶情好,我让杏林胡同灶上的婆子来找碧玉,到你们这边来偷偷师,也做几道让娘喜欢的菜。”
说着,目光落在了郭老夫人身上。
郭老夫人笑而不语。
她知道袁氏来干什么。
快过年了,她来接自己回杏林胡同。
不然到时候那些亲戚朋友来拜年,她的脸得哪里搁?
郭老夫人慢悠悠地又喝了口粥,这才道:“年纪大了,就不愿意变了。我喜欢的菜,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倒不必如此麻烦。”
言下之意,你是长媳,嫁进程家这么多年,婆婆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你是怎么孝敬的婆婆?
袁氏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邱氏看着不忍,想了想,还是打着圆场笑道:“娘,阿笙的腊八粥还没有送过来吗?这丫头,净会哄人,那天说了会亲手做了腊八粥送过来的,到现在也没有个影儿……”
周少瑾不喜欢袁氏,却不想让对她始终很是和善的邱氏为难,她笑着应道:“我让春晚去看看。说不定人已经到了,还在门口。”
她的话音未落,有小丫鬟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老夫人,四太太,”她那样子,急得都快哭了,“有宫里的公公来传旨,说马上宫里会赏腊八粥,说是皇后娘娘点名赏给老夫人……”
郭老夫人面色一沉。
新开府的宅子就是这样,丫鬟婆子统统没有见过世面,一点点小事就能慌张不已。
周少瑾也感觉到了。
她没等郭老夫人开口已沉声道:“老夫人和我都在家,你们慌什么慌?站好了均口气好好说话!”
那丫鬟见屋里坐着的人纹丝不动,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清楚地把事情的经过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袁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每逢腊八节,皇上都会派了公公给朝中的肱骨大臣送腊八粥。
程家程泾是内阁大臣,住在杏林胡同,所以粥是送到杏林胡同去的。
现在内宫却传了旨意下来,专给郭老夫人送了腊八粥……也就是说,郭老夫人是享得自己的殊荣。
可什么时候老太太在皇后娘娘挂了号?
早些年她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除了初一的大朝会,可是从不进宫的。就算是进宫,也是快去快回,从不曾在内营逗留的,怎么现在……十几年没有进京,进京不过几个月就能让皇后娘娘惦记……最最要紧的是,她担心郭老夫人因为有了这份殊荣会对她更苛刻,甚至会因为影响程泾而影响到她在程泾心目中的地位!
袁氏心中惶恐而又不安,面上却不动声不动水的站了起来,笑着吩咐在一旁服侍的史嬷嬷:“快去准备香案和红包接旨。”
香案是接旨的时候用,红包则是打赏送腊八粥的公公们的。
但屋子里没有人动。
郭老夫人垂着眼睑。
丫鬟们看着周少瑾。
邱氏焦急地拉着袁氏的衣袖。
这里是朝阳门,不是杏林胡同。
袁氏后知后觉。
然后被愤怒的潮水淹没。
她是这个家的长媳,是程家的宗妇。她难道连这种事也不能做声?
那周少瑾懂什么?
她这是在帮周少瑾!
婆婆怎么能说她越僭!
袁氏越想越气,指尖都开始发抖。
周少瑾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前世她就知道袁氏有多霸道,别的事她可以让着她,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却是她两世为人的梦想,决不允许有人破坏。
她吩咐那丫鬟:“去跟管事说,准备香案和红包。”
那丫鬟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她们刚进府的时候商嬷嬷就告诉过她们,在朝阳门里当差,拿朝阳门的月例,就要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给谁当差,是谁在发她们的月份。她没有乱跑,果然是对的。
小丫鬟屈膝行礼,匆匆退了下去。
周少瑾就笑道:“娘,您得进去换件衣裳了。”
前世,她也曾进过宫,接过旨。
郭老夫人笑着点头,由周少瑾扶着进了内室,悄声问周少瑾:“我上次告诉你怎样接旨,你可还记得?”
“记得。”周少瑾心里觉得怪怪的,把当时郭老夫人跟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郭老夫人欣慰地点头,按品大装,领着周少瑾和袁氏、邱氏一起在门口的暖阁里等着。
不一会,慈宁宫的钱公公带着个小公公一起来了。
除了懿旨,还有碗冷了的腊八粥。
郭老夫人等人跪下来听旨、谢恩,接了懿旨。
刚才还神色肃穆地宣读了圣旨的钱公公人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腰也驼了,脸也笑开了花,殷勤地对郭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我们也有些年头没见了吧?昨天彭城夫人进宫说起您老人家来了京城,皇后娘娘才知道。这不,今天就让人赏了腊八粥过来。还是您老人家福气啊,一门三进士。不对,一门五进士。劭老太爷和去了的勋老太爷也是进士。听说孙子是去年南直隶的解元郎,之前是案首,哎呀呀,放眼本朝,可没有一个人有老夫人这样福气。皇后娘娘还说了,让彭城夫人进宫的时候邀了您一道进宫,让皇后娘娘和彭城伯夫人也见见——如今彭城伯世子爷越发不受管束了,就是皇后娘娘,也常常是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得了!”
彭城夫人,是皇后娘娘的母亲。
彭城伯则是皇后娘娘的胞弟,而且是唯一个胞弟。
郭老夫人笑道:“公公言重了。不过是孩子们自己争气罢了。公公回去后帮我向皇后娘娘恩谢,说到老妇人一定和彭城夫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随后亲手送了两个大大的封红给了钱公公。
钱公公满脸笑容地走了。
郭老夫人的神色也淡了下来。
袁氏面露迟疑之色,道:“娘,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您来?”
“也说不上突然想起来。”郭老夫人道,“从前你二叔父教太子殿下读书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和你病逝的二婶很好,和我也见过几次面。这次可能是听说我们家闹分宗,想叫了我进去问问吧!不然也不会在彭城夫人进宫后想起我来。”
袁氏听着不由一阵心虚,忙道:“娘,到时候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郭老夫人道,“让少瑾陪我去好了——现在还不知道皇后娘娘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呢!”
袁氏欲言又止。
郭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分宗的事是我同意了的。皇后娘娘若是问起,我知道该怎么说的。”
“娘!”袁氏又羞又愧。
郭老夫人却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过腊八节,大家应该高高兴兴才是。少瑾,你去把皇后娘娘赏的粥拿去厨房,等大郎他们过来的时候一起分食。”
程泾和程渭都在衙门,程许和程让则在学堂,他们都要到了下午酉时才会下衙、放学。
周少瑾笑着应是。
程笙派人送了腊八粥过来。
周少瑾刚打了赏,装了小罐朝阳门这边做的腊八粥做回礼,把人送走了,程筝派人送了腊八粥过来……等到了中午,家里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粥八腊,济宁那边的消息也传到了朝阳门,传到了郭老夫人等人的耳朵里。
郭老夫人“啪”地一掌就拍在了炕几上,对袁氏道:“你平时都在做什么?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你平时去袁家、方家都在干什么?家长里短的谁不会,要你做什么?你眼都给富贵迷住了?心都给算计蒙住了?一天到底这家里串那家里走,该知道的你一件也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全都知道……”
被婆婆当着两个弟媳妇这样的喝斥,其中还有一个是她很瞧不起的周少瑾……袁氏死的心都有了。
邱氏也是媳妇,自然能理解袁氏的心情,她一把将周少瑾拽出宴息室,低声地道:“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好,免得大嫂脸上无光。”
她想脸上有光,为什么不做些正经事!
周少瑾在心里腹诽着,和邱氏去了茶房里喝茶。
程筝让人带信过来,说顾绪有个同科在行人司任职,他已和对方约好了见面,到时候就知道济宁发生了些什么事了。
袁氏听着就松了口气。
程筝是她的女儿,这样的劳心劳力,也算是补偿了她的过错了。
郭老夫人却并不领情,冷冷地看袁氏一眼,道:“还好当初没有把阿筝给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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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出使
袁氏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道:“娘,济宁离京城那么远,那河道又属于工部,我就是个神仙,也不可能知道杨寿山居然会逼死河工,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河工竟然还杀死了个同知……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敢顶撞婆婆……
吓得邱氏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垂着眼睑捏着帕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少瑾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消息中,半晌都没有动弹。
也就是说,程池不是去点卯的,是去救场的。
所以宋阁老才会派了人去保定府找他,所以他才会急赶急地直接从保定府去了济宁……如今程池安抚了民工,把那几个打死同知的首犯囚禁了起来,河道也开始正常的疏浚,这原是好事,河道总督府还有调动周围卫所的权力,河道总督府上有驻河道的指挥使,下有熟悉河务的书吏,他一个工部过去管理疏浚的从六品吏官,又是刚刚入仕之人,怎么就轮到他出头了?这样会不会留给别人一个倨傲跋扈、不尊上峰的印象?
周少瑾顿时就坐不住了。
她得去宋阁老家里打听打听。
程池会赶去济宁府救场,可是应了宋阁老之邀。
她相信宋阁老不会无缘无故地让程池去济宁的,也相信程池不会无缘无故就答应宋阁老去济宁,程池一时回不来,她若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怕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
正当她寻思跟郭老夫人开口的时候,屋里子一声冷哼,郭老夫人扬眉道:“的确,四郎在济宁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吏,所以你不关心济宁的事,大郎在内阁,是礼部尚书,从一品的衔,你倒跟我说说,你都知道大郎些什么事?”
袁氏被问得一愣。
郭老夫人不屑地冷笑,道:“曲阁老有意和闵家七房的结亲,闵家七房却婉言拒绝了,你可知道其中的缘由?原来和大郎争都察院左都御使的黄理,由通政司通政使调任大理寺卿,他们家近日娶了个媳妇,是兵部武选司员外郎的女儿。庐江李家的老太爷,也就是当年和你二叔父同科,后来被皇上点了探花的那位,马上就要出任两江总督了,你可知道是谁廷推的……”
老夫人的几个“你可知道”,问得袁氏额头冒出冷汗来。
郭老夫人看了“嗤”地一声,道:“庐江李家是北方大族,离我们有点远,我也就不去说他们家,那是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闵家为何拒绝了曲阁老的好意;黄理为何娶了个兵部武选司员外郎的女儿就行了!”
袁氏哪里答得出来。
特别是曲阁老有意和闵家结亲的事,她还和闵家是儿女亲家,却是一点口风也没有听到!
老太太这么说,是不是在暗指闵家根本没有把她当亲家,对她也是防着掖着的呢?
她额头的汗更密了。
郭老夫人淡然地看着她不说话。
周少瑾想到前些日子陪郭老夫人串门时郭老夫人不仅和那些太夫人、夫人、太太、奶奶们谈笑风生,而且妙语如珠,幽默有趣,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由朝袁氏望去。
目光却和朝她望过来的邱氏碰了个正着。
邱氏看了看郭老夫人,欲言又止。
袁氏却在那里弱弱地辩解:“快过年了……嘉善又要成亲了……我,我这些日子没怎么在外面走动……”
郭老夫人对她置若罔闻,像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似的,目光骤然就转向了邱氏,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邱氏吓得瑟瑟发抖。
周少瑾看着都替她着急。
见郭老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她,忙无声地对邱氏道着“实话实说”。
不知道邱氏是想明白了,还是看懂了周少瑾的口型,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道:“我,我就是想知道,那黄家的媳妇,是什么出身?”
郭老夫人道:“是章俊华的外孙女。”
老人家面无表情,语气却和煦。
周少瑾为她松了口气。
老夫人最恨在她面前不懂装懂还不认错的人了。
袁氏却是一声惊呼。
黄理和程泾是死对头,两人不论资源还是学识都在仲伯之间,最后程泾能在和黄理争左都御史之时危胜一筹,全因关键的时候程池走了万童的路子。如今他们家和闵家结亲,黄理娶了章俊华的外孙女,那黄理又是有名的老奸巨滑,借着章俊华的人脉,又是申敏之的学生,背后占着两位阁老的黄理,谁知道会不会翻身?翻身之后会不会继续和程泾对着来?
她……真的疏忽了!
“娘!这件事全是我的错!”袁氏还没有糊涂到底,老太太能知道这些事,还能被彭城夫人记得,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挂上号,只怕也有自己的套路,难怪二房的老祖宗程叙那么忌惮老太太的,公公真是死得早了,就凭老太太的这手腕,一个内阁大巨是怎么都跑不掉的,恐怕这也是二房一直要想着法子也要压着长房的原因之一,她却只盯着外面,忘记了家里,若是能把老太太的这些人缘关系为她所用,那嘉善的路岂不是会更疏通了。她断然地转变了态度,道,“您说我说得对。是我没有做到长媳的责任,没有尽到做宗妇的责任。我这就去趟袁家,问问我嫂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到袁维昌和宋景然不和,又道,“想办法见到我哥哥,让他在这件事上站在大老爷这边。”
虽说郭老夫人不看好袁维昌,但袁氏到底说了句人话。
郭老夫人道:“不用了。大老爷等会也要下衙了,这个时候去袁家打听消息也没有什么用了。我们就好生地等消息好了!”
袁氏窘然地应“是”。
周少瑾想了想,站了起来,低声道:“娘,我想去见见宋夫人……四老爷可是宋阁老给叫走的……”
郭老夫人想了想,干脆利落地道了声“行”,道:“让商嬷嬷陪你一道去。”
周少瑾感激地屈膝给郭老夫人行礼,匆匆出了宴息室。
邱氏愕然地望着老夫人。
刚才不让袁氏去找袁维昌,转眼间却同意周少瑾去见宋夫人……不要说袁氏了,就是她也有些想不通。
郭老夫人失望地叹气,淡淡地道:“少瑾年纪还轻,四郎又是宋阁老派了人喊他去的,四郎若是有个什么事,少瑾去找他最合适不过了。你们仔细地想想吧!”
说完,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径直去了内室。
邱氏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
周少瑾乘一顶青帷小轿直接进了宋家的垂花门。
宋夫人亲自在垂花门前等她。
周少瑾见到她未语眼眶先红,喊了声“宋夫人”,就哽咽起来。
宋夫人满脸愧疚,忙道:“少瑾,没事,没事。我们家老爷做事,最最稳妥不过的了。你们家程大人也是心里有数的,这件事是我们家老爷反复斟酌之后才定下来的。”
周少瑾来之前就怕宋夫人一无所知。现在看来,宋夫人不仅知道,而且对这件事还知之甚详。
她心中不由得一动。
宋夫人是个不管事的,会不会是宋大人对宋夫人说了些什么呢?
周少瑾听着,陡然间想到了前世她为了沐大小姐的事去求林太妃,太后娘娘突然来了,林太妃对太后娘娘的热情……她不由亲昵地挽了宋夫人的胳臂,道:“娘也这么说,可我太担心我们家四老爷,不来和您说说话,我这心就像悬在半空中似的坐立不安……”
“我知道,我知道。”宋夫人拍着她的手安慰她,看着她红着眼睛,头发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不由得心中一软,迟疑了片刻,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老爷说了,杨大人是他推荐的,出了这样的事,有些话他就不好说了。河工那边混乱已久,他原指望着杨大人去能驳乱反正的,不曾想河道上的事没有理清楚,杨大人自己先折进去了。若是程阁老能出面周旋,程大人正好可以从工部转到都察院去……”
周少瑾的心怦怦乱跳。
前世她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今生在郭老夫人跟前,却知道了很多从前不曾知道也不曾注意的事。
朝中选仕,素有“不是翰林,不进内阁,不做御史,不做堂官”的规矩。
这里的堂官,指得是六部尚书。
程池若是想再往上走,或有翰林院翰林的资历,或是都察院御史的资历。
可进翰林院,要是庶吉士。
程池春闱之后根本没有想过做官,因此也没有参加庶吉士的选拔。而庶吉士的选拔只会在新晋的进士中进行。
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现在最好就是从御史做起。
河道总督府疏浚黄河,这么大的事,皇上肯定要派都察院的御史监察。
而所有的御史都得从从七品熬起,都察院一百多名御史,想熬出头并不容易。
若是程池因为这件事能转任都察院御史,就算是从从六品的郎外员贬为正七品的御史,可程池名声有了,出身有了,若是再有人提携,最少也能做到正三品的大员。
有些事,果然是不破不立。
周少瑾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在宋夫人那里盘桓了一个时辰,婉言拒绝了宋夫人留膳之后,赶回了朝阳门。
袁氏不在,邱氏在旁边服侍郭老夫人的茶水。
周少瑾想到邱氏的为人,也没有瞒着她,把去宋家的结果告诉了郭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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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怕写错了,所需要的东西都去查证了一遍,耽搁了时间,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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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辅路
郭老夫人目露异色,笑道:“这恐怕也是四郎的意思,不然四郎肯定不会去出这个风头的,刚入仕途的小子,就敢不知天高地厚地管起河道总督府的事来,这不是四郎的作派。”说着,温声对周少瑾道:“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你大伯那里,自有我去说。”
周少瑾点头,向郭老夫人道谢。
有小丫鬟进来,说是户部清吏司郎中彭大人家的老安人派了人来给郭老夫人送腊八粥。
户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在府县是大官了,可在京城,皇家丧礼连哭丧都没有资格出现,老夫人什么时候交了个这样品级的老安人?
周少瑾朝邱氏望去。
邱氏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偏偏郭老夫人还对她们俩人道:“今天闹腾一天了,你们也累了,各自回去歇会吧!等大郎和二郎他们回来,我们再好好地吃顿饭。”
居然要见那彭太太家来送粥的人,还要把她们支走。
邱氏和周少瑾心中纳闷已极,但还是温顺地屈膝行礼,出了正房。
周少瑾道:“二嫂,大嫂去了哪里?”
邱氏叹气道:“大嫂说杏林胡同那边还有些事,她回去一趟就来。可我送她出门的时候,听到她吩咐轿夫去一条胡同。”
一条胡同,是桐乡袁家在京城的住所。
袁氏这样的固执,周少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邱氏则为她担心,低声道:“少瑾,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看,连黄理家的媳妇是什么出身来历娘出去走了一圈就知道了,她坐的还是程家的轿子,娘若是想知道,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娘都说了让她不要去袁家,却偏偏要去,她这不是明摆着让娘不高兴吗?她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人都是会变的!
随着的身份地位,都会变的。
周少瑾叹气,道:“我只能保证娘不问我不说,可若是娘问起来,我肯定要实话实说的。”
她未出嫁之前得了郭老夫人指教,能嫁给程池,她老人家也没反对,现在又是她的婆婆了,她自然要站在郭老夫人这边。
邱氏听了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心里却不由又高看周少瑾一眼。
做事情这样干脆利落的可不多。
难为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比阿笙小时候可强多了!
两人去了后面的厢房喝茶。
吕嬷嬷亲自送了彭家的婆子离开。
周少瑾问吕嬷嬷:“老夫人怎么认识彭家的老安人?”
吕嬷嬷笑道:“彭家的老安人姓于,姐姐就是十几年前去世的奉圣夫人。老安人的夫家和彭城伯是同乡,老安人和彭城夫人的关系很好。奉圣夫人活着的时候,和老安人时有往来,因此和彭城夫人也熟。这些年老夫人和彭老安人都孀居在家,也不怎么走动了。还是前些天送年节礼,老夫人特意把彭家的名字给添了上去,两家这才重新开始走动。前两天老夫人还特意去了趟彭老安人家。”
奉圣夫人,就是皇上的乳母。
周少瑾心中大震。
前几天她和程笙一起去探望程笳。回来的时候看歇在轿厅的一顶轿子的围帷被雪浸湿了,她当时就在想,老夫人是不是去了哪里,问轿厅当值的,当值的都说不知道,他们刚刚换了值,还问她要不要去帮着问问上一班的人。
她那时候是想问来着,家里的丫鬟跑过来说江西的李家舅老爷派人送了很多年节礼过来,好几车东西,秦子集已经对着礼单清点过了,只是那送礼的人说李家舅老爷吩咐过,一定要见着她,给她磕个头再回去。下着雪,天黑得早,夜晚又特别的冷,她怕耽搁了他们回客栈,急急进了内院,不曾想李家舅老爷不仅送了整只羊整只猪的年节礼,还送了满满两匣子金锞子,周少瑾推脱不了,只得去请郭老夫人示下,郭老夫人让她把东西留下,她这才敢收了东西。送走了李家的婆子,她又去了汀香院,郭老夫人教她怎样“还礼”,一来二去的,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看来郭老夫人就是那天出的门。
回来之后只字未提。
可平时郭老夫人若是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都会讲给她听的……
周少瑾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样子。
但你让她具体说有什么感觉,她又说不出来——她倒不是觉得程家门第很高,来往的都是些高门大户的嫡枝,彭家不过是个正五品的户部郎中,程家和他交往就是掉了身价。
可见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周少瑾把困惑放在了心里。
到了下午,程渭提前回来了,他告诉郭老夫人:“皇上召了内阁几位大臣进宫,大哥带了信给我,可能是为济宁府那边的事,他让我告诉您,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会尽力斡旋,不会让四郎折在里面的。”
郭老夫人欣慰地颔首,道:“他这才像个大哥的样子,程家的家主,主事的人。”
程渭呵呵地笑,道:“大哥让我们别等他,从皇上那里出来,说不定内阁的几位辅臣还要再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郭老夫人高兴,道:“那我们就不等他了,嘉善和让哥儿过来了没有?”
她问吕嬷嬷。
“都已经过来了。”吕嬷嬷笑道,“在东路客房那边更衣,最多一刻钟就会过来了。”
郭老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
袁氏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和大家见了礼,拿了几匣子点心给大家,说是回来的时候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买的,对去了袁家的事绝口不提。
周少瑾和邱氏不由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装作没有听见似的。
不一会,程许和程让来给郭老夫人请安。
郭老夫人问着程许和程让的功课,周少瑾则躲在茶房里指使着丫鬟沏茶,摆瓜果。
程许将站在郭老夫人身后的女子都飞快地扫了一遍,没有发现周少瑾,他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欢喜,非常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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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程泾过来了。
穿着大红的朝服,披着灰鼠皮斗篷,进屋给郭老夫人行了个礼,连斗篷也没有脱,道:“娘,我马上要去上朝了,来给您说说就走——昨天内阁议了,四弟知情不报,擅自提调济宁卫的人,被革去工部员外郎之职。但念在四弟处置得当,没有引起民变,任命四弟为监察御史,协理都察院右都御史督办黄河疏浚之事,将功赎罪。今天内阁就会陈条,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永也同意了。您就放心吧!四弟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郭老太太花白的头发随意绾着个纂儿,穿了件秋香色素面夹棉褙子,听闻笑着点头,道:“你们兄弟齐力才能断金。等你们忙过了这几天,你带着妻儿到这边用膳吧!娘有事要商量你。”
程泾恭敬应是,辞了郭老夫人,往皇宫去。
等到用早膳的时候,周少瑾得了信。
她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
过了两天,廷议下来,程池被贬为了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程泾带了袁氏和程许过来吃饭。
程渭也带着邱氏和程让一起过来。
周少瑾拟了菜单督促着厨房里做菜,彭城伯府派了人来给郭老夫带信:“我们家老夫人说这两天准备进趟宫,问老夫人有没有空闲,不如和我们府上的老夫人一起进宫去皇后娘娘那里坐会儿。”
郭老夫人当即就应下了。
程泾笑道:“娘十几年没在京城,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还记得您!”
郭老夫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袁氏,慢悠悠地道:“这世上哪有白吃的馅饼?我只是比别人多个心眼罢了,进京就去奉圣夫人原来妹妹家走一趟,说了说我的酸楚,那彭城夫人也许是可怜我的遭遇,进宫见了皇后娘娘不免多说了几句,皇后娘娘这才想到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程泾窘然,道:“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累得母亲本应该颐养天年,却还在为我们这些子女操心。”
袁氏听着,脸色更白了,不由得低下了头。
闵家,果然没有把程家当成同盟看待。
她借口有事去了闵家,问起闵家几位小姐的婚事,众人三缄其口,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还好婆婆不知道,不然所谓的和闵家结亲,就成了个笑话。
想到这里,袁氏不由捏紧了帕子。
而郭老夫人却拉了两个儿子去了暖阁说话。
袁氏见邱氏和周少瑾都被撇在了外面,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暖阁里,郭老夫人开门见山地把自己准备分家的事告诉了两兄弟。
母亲的私房钱,程泾自然不会去争,他犹豫好一会,说起七星堂的事来:“……我知道因为分宗的事,家里伤了元气,我看还是跟四郎说说,最多再两年就收手吧!以后那七星堂不管是聚是散,都与我们无关了。那本就是老祖宗用来给前朝皇室擦嘴的,现在前朝皇室坟上的草只怕都长到了齐人高,我们还是别惹这些事端好了。这也是我们家运气好,四郎能压制得住七星堂,若是我们弄得像二房似的,没有了能对七星堂如臂指使的,那七星堂还不是得乱,散了。与其落到那样的地步,还不趁早丢开手别管了。二房他想要就让给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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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意见
程泾的话,让程渭忍不住抬头打量他。
子川真正掌管了七星堂几年,分宗的时候能拿出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还不用动媳妇们的私房钱和陪嫁,这样算下来,每年能嫌多少银子……而且照秦大总管的话,七星堂比列公在的时候收益还多,再两年,是多少银子?
大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子川把公中的窟窿填起了再说?
大哥……这话说得让他都觉得陌生起来。
郭老夫人心里却明镜似的。
大儿子这是想把七星堂丢给四郎。
她不由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就是怕以后七星堂的堂主会从他的后嗣子孙里选吗?
那也好!
七星堂是从四郎手里振兴起来的,他们既然一副生怕被沾上了的样子,那七星堂何去何从,就交给四郎好了。
交给别人,别人也未必办得到!
郭老夫人慢慢地喝了口茶,道:“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件事。二郎可能不知道,可大郎你应当是知道的。我嫁过来的时候,只有五百两银子的陪嫁,外加程家给的两千两银子的聘礼,你那个的外祖父、外祖母全让我带了过来,做了我的压箱钱。我现在手里的银子也好,名下的田产铺子也好,都是程家分家之后,你父亲送给我的,就是怕以后我手里没银子,买个胭脂水粉的,还要看媳妇的脸色。可那个时候,也不过五、六万两银子而已。真正能够一年有两万两的收益,却是你弟弟掌管了七星堂之后。”
程泾和程渭都连连点头。
他们早就猜到了。
郭老夫人见了这才继续道:“你们既然心里有数。那你们媳妇那里,就自己编话去。免得个个眼红我给四郎买了这宅子。”
程泾和程渭都脸上一红。前者是知道母亲为何说这样的话,后者是想到母亲给他单独买了个宅子,恐怕就是防着他有这样的心思。
“所以说,这宅子等同是四郎自己买的。”郭老夫人装没有看见似的,把之前给邱氏说的话说了出来,“给你们五万两银子……二房十万两……嘉善和让哥儿成亲的费用,由我负担……祭田等我死后归老大……”最后道,“四郎那里,除了这宅子,我就不再给他分什么了,七星堂的事,你们也不要插手了,他愿意经营几年就经营几年。以后你们兄弟要齐心协力,为程家开枝散叶,把程家在京城的这支繁盛起来才是。”
程泾虽然从袁氏那里听说了母亲要分家的事,但他自诩读书人,怎会去打听母亲到底准备怎样分家?见母亲手里还有这么多的家当,他颇为惊讶,也明白过来为何二房的老祖宗程叙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就看不透七星堂对程家的危害?
如果换成是他,估计也一样会舍不得吧!
程泾苦涩地笑了笑,道:“娘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如今公中也没有银子,您是怕我们日子难过,所以想把手里的东西都提前分给我们,既解了我们一时之难,也免得我们兄弟为了钱财生出罅隙来。只是四郎刚刚成亲,您把银子都给了我们,四郎那边……也太吃亏了。这宅子虽然花了大价钱,可那宅子不能吃不能喝,每年还要拿出银子来养着……”
他想到了七星堂。
程渭也想到了七星堂。
他略略思忖了片刻,打断了哥哥话,道:“娘,四郎对七星堂有什么打算?如果准备散了,您的这些银子就是给我们三家均分,也支持不了几年。不如将宅子的东路买出去,或是让我们住进来,这样也可省去一笔开销。”
朝阳门这边的宅子从来就是有价无市,邱氏前几日买下来的宅子地理位置极好,很容易卖出去,他们若是卖得不急,甚至可以赚几百两银子。
“若是四郎还准备将七星堂抓在手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照您的意思分家好了!”
只要七星堂在手,还愁没有银子!
“但我觉得七星堂还是散了好!也不用再经营两年,现在就散了。大丈夫处世立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七星堂的银子本就来路不正,程家已享受了这么多年,现在有机会断了,还是断了的好。我们程家靠的是诗书礼仪传世,这七星堂再传几代人,只怕就变成了金银利益传世了,程家也就从根子上烂了!”
郭老夫人听闻眼底不禁流露出欣慰之色。
从前只觉得长子聪明伶俐,没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才发现老二是个心志坚定的。
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郭老夫人道:“四郎早已经决定散了七星堂,这两年他拿回家的银子都正正经经做生意得来的。只是怕七星堂突然散了,七星堂里的人会到处做乱,所以才徐徐图之,先把那些品性不好的先寻着理由剔出去,品性尚好的留下来,慢慢地分派个分店去。最多两年,七星堂就会不复存在了。”
程渭欢喜道:“这就好,这就好!”
程泾却是一愣,道:“我怎么不知道?”
郭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四郎说了,你们都是朝廷命官,最好还是不知道七星堂和程家是什么关系的好。免得哪天犯了事,连累了你们两人!”
程泾和程渭的脸都烧得通红。程泾更是坐立不安地道:“娘,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尽到做大哥的责任。你责罚我好了!”
程渭则道:“娘,既然如此,您的私房钱还是我们三兄弟平分好,也不用给我买什么宅子了……”
郭老夫人摇头,打断了程渭的话,道:“所以我要拿了祭田的收益。以后我住在朝阳门这边,也可以补贴一下四郎的嚼用。”
“这,这怎么好?”程泾慌张道,“您怎么能不住在我那里?若只是为了贴补子川的嚼用,那五万两银子给子川好了……”
“倒不是全是银子的事。”郭老夫人道,“一来是这边宽敞,我住着舒服。二来是四郎媳妇年纪还小,我丢不开手,总得帮他们几年。况且我又不是住在这边不走——等腊月二十三过了小年,我就回杏林胡同那边住些日子。等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再过来。也免得你们为难。”
“娘!”程泾还要劝说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却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们若是觉得对不起四郎,以后四郎的事多用几分心思就是了。”
程泾、程渭见母亲主意已定,不再好说什么,喃喃应“诺”,分家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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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香院的宴息室,袁氏、邱氏和周少瑾三个人正要摆碗筷。
袁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愿意分家。
公中已经没有了银子。三妯娌里面,她的陪嫁最多。而且程泾这么多年在外做官,多多少少都有些孝敬,论起家业来,他们小长房是最多的。加上闵氏快要进门了,她也是做婆婆的人了,偏偏头上还压着个太婆婆,这个太婆婆还怎么看她也不顺眼,她以后在媳妇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在闵氏进门之前把家分了也好。
邱氏却很是忐忑不安。
他们夫妻生平第一次骗婆婆给她买宅子,也不知道婆婆会不会责骂他们。
又怕这件事被长嫂袁氏知道了觉得被她算计了……
她悄悄地问周少瑾:“婆婆和大伯他们怎么还没有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周少瑾望了眼静悄悄的暖房,道,“若是有事,应该会闹出些声响,既然没动静,就说明大家都在好好地说话……”
“也是!”邱氏长吁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喜欢东想西想的。”
周少瑾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
邱氏就道:“阿笙说,她把你送给她的绢花送了朵给阿筝,送了朵给阿箫,大家都说好。过几天要过来向你请教怎么做绢花呢!”
听到有人提起女儿的名字,袁氏回过神来,笑道:“阿筝和阿箫怎么了?”抬头看到周少瑾和邱氏并肩则立,周少瑾穿着了件崭新的玫紫色杭湖四柿纹的比甲,靓蓝细布夹袍,一张脸粉嘟嘟比那婴儿还要娇嫩,比出嫁前还要漂亮,想到了儿子在她面前的沉默寡言和逆来顺受,她心里顿时就冒出一把火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佯装什么也没有,胸口又忍得隐隐作痛。
踌躇间,有小丫鬟跑了进来,高兴地道:“四太太,四太太,四老爷派了人从济宁府送了年货过来,还给写了两封信,一封是指了给老夫人的,一封是指了给您的。管事正在门卸东西,一会就会来了!”
周少瑾又惊又喜,笑容就止不住地从眼底溢了出来,让她的脸庞都明亮了起来。
她笑着对邱氏道:“二嫂,这里就麻烦你了。我去看看就来!”
说完,也不等邱氏说话,提着裙摆就和那小丫鬟急步出了宴息室。
邱氏抿了嘴笑。
袁氏则冷“哼”了一声,道:“真是轻浮!”
邱氏笑道:“少年夫妻,成亲后第一次分开,哪能不惦记?高兴些也无可厚非。哪像我们这些老夫老妻,日日相对,天仙也成了凡人。”
袁氏不以为然,还想说什么,邱氏却不想听她说话,笑道:“也不知道厨房里都做了些什么?我们家二老爷这两天有点受凉,我得跟厨房里说一声,看能不能做碗酸辣汤他喝……”然后丢下袁氏,出了宴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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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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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分道
袁氏脸色就有点发青,不由在心里腹诽,这个邱氏,每次遇到什么事就会装聋作哑,太没有担当了,还好性子懦弱,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下去了。又想到她去闵家问闵家七房和曲阁老结亲的事,闵家大太太满脸无奈地道着什么因为事情没成,也不好到处嚷嚷的话,她的手就不由攥成了拳。
说到底,还是程家人丁不旺,就算是想和其他名门望族联姻,也没有人丁。
如果四叔当初娶了方萱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更觉得头痛了。
听闵家大太太说,方萱即将与闵健行的胞弟闵建衍订亲,而闵建衍则是闵家大小姐的胞弟。也就是说,方萱会成为程许的小舅母。偏偏方萱的母亲——方家二太太把之前的事全算在了她的头上,她几次登门都吃了闭门羹。
这亲戚可怎么走动?
周少瑾却在满心欢喜地读着程池的来信。
济宁发生的事,程池并没有瞒着她,而是花了很大的篇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只是由程池在信中娓娓道来,周少瑾不仅没有担心害怕,反而“扑哧”地笑了起来。
春晚正端了茶进来,见状笑着凑趣道:“四爷在信里都写了什么?您看得这么高兴!”
周少瑾珍惜地把信折了起来,放进了床头一个紫檀木的雕花匣子里,笑道:“四爷说,河道总督府有个书吏,这次负责发放河工的粮食,但这个人喜欢喝酒,四爷接手河道总督府的事之后,曾让他去报库中余粮,他可能是刚喝过酒,随随便便就报个了数字,谁知道四爷立刻就让怀山压着他去清点,结果一清点,与他说的数字少了快五石粮食,那人吓得魂都没有了,立刻塞给了怀山五两银子,请怀山宽容宽容,他立刻去想办法买五石粮食来。怀山就想看看他在捣什么鬼,放了他去筹粮食,然后顺手翻了翻粮库中的帐薄……”说到这里,周少瑾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亮晶晶地问春晚,“你猜怎么了?”
那喜悦,明晃晃地跃于脸上。
春晚又没有瞎!
她抿着嘴笑,顺着她的话道:“怎么了?”
周少瑾笑道:“原来那个多报了五石粮食!”
春晚一愣,随后也哈哈地笑了起来,道:“那最后怎样了?”
“后来那人还真就凑了五石粮食过来。怀山也不做声,看他怎么办?谁知道直至四爷把济宁的事都平息了下来,这五石粮食依旧在库房里。”周少瑾笑道,“后来怀山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是济宁首富的子弟,一心想做官,偏生又不是读书的料子,就花了大价格从别人手里谋了个文吏的差事,结果又不好好当差,整天就穿着个官服在街上悠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似的。手里的差事却一塌糊涂,就是账目也是那家人的管事在帮着他打点。因帮他打点账目的管事生了病,他突然被四爷叫去问话,怀山又直接押着他去了粮库,这才露馅。”
春晚将削好的苹果用粉彩的小碗装了递给周少瑾,笑道:“这样的人,四爷得把他赶出衙门才是!”
周少瑾用银杏叶银叉叉着碗里的苹果,笑道:“所以四爷才厉害啊——他不仅没有把人给赶走,还让他去驿站当了个驿丞。这次河道总督府出事,工部、吏部、都察院、大理寺、二十四衙门的公公……一波接着一波的去,就是四爷都忙得焦头烂额,那书吏却如鱼得水,八面玲珑,不仅把人招待的舒舒服服的,还把各衙官吏的住处安排的妥妥贴贴的,没有人不满地投诉到四爷那里去。”
春晚睁大了眼睛。
驿站也就是个朝廷的客栈。这住客栈,总有个先来后道吧?你虽然来得早,住进了坐北朝南的正屋里,我虽然来得晚,只能住在厢房里,可我是正三品,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我一个正四品的来了,你这个从六品的还不让……从六品的也有想法了。你虽然是个正四品,可你是知府,我在大理寺任职,你管得到我头上来吗?我先来,我就先住了。凭什么给你挪地方啊!
这不就闹腾起来了?
不说别的,能把这关系摆平了,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周少瑾就笑了起来,道:“四爷厉害吧!”
春晚不住地点头。
周少瑾笑意更浓了,道:“四爷就在信里抱怨,说杨寿山钻到钱眼里去了。说他看着那书吏家中富庶,想着他为了谋取个书吏花了那么多的银了,就把他安排到了粮库,准备让他慢慢地把用出去的银子补贴回来。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银子,就想出风头。所以四爷就把他安置到了驿站。那人感激得不得了,还说四爷是他的伯乐。
“四爷在信里愤愤地说,自己能相中这种人,就算是伯乐,只怕也是个九流的伯乐。被这种人感激还不如不感激呢!”
春晚想到程池平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隐隐高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少瑾刚才还带着几分阴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晴空万里般的明朗起来。
她笑着把从封信里掉下来的一颗拇指大的松绿石放在手掌上,问春晚:“好不好看?四爷带给我的!”
那石头也没有个规矩的形状,像是从哪里掰下来似的,可颜色却非常的漂亮,翠绿得如青草,看着让人觉得眼睛变得舒服了。
“漂亮!”春晚真心地道,“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松绿石。”
周少瑾道:“我把它镶个簪子你觉得如何?”
等到程池回来,她就打扮给他看。
春晚连声赞好。
周少瑾让她去跟秦子邮说一声,找个银楼的人帮她镶了这颗石头。
邱氏进来了,看着也赞扬了一番,还直夸程池细心体贴一番,这才告诉周少瑾:“娘让你过去,说是四叔虽然不在家,可你在家,由你代表小三房,她老人家趁着大郎和二郎也都在,明天请了二叔父和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大人过来把家分了!”
前者是程勋的胞弟,后者程勋的好友。而三个儿媳妇里,不管是袁氏、邱氏还是周少瑾,娘家都没有什么人在京城!而一向被袁氏视为依仗的袁维昌和袁氏也不过是从兄妹,又因袁维昌是内阁首辅,郭老夫人不想抬举袁家,也就不由儿媳妇的娘家来人主持分家的事了。
“这么快!”周少瑾讶然。
她以为还要等到程池回来。
邱氏道:“济宁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四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明年二月程许就要成亲了,待到那个时候再分家,又多了个闵家,郭老夫人不想再拖下去了。
三家对这样的分法都没有异议。
郭老夫人就让秦子邮照着去写了分家文书,等到吴秀早和何勉之过来把押画了,就可以去官府备报了。
程渭就道:“那我这两天就寻地方搬出来好了!”
“也不必这么急。”两家在一起住了十几年了,如今要各奔东西,程泾还是颇为感慨的,道,“等过了年再搬吧!”
他是老大,以后大家肯定得去他那里过年的。
程渭却笑道:“杏林胡同那边原本就有点小,我搬出去了,你也好早点把娘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这倒是!
程泾不再多说。
两家回了杏林胡同。
一个想着这么多年来两家人拥在一起,现在搬出去了,家里终于宽敞了,袁氏觉得心情都轻快了很多。一个想着这么多年来两家拥在一起,现在搬出去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心情都变得雀跃起来。
翌日,众人顺顺利利地签了文书,周少瑾吩咐厨房里摆了一桌酒,程泾招待自己的叔父和吴大人吃了顿饭,送走了吴大人。
郭老夫人则留了程勋说过年的事:“……若是宫中今年赐了年夜饭,我们就先吃。等你们回来祭祖,明天一早进宫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朝贺。若是今年宫中没有准备年夜饭,那我们就自己过自己的。”
程劭笑着点头,说起程池的事来:“……前几天皇上召我进宫下棋,特意问起子川,问他是不是我的侄儿。还问起了大哥。言辞间对子川的印象好像很不错。我已经写了一封信给子川,让他好好筹谋筹谋,抓住这次机会。”
这么多的官吏,能让皇上记着名字可不简单。
“让小叔费心了!”郭老夫人高兴地道谢,待程勋一走,郭老夫人迫不及待地给程池写了信。
彭城伯那边送了信过来,问明天辰正在西直门碰头可不行,他们一起进宫给皇后娘娘问安。
程家小三房住在东城,在西直门碰头,那她们得很早起床才行。但进宫,像郭老夫人这样的外命妇,却又只能走西南门。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就开始梳妆打扮,不敢喝水,草草地吃了几个面团就去了西直门。
彭城夫人在女儿没有嫁入皇家之前,不过是个乡下的老太太。这些年就算是养尊处优,乡间艰难生活还是给她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穿着大红色刻丝通袖袄,戴着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耳坠也看上去像个乡间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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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觐见
彭城夫人一见面就拉了郭老夫人的手,叹气道:“你说说你,来了京城也不到我那里去坐坐。当年的老姊妹们还有几个活着?你这还是脾气太强,心气太高,喝了别人的一碗水都要想着法子还回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孔圣人说的,说人到七十岁了,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这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我这记性不好……”
她沉吟着,就有个穿着粉色褙子作妇人打扮的女子上前两步,道:“年过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
这女子的声音轻柔婉约,周少瑾不由看了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高挑丰满,鹅蛋脸,丹凤眼,鼻子挺拔,嘴唇红润饱满,皮肤白皙细腻,虽然姿态谦逊,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不时闪过一丝的锐利,如匣中藏剑,让人看着不敢不小心。
周少瑾心中一震。
前世,她见过这个女子。
那时候她已是花信年华,常穿着大红、真紫等颜色浓烈的衣裳,走路的时候身姿笔直,目不斜视,通身的气派,每次出场都会引得众外命妇窃窃私语。
她娘家姓秋,在家乡太原颇有声望,是彭城伯府世孙的嫡妻,原太仆寺主薄之女。至德二十四年,彭城伯去世,世子爷承了爵位,她被封为世子夫人。没几个月她婆婆就去世了。她公公宠爱家中一位妾室,决定不再娶妻,将彭城伯府的中馈交给了她主持。第二年,她公公去世了,那位妾室与人通奸被捉住了,彭城伯府怕这件事坏了他们家名声,那妾室前脚送到官衙后脚就暴毙了,生的两个儿子没多久也相继病逝了。
京中贵妇都私底下议论,说这是秋氏的手段,说是她公公在世的时候那妾室没少吹枕头风,要不是她公公去的早,这世子之位还指不定由谁来继承呢!
可那妾室生的两个孩子却还小,什么也不懂,她行事太残暴了些。
大家都对她颇为忌惮,不愿意和她有太多的交往。
这个传闻是周少瑾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宫朝贺的时候听说的。
没想到她第一次见彭城伯家的人就见到了这位秋夫人。
这些念头在周少瑾心里转了又转,彭城夫人那边已高声笑道:“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话!还是我这孙媳妇聪明,到底是读过书的人。”然后向郭老夫人引荐,“这是我的长孙媳妇,姓秋,秋天的秋,她爹是两榜进士出身,她娘家太原很有名,祖上出过大儒。她有个胞兄,如今已是举人了!”
看得出来,她对秋氏读书人家的出身与有荣焉。
秋氏忙上前给郭老夫人行礼,温声道:“这是祖母抬举我,让老夫人见笑了。”
说话举止十分得体。
郭老夫人眼底露出赞赏之色,给彭家的人引荐周少瑾。
彭城夫人上下打量着周少瑾,对郭老夫人道:“阿慎,你这媳妇长得可是真漂亮,就是这身子太单薄了些,怕是不好生养……不过,你们读书人家就喜欢找这样的媳妇,看你们家大郎和二郎的媳妇,也是单薄,所以子嗣不多……”
周少瑾满脸通红,才知道郭老夫人的闺名是“慎”。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拉着周少瑾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的味道非常的浓厚,笑道:“这也是个人的缘份。强求不来的。”
彭城夫人不以为然,还要说什么,秋氏却很机敏,赶在了彭城夫人之前笑道:“祖母,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进宫去吧!说不定承恩侯夫人已经到了。”
现在的皇后,并不是皇上的原配。
皇上的原配姓许,是太子的生母。在太子七岁的时候病逝。许家被封承恩侯。现在的皇后彭氏是由宜妃提擢上来的,她在做妃子的时候生过一个女儿,未满周岁就夭折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生过孩子,这也是她能成为皇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彭城夫人在许家人面前总有点不自在,道:“皇后娘娘还请了承恩侯家的人吗?”
秋氏提醒彭城夫人:“明天是太子的生辰。”
彭城夫人恍然大悟,又有些心虚,道:“我,我一时忘了这件事了。”
秋氏笑而不语。
周少瑾把这个日子记在了心里。
因进宫之前郭老夫人就向她说过皇宫里的事,郭老夫人并不担心周少瑾会说错话,一行人轻声说笑着往宫里去。
毕竟是隆冬季节,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冷,好在他们都披着皮斗蓬,拢着皮袖笼,并不是很冷,走了一段路之后,还渐渐地热了起来。
好在是大家都有经验,走得并不急,等到了皇后娘娘住的长春宫,身上暖暖的又不至于出了汗有了腌臜之气。
来迎她们的姑姑周少瑾认识,是皇后娘娘身边很有脸面的宋姑姑,前世她进宫朝贺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只是她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她。而且那个时候宋姑姑神色肃穆,不像现在,笑盈盈的,看上去和蔼又可亲,亲切望着周少瑾对郭老夫人道:“这就是老人家新娶的儿媳妇吧?长得可真漂亮!您老人家可真有福气。”
“姑姑抬举了!”郭老夫人谦和地和宋姑姑寒暄着,进了长春宫的后殿。
皇后娘娘今年也是五十出头的人,头发乌黑,面庞圆润白皙,神色温和,穿了家常的宝蓝色妆花褙子,梳着纂儿,戴着点翠簪子,绿祖母的耳坠和羊脂玉镯子,一双手伸出来像小姑娘似的细腻光洁。
她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除了身边服侍的,并没有看到其他的。
笑着看周少瑾和秋氏给她行了礼之后,她吩咐宫女给她们端棉杌进来。
郭老夫人忙道:“她年纪轻轻地,什么也不懂,不敢当娘娘这样的厚爱。”
“不要紧,不要紧。”皇后娘娘笑道,“她也不过比太孙大两、三岁,花骨朵样的人,长得又这样的精致,我看着很喜欢。”
周少瑾红着脸道了谢。
皇后娘娘看着就更喜欢了。
她身边多的是人精,周少瑾的腼腆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
众人围在临窗的大炕旁坐了下来。
皇后娘娘笑着问起了周少瑾:“只听说你娶了媳妇,可没想到这么小,倒是生得不错。”
“娘娘夸奖了!”郭老夫人恭敬地笑道,“小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原是九如巷那边四房的姻亲,和我们家四郎还差着辈份呢!我看着乖巧可人,就把她叫在身边帮着抄抄经书,做做针线什么的。那时候就想,也不知道谁家有这福气娶了去。谁曾想我们家和金陵那边分了宗,这孩子的姐姐嫁到京城来,她随着继母过来照顾姐姐做月子,可不就碰上了。我想着与其把我辛辛苦苦地养大了的孩子给别人家做媳妇,不如就留在我们家好了。这才起了这念头,让四郎娶了她……”
周少瑾愕然。
郭老夫人分明是在为自己正名!
这可是当着皇后娘娘啊!
周少瑾心虚得不敢抬头。
皇后娘娘却呵呵地笑,很感兴趣地道:“我听彭城夫人说,你们家四郎如今在河道总督府?”
郭老夫人点头,歉意地道:“前些日子出了纰漏,还好皇上仁慈,让他将功赎罪,我这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皇后娘娘笑道:“这算什么纰漏?太子殿下说了,不做不错,这做得越多的人才越容易出错。”
“多谢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抬爱。”郭老夫人道着谢。
皇后娘娘就和郭老夫人阔契起从前的旧事来:“……那时候奉圣夫人就喜欢,常说你做事沉稳大气有魄力。我那时候就想见见你。后来奉圣夫人的姐夫宠妾灭妻,大家都喊打喊杀的,只有你,轻言细语地告诉奉圣夫人的姐姐怎么对付那小妾。我当时就非常的佩服……可惜,程大人去得早,不然你也可以常常进宫和我说说话了!”
提起了去世的程勋,郭老夫人的眼眶显得有些湿润,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
皇后娘娘见了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程泾:“……如今已是阁老了,也算是全了程大人的心愿。”
“谁说不是!”郭老夫人笑了起来,道,“这孩子,也算是孝顺了。我如今住在四郎家里——四郎不在家,周氏和四郎又是新婚,我总得看顾着点他们,大郎夫妻只好每天过来给我问安,要不是我拦着,这大风大雪的,那么早起来给我请了安再去上朝,还不得把人给冻坏啊!他也是快要娶媳妇的人啦!”
老夫人,可真能说!
也真敢说啊!
不过这样一来,郭老夫人以后住在朝阳门就不怕那些御史弹骇了吧?
周少瑾想到刚才郭老夫人说自己的事,隐隐觉得郭老夫人这次进宫不仅仅是叙旧那么简单。
她对郭老夫人佩服得不得了!
“那就好!”皇后娘娘却对郭老夫人的话深信不疑,说起了程家的事来:“……听说是分了宗,还拿了钱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二房的老祖宗巴不得四郎帮着家里打理庶务,可四郎打小就是个喜欢读书的,他父亲又去得早,他一心想像父亲和兄长那样金榜题名,赌着口气在至德十五年考中了进士,他哪肯帮着家里打理庶务,偏我们家人丁又单薄,我也舍不得让这孩子就这样屈在家里,一咬牙,就和二房分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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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矛盾
皇后娘娘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常言说得好,树大分桠,人大分家。孩子们大了,各有各的心思了,我们还能拉着拽着他们不成?”语气颇为同情。
郭老夫人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道:“可不就是这个理。所以这个恶名就由我来背了好了,也免得那些言官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皇后娘娘听了眉头就皱了起来。
周少瑾不由得心中一提,只听见那彭城夫人立刻就嚷了起来,道:“可不就是!那些言官吃了饭没事干,整天净盯着别人家的后院不放,今年春上黄河决堤,夏天嘉兴大旱,他们不想办法为皇上分忧,反而整天弹骇这个弹骇那个的,真是不要脸!”
秋氏忙将手边的点心攒合推到了彭城夫人的面前,道:“祖母,您不是一直说宫里的玫瑰糕做得好吃吗?您吃块玫瑰糕。”
彭城夫人“哦”了一声,用手捏了块玫瑰糕,表情却有些怯意地朝皇后娘娘忘去。
皇后娘娘就又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什么好?还好这里没有外人,阿慎又是个口紧的。这些话传出去的,只怕又要给彭城伯府惹麻烦。你看人家阿慎,不管是儿子孙子还是媳妇,就没有一个不贤良淑德的,你就不能学学人家阿慎!”
彭场夫人没有说话。
郭老夫人忙道:“爱之深,责之切。皇后娘娘也不必太把些事放在心上了。那些言官哪个不是想借着皇王的名声成就自己功名的,他们盯着彭城伯府,那也是因为彭城伯府够暄赫,皇后娘娘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皇后娘娘听着笑了起来,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然后她不欲多谈地转移了话题:“你搬到京城来还习惯吗?听说你们家的老二依旧在翰林院?要不要换个地方?翰林院虽可,可也太清贵了些。你看要不要外放个一、两年,做个盐运使之类的……”
这不是明摆着让程家捞点银子吗?
这位是皇后娘娘吗?
周少瑾觉得身上热气腾腾的,直冒汗。
郭老夫人却一点也不意外,忙欠身向皇后娘娘道谢,道:“您也是知道我的,生在金陵。长在金陵。可嫁到程家之后,却多半的时候都在京城。您让我选,我还是愿意来京城的。有您庇护着,又能彭城夫人能串门说个家长里短的,倒比金陵自在。老二那边虽然清贵,却也合着他的性子。现在就让他这样好好在翰林院呆几年,等过几年了他稳沉点了。我再来求娘娘给他个恩典也不迟。”婉言拒绝了皇后娘娘的提议。
皇后娘娘也没有生气,笑道:“奉圣娘娘在的时候就说你是个会打算的,你既然有这心,想必不会错。以后还要常进宫来看看我才是。彭城夫人那里。你也要常去走动走动才是——她是个心里没事的,容易得罪人,有你在一旁看着。我也不用整天都为她担惊受怕的了。”
一席话说得彭城夫人和秋氏都脸色通红,郭老夫人更是连称“不敢”。道:“彭城夫人那也是有您庇护,才没有把这些人际交往放在心上。如今又有秋氏这样的八面玲珑的孙媳妇,她就更不用操心了。您就放心好了,有秋氏在她身边服侍的,她不会出什么事的。”
皇后娘娘的目光弱弱地落在了秋氏的身上,笑道:“这孩子也是个好的!”然后抓了把花生给了秋氏,道:“我和你祖母,还有郭老夫人歪着说说话,你周氏出去玩去吧!”随后抓了把瓜子给周少瑾。
周少瑾和秋氏立刻就站了起来,屈膝给皇后娘娘等人行礼,退出偏殿,在偏殿旁的茶房里歇脚。
秋氏就分了一半花生给周少瑾,并道:“这应该是山东的花生,红皮,每个里面都有三四个花生,虽然颗粒有些小,却很好吃。你尝尝!”
周少瑾也不吝啬是分了一半瓜子给她。
两人就这样坐在茶房里吃着茶点喝着茶,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谁也不去挑明郭老夫人的用意、宫中如今的凶险。
大约喝了两、三盅茶,有宫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道:“承恩侯太夫人、夫人、世子夫人都来了。”
秋氏看了周少瑾一眼,见周少瑾一副鱼不动水不调的模样,抿着嘴笑了笑,径直问那宫女:“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那宫女见她没有避着周少瑾,直言道:“从东宫过来。”
秋氏笑着说了声“知道了”,那宫女就悄然地退了回去。
“四太太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秋氏继续和周少瑾聊着天,“过几天是我女儿生辰,四太太若是得闲,就来家里坐坐吧!”
周少瑾笑着应好,心里却琢磨着彭城伯和承恩侯府的事。
前世,林家不过是个世袭的四品武官,不过因为有个做了太妃的姑奶奶,又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林世晟又是个成气的,林家这才走到别人的前头。可林家到底比不过那些开国名门之后,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承恩侯府和彭城伯府之间有什么矛盾……如今程池要查程家当年灭门惨案,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有没有用?
难怪郭老夫人呵斥袁争不知所谓了,她就这样随着郭老夫人进了次宫,就发现了彭城伯府和承恩侯府之间有问题,如果她常和那些夫人聚聚,恐怕知道的更多。
只是她的性子太内向,不像程筝那样能进出宫闱……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
如果能把程筝拉进这件事里来,是不是会事半功倍呢?
周少瑾笑着和秋氏说着闲说,直到有宫女进来请她们去偏殿,说是承恩侯家的人过来了,让她们去打个招呼,两人才肩并着肩去了偏殿。
承恩侯家的出身也不高。许皇后没有受封之前,他们家不过是个手泥瓦手艺的工匠,之后娶的媳妇,不是权臣之女就是新晋官吏家的姑娘,行事作派还不如彭城伯府——彭城伯府好歹还知道要娶个读书耕读世家的姑娘,承恩侯府却更看重媳妇的陪嫁。
周少瑾看着满屋穿金戴银的妇人,根本就不想说话。
到是承恩伯夫人看着她眼睛一亮。问郭老夫人:“这是你的小儿媳?周家的二姑娘?”
郭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
承恩伯夫人就大咧咧地打量着周少瑾,问郭老夫人:“你这小儿媳家里还有没有适龄的姐妹?我娘家的侄儿还没有成亲,他什么都不求。只求姑娘家长得漂亮,你这小儿媳,长得倒是真是漂亮!”
郭老夫笑道:“她们就三姐妹。大姐已经嫁了,妹妹今年才三岁。都不太可适!”
承恩伯夫人啧啧道:“可惜了!可惜了!”
不要说郭老夫人了。就是皇后娘娘听了这话脸也有些不好看起来。
郭老夫人就趁机告退。
彭城夫人也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却瞥了彭城夫人一眼,道:“明天就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你等会和我一起去给太子殿下祝个寿!”
彭城夫人恭声应诺。
皇后娘娘吩咐宋姑姑送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出宫。
周少瑾跟在郭老夫人身后,看见郭老夫悄悄朝和她并肩的宋姑姑塞了个荷包。
宋姑姑也没有客气,笑着和郭老夫人说着话,把她们送到了西直门口。
周少瑾扶着郭老夫人上了马车。两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郭老夫人笑道:“很累吧!”
周少瑾点头,笑道:“可也收获不少!那秋大奶奶的女儿过几天过寿,请了我过去喝酒。”
“那就去吧!”郭老夫人笑道。“我们家毕竟是士林,和他们走得太近不好。可若全无来往也不好。你们小辈们若是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件坏事。”
周少瑾点头。想着若不是想查清楚前世程家的事,她只怕一天也不想出门。
回到屋里,她立刻写了封信给程池。
等接到程池的回信,朝阳门已扫了尘,贴了符,敬了灶神,准备过小年了。
在信中,程池告诉她,他腊月二十六、七就会赶回来,陪她过年。有什么事,他们见面再说。
周少瑾喜出望外,把信贴在胸口半晌才锁进了紫檀木的匣子里,欢天喜地指使着丫鬟婆子薰被子,换陈设。
郭老夫人刚从奉圣夫人的妹妹、户部清吏司郎中彭大人家回来,闻言奇道:“前两天不是刚刚扫了尘的吗?怎么又要打扫屋子?”
碧玉抿了嘴笑,道:“听说四老爷会回来过年!”
郭老夫人又惊又喜,随后笑了起来,吩咐碧玉:“你们过去帮帮四太太,别让她一个人累着了。”
碧玉笑着应“是”,杏林胡同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准备明天接郭老夫人去那边过年。
郭老夫人笑道:“你去跟夫人说,四老爷过几天就要回来了。我等四老爷回来再过去。”
来请郭老夫人的恭谨应着,退了下去。
程家的小年夜的年夜饭就摆在了在朝阳门。
等到二十六日,周少瑾一大早就起了床,坐立不安地在家里等程池。
可直到掌灯时候,城门落了锁,去朝阳门外等着的管事也没有看见程池的踪影。
周少瑾失望之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像程池走得那个晚上一样,床突然变又大又空旷,让她感觉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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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给吱盟的加更!
关于彭城夫人的辈份,并不是岔了辈,而是彭城夫人觉得自己和郭老夫人是闺蜜,从年轻时就在一起,为了表示亲热,所以才喊郭老夫人为“阿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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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思念
被周少瑾惦记的程池此时已到了通州。
但他没有连夜往京城赶,而是披了件墨色的斗蓬,连平时总跟在他身边的怀山都没有带,轻车熟路地悄然走进了一间偏僻的小客栈。
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坐在如豆油灯下打着算盘,见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可在看清楚了来人的那一瞬间,却迸射出一丝精光,然后很快垂下了眼睑,道:“客官住栈吗?只有后面一个上房了,五十文一个晚上。”
程池没有说话,抓了把铜钱丢在了柜台上。
掌柜递给了他一盏灯。
程池举着盏朝后走去。
不一会,掌柜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一面喃喃地说着“生意不好”,一面用门板挡住了客栈的大门。
客栈的上房里,霍东亭穿了件补丁的粗布棉袍,像个落第的秀才,拢着手坐在厅堂的四方桌前,另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男子则穿了件棉布褐衣,露出带着茧子的蜜色皮肤,像个老农。
见程池进来,两人立刻就站了起来。
程池吹了灯,随手把灯放在了临窗大炕的炕几上。
有人腾地一下从墙角撺了出来,“呼啦”一拳就朝程池挥了过去:“程子川你这个王八蛋,要死你一个人死去,拉我们萧家垫背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程池渊渟岳峙地站在那里,眼角也没有动一下,那面相忠厚老实的男子已上前几步拦在了程池的面前,架住挥向程池的那一拳,目带讥讽地笑道:“萧镇海,四爷不过是让你出面帮着打理七星堂而已,是你自己不死心窥视四爷。怎么,现在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一席话说得萧镇海满脸通红。
程池看也没看他一眼,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问霍东亭:“太子身边服侍的都是老成的太监和嬷嬷,太子怎么会发病的?”
霍东亭低声道:“听说是承恩侯的太夫人在太子生辰的前一天跑到太子殿下面前哭穷,还说朝中的文武大臣只知道一个彭城伯,不知道还有个承恩侯,那彭城伯府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在大兴买了田庄,承恩侯却只能靠俸禄过日子,要太子殿下把承恩侯世子爷弄到市舶司去,还说彭城伯的世子都在上林苑去管花木果树了,承恩侯世子爷是太子殿下的嫡亲舅舅,凭什么连个假舅舅都比不上……后来又说了很多的混账话,气得太子殿下当场就把手中的茶盅砸了,拂袖而去。那承恩侯太夫人却没有一点眼色,急急地上前要去拉太子殿下,几个太监上前才把她给拦住,太子殿下一个人在书房里写了半天的大字,当天晚上就发了病。太医院有个叫王有道的连夜被叫进了东宫——只有他一个人被叫了过去,身边连个提药箱的都没有,药方也没有存放在太医院,我们也还没有查出来药方放在哪里。
“当天晚上没有什么动静。可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就赶到了东宫,看过太子殿下之后才去上朝。
“我也查过王有道了。
“他原是江南名医。由已故大学士胡卓然推荐入宫的,那年太子爷才刚刚七个月。之后这个王有道就成了东宫的御医,专给太子爷看病,除了太子爷,就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指使他。而他除了给太子爷看病,谁的病也不看。在太医院早就引起了太医院御医们的不满,只因皇上特别的信任他,就算是有人弹骇王有道,皇上也都是留中不发,而那王有道也只是小小的七品御医,几次下来,那些言官也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所以我猜那天太子殿下应该是发病了。”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声音也越低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等意识到的时候,东宫那边废弃之物都已被收走了,没办法查证了……”
程池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坐太师椅上。
萧镇海看了又急又气,道:“喂,你不能这样算计我!你就是想让我替你去送死,你也得给我句话啊!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我拉到这里来了。窥视圣意,那可是死罪,是死罪!而且还是祸及家族的死罪……”
他说着,程池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睛寒星般的明亮而又冷漠,道:“原来萧家是世代耕读礼仪传世之家!”
萧镇海气得脸色通红。
萧家原是占山为王的盗贼,干得就是朝不饱夕的无本生意,还怕什么抄家灭族啊!
程池见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要站队!”
萧镇海张大嘴巴,半晌才指了他道:“你,你……”
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程池看也没看他一眼。
萧镇海猛地把脸一摸,道:“程子川,干了!老子跟你干了!不成功便成仁!你能领着七星堂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老子跟着你肯定吃不了亏!你说吧,要我干什么?”
程池“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萧镇海则跃跃欲试地站在程池的面前。
良久,程池睁开了眼睛。
萧镇海激动地搓了搓手,就听见程池对东亭道:“太子住在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打听他的消息容易打草惊蛇,让那边的人不要动。你这就回京,看太子病的这两天,四皇子有没有什么举动……”
他需要知道四皇子到底知不知道太子的病!
如果知道,想害死太子变得很容易!
如果不知道,据少瑾的说话,太子有可能真的是病死的。
只是这样一来,程家被抄的事又走进了死胡同。
他一直觉得,凭程家现在在士林的声望,除非是涉及谋逆,不然皇上不可能这样草草抄了程家的家。
可如果程家真的是谋逆,在程家的人又不可做皇上的情况下,程家和哪位皇子勾搭在了一起呢?
程池想到周少瑾。
小丫鬟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他脑海里浮现周少瑾睡觉的样子。
乌黑的青丝铺满了大红的并蒂莲枕头,粉粉的小脸滟光潋滟,沉静的神色安详又静谧,让人看着心都会跟安静下来。
程池陡然间很想回去。
想不管不顾回京城,想看到那个小丫头,想让那小丫头羞赧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抬起来。
热血往身下呼啸而去。
程池苦笑。
居然在这个时刻,这种情况之下还叫嚣起来。
程池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身体这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可心里却像剜了一块似的,空洞洞的,让他生出股急切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他站了起来,一面朝外走,一面道,“我们在京城碰面。还是老地方、老时间。你们小心点,别让人捉住什么把柄。别把京城的捕快当那些穷乡僻壤之处的铺快!”
华亭和那个面相忠厚老实男子拱手,恭送程池出门。
而程池也毫不犹豫地撩了帘子就要出去。
“等一等,等一等。”萧镇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刚说和程子川一起干票大的,程子川转身就把自己丢在了这里,他急了起来,道,“我怎么办?你得给我安排个差事啊!”
程池却是脚步也没有停一下,继续地往前走着道:“我之前不是安排你帮华亭收拾江湖上的消息吗?”
“什么?!”萧镇海愣愣地道,“你之前不就是让我干的这个吗?”
“是啊!”程池撩了帘子,道。“你继续干就是了!”说完,出了客房。
萧镇海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就追了过去。
“程子川,程子川,”外面还在宵禁,他不敢大声,唰地一下就撺出了客房,道,“你不能这样糊弄我啊!我现在每天就是帮着你督促那些人把听到的看到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交给华亭……”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
满天雪花中,程池的身影已不见了踪迹。
萧镇海不由跺了跺脚。
程池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躲过守城的官兵进城,可他想把那路留在关键的时候用。
他站在驿站客房的窗户前,看着大雪慢慢地把地染白,看着更夫路过驿站,看着院子里响起动静,喂马的、扫雪的、生火做饭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他吩咐怀山:“我们进城!”
怀山也一夜未睡。
他正在旁边打着盹,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应了声“是”,眼底已没有了睡意。
程池微微地笑,没有用早餐就骑着马直奔朝阳门。
回到家里,天边才微微露出点亮光。
朝阳门程家的宅子大门紧闭,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还沉浸在夜色中。
程池轻手轻脚地回了内室。
当值的春晚睡在宴息室的大炕,正睡得香。
镙钿的填漆床帷账深垂,周少瑾眉头微蹙地缩在大红的被子里,睡得很不安稳。
满头的青丝洒满的枕头。
他俯下身,一点一点地把那些青丝帮她拢在脑后。
好像在睡梦中周少瑾都感觉到了屋里有人,她不安地朝被褥里躲了躲。
程池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地掀开了被角。
周少瑾抱着他在家时睡的那个枕头。
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珍宝似的。
程池一下子觉得冒着那漫天的大雪他依旧赶了回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他轻轻地喊着周少瑾的闺名,吻在了周少瑾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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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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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的加更在十二点左右。
发现自己现在被写文绑架了,任何和写文相抵触的事都不愿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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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团圆(给天心爱吱吱的加更)
周少瑾辗转反侧听到三更鼓声才慢慢地睡着,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
温暖,轻柔。
这绝不是丫鬟。
丫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样摸自己。
她大吃一惊,“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四,四郎!”她抱着枕头望着程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程池呵呵地笑。
惺忪的眸子,红润的脸庞,粉粉的唇,茫然地神色,可爱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奶猫似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坐在床边抱住了周少瑾。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味,周少瑾这才反应过来。
程池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四郎!”思念如潮般涌现,她紧紧地抱住了程池的腰,把头依在了他的怀里。
“这些日子好不好?”程池问她,一低头却看见那细腻如玉的脖子、
忙得已经忘记了的旖旎风光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忍不住就吻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唇温温的,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却像灼热的火,不知道点热了她身上的哪一根筋,那灼热从脖子烧到了心尖,让她打了个寒颤。
周少瑾吓得不敢动弹。
她怎么又这样的了?
程池一亲她,她就直哆嗦!
可也不是害怕。
就是……就是那里火辣辣的,会让她半边的身子都酥酥的,没有一点劲儿。
程池看见那如玉的脖子渐渐地就染上了粉红色。
不由低低地又笑了起来。
少瑾,特别的害羞。
此时她的脸只怕已像红莲。
他亲了亲她的面颊。
这才发现她直直地坐在那里,仿佛都不会动弹了。
他第一次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生怕自己伤害了她。
可她咬着牙。一动不动的,痛得厉害了,才低低哼一声,若不是他耳朵尖,又一心一意地只顾着她的感受,根本就不会听见。
他待她也就越发的细腻。
和她嬉戏良久,才会慢慢去探索那花谷间的好风景。
就算是这样。她也僵硬的厉害。
而且还有点害怕。
每次都要看着他的脸。好像要确定进入她的那个人是他才能忍受。
他是不是要停一停?等她大些了再说呢?
程池有一瞬间的犹豫。
可那情投意合的亲密又让他欲罢不能,看着她他就想把她抱在怀里,揣在兜里。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就好。
“少瑾!”他有些无奈地叹气,手却自有主张地从她的衣摆伸了进去,流留地徘徊在那细腻如丝般润滑的纤纤细柳间。
周少瑾知道,等会他就会顺着她的腰肢而下。让她羞赧得恨不得晕过去就好。
她想闭上眼睛,眼角的余光却透过没有关紧的帷帐看到一线明晃晃的光照了进来。
“不要!”她捉住了程池的手。
那急促的声音。像猫儿在叫,有种撩拔人心的潋滟。
程池原本无意做什么,这声音却像落在四肢百骇的火种,陡然间就把他给点着了。不仅让他舍不得把手拿出来,还让他的血燃烧起来,噼里啪啦地让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粗犷起来。
“是不是不舒服?”他咬着她的耳垂道。
生平第一次理解那些登徒子。也生平第一次佩服柳下蕙。
要从这样的温柔陷阱里拔出来,真的很不容易!
他摸在她肌肤上的手有些犹豫。
周少瑾就突然想到他含着她丰盈时那依恋的神色。电石火光间,她突然想到,程池,会不会……喜欢着她的身子……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怦怦乱跳起来。
要是真的,是真的……她怎么能推开他……她本意就是想让他高兴的……不管是哪种高兴,只要他高兴了,她就觉得值得……
周少瑾感觉自己的脸火热火热的。
而且听到程池的呼吸有些乱起来。
他们很亲密的时间,他的呼吸也这样的乱。
可这样什么也没有做他就这样了,还是第一次。
这下子周少瑾不仅觉得脸热,就是身上也热得像在炉子上烤似的。
程池见她羞得眼睑都是红的,心里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像回到小时候,明明知道不对,可还是要去做,去挑战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行……他的手顺势而上,把那丰盈揉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咬着她的耳朵继续道:“是不是不舒服?”
周少瑾半边身子都酥了,心跳得如擂鼓。
“不要!”她听见自己嗓子像缺水般嘶哑地道,“我,我脚软,走不动路……”
这样就腿软了吗?
程池有些惊讶,莫名地又有些骄傲。
他知道是因为他。
她虽然有前世的记忆,可那记忆怎么可能好?恐怕除了耻辱还能有什么?
他的手一顿。
周少瑾松了口气。
四郎……不管什么时候,都会顾着她!
她不由笑了起来。
愉悦就一点点的染上她的眼角眉梢,她心里也变得轻快起来。
低低地道:“你刚回来,等会还要去给娘问安……我还要给你收拾箱笼……准备午膳……说不定娘还会要我陪着她打叶子牌……每次我身子都软软使不上劲来……”
等回了屋,她随他怎样都好。
只求给她些喘息的时间,免得让人看出端倪来。
她现在是当家的主母,那些人当着她的面就算什么也不敢说,背着她肯定会议论纷纷的。
程池念头一闪,心里那团刚刚有些势弱的火又嘭地烧了起来,而且还越烧越旺,如那燎原之势。
“你是说。”他在她耳边私语,“我们每次之后,你身上都软软的使不上劲来吗?”手却不由自主地又捏揉起那团丰盈来。
周少瑾不禁呻、吟了一声,喘息道:“你,你答应过我的……”
既然如此,那她的身子怎么还僵硬得像石头。
程池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周少瑾仔细地讨论讨论这个问题。
他不想委屈少瑾,也不想委屈自己。
程池索性像抱孩子似的让她缩在了自己的怀里。手也顺着那曲线随自己的心意摩挲起来。
周少瑾好怕。
他每次和她做之前都会这样……
谁知道程池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而是在她耳边轻声地道:“那除了腿软,还有没有其他的……我不动你,就是想知道。免得让娘误会……”
周少瑾身子又僵又直,脸憋得通红,一双清澈的眼睛水气氲氤,就是咬着唇不说话。
程池心里就像被猫抓似的。一面亲吻着她,一面细细地描绘着那花谷间的风情。
周少瑾低低的抽泣起来。抓住他的手说着“不要”。
程池嗓子冒火,依旧温声地哄着她:“……还有什么?”
周少瑾觉得该死的感觉又要来了似的。
她紧紧地夹住双腿,哭了起来:“我,我要上官房……”
“什么?”程池有一瞬间没有听懂。
周少瑾羞耻地又说了一遍。然后低声地哭了起来。
程池明白过来。
又惊又喜。
他忙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没事,没事,我不乱来了。好不好?”
周少瑾直直地由他慢着,好一会儿身体里的潮水却慢慢地开始减褪。
她的身子也跟着柔和起来。
程池笑着亲她的脸庞。规规矩矩的,没有一点逾越之处,好像她是他的宝贝,举止间带着不容错识的宠溺。
周少瑾的心这才平静下来,身子也变得柔柔地,乖巧地依在他的怀里。
真是个孩子!
什么也是不懂。
可她愿意柔顺地由着自己。
自己让她怎样就怎样。
如果没有前世的那些记忆,她自然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可因为前世的缘故,一切不合常理的都被她所畏惧。
程池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没有母亲在身边陪伴的结果。
不过,就算是有母亲在身边陪伴,出嫁的时候做母亲的也最多丢本春宫图给她吧?
程池失笑。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是因为要上官房所以才身子僵直的吗?”
周少瑾一句话也不想听,扯着他的衣服掩着脸。
却也只能掩着脸而已。
程池就想起掩耳盗铃的典故来。
他大笑,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渴望低声地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次不管他怎样的怜惜,她都痛得脸色发白。
周少瑾无论如何也不开口。
程池就闹她。
最后周少瑾受不了了,只好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羞忿地道着“最后一次的时候”。
程池哈哈地笑了起来。
周少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推了程池一把。
程池却顺势扑了过去,半边身子压着她开始亲吻她。
周少瑾挣扎着,却半点作用也没有。
程池笑道:“我知道你等会要主持中馈,我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你了,我们成亲九天我就去了济宁府,我就想抱抱你,你别乱动。”
她知道所谓的“乱动”会有什么后果,果然乖乖地不敢乱动了。
程池亲了亲她,又和她说了会情话,就坐起身来,帮她把肚兜和小衣一件件地穿上。
周少瑾赧然地望着程池,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四郎说了不会动她就不会动她的,偏生她像他会说话不算数似的在那挣扎着。还好四郎的脾气好,若是换了别人……她前世在田庄的时候,听说过有的女子因为这件事被打。
那种人当然跟四郎不能相提并论,可她这样不相信四郎,等四郎想起来,心里多半会有些不喜欢的。
周少瑾就拉了拉程池的衣袖,忍着羞道:“娘说你回来之后她要搬去杏林胡同住些日子,等到正月十五再过来。”
到时候婆婆不在,他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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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给天心爱吱吱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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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更新依旧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兄弟(周末加更)
周少瑾窘得不得了,“哦”了两声,敷衍着春晚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我好像看到一本词话本,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春晚笑道:“是您前两天看的《还珠记》吗?我记得那本书我们帮您收在了炕几下面,我这就去帮您找……”
那本书有什么好看的!
书生中了状元被当朝的宰相看中,要求招他为婿,他又想富贵又怕失了名声,最后发妻和宰相的千金效仿那娥皇女英……她看了两章就翻了个结尾丢在了一旁。
“不是那本!”周少瑾继续胡诌,“我不记得名字了,就记得是个蓝色的封面……算了,你也别找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冒出来了!”说着,她转移了话题,“四老爷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春晚笑,道:“四老爷一大早起来和怀山大叔去遛马去了。还留了话下来,说您要是醒了他还没有回来,就先用早膳,不用等他了。太太,我叫了圆圆满满过来给您梳妆打扮吧?”
四老爷回来了,四太太肯定会好好捯饬一番的。
周少瑾面色微红,挑了件淡紫色织金褙子,粉色的十二幅绣宝相花襕边的湘裙,戴了莲子米大小的南珠环钗,看上去端庄秀美又透着几分小姑娘的活泼,春晚看着都直点头,更不要说从外面回来的程池了,把马鞭交给了春晚却对着周少瑾道:“让人打水进来,我要更衣!”
言下之意是你还不快来服侍我。
周少瑾红着脸站了起来。
他们成亲才九天他就去了济宁,那时家里还有客人,他们不是在招待客人就是在床上厮混,自然是蜜里调着油,根本谈不上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如今要静下心来过日子了,她却把这茬给忘了。
周少瑾朝程池走过去。
程池径直去了内室相通的耳房。
周少瑾急步跟了过去。
耳房隔成了两半,一半放着她和程池常穿的衣裳,一半做了浴室。
她进去的时候程池已经在脱衣裳了。
周少瑾忙上前帮忙。
却被程池抱在了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身子骨还痛不痛?”
周少瑾闹了大红脸。
他昨天没有要她,可做出来的事比要她更让人羞赧。早上起来,她身上青一点紫一点的,全都是他留在他身上的印迹。而且她隐隐感觉,他好像还是故意的。
“昨天是我不好!”程池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向她道着歉,“从我走的那天开始,我就天天想着你,看着你在我怀里,我一时也没有忍住……”他说着,眼中又流露出昨天看她时的绻缱。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
他该不会这个时候在这里……
她想到他有意要她帮着更衣,又想着从前他总是帮她穿衣裳……心里越发的肯定起来。
周少瑾脸上热热的,忙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别这样,别在这里……”给人撞见,羞都要羞死人了……
程池就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面颊,悄声道:“那你身上还痛不痛?”
她犹豫了片刻,想到他有可能今天晚上还这样待自己,她不敢搪塞他,赧然道:“还有点……”
她说还有点,肯定是很不舒服。
程池目光微黯,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青丝,声音略有些嘶哑地道:“少瑾,我给你上点药……”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程池的话音刚落,周少瑾还没有来得及回来,就听见“哎哟”一声,樊刘氏端着个铜盆撩帘而入,又很快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想找地方躲起来才好。
反倒是程池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不仅笑着安抚她“没事”,还道:“你现在是我太太了,我们这样才是对。若是互相不理睬,那成什么了?你放心好了,你乳娘看我们这样只有高兴的份!”
周少瑾也知道。
可知道是知道,被人撞见了是被人撞见了。
程池安抚了她半晌,她才有勇气隔着帘子让人打水进来。
这次进来的是圆圆和满满,两人笑着给程池打水。
程池就指使着周少瑾给他更衣,好像非要周少瑾服侍他似的。
周少瑾看着,心里甜滋滋地,围着程池转。
圆圆和满满都抿了嘴笑。
周少瑾只好当没有看见。
好不容易帮程池更了衣,两人坐在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用早膳。
程池又指使着周少瑾帮她摆碗筷,盛粥添汤。
周少瑾很喜欢帮他做这做那的,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有断过,直到去了汀香院给郭老夫人请安,也没办法压抑自己喜悦的心情。
郭老夫人看着不免打趣他们:“这屋里多了一个人就是不一样,瞧着都热闹了起来。”
周少瑾垂着眼睑把丫鬟端进来的茶放在了郭老夫人手边,不敢抬头,倒是程池,落落大方地道:“要不然为什么要娶妻生子呢?有人作伴自然是要热闹些。”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不再说什么。
程池就问起郭老夫人去杏林胡同的事来:“……杨大人被压押进京了,我准备去杨家看看,然后再去趟宋阁老家,再就是几个上司和同僚,我既然从济宁回来,少不得要去拜访一番。您定了去杏林胡同的日子,提前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也好送您过去。”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让他们来接吧!你不用管我了,到时候有少瑾在家就行了。我也就是过去住几天就回来。”然后话锋一转,道,“杨家那边,你既然要过去,就带点银子过去吧!杨大人犯了事,他们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程池点头:“我省得。几位大人那里,我也准备了东西。”
郭老夫人颔首,三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看着时候不早了,周少瑾送了程池出门。
程池却怕她冻着,出了东路,寻思着郭老夫人那边的人看不到这边来,就搓着她的手道:“快回去歇歇,横竖过年的事都安排妥贴了,别冻着了,我回来和你一起用晚膳。”
周少瑾留恋地应“好”,还是依依不舍地帮他整了整实际上平整无迹的斗蓬,道了句“路上小心点”,有小厮一路跑了过来,远远地看见他们就喊着“四老爷”,“四太太”上前行礼,道:“大老爷和大太太过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
而且程泾还亲自过来了。
快过年了,程池都这么忙,更不要说程泾了。
周少瑾朝程池望去。
程池笑着对她道:“可能是来接娘过去的。”
周少瑾犹豫道:“那你要不要和大伯碰面?”
“既然来了,肯定是要碰面的。”程池笑道,带了周少瑾在垂花门前迎接程池。
这还是河道总督府出事之后程池和程泾第一次见面。
程泾笑着上下打量了程池一番,露出欣慰的笑容:“臭子小,干得不错!如今皇上都记得你的名字了。”
程池不以为意,挑了挑眉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出过错!”
语气颇有些狂妄自大,倨傲跋扈。
程泾哈哈大笑。
袁氏却忍不住朝周少瑾望去。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眉眼弯弯地望着程池,恬静而又温顺,美好得如朵独自绽放的莲。
袁氏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老太太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给老四娶谁不好,非要娶了她。
自己就是想和她亲近也亲近不起来。
别人家都盼着家和万事兴,老太太倒好,唯恐这天下不乱似的。
还好彼此分了家单过,这样让自己和周少瑾一个大门进出,她气都要气死了。
想到这里,袁氏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把心中那些忿然、不快咽了下去,和周少瑾寒暄:“家里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得怎样了?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周少瑾和她客气道:“有娘在这里看着,家里应该不会缺什么的。若是要帮忙,我会跟大嫂说的。”
两人说完这几句话,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程泾和程池。
兄弟俩倒说得正酣。程泾道:“工部既然派了人去挑大梁,你就不要生事了。等这件事完了,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来的。最好是通政司。那是小九卿的位置。何大人又是诰哥儿的岳父,我和大理寺那边说好了,把他们那边的一个经历调过去,你过去就是正五品了——别人不好直接这样提拔,你是从从六品贬下去的,到时候再升上来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只是要低调行事,免得有人拿这做文章。”
说来说去,就是让程池在杨寿山的事上不要得罪人,他破格被提到正五品的时候别惹得人弹劾。
周少瑾微微皱眉。
若是想做一代权臣,履历必须经得起推敲。
正五品,除非是皇上下旨御封,这样不声不响地升了上去,就像那砌墙根基少了一块砖,谁知道哪天坍塌就出在这块砖上。
袁氏也很意外,可更多的,是妨忌。
丈夫这可是不遗余力地在帮老四啊!
等到她儿子的时候,也不知道程家还有没有这样的资源。
“有劳大哥了!”程池笑道,“大哥还是别为我的事去求人了,嘉善不也马上要参加春闱了吗?何况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就在都察院混日子了——通政司虽好,却好不过都察院去。一样是皇上的亲信,可都察院的言官出来,十之八九都是清流。”
读书人的士林,可是更尊重清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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