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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金陵春txt下载     金陵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三章 生病

    宋木骇然,道:“你年纪轻轻的,怎可生出如此的心思?你可知道出家之苦?这和夫死守贞有何不同?父母必定不肯。你要三思而后行才是。那男子到底是谁?你都能这样为他放弃,他为何不能为你出面?这样的人不值得……”

    周少瑾只是静静地听着,思绪却越来越明晰。

    她既没有办法相信除了池舅舅之外的男子,贸贸然地嫁人,只会让她的日子越过越艰难,与其这样骗了别人,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正如宋木所言,家里的长辈肯定不会答应的。她最好是在家里做几年居士,等到年纪拖大了,再说出家之事。但在这之前,为了绝了家里的心思,不如装几年病。

    有暗疾,就不好说人家。父亲心痛她,多半不愿意把她随随便便就嫁了。她再提出修建家庙之事,父亲和姐姐应该会答应。到时候她就去找池舅舅“化缘”去,找他捐资……

    好像这样住在程池出钱给她修缮的地方,她就住进了程池的地盘一样。

    周少瑾想想已是眉眼带笑,温柔似水。

    宋木惊讶地止住了话题。

    周少瑾忙道:“多谢公子好意。这件事我会好好思量的。”

    人家都说自己有主意了,他再在这里叽叽歪歪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宋木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心里的气却全消了。

    周家二小姐也挺可怜的。

    为了心里的那个人,居然被逼得想办法出家。

    相比之下,他妹妹就幸福得多。

    早就相中了父亲同科的儿子,两人时有来往,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未来的妹婿对妹妹情深意重,婆家又期盼已久,只等自己成亲,妹妹就能欢欢喜喜地上花轿了……

    周家这位二小姐倒是个坦荡有担之人,若是男子,少不得要结交一番。可是女子……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说,倒是阁闺之中的奇女子。

    至少和王家的表妹们相比,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木他决定帮周少瑾一把。

    不为别的,就为她是五弟嘴里的“神仙姐姐”,以后两家走动,也算是结点善缘。

    说不定周家二小姐和妹妹还能成闺蜜。

    宋木道:“那等会我们怎么跟长辈说?”

    这就是要帮她的意思了?

    周少瑾杏目圆瞪,吃惊地望着宋木。

    宋木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为了看到她这个样子,他也应该让她出乎意料才是。

    宋木背脊挺得更直了,冷冷地道:“总不能我们各自行事,乱说一通,到时候让两家的长辈交恶吧?”

    “啊!”周少瑾这才敢肯定,她不禁心生感激,迭声向宋木道谢。

    宋木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道:“此刻不是道谢的时候,还是尽快想想办法吧!等会我祖母和池世叔出来,我们就不好说话了。”

    周少瑾垂睑沉思,柔柔弱弱的像株蝴蝶兰。

    谁知道她骨子里却是那么的坚韧!

    宋木道:“要不这样,你什么也别说,我就说你看上去太娇弱,只怕不太适合做当家主母。不如把你许配给我二弟……”

    “啊?!”周少瑾只觉得头顶上天雷滚滚。

    宋木眼底就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道:“长辈们肯定不会同意的,特别是你池舅舅——我二弟还没有功名,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不成了。两家的长辈也不用因此心生罅隙……”

    可这样一来,就是宋家欠了程家一个人情。

    “不行,不行。”周少瑾头摇得像拔浪鼓,道,“这件事本是我的不对,怎么能让宋家背这个黑锅……”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宋木却斩钉截铁般地打断了周少瑾的话,道,“这样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拒绝你,总比你拒绝我好吧?”

    周少瑾当然知道他不是为了颜面好看。

    如果是为了他的面子,他大可在她拒绝他的时候就提出来。

    周少瑾无话可说,深深地朝着福了福,满是感激地道了声“多谢”。

    见她肃然地向他道谢,宋木耳朵红彤彤的,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我觉得能让九如巷的小姐欠我一个人情也不错。说不定哪天就真的用上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只能是周家的二小姐了,我这样不听话,肯定会惹怒长辈,做不成九如巷的小姐了。”

    宋木嘿嘿地笑。

    两人视线相撞,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周少瑾长长地松了口气。

    宋木向周少瑾道了声“保重”,进了上房。

    周少瑾站大鱼缸面前,低头看着一只长着鼓眼睛的金色黑尾的金鱼冒出水面衔着水面水草,心里只觉得平静安祥。

    以后的日子,大邸上也就是养花莳草的打发时间了吧!

    或者,她也可以养几尾金鱼。

    还可以把前世想做没有做成的事做完。

    比如调一款香,做一盘香,出一本字贴,绣很多形态各异的观世音像……柔情慢慢地荡漾在她的眉宇间。

    程池却是怒不可遏。

    宋家的那小子竟然敢拒绝少瑾。

    他也不想想宋家是底蕴!

    自己没有嫌弃宋家腿上的泥巴都还没有洗干净,他到敢嫌弃少瑾柔弱,不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程池在屋里子风风火火地转了四、五圈,这心里的火不仅没有歇下来,还越烧越旺。

    怀山等人大气也不敢出。

    春晚更是眼睛红红地安慰着周少瑾:“二小姐,没事,是那宋家公子有眼无珠,池四老爷定会给二小姐说门更好的亲事,气死宋家,气死那个宋木。”

    她最恨的人,从程许变成了宋木。

    周初瑾虽然伤心,却比春晚好多了。

    凭着周家的门第,嫁给宋家的长子确实高攀了。

    可见并不是人人都像廖家一样,为了巴结九如巷,让她做了长子宗妇。

    由此可见宋家的家风肯定不一样。

    若是周少瑾嫁了过去,肯定能过得好。

    这么一想,周初瑾更加觉得可惜了。

    如果当初退而求其次,说的是宋家二公子就好了。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

    周初瑾打起精神来安慰着妹妹:“还好池舅舅做事稳妥,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当是多认识了一个人的。凭你池舅舅的为人,凭你的人品相貌,还愁找不到个满意的人家……”

    姐姐没有像春晚那样忿忿不平地说会给她找个比宋家更好的人家,可见心里也觉得宋家非常的好,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再也碰不到比宋木更好的人了。

    周少瑾心中一动。

    何不趁此机会装病?

    最好还因此而落下个病根。

    这样一来暗疾之事就有了缘由,大家也不会觉得突兀。

    只有委屈了宋公子,让他无缘无故地受人指责。也对不起痛她爱她的父亲和姐姐,让他们担惊受怕……可她真的不想再相亲了。

    拒绝别人一次,她也像脱了层皮似的。

    她更不想嫁人。

    想到和别人同床共枕,她就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让她自私这一回吧?

    她以后一定在菩萨面前为他们念经,让菩萨保佑他们清泰平安,万事如意。

    周少瑾在菩萨面前发了愿,待做了官哥满月,送走了程诰,她就“病”了。

    李氏忙请了大夫来。

    大夫只说她的脉像有点弱,开了副补气益血的方子就走了。

    周少瑾悄悄地把药倒在了长案的赏瓶里,从此总嚷着累,大多数的时候都躺在床上。

    李氏又重新给她请了个大夫。

    大夫也说她只是脉像有点弱,开了补气益血的方子,吃了几副也不见好转。

    李氏急得嘴角上火,和周初瑾商量:“得请个好点的大夫才是,这样下去可不行!”

    周初瑾见周少瑾气色尚好,吃穿用度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估摸着周少瑾这是心病,道:“先就这样看些日子再说,不行再去找个名医来问诊。”

    李氏点头,心里却狐疑不己,私底下和李嬷嬷道:“大姑奶奶向来对二小姐的事很上心的,这次怎么有些无动于衷,她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嬷嬷生怕李氏心中生罅,忙道:“怎么可能?我看二小姐的面色如常,若不是这样常常躺着昏睡,也看不出来二小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何况是大姑奶奶如今刚刚做了母亲,满腹的心思都放在了新添的小少爷身上,难免有精力不济、照顾不到的地方……”

    李氏颔首。觉得还是应该早点给周少瑾请个出名的大夫来:“……万一真有什么事,我这辈子只怕都不能安心。”

    李嬷嬷觉得换成是自己也会和李氏想的样。她道:“请个大夫来给二小姐瞧病不难,反正二小姐的病一个两个的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给二小姐换个大夫大姑奶奶也不会生疑,只是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请个有名的大夫呢?”

    李氏咬了咬牙,道:“那就去求程家四老爷!他不是从小就在京城里长大的,之后又常在京城和金陵城之间来往吗?肯定知道哪家的大夫厉害。”

    李嬷嬷想了想,也只有程家四老爷可求了。

    李氏就写了封信,让李嬷嬷带去了榆钱胡同。

    程池还没有消气,更觉得没有脸去见周少瑾,把宋老太爷邀他踏春的贴子都揉成了一团丢在了纸篓子里,却突然接到了李氏的信,说周少瑾病了,请了几个大夫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转,请务必帮忙请个有名望的大夫来给周少瑾瞧瞧。

    ※

    姐妹兄弟们,补上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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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有领导来检查工作,加更推到晚上的十点左右哦!

    ※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可(给林的妖精0925的加更)

    程池闻言心里凉飕飕的。

    他都多少年没这感觉了!

    那天周少瑾从他这里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几天不见就病了?

    难道她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程池看李嬷嬷的目光就有些锐利起来,吩咐秦子平拿了程泾的名帖去了御医院。

    御医院的御医是供皇帝驱使的,没有皇上的旨意,是不能给外人看病的。但规矩不外乎人情,在不当值的时候,那些御医也会私下给那些封疆大吏和封疆大吏的家眷看病。

    可巧皇上宫里一位常伴太后的太妃病了,久治不愈,引得太后娘娘很是恐慌,皇上带了御医院的医正等人去了慈宁宫,一时间安排不出人来私下出诊,只有等到明天了。

    这种情况之下,只能求皇上开恩,派了御医院的人来问诊了。

    程池第一次感觉到了不方便。

    他让怀山拿着自己的贴子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刘家位于针线胡同的外宅。

    下午,御医院就派了位姓曹的御医过来了。据说是御医院曹医正的族弟,擅长看妇科和儿科,医术精湛,因刚刚入职御医院,曹医正进宫,他被留下来当值。

    程池寻思着若是这个姓曹的不行,明天请了曹医正再去给周少瑾瞧瞧,也就顾不得他资历尚浅,带着曹御医去了榆树胡同。

    李氏没有想到程池会亲自前来,还带了位正儿八经的御医来。

    她又喜又惊,诚惶诚恐地把两人请进了门。

    周初瑾和周少瑾都大吃一惊。特别是周少瑾,装病引来了御医,若是被看出点什么来,她可怎么做人……周初瑾却觉得这样也好,如果妹妹是心病,让御医看看,她也不用再去请大夫,只需好生开导她一番就是了;如果不是心病,让御医仔细瞧瞧,也好对症下药。

    吩咐内院的丫鬟婆子回避之后,李嬷嬷带着程池和曹御医去了周少瑾住的地方。

    曹御医在里面诊脉,周初瑾和程池站在庑廊下等结果。

    院子不过丈余,东南角种了一丛竹,抄手游廊旁是一大蓬美人焦,红色花黄色的花儿正开得热闹,院子就显得更小了。

    程池看着直皱眉。

    他知道廖绍棠位于榆树胡同的宅子有点小,可他没有想到会小成这个样子,比浮翠阁给丫鬟婆子住的地方还要小。

    他问周初瑾:“家里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事?”

    周初瑾明白他的意思,仔细地想了想,很肯定地道:“家里风平浪静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啊!昨天少瑾还跟太太说,趁着我满了月,我婆婆还没有来,让太太好好地逛逛京城呢!”

    那她怎么会生病呢?

    程池的眉峰就蹙成了个川字。

    周初瑾欲言又止。

    程池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周初瑾迟疑了片刻,这才低声道:“我总觉得少瑾是心病……她从榆钱胡同回来跟我说,宋秀之人很好,可她看到宋秀之……就想起了许表弟……”

    她当压根就没有想到宋家会看不上自己的妹妹,觉得只有自己的妹妹看上别人的。

    事情急转直下,她一时很难接受。

    程池瞥了周初瑾一眼。

    不管怎么说,程许都是他的侄儿,当初周少瑾从金陵城离开,就是因为程许。现在又因为程许畏惧婚事……难怪周初瑾说话吞吞吐吐的。

    她不知道周少瑾秘密,所以没有办法理解周少瑾对程许的厌恶。

    他就说,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若少瑾是心病,也因此而起。

    他事事都为她考虑到了,独独忘记了这一点。

    程池很是后悔,决定见曹御医再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曹御医出来就知道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慰着周初瑾,道,“你先回屋吧!等这边诊断一出来我就让小丫鬟告诉你。”

    因为有外男,周初瑾不好在这里等着,朝着程池福了福,就回了屋。

    不一会,曹御医出来。

    程池快步迎了上去,道:“怎么样了?”

    曹御医能在宫中行走,自然不是那只会医术不懂人事世故的人。

    他看了跟在他身后的李嬷嬷一眼。

    程池会意,吩咐李嬷嬷:“去给曹御医准备纸墨。”

    李嬷嬷恭声而去。

    曹御医这才低声道:“看脉像,小姐不像是有什么病的,我开副舒肝理气的方子小姐先吃几天,若是不行,再换药。”

    言下之意,周少瑾这是心病。

    程池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

    他请曹御医开了方子,吩咐秦子平将方子誊了一份给周初瑾,誊了一份给李氏再去抓药,自己则亲自送了曹御医出门。

    周初瑾立刻让持香请了程池去说话。

    程池却决定先见见周少瑾。

    周少瑾压根就没有准备瞒着程池。

    因为她觉得就算是自己不说,程池也会知道。何况她还怕程池迁怒宋秀之,影响了两家的关系。

    她在宴息室等程池。

    程池看着她低头垂目,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喝斥道:“你主意挺大的,居然说通了宋秀之帮你的忙?你不答应就不答应,难道我还逼着你嫁了不成?还学着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不顺心就往床上躺,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周少瑾被他说的眼泪在眼眶里转,道:“那池舅舅让我去相看宋秀之,跟我说了吗?若是那宋秀之执意要娶我,我就是装病,池舅舅也会把我塞进花轿里去的吧?春晚把宋秀之骂了个狗血淋头,姐姐也不高兴,您肯定也在心里想,那宋秀之算什么,竟然敢泼您的面子……宋秀之没有瞧上我,你开口就说是我说通了宋秀之帮忙,您心里压根就不相信宋秀之会瞧不中我吧?难道就不准我瞧不上别人?”

    这可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程池被她的话气得一乐,道:“那好,你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不喜欢宋秀之这样的人还是觉得我们逼着你嫁人你心里不舒服?”

    “我不想嫁人!”周少瑾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我想出家,做居士……”

    程池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想到周少瑾前世的经历,心里钝钝的痛!

    程池不由抚额,低声道:“就不能试试吗?你想出家,想做居士,你有没有想过,你比我年纪小,我活着的时候能庇护你,我若是死了你怎么办?夫妻不一样,相濡一生,若是一个人走到另一个前头了,还有儿子可以依靠,还有宗族可以依靠……”

    周少瑾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就知道,有些话她只能跟池舅舅说,有些话只有池舅舅听得懂。

    “我害怕!”周少瑾哽咽地道,“不想试……您别逼着我嫁人……您要是有一天护不住我了,我不活了就是……前世我也不过活了二十五岁……”还活得那么痛苦,今生她却遇到了池舅舅,若也能活到二十五岁,她此生足矣,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胡说八道!”一想到哪天自己没办法庇护这小丫头了,程池顿时就心慌意乱起来,厉声道,“敢情你准备白活一回?你死了,你父亲怎么办?你姐姐怎么办?你外祖母和大舅母他们怎么办?再说这种丧气话,我也不管你了!”

    周少瑾含泪而笑。

    池舅舅语气虽然严厉,可说出来的话却全是为她着好,她不是那种听不懂的人。

    周少瑾用帕子擦了眼角的泪水,去沏了杯茶给程池。

    程池喝了几口茶,情绪也平静下来,他认真地和周少瑾讨论着她以后:“……出家不行!就是在家庙出家也不行!出家人的日子太清苦了。你若是想礼佛,就在家里做居士,你若是觉得勉强,可以随时不修行。至于你的亲事,我会跟你父亲说的,你不要胡来。我保证他不会逼你嫁人的。”

    却没有保证她不嫁人!

    周少瑾别过脸去。

    就算是顾家的十九娘死了,心痛她的母亲还托程池给她寻了门冥婚,何况她父母!

    她会不停地去相看。

    宋秀之这样的她瞧不上,还有和宋秀之不一样的……

    她一日不嫁人,父亲一日就不是会死心。

    程池叹气,还是有些不死心,道:“那你跟我说实话,是宋秀之没有瞧中你,你怕我生气帮那宋秀之打掩护?还是你没有瞧中宋秀之,宋秀之帮你的忙?或者是你们互相都没有瞧中?”

    在他看来,再大的仇恨也有淡然的时候,再恨的伤口也有愈合的时候,周少瑾现在怕嫁人,未必一直会怕嫁人。

    这次就算他错了,他也得知道错在哪里,以后怎么改正。

    周少瑾可不敢骗程池。

    万一程池相信了她的话为难起宋秀之来怎么办?

    她不能让宋秀之帮了她的帮还没落个好!

    “是我不想嫁人!”周少瑾老老实实地道,“宋公子是在帮我!”

    程池觉得自己要被她气死了。

    不过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那宋秀之就宁愿名誉受损也要帮她……她以后到哪里去找个像宋秀这样既出众又喜欢她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看了又看才选中宋秀之了。

    少年解元,她以为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吗?

    程池不禁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少瑾点头,低低地道:“我知道,宋公子不仅人很好,而且才华横溢,出身权贵却又谦和有礼,最要紧,他还愿意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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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阿籽含果打赏的阆苑仙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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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更新大家还依旧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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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害怕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愿意尝试尝试,给自己一次机会吗?”程池低声地问。

    周少瑾垂下了眼睑,无声地拒绝着他的提议。

    程池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知道。”

    准备告辞。

    周少瑾慌张地拉住了程池的衣袖。

    池舅舅的知道了,从来都不是同意,而是心里有了主张。

    “我,我不嫁人。”她望着他,眼底流露出哀求之色,“您答应让我在家里做居士的,我会听话,若是修行不下来了,不做居士了。”

    出家之前,要在家里做几年居士,像出家人一样严守戒律,等心中无悔之后,才能落发剃度。

    到时候可就不能反悔了。

    她知道池舅舅的意思。

    怕她不知道出家人的清苦,坚持不下来。

    程池怎么舍得真的让她出家!

    他望着她柔顺亮泽的青丝,犹豫了片刻,还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知道了。先在家里做居士。”

    周少瑾笑了起来。

    就像乌云散尽露出脸的太阳,笑得明亮而又灿烂,屋子里仿佛都亮了几。

    程池的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

    算了,算了。

    也不是养不起她。

    她愿意在家里做居士就做居士吧,只要她高兴。

    等到哪天想嫁人了,再给她好好地说门亲事也不迟。

    少年解元虽然不常见,可少年进士也不是没有的。

    再不济,嫁个举人,他督导着好好地读几年书,考个进士就是了。

    程池轻叹着笑着摇头,道:“药就不要吃了,也别装病了,看把你继母吓得,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把自己不当回事了,知道了吗?”

    周少瑾笑眯眯地点头。

    只觉得雨过天晴,什么都好了。

    可见这种事还是得找池舅舅!

    她高高兴兴地送程池出门。

    程池却在门边站定,笑道:“你别送我了,你继母身边的那个李嬷嬷还等在院子里给你熬药呢!”

    周少瑾脸上红。

    程池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出了厅堂。

    晚霞满天,映红小小的院落。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那开得欢快的美人焦,让他突然生出静月安好的之感。

    程池忍不住回头。

    周少瑾正站在门口目送他。

    她依在门框旁,泪光点点地望着她,神色绝望而又酸楚,如株濒死的素心兰,清丽哀婉,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立刻站直了身子,露出明丽的笑容来,仿佛在告诉他,我没事,你走吧,不用担心……

    程池的心一下子被揪得紧紧的。

    他想起在三支轩时初见她时她的惶恐与不安,想到再次见她时她放下手中的笔时的小心翼翼,想到她在船舷边羞涩的笑容,想到钱塘江滩上那个小鸟般欢快的身影,想到她悔棋时的大言不惭……他犹如看到一朵花,在他的手心里静静地绽放,又悄然即将凋零。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

    这就是他给予她的庇护吗?

    程池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周少瑾走过去。

    风从他耳边吹过,血脉如擂鼓般咚咚作响。

    “少瑾!”他一把拽过那个柔顺的女孩子,把她压在门扇上。

    夕阳从糊着高丽纸的六角棱纹的扇纹上透进来,她头上簪着的金饰闪烁着寸寸芒光。

    他猛地噙住了她的唇,手顺着那尚且青涩却已玲珑有致的身子抚去。

    周少瑾傻了。

    池舅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怎么会对自己这样?

    像程许一样……

    泪珠儿就像断了线般地落了下来。

    可还是和程许不一样。

    程许的时候,她拼命地挣扎,乱踢乱打。

    池舅舅抱着她,她动也不敢动。

    甚至在他撬动她的唇的时候,她都不敢咬他……还有他手,都快要伸进她的衣服里了……手掌火热,仿佛烧着了般,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得到……让她羞得恨不得昏过去……

    池舅舅怎么能这样待她?

    她呜咽地哭了起来。

    粉粉的唇,如花瓣般的细腻芬芳,柔软娇嫩,纤柔的身子,如山峦般连绵起伏。

    原本只是一个试探的举动,却让程池不能自拔地沉溺其中,想要更多。

    唇齿的交融,柔嫩的肌肤,他的血脉如岩浆般咕噜噜地灼热,沸腾……直到听到周少瑾幼兽般细碎的抽泣,他这才清醒过来。

    自己真的是陷了进去!

    程池苦笑,慢慢地放开了周少瑾。

    她被泪水冲洗过的乌黑眼眸,像黑曜石般的润泽,被吻过的唇微微红肿,如盛开的花。

    他的身体又开始叫嚣。

    程池自嘲地笑了笑,柔声地问她:“怕不怕?”

    周少瑾忙不迭地点头。

    她不要池舅舅变成这个样子,她要池舅舅像从前一样,仿佛不耐烦却包容地调侃她,好像很生气却忍让地嘲讽她,听她说话,和她说笑……她不想和池舅舅变成这个样子。

    “可我要是喜欢呢?”程池低低地问她,目光仿佛夏日的阳光般炙热地望着她。

    她不知道怎么办?

    肯定不能像待程许那样的待她。

    可她也不想他这样待自己。

    怎么办?

    周少瑾在心里挣扎着,手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真是傻丫头。”程池笑,捧着她的脸,又欺身噙住了她的唇。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已经说害怕了吗?池舅舅为什么还要这样待她?

    周少瑾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许哭!”程池声音温柔又有着不容违背的坚毅。

    周少瑾吓得忙止住了哭泣。

    她怕激怒程池——程池好歹现在只是捧着他的脸,要是他生起气来,不管不顾地,像刚才那样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里……她羞都羞死了!

    程池直叹气。

    这傻丫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狠狠地踢他或是死命地打他吗?他不让她哭,她就真的忍着不哭了!

    程池无奈地把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温声道:“我就这么好?”

    好到她不给宋木一点的机会!

    好到她既不喜欢青梅竹马的程诣也不喜欢青年才俊的宋木!

    好到宁愿忍受他的轻薄也不敢推开他!

    “什么?”周少瑾喃喃地道,没听懂他的话。

    程池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把周少瑾抱在了怀里,紧紧的,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仿佛要把她钳进自己的身体里般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在她的耳边低语:“我就这么好?”

    ※

    暮色渐合。

    程池坐在厅堂里和周初瑾说话:“……官哥应该是五月二十二的百日吧?廖大太太什么时候到京城?她过来了,廖家的亲戚肯定会来拜访她。到时候太太和少瑾住在这里恐怕有些不方便。我看不如让她们搬到我那边去住。我在朝阳门那边也有个宅子,我搬到朝阳门去。廖家的人过来了,也好看一点。太太如果要照顾你,每天只管轿子来往就是了。你是出了阁的姑娘,在娘家给婆家挣气,在婆家也要给娘家挣气才是!”

    言下之意,周家不是那寒门小户,就算是太太、妹妹过来照顾她,也是住着自家的宅子,吃着自家的饭,不会沾他廖家的分毫。

    这句话说到了周初瑾的心坎上。

    李氏和周少瑾大老远的跑过来照顾她做月子,搁在别人家都会感激不尽,李氏和周少瑾住在榆树胡同是应该的,可要是搁在廖家,肯定有人会嘲笑她们周家根基浅,说的是进京照顾她做月子,却吃的是廖家的,住的是廖家的,还呼婢喝仆的,不过是出了张嘴而已。

    她脸色通红,赧然地道:“池舅舅,让您见笑了。”

    程池面色平静,道:“你的亲事是我大哥做得媒,若说是见笑,那也是我大哥的错。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看就这几天你选个日子,让太太和少瑾搬过去。我寻思着廖大太太会赶到京城来过端午节。既然已经决定搬过去了,就免得和廖大太太碰到了。”

    周初瑾也觉得她婆婆会赶在端午节前到京城,她这几天正寻思着把用做库房的西厢房腾出来给婆婆住。

    “那就麻烦池舅舅了!”她是个果断的女子,说做就做,立刻就喊了小丫鬟拿了黄历过来,选了四月初八搬过去。

    程池却道:“四月初八是佛浴日,少瑾多半会去给菩萨敬香。再选个靠前面些的日子好了。”

    周初瑾不禁笑了起来,道:“难怪少瑾最喜欢池舅舅!”

    老练如程池,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耳根发热。

    两人定了四月初六搬家。

    李氏在外面要见程池。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两人请了李氏到厅堂说话。

    李氏手里还捏着曹御医开的方子,忧心忡忡地道:“怎么又说不用熬药了?是不是有了什么变故?老爷那边,要不要报个信?”

    周初瑾和程池都一个不安地站了起来,一个不安地轻轻地清了清喉咙。而周初瑾更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件事推到了程池的身上,道:“是池舅舅的意思,他想你们这几天就搬过去……”

    她把程池的意思告诉了李氏。

    李氏虽然觉得每天坐着轿子过来有些不方便,但能跟亲家廖大太太分居两处很好,笑着答应了。

    程池却惦记着李氏手中的方子,道:“刚才忘记跟您说了,曹太医觉得少瑾只是肝火太旺,没什么大碍。是我觉得是药三分毒,若是能不吃最好不吃。就和大姑奶奶商量着先给少瑾停几天药,看看情况再说。”

    李氏想着程池这个两榜进士这么说,周初瑾也同意了,肯定是对的,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嘱咐李嬷嬷把药方收好了,免得要用的时候却弄丢了,开始和周初瑾商量着搬去榆钱胡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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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要开会,时间不定,加更推迟到晚上的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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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搬家(给kinka的加更)

    周少瑾把脸埋在松软的被褥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被子就湿了一大块,弄得她脸上湿漉漉的。

    她换了个地方,继续哭。

    春晚手足无措地在床边,弯着腰,神色焦虑却又不敢表露,轻声地道:“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服侍吗?要不要我去跟大小姐说一声,请个大夫来……”

    “不要!”周少瑾声音含糊,语气却很是急促,“不许告诉姐姐!你若是告诉了姐姐,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她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二小姐趴在床上伤心地哭?

    春晚进退两难,想了想,柔声道:“要不,我给二小姐用冰糖熬点梨子水?”

    哭过之后通常都会嗓子干涩。

    周少瑾没有吱声。

    春晚就当她同意了,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小檀几个正焦急地在门外等着,见她出现就围绕了上来,悄声地问着:“二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不肯说。”春晚面色有些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曹御医给小姐诊脉的时候,我们退了下去,屋里只有李嬷嬷和那曹御医……万一不行,只有去问李嬷嬷了?”

    年纪尚小的吉祥不安地道:“难道小姐的病……”

    “你别胡说八道。”碧桃沉着脸小声地喝斥着她,“如果小姐病不好治,池四老爷和大姑奶奶怎么会安之若素地坐在那里说话。”

    “可二小姐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小檀皱着眉,道,“难道是池四老爷说了什么?”

    春晚闻言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吩咐吉祥去帮周少瑾炖梨子水,让碧桃守在门口,把小檀拉到了庑廊下,低声道:“你可是听到什么?”

    她们在耳房里等了很久厢房这边都没有人叫她们进去。

    当时是小檀探头窥得动静。

    小檀犹豫了一会,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当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好像听到四小姐的哭声了……但断断续续的,我听得也不是十分的真切……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四老爷走了之后我们进来,二小姐就这个样子了!”

    “真是急死人了!”宋木的事,春晚决定烂在肚子里,自然是不能提的,可除了这件事,春晚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值得周少瑾这样哭泣的。

    她只好道:“算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若二小姐真的有什么,这不还有池四老爷和大姑奶奶吗?我们只管好生服侍小姐就是了。”

    小檀却道:“要不要找樊嬷嬷和商嬷嬷商量商量?”

    “还是算了!”春晚觉得事情闹大了,说不定会让人察觉到宋木的事,“她们都是老成的嬷嬷,若是明天二小姐还这样哭,我们再去跟樊嬷嬷和商嬷嬷说也不迟,免得两位嬷嬷觉得我们经不往事。”

    小檀还是觉得应该跟商嬷嬷说一声,但春晚明确地表示反对,她也就不好坚持了。

    决定像春晚说的,等一天再说。

    也许二小姐只是一时的悲天悯人呢?

    屋里渐渐地安静下来,周少瑾也哭累了。

    手里的帕子被她揉成了一团。

    池舅舅……真是太可恶了!

    怎么能那么对她!

    把她勒得气都透不气过来了。

    还说什么让她乖乖的,别胡思乱想,万事都有他……

    她才不相信呢!

    周少瑾红了脸。

    他说话的时候靠得她那么近,呼吸都都打拍着她的耳朵上,热热地,暖暖地,痒痒地徘徊在她脖子间,她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却不敢动弹一下……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白。

    脑海里浮现出那双被酒水染红了的眼睛和粗壮浑浊的喘息……还有身体撕裂般的痛苦……

    为什么要让她遇到程许?

    为什么?

    周少瑾泪水肆落,趴在了床边呕吐起来。

    “少瑾!”飞奔而来的是姐姐周初瑾,她慌慌张张地把妹妹抱在了怀里,大声地喝斥着春晚等人,“二小姐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给二小姐请大夫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妹妹紧紧地攥住了手。

    “我没事。”周少瑾脸色苍白地抬头,眼睛又红又肿地露出一个笑容来,看着让人心里一酸,“刚才哭得呛着了……”

    周初瑾不相信。

    她遣了屋里服侍的,神色狐疑地道:“是不是因为宋公子?”

    “不是!”周少瑾忙道,“姐姐不要乱猜,不关宋公子的事。”

    周初瑾怒其不争。

    周少瑾无力地苦笑。

    宋公子这黑祸,可是背定了!

    她反正已经对不起宋公子,只好再委屈委屈宋公子了。

    周少瑾道:“姐姐,我想淋浴!”

    “这个时候?”周初瑾愕然,“这都快用晚膳了……”

    “我知道。”周少瑾笑道,“姐夫快回来了!姐姐不用管我,我就是觉得身上挺脏的。”

    周初瑾看到吐在床边的秽物,没再反对,吩咐春晚服侍周少瑾沐浴。

    周少瑾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哗”地一声冒出水面来。

    春晚吓得不得了,连声道着:“二小姐不可如此!若是呛了水就不得了!”

    周少瑾连续几次,直到鼻子里进了水这才趴在了木桶的边缘,由春晚等人帮她洗着头发。

    吉祥望着她初雪般无暇的光泽肌肤,不由赞叹道:“二小姐可真漂亮。”

    春晚瞪了吉祥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很不喜欢别人说她漂亮。

    她偷偷地打量着周少瑾。

    周少瑾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勾勒出一道阴影,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春晚松了口气,快手快脚地帮周少瑾洗着头发。

    周少瑾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浆糊给糊住,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就在几天前,她还为自己安排好了今后的生活而欢喜雀跃。可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池舅舅到底想干什么?

    她能不能再也不要看见他?

    不是,是再也不要和池舅舅碰面……她只想把这一切都忘记……偶尔远远地看他一眼……

    她还能顺利地做居士吗?

    如果她做了居士,池舅舅还这样待她,她该怎么办啊?

    难道……难道就随他这样乱来不成?

    她的腰突然隐隐作痛起来,好像还残留着程池紧紧地箍着她腰肢时的感觉。

    周少瑾不禁咬了咬牙。

    她想回保定府去!

    周初瑾推门而入。

    “你怎么还在澡桶里?”她诧异地道,“天气虽然慢慢回暖,可也经不起你这样的胡来。快穿了衣服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周少瑾由春晚帮着擦着身子,问隔着屏风的姐姐:“姐夫还没有回来吗?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你姐夫说今天有同在翰林院誊书的同僚请吃饭,要晚点回来。”周初瑾坐在镜台前,一面好奇地摆弄着周少瑾的首饰,一面笑道,“我找你,是想和你说说搬家的事……”

    “搬家?”周少瑾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奇怪地望了周初瑾一眼又缩了回去,由春晚服侍着穿着亵衣道,“搬到哪里去?难道你婆婆让你们搬到廖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去住?之前不是不希望你们和廖家在京里的亲戚走得太近吗?”

    “不是我要搬家!”周初瑾笑道,“是你和太太、幼瑾搬家——搬到池舅舅的榆钱胡同去住。”

    “什么?”周少瑾趿着绣鞋就跑了出来,“瓜田李下的,我为什么要搬到榆钱胡同去住?我不去!”

    春晚追出来披了件褙子在她的肩头。

    周少瑾想到刚才的那个吻,脸上热腾腾的。

    这就是他的主意?

    他可真敢想!

    还想让她搬去和他同住!

    她才不要和他住在一起呢!

    他肯定是想欺负她……她又不傻,

    “你这脾气怎么像炮竹似的了?”周初瑾看见向来温顺的妹妹突然变得毛毛糙糙起来,她不禁失笑,道,“今天池舅舅从你这里出来就去了我那里,说起我婆婆进京的事。池舅舅的意思,我婆婆进京之后,肯定要和廖家那里在京城的亲戚走动,这宅子又是我婆婆用陪嫁出息给我和你姐夫买的,那些人原本就眼红,见你们住在我这里,只怕到时候说什么的都有。池舅舅可能不想你和大太太受廖家的这些闲气,所以才请你们搬过去的……”

    两世为人,姐姐在廖家的为难之处,没有谁比周少瑾更清楚了。

    前世,她在姐姐家住的那些日子就没有少受廖家人的白眼。

    而且她刚住进来榆树胡同的时候心里就有些打鼓——这里这么窄小,若是廖大太太来了京城难道还让姐姐、姐夫和官哥把正房腾出来住进做了库房的西厢房不成?

    搬出去她觉得应该,可她不想搬到榆钱胡同去住。

    她在榆树胡同池舅舅尚且敢胡来,如果她搬去了榆钱胡同,岂不成了池舅舅砧板上的一块肉?

    但不搬出去,只会让是姐姐、姐夫难做。

    她道:“那让池舅舅去杏林胡同住去,再不济搬去和二老太爷做伴也行!”

    周初瑾简直是哭笑不得,道:“我平时没瞧出来啊,你胆子竟然这么大。池舅舅住哪里你也敢管?他好心让你去他那里住,你倒好,要把池舅舅赶去杏林胡同住……他这可真是好,喂了个养不熟的……”

    “什么养不熟的?”周少瑾赧然,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就是觉得池舅舅屋里没有个主持中馈的,我和太太一群女子,就这样住了进去,有些不好……”

    “这还要你说!”周初瑾笑着直摇头,道,“池舅舅早就想到了。你们搬进去之后,他会搬去他位于朝阳门附近的宅子里,压根就不会和你们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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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劝说

    周初瑾说了这么多,周少瑾别的没有记住,就记住了程池会在她们搬进去之后搬去朝阳门那边的宅子,她道:“为何我们搬进去了池舅舅才搬走?既然已经决定了搬去朝阳门住,为何不在我们住进去之前搬走,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

    这么任性的妹妹,周初瑾还是第一次遇到。可奇怪的是她心中并不恼怒,反而觉得娇俏可人,笑道:“你怎么这么多事?池舅舅是主人,他等你们搬过去了再搬,那是待客之道,尊重你们,你反而挑起毛病来?你这段时间跟着郭老夫人,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对她道:“郭老夫人和池舅舅喜欢你,待你好,可你也要有分寸才是。”

    不是她没有分寸,是池舅舅没有分寸才是!

    可这话她怎么敢跟姐姐说。

    那要掀起惊涛骇浪的。

    到时候池舅舅会颜面尽失的。

    周少瑾只好嘟了嘟嘴,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反正廖大太太要过些日子才会来京城,她等到太太和妹妹都搬去了榆钱胡同,池舅舅也去了朝阳门住,她再搬过去也不迟。

    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这是件难事了,和春晚等人收拾起箱笼来。

    家中最好的都要让给长辈。

    周初瑾准备等李氏等人搬去了榆钱胡同,就搬去东厢房居住,把正房腾出来给婆婆方氏住,每日既要照顾新生的幼儿,又要忙着指使丫鬟婆子添置东西,忙得团团转,抽空去了趟后罩房,见周少瑾已经开始将日常惯用的一些东西放进箱笼,只当那天是妹妹使小性子,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了搬家的那天,周少瑾却要留下来住几天。

    周初瑾皱起眉来,道:“少瑾,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你跟过去,也是代我尽地主之谊。”

    言下之意,李氏是客人。

    周少瑾却表现出了非常少见的执着,装听不懂地道:“池舅舅不是还在榆钱胡同吗?有池舅舅帮着招待太太就是了,我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再搬过去!”

    周初瑾想到程池派过来帮她们搬家的人就急得嘴角上火。

    而程池那边也很快得了信。

    他不由失笑。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像只猫了,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地走开,轮到他的时候倒伸出小爪子要挠他。

    看他怎么收拾他!

    程池去了榆树胡同。

    周初瑾还和周少瑾僵着呢,倒是李氏看见程池满脸的尴尬,忙笑着解释道:“二小姐这是舍不得大姑奶奶和官哥呢!”

    程池不以为意,笑道:“没事,我来劝劝她!”然后去了后罩房。

    服侍周少瑾的商嬷嬷等人都垂手立在院子里。

    周初瑾正无奈地站在窗棂前苦口婆心地劝着妹妹:“我知道你不想搬去陌生的地方住,可那不是池舅舅的宅子吗?你在寒碧山房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和池舅舅打过交道。池舅舅待你多好啊!说你四月初八肯定会去敬香,特意把搬家的日子定在了今天。你有什么好害怕的?要是你实在不想搬过去,你今天就应应景,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接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不过去正院看了一眼,再过来周少瑾已遣了自己的丫鬟婆子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程池一看,气得笑了起来,道:“大姑奶奶暂且先让到一边,我来劝劝她!”

    老老实实地站在仆妇丛中的商嬷嬷看见程池眼睛一亮。

    周初瑾却窘然地让到了一旁。

    池舅舅好心让她们搬过去,妹妹却不领情。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池舅舅听到了多少?

    程池站在庑廊下就道:“少瑾,我知道你听得见。开门!不然我就自己进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程池退后了一步,喊了秦子安进来。

    秦子安拿了块钝铁片似的东西隔着门缝一点点地拔着门闩。

    周初瑾瞪大了眼睛,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门闩还可以这样打开,她突然间有点害怕起来,想起有一次她无意间听到程识私底下说起程池,是带着一种忌妒而又羡慕的表情,看似在开玩笑,实则言词非常的刻薄,说程池虽是读书人,行的却是商贾之事,不过短短的几年,就赚了这么多的钱,要说没有点见不得光的手段是不可能的,说不定看上去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私底下却杀人放火无所不做……

    她看秦子安行事的手段,觉得程识虽然夸大其词,但程池只怕也不是那么清白的。

    周初瑾怕妹妹惹火了程池,到时候会吃亏,不由上前去拍了拍周少瑾的窗棂,道:“少瑾,你听话,快开门。”

    周少瑾抱膝抱在床角,打定了主意不开门。

    听到程池的声音,她在心里冷哼:反正不管她怎么说姐姐都不为所动,她只好用这种蠢办法了。池舅舅难道还能当着姐姐的面把她拖到那榆钱胡同去不成?就算是他想,姐姐也不会答应啊!

    周少瑾有些得意地抿着嘴笑。

    看池舅舅怎么办?

    所以周初瑾劝她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很快,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外面陡然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姐姐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弃的,池舅舅也不可能就这样走开……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她踌躇了半晌,还是悄悄地下了床,趿了鞋走出了内室,想通过厅堂门扇镶着的彩描琉璃朝外看看院子的动静。

    谁知道她刚出了内室,厅堂的门扇就突然“啪”地一声被推开了。

    清晨的阳光明媚地照了进来。

    周少瑾像被照妖镜照着的妖精一样,尖叫着往内室跑去。

    程池哭笑不得,想也没想地跟了过去。

    周初瑾怕周少瑾被吓着了,提着裙子就要追着程池进去。

    商嬷嬷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恭敬地笑道:“大姑奶奶,您就别进去了。我从前是服侍四老爷的,看得出来他老人家这次被气得不轻,以四老爷的脾气,少不得要喝斥二小姐一顿。我是服侍二小姐,这句本不该我说,可二小姐这次的行事确实是有些不对,也不怪四老爷会发火。只是二小姐的面皮子薄,您这么一闯进去,若是撞到四老爷正说二小姐,二小姐这面子上怎么挂得住?您不如就在这外面等,看看情景再说。说不定我们家四老爷能劝动二小姐了!”

    周初瑾觉重商嬷嬷的话很有道理,微微颔首,还是情不自禁地站在了窗棂旁,听着内室的动静。

    周少瑾跑回内室就爬上了床,躲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了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程池。

    这算什么用?

    程池对周少瑾掩耳盗铃般的举止笑着直摇头,走过去坐在了床边。

    周少瑾又朝里缩了缩了。

    程池看着好笑,温声道:“少瑾,你为什么不想搬过去?”

    周少瑾不说话。

    程池就耐心地坐在床边等她开口。

    那姿态,看上去很是优雅,却透着不动如山般的坚忍,好像她不开口,他就能一直坐在那里等下去。

    周少瑾是知道程池厉害的。

    她丝毫不怀疑程池的决心。

    周少瑾垂下了眼睑,忐忑不安地地喃喃道:“我,我不想和池舅舅住在一起……”

    他把小丫头吓坏了吧?

    程池有点后悔。

    他知道她心里有道坎,可他没有想到这道坎有这么深。

    但并不后悔自己的失控。

    小丫头真是甜美之极。

    想想就让他心悸。

    只是以后要讲方法才是。

    他面歉意,声音越显柔和,道:“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的。你还记得石宽吗?就是四皇子身边的那个大太监,你说他会做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那个,我前些日子借故在四皇子门前走了两趟,居然遇到了他。我打听到他有个兄弟,今年不过七岁,寄养在离榆钱胡同不远的一钱胡同一户姓郑的人家里,他常去那里看他兄弟,我就想哪天再碰碰他,所以要在榆钱胡同住几天……”

    周少瑾的脸腾地飞红。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还差点耽搁了池舅舅的正事。

    还好池舅舅一直放在心上。

    她赧然地把头伸了出来。

    程池看着温文地笑了笑,继续道:“少瑾是不是觉得住在我那里不太好?我之前是准备把这宅子送给你的……”

    她要他的宅子做什么?

    周少瑾正想说“不用”,就听见程池道:“你之前不说要在家里做居士吗?我回去之后仔细想过了,如果就这样贸贸然地跟你父亲说,有哪个疼爱子女的父亲会答应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儿往出家的路上奔,他不仅会阻拦你,而且还会想办法尽快把你嫁了……”

    这也正是周少瑾担忧的。

    她坐直了身子。

    裹在身上的被子就松了松。

    “我觉得你最好的办法是让你姐姐找个借口让你长住在京城。等过两年,你年纪大了些,我们再跟你父亲说。你父亲到时候到京城看到你修行的样子,知道你不是开玩笑,我再从旁帮你说项,你父亲也容易接受些!”

    总比现在这样跑去跟父亲说好一些。

    周少瑾微微颔首。

    程池见状就笑站了起来,道:“那就快起来换件衣服——我这几天有点忙,石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我等会还要去趟十三行京城的分号,据说我入股的那艘海昌号翻船,我得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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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转变(周末加更)

    周少瑾闻言吓得手脚冰冷。

    她前世就听说过,有人因为入股海上贸易,船翻了,赔得倾家荡产。

    周少瑾想也没想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急急地道:“不,不会有事吧?”

    她紧张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程池心中生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投得钱不多,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周少瑾听着板了脸。

    他既然还有闲情唬她,可见事情并不是很严重。

    自己白白担心了他一回,还被他唬着差点原谅了他。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远远地坐在了床角,还把被子堆到了自己和程池的中间,仿佛垒起一个堡垒,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程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少瑾抿着嘴,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程池忙止住了笑容,温声道:“我这几天是真的很忙。不信你去了榆钱胡同就知道了。我连帮你收拾房子都没有空,那边还是原来的样子。我还指望着你过去了帮我把那宅子重新布置一遍呢?”

    她才不管他呢!

    周少瑾低了头不说话,绞着被子角。

    程池道:“……此时正是春季,万物生长,正是种花种草的好季节。丰台那边的花农家家户户都出了新品,你过去了,正好去丰台瞧瞧,把榆钱胡同的房前屋后都种几株花树,等到中秋节,榆钱胡同肯定会焕然一新。”

    不用等到中秋节,像玉簪花啊、牵牛花啊、长春花啊……这时节播种夏天的时候就能开花了。他要是敢让她随便种,她就把榆钱胡同的角角缝缝里全种上这些花。

    周少瑾想到寒碧山房的庄严浩渺,再想到种了长春花、金鱼草、金钱莲这种最最普通不过的花草之后满院子开得姹紫嫣红如同巷落的榆钱胡同……这让用着如是我闻薰香的池舅舅肯定面如锅底……她想想就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那笑意却还是止不住地在沾染了她眼角眉梢。

    他就知道,少瑾就是生他的气,也会很快地原谅他。

    程池看着,心里柔柔的,像涨了水的池塘般,满满仿佛就要溢出来。

    他的声音更加低软柔和:“到时候你就可以把你的黄鹂鸟挂在屋檐下,雪球也有了地方玩——小狗都很喜欢在花园里到处乱窜的,你看现在,家里有小孩子,你只好把雪球留在了保定府!

    “哪天让商嬷嬷再陪你去金鱼巷看看,买几尾金鱼回来养在大缸,你在书房里练字的时候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满院的景色,多好啊!秋天的时候桂花开了,你就可以酿桂花酒了。还可以送给亲戚朋友品尝……””

    周少瑾好心动啊!

    怎么办?

    她咬了咬唇。

    程池看着,笑意从眼底荡漾出来,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集萤已经回了沧州,我准备为秦子平求娶她,到时她也可能会来京城,应该也会住在这附近,你要是在家里呆厌了,还可以找她玩……”

    这可真是平地一声雷。

    周少瑾再也坐不住了,忙道:“池舅舅,集萤怎么会嫁给秦子平啊?”

    秦子平是家仆,集萤是良家女,这,这根本不行啊!

    她脑子里乱乱的,不由朝着程池坐的方向挪了挪。

    程池笑道:“有什么不对的!秦家虽然帮着程家做事,却从来不曾签过卖身契,自称‘小人’,那也是尊重我祖上曾救他们秦氏一族的性命。怎么就配不上集萤了?”

    周少瑾脑子里乱糟糟的,道:“可集萤好像对秦子平很一般……她不像喜欢秦子平的样子……”

    “她是不是喜欢秦子平,你自己去问她不就知道了?”程池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在一个离周少瑾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停了下来,道,“过两天她就回来京城了。她安顿好了肯定会来拜访你的。”

    “真的!”周少瑾眼睛都亮了起来,程池又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让她一直紧绷着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果然还是个孩子!

    对待孩子就得用孩子的方法。

    程池微微地笑,站在那里等周少瑾下床。

    周少瑾却绞着指头在那里犹豫了半晌。

    程池耐心地笑道:“又怎么了?”

    周少瑾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她的脸红得仿佛能滴血似的,垂着眼睑呢喃地道:“你,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对我像那天那样……”

    程池看着她娇娇羞羞地软得仿佛入口能化似的,心中一阵悸动,想调笑她两句,但念头一闪,他想到他抱她时她那僵直身子,又硬生生地把舌尖上的话忍了下去,佯做出副不自在的样子道:“少瑾,我一时情难自禁,没能控制自己……我都尽量不提了,你能不能就当没有发生?我们以后还是和从前一样……”

    “啊?!”周少瑾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从程池眼前消失就好。

    她真是……太没有眼色了……难怪前世姐姐常对她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友”,有些事要适时的糊涂……像那厨房灶上的婆子们贪小便拿了几刀肉回去有时候也要睁只眼闭只眼的……池舅舅对她那么好,只做错了这一件事,已经尴尬的不提了,她偏偏把这件事揪着不放……

    “我,我,我……”周少瑾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程池就试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周少瑾没有躲开,而满脸窘然,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像一只急于讨好他的猫。

    程池看着心都疼了。好想把这小东西抱在怀里耳鬓厮磨地爱怜一番,但背在身后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终只是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快去换件衣服,大家还等着你呢!”

    周少瑾忙不迭地点头,神色羞赧。

    靠得近了,临高居下的,程池发现她不仅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连绵而下,连脖子都变成成了粉色……不禁又想那天他伸进她衣襟里接触到的那片细腻润滑的肌肤来……

    不知道是不是也变成了粉红色的?

    他指尖好像还残留着那天的记忆般,如火般地烧了起来……

    程池情不自禁地倾身。

    他闻到了周少瑾身上淡淡的香味。

    暖暖的,女儿的香味。

    他心中一凛,好不容易才没有继续靠近她,而是在她的耳边道:“少瑾,浴佛节的时候,我陪你去逛大相国寺吧?”

    周少瑾心里一团乱麻似的,还沉浸在对程池的愧疚里,自然是程池说什么什么都好。

    程池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原想陪她过中元节的。

    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足以让少瑾对他放下戒心。

    刚才却鬼使差神的没能忍住。

    他出口就有点后悔,怕毁了好不容易才扭转的局面,让事情又变得反复起来。

    还好少瑾比她想像中的更喜欢他。

    意识到这一点,程池满心欢喜起来。

    他就更不想和周少瑾之间有什么不快了。

    程池起身,重新走到了那个让周少瑾觉安心的距离,如平时一样轻声喝斥着她:“快点起来了,我和十三行的人约了午膳。”

    “哦!”周少瑾忙爬着下了床,笨手笨脚地整理衣裙,像个刚刚学会穿衣走路的孩子,特别的稚气。

    程池不敢多看,转身就出了内室。

    ※

    周初瑾伸长脖子守在大门口,看见程池神采飞扬地走了出来,她心中一定,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迎了上去。

    程池也不和她费话,道:“等少瑾收拾好了就可以启程。”

    周初瑾感激地朝着程池福了福,领着服侍周少瑾的丫鬟疾步进了内室。

    周少瑾的脸还红红的,但已不见之前的固执。

    周初瑾抿了嘴笑,道:“还是池舅舅有办法!”

    周少瑾不敢看姐姐,小声地让春晚帮她换衣服。

    周初瑾好奇极了,问她:“池舅舅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周少瑾当然不敢跟姐姐说实话,声若蚊蝇地道:“就是,就是把我给训了一顿。”

    “该!”周初瑾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任性了。”

    “不敢了,不敢了!”周少瑾连连保证。

    周初瑾就亲自帮她整着发簪,一面整理,还一面不停地叮嘱她:“去了池舅舅那边你自己要当心,要听池舅舅的话,不要惹他生气。别以为没有了个管束就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就立刻让人来告诉姐姐——我那天特意从榆钱胡同走着回来的,池舅舅家离这里不过二炷香的功夫,近得很。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小心火烛,最好是让樊妈妈在你屋里当值,她年纪大了,睡眠浅,有个什么动静容易醒……”

    周少瑾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心里却想着刚才程池的话。

    把集萤嫁给秦子平……她感觉好奇怪啊!

    秦子安是哥哥,集萤若是要嫁到秦家去,不是应该嫁给秦子安吗?

    集萤到时候来了,她一定得好好问问集萤才是。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庆幸程池让她搬去了榆钱胡同。不然以集萤大大咧咧的作派,姐姐肯定不会让她和集萤频繁往来的。但以集萤的性子,她肯定到时候会拉着自己到处跑的,就像那样大年三十的,去北江桥看船一样。

    她也就不会发现池舅舅的秘密了。

    不知道萧镇海怎样了?

    池舅舅说,他那天之所对她那样,是因为情难自禁……池舅舅,这,这是喜欢她吗?

    周少瑾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

    姐妹兄弟们,周末的加更。

    O(∩_∩)O~

    PS: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入住

    情难自禁是什么意思?

    周少瑾直到轿子停在了榆钱胡同的垂花门前,由春晚扶着出轿子,看到庭院内荒凉的样子,这才好不容易把这个念头压在心底,和李氏一前一后进了正院。

    李氏很是意外,举目四望,低声对周少瑾道:“怎么看着这墙也是新粉的,漆也是新刷的……”宅子里头却没有家具。

    怕就怕亲家廖大太太会过来拜访失了颜面。

    周少瑾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一时也没有听明白李氏说了些什么,倒是商嬷嬷,进门就跟在周少瑾的身后,闻言笑道:“好叫太太知道,这原是郭老夫人送给二小姐的陪嫁,一直空着。四老爷因有事,所以临时在这里落脚,太太要搬过来了,这才请了工匠帮着修缮,前两天才完工。”

    李氏和周少瑾俱是一愣。

    池舅舅不是说这宅是他的吗?怎么又托了郭老夫人的名送给她?

    他这是……怕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吗?

    周少瑾脸色通红。

    那他干嘛送自己这么珍重的礼?父亲和姐姐知道了,她可怎么解释啊?

    她在心里嘀咕着,压根没有想到如果没有她和程池的这层关系,就凭她出嫁之前曾经在郭老夫人屋里教养过,讨了郭老夫人的欢喜,长房大手笔地给她添箱,也是很正常的。

    周少瑾自己心虚,所以什么事都往深里想。

    李氏却是羡慕多过好奇,她看周少瑾的样子不由笑着问她:“你自己不知道吗?”

    周少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觉得这么大的事,自己不可以不知道,这样回答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又忙道:“之前池舅舅跟我说过,可我以为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嗯,郭老夫人真的把这宅子送给了我!”

    女子的陪嫁多,更好说亲。

    李氏原来想周家家底寻常,周少瑾被郭老夫人教养过,亲事肯定不会低,周少瑾出嫁的时候陪些什么好,现在郭老夫人出手就给她解决一桩难题……她欢喜道:“既然是你的陪嫁,屋里的东西肯定也归你,那我就出钱子帮你把这宅子布置起来,我们住着也舒服些。”

    她虽是锦上添花,可说出去也好听些。

    周少瑾怎么好让李氏出银子,可她又没钱,只好道:“这件事先问过父亲再说,这么大个宅子,总不能就这样说收就收了吧?”

    李氏笑着点头,觉得郭老夫人既然说出了口,这件事肯定就铁板钉钉了。但跟周镇说一声也好,自己的体己银子去了哪里,总得让他知道吧?

    她并没有把周少瑾的话放在心上,趁着丫鬟小厮搬箱笼,她拉着周少瑾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虽然干净整洁,却空荡荡的,除几棵合抱粗的大树之外,就连上次周少瑾来时看见的那些家什也都不见了。

    已经两岁的周幼瑾却很喜欢。

    她咯咯笑着在宽旷的院子里到处乱跑,引得乳娘和丫鬟不得不跟在她身后转悠。

    商嬷嬷找了过来,道:“向管事求见!”

    “向管事?”李氏和周少瑾面面相觑。

    商嬷嬷笑道:“说是单名一个‘义’字。原在四老爷身边当差,因在京城呆过很多年,四老爷就让他做了榆钱胡同的管事。他说是奉了四老爷之命过来给您和太太请安的。”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

    她想到上次程池送了她一对黄鹂儿,还附带着送了个叫“小雀”的小厮帮她喂鸟……后来她让小雀帮她照顾雪球,把春晚几个给解脱出来了……

    而李氏见周少瑾有点心不在焉的,笑着对商嬷嬷道:“既然人已经过来了,就请他去厅堂吧!”

    她看见厅堂挂了湘妃竹的门帘,正好隔着门帘请个安。

    商嬷嬷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等李氏和周少瑾进了厅堂,她领着向管事进来。

    向管事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相貌非常的普通,但举止沉稳,目光明亮,应该是个持重又不失精明之人,不像宅院的管事倒像是铺子里的掌柜。

    说不定还真是个掌柜呢!

    周少瑾在心里猜测着。

    那向管事从衣袖里抽出几张纸来递给了一旁的商嬷嬷,恭敬地对周少瑾道:“这是这宅子需要添置什物的清单,还请二表小姐过目,看有没有什么添减的,我这就可以去采买了。”

    商嬷嬷递了单子进去。

    李氏凑过去看了一眼。

    全是清一色的黑漆家俱,偶尔出现几件黑漆镶镙钿的高柜炕几什么的,不用看就知道摆出来有多漂亮了。

    再看下去,剔红漆的小盒,粉彩的茶盅,掐丝的香炉,霁红的碗碟……就连万事如意也是一对。

    就是嫁姑娘,也没有这么仔细的。

    周少瑾看着眼花。

    只有她没有想到的,没有单子上没有。

    让她看出来还有什么添减的,那纯粹是句客气话。

    周少瑾把那单子递给了商嬷嬷,道:“向管事什么都想到了,辛苦了。你就照着这单子去置办东西好了。”

    向管事微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李氏急得不得了,又不好反驳周少瑾的话,只好等向管事走后,悄声对她道:“那单子上的东西最少也要三、四千两,二小姐应该减几样东西才是。”

    “啊?!”周少瑾有些呆滞。

    倒是春晚几个都抿着嘴笑了起来,小檀更是道:“太太您是不知道,我们家四老爷给二小姐送东西,那都是一应俱全的。”她说起程池给周少瑾送鸟的事。

    李氏弄了个大红脸,还以为像九如巷这样的人家送东西就是这样的规矩。所以等到下午东西送来,她也就只准备了打赏,然后就和丫鬟婆子开始收拾宅子。

    周少瑾则坐在后院的天井里发呆。

    商嬷嬷端了一碟杏子、李子进来,并笑道:“向管事已经在鲜果店子里留了名号,明天那边就会送了桃子和樱桃过来,二小姐先将就将就。”

    周少瑾随手拿了个李子,道:“池舅舅还没有回来吗?”

    中午是离这里不远的一个饭庄送得席面过来,等她们用过午膳,商嬷嬷带她们去了前院的歇息。

    周少瑾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京城里的人住的是四合院,房子四四方方的。通常绕过壁影就是前院。而前院那排坐南朝北和正房相对的房子叫倒座房。

    倒座房的檐墙都临着胡同,一般都不开窗,这样一来门窗就只能朝北了,因此采光很不好,不是做客房就是做下人居住群房。

    而商嬷嬷领她们去歇息的地方,正是倒座房的最东面,程池用来招待客人用的书房。

    他从正房搬了出来,就把内室搬到了书房。

    而在离他不远的最西边,则是仆妇们居住的群房。

    池舅舅怎么能住在这里?

    周少瑾当时的眼眶就湿了,要找程池。

    但程池去了十三行那里还没有回来。

    她问商嬷嬷:“池舅舅在十三行投了多少银子?”

    商嬷嬷道:“应该有二十万两的样子……”

    周少瑾当时就傻了。

    等到向管事把东西买回来的时候,她很想让向管事把东西都退回去,可她又不敢说,怕让程池丢脸,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坐在这里等程池。

    商嬷嬷笑道:“樊祺在门口守着呢!四爷一回来他就会来给您报信的……”

    这屋里用得不是她的人就是程池的人,而且还大多数是她的人,周少瑾觉得很安心,指使起来也特别的舒畅。

    周少瑾捏着手里的李子。

    有小厮跑了进来,道:“二小姐,四老爷回来了!”

    周少瑾提着裙子就跑出去。

    在正房的李氏看了忙遣了丫鬟跟过去看动静。

    外院里站着几个周少瑾不认识的男子,或身材高大或身材魁梧,正低声说着话,让外院都突然狭小起来。

    她也顾不得许多,低着头跑进了程池的书房。

    怀山拢手站在一旁,清风正服侍着程池更衣。

    见周少瑾闯了进来,程池急急地掩了衣襟,可衣襟刚合上,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手一顿,开始慢慢地系起了衣带。

    周少瑾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还没有说话,眼泪先落下来。

    程池还没有来得及跟怀山使眼色,怀山已瞪了一眼清风,朝外走去。

    清风迟疑了片刻,神色不明地看了周少瑾一眼,这才跟着怀山退了下去。

    程池想了想,走过来将手搭在了周少瑾的肩头,低低地柔声道:“怎么了?”

    周少瑾伤心极了,哽咽道:“您,您不能住在这里!你还是住到上房去,我住在这里……”

    “胡说八道!”程池笑着轻声喝斥她,“你和太太在这里,我怎么能住到内宅去。”

    周少瑾何尝不知,可她只要一想到用如是我闻熏香的池舅舅和仆妇毗邻而居,她就如坐针毡。

    “那您就住到后罩房去。”她病急乱投医地道,“从后门进出。”

    让他从后门进出,成什么样子了?

    程池心里软软的。

    小姑娘真是急了,见不得他受一点点的委屈。

    他轻轻地抱了抱周少瑾,笑道:“又胡说八道,我只是暂时在这里住几天,等我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就搬到朝阳门去住了……没事!嗯?”

    是啊!

    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周少瑾赧然地擦着眼泪,觉得自己傻透了。

    程池就又抱了抱她,道:“回去吧!晚上过来陪我下棋!”

    ※

    兄弟姐妹们,补上昨天的更新。

    O(∩_∩)O~

    PS:前几天身体不适,遵医嘱要去省城检查。约了星期一的专家门诊。如果检查的结果很顺利,星期一当天就能回来,如果不顺利,可能还要滞留一天。为了不断更,就没办法加更了。今天、星期一、星期二的更新都安排在晚上的十一点左右。

    不便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

第三百九十章 房间

    周少瑾乖乖点头朝外走,心里还是很郁闷。

    待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桩事没有问,又转过身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道:“池舅舅,那十三行的船,有没有事?”

    二十万两……那是多少银子啊?

    她记得前世定国公曾奉命远征高丽,历时三年,军饷十万两。

    也就是说,池舅舅亏掉的银子,可以远征两次高丽。

    程家就算不至于倾家当产,只怕也会元气大伤。

    这都次要的。

    她最担心二房的老祖宗程叙跳出来为难池舅舅,说不定还会夺去裕泰票号的控制权。

    前世程笳曾经说过,她的哥哥程识就非常眼红裕泰票号。

    只是那时候她没有放在心上。

    今世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池舅舅落难?

    程池见她又提起这件事,寻思着她多半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怕她担惊受怕,索性细细地向她解释道:“十三行是船队出海,现在只是有一艘船出了事,虽然会影响收益,但只要能平安归来,还是有盈利的。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些是那些入股的了商家的担忧,可还有一些却可能是十三行的对手放出来的话,就是为了打击那些入股十三行船队的人——这次出海,是历朝历年以来之最。若是出了什么事,十三行可能会失去对南边商贸的霸主地位,但同样的,如果成功,那十三行就会更上一层楼,影响到北边的商贸,那会触犯很多的利益。”

    周少瑾听懂了。

    她才不关心十三行能不能做行业老大,她只担心池舅舅的钱能不能回来。

    这海上贸易为何这么赚钱,就是因为他的风险大,等闲人不敢涉及。

    现在只是一艘船翻了,万一要是再翻一艘船呢?

    念头闪过,她就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暗暗地念了几句“坏的不灵好的灵”,这才道:“池舅舅,那今天买回来的东西能不能退一部分。太多了。有好多东西都用不上。像是那碗碟,我瞧着就有十二套。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又不请客,要那么多套碗碟做什么?就算是请客,也不会连着请一帮客人十二次啊!我看只留两、三套就行了。我们最多也就是在廖大太太来的时候会请她吃顿饭。再就是那赏瓶,我看既有雪霁图的也有梅花凌寒的,我看只需要留一对就行了,第二年有了新样子再买也不迟……”

    屋里的摆设是要按四季不同进行更换的,这雪霁图和梅花凌寒都是冬天用的,讲究点的人家会在三九的时候摆上梅花凌寒,下雪的时候换上雪霁图。可若是不换,也不算失礼,说得过去。

    程池把周少瑾前后的话一想就明白了。

    小丫头这是变相地帮他省银子呢!

    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就那买几套碗碟几个赏瓶的银子能给省几个银子。可小丫头的心意却让他高兴。

    程池想了想了,道:“你还是暂时帮我收着好了。榆钱胡同的宅子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包括这屋里的东西。我还准备过几天送批字画过来,都是前朝大家的真迹,你也要收好了……”

    池舅舅这是要?

    周少瑾心里咚咚直响,半晌才道:“池舅舅,朝阳门那边的宅子,是公中的吗?”

    大家族里,没有分家是不允许置私产的。

    所以别看池舅舅管着九如巷的庶务,只怕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还没有自己的私房钱多。

    这小丫头,看不出来关键的时候还挺机灵的!

    程池笑道:“是长房的。”

    周少瑾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

    她顿时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做生意本来就有盈有亏的时候嘛!

    虽然在程家有可能大祸临头的时候这样怂恿着池舅舅不对,可池舅舅帮程家赚了那么多的银子,总不能因他赔了银子就把他管理庶务的权利都剥夺了吧?

    那池舅舅以后怎么办?

    难道还让他为了几两银子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不成?

    周少瑾咬着唇,怯生生地对程池道:“池舅舅还有什么东西需要送给我都拿过来了吧!你再安排几个身手好点的护院,我保证不会把那些贵重的东西弄丢了的。”

    这小东西,这是在怂恿着他置私产吧?

    程池突然间有种他杀人她帮着递刀子的感觉。

    可这感觉……真是对他的脾气。

    他最讨厌那些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却处处让他按他们的意图行事的人。

    程池就把周少瑾抱在了怀里,下颔低着她的头叹息着喊了声“少瑾”。

    周少瑾身子僵直。

    心中有些不悦。

    正琢磨着要不要推开他,就听见了他的那一声叹息。

    悠悠长长的,怅然若失。

    池舅舅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出了这样的事,居然没有一个能帮他的人。

    前世他离家出走,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呢?

    周少瑾心里一下子柔软如水。

    她伤心的时候也想有个人抱抱她。

    池舅舅虽然是男子,可伤心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他想抱抱她自然无可厚非。

    这么一想,周少瑾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程池陡然间明白古人为何说千里相思不如软香在怀。

    少瑾……真是糖做的。

    又软又香……

    程池机灵一动。

    自从决定让周少瑾搬进来之后就一直困扰着他的一个问题解决了。

    他微微侧头,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少瑾,等会让太太住到东厢房去。”

    “为什么?”周少瑾讶然地抬头。

    李氏是她的继母,就算这宅子是她的陪嫁,按礼她也应该把李氏安排在正房歇息。

    就像廖大太太要来京都,姐姐要把正房腾出来给她住一样。

    程池继续在她的耳边道:“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我约了你出来下棋,是想晚上放点东西到正房。若是太太歇在了那里,就很不方便了。”

    自己居然能帮到池舅舅!

    周少瑾瞬间激动起来。

    她连连点头,保证道:“我知道了。我让太太去东厢房住。”

    但程池却不想让周少瑾背过,柔声道:“若是太太问起来,你就说我有东西留在了正房。她肯定不会和你争执,但她心里肯定不舒服,晚上我去放东西的时候,会让她隐约知道点影儿,这样她就不会多想了。”

    池舅舅想的可真周到。

    周少瑾眉眼弯弯地颔首。

    程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摸她的头了。

    周少瑾很喜欢程池摸她的头,就像她是小孩子,程池正娇宠着她似的,她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情。

    程池就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在一个离她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站定,笑道:“记得晚膳之后过来下棋!”

    周少瑾笑眯眯地应是,脚步雀跃地离开了书房。

    内宅大件的东西都搬到指定的地方,小厮们退了下去,李氏坐在正房庑廊下喝茶,商嬷嬷则指使着粗使的婆子把东西往后罩房搬。

    见周少瑾进来,她快步迎上前来,笑着朝周少瑾福了福,道:“二小姐不在,我做主把后罩房最西边三间厢房拿出做了库房。您看?”

    “你拿主意就行了。”一般的人家都这样安排的,周少瑾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这住处的分配……虽然刚才答应的程池很好,可面对李氏,她还是很不好意思,喃喃地道:“太太,我想住正房……”

    李氏愣住,随后无所谓般地笑了笑,道:“好啊!谁住正房不一样。何况这是你的陪嫁。”

    李嬷嬷等服侍李氏的人却都显得有些气愤。

    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是自己的。太太对二小姐这么好,二小姐却要把太太赶到东边厢房去住。若是没有外人也就罢了,万一廖大太太来拜访太太,太太还有什么颜面可恃?就是大姑奶奶,也一样在廖大太太面前没脸!

    还好池舅舅已经帮她想好了说词。

    周少瑾暗自庆幸,附耳在李氏身边说了几句。

    李氏很是意外,到底释然了些。

    周少瑾松了口气。

    晚膳过后去和程池下棋。

    她的棋艺本来就和程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好奇着程池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正房,越发的心不在焉,下得惨不忍睹,就是程池想哄着她玩都哄不下去了。

    他干脆推了棋子,拉了周少瑾起身,道:“我们去看看他们弄得怎样了。”

    “咦?!”周少瑾不安地道,眉宇间却难掩兴奋,“我能去看吗?”

    程池刮了刮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却在出门的那一刻松开了周少瑾的手走在了她的前面。

    周少瑾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浮翠阁的时候。

    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什么事都不用想,池舅舅自然会安排好一切的。

    她愉悦地笑,落后两步跟在程池的身后。

    想了想,又小跑了两步,落后一步跟在了程池的身后。

    程池当没有看见,笑着进了垂花门。

    李氏这个时候应该已要歇下了,但想到明天的事,她就有点睡不着。

    李嬷嬷更是在她面前欲言又止,来回徘徊了快一个时辰了。

    李氏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正想把周少瑾的话转述给她,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不由将窗户推开了一道缝,贴着墙朝外看。

    程池和周少瑾一前一后地进了正房。

    榆钱胡同的宅子是三进三阔带着两个耳房。正房中间是厅堂,东边是周少瑾的内室,西边则做了书房。

    此时内室地砖都被撬开,几个彪形大汉正把一块块的金砖铺在地砖被撬开的地方。

    怀山拢着手站在一旁看着。

    他身边打开的箱笼里还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箱笼金砖。

    ※

    兄弟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PS: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拿号,从仙桃赶过去来不及,今天下午七点左右去武汉,没来得及改错字,可能要到明天很晚的时候或是后天。大家先将就着看。

    O(∩_∩)O~

    ※

第三百九十一章 秘密

    周少瑾不是没有见过金砖。

    她见到的金砖都是那种小小的,长不过三寸宽不过寸余,放在掌心里小巧玲珑如玩物的,她没有见此时看见的像砌墙用的砖头那样大小的金砖。

    周少瑾多少有些瞠目结舌,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

    池舅舅到底从公中调了多少银子过来啊?

    会不会露馅啊?

    她心里有些急!

    怀山却低声道:“四爷,暂时只有这么多了。赵掌柜他们已经连夜去调了。”

    还,还有……

    周少瑾胆战心惊地望着程池。

    程池见她像被吓着了似的,忙笑道:“这么多也够了。”

    如果过些日子小丫头和自己有了罅隙,以少瑾对他的喜欢,这种“私饱中囊”的事想必还可以再做一次。

    怀山不知道,想到刚才程池还一副迫在眉睫的样子要他想办法弄些金砖进来,转眼间又说不要紧了,不由飞快地睃了周少瑾一眼。

    不知道二表小姐要这些金子做什么?

    要了不放进库房里,反而这样浅浅地埋在内室的地砖之下……他有些不理解。

    程池怕周少瑾害怕,低声对她道:“我们出去,让他们弄好了。”

    “嗯!”周少瑾温顺地应答,回头望了一眼那些金砖,这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随着程池出了内室,在没有了别人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程池的衣袖。

    望着她抓着自己的白嫩小手,程池心里软软的,温声地问她:“是不是吓着你了?”

    周少瑾忙摇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地道:“二房的老祖宗会发现吗?”

    程池站定了脚步,回头望着她,嘴角带着些许促狭的笑容,倾身道:“担心我?”

    周少瑾脸色一红。

    说话就说话,池舅舅靠她这么近干什么?

    差一点就撞到了她的面颊。

    不过,这种事肯定不能大声嚷嚷的……她又想起他那句“情难自禁”的话来,脸红得更厉害了。

    程池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知道自己若是再向前,小丫头又要竖起心墙来了。

    他笑着站直了身子,拉了拉她的手,道:“走,回去下棋去?”

    还下?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程池笑着又欺身上前,小声地道:“我告诉你七星堂的事!”

    周少瑾闻言愣住,偏偏血又咕噜噜地往上直涌,心情激动。

    七星堂……这名字取得好奇怪啊!像是《三侠五义》里写的那些江湖门派的名字……这该不是池舅舅的秘密吧?

    周少瑾傻傻地任程池牵着她往前走。

    程池迈出厅堂门口的那一瞬间漫不经心地瞥了东厢房一眼,却松开了周少瑾的手。

    李氏看到程池往这边望过来,吓了一大跳,直觉就想往后躲,随即又想到自己不过把窗户开了一道缝,程池应该看不到,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无端端生出股劫后余生之感来,看着程池和周少瑾一前一后的离开正屋之后,回到内室坐下,悄声地问李嬷嬷:“你可看清楚了,四老爷身边那个不拘言笑的随从领着人搬了五个箱笼进去了?”

    李嬷嬷点头,声音比李氏的更低:“我暗暗数了的,箱笼又不多,绝不会出错的。”

    李氏不由喃喃地道:“四老爷到底有什么东西放在了正房来不及拿走?”

    程池的话误导了她,她以为程池是在拿东西而不是在往里面放东西。

    可不管是怎样,她都决定装聋作哑——等到官哥的百日礼之后她就要带着少瑾回保定府了,管这些做什么?

    她仔细地叮嘱李嬷嬷:“你嘴巴可得关紧了。”

    李嬷嬷笑道:“老身省得。这话要是说出去,可不是闹得玩的。”

    程家的四老爷深夜人静的时候把二小姐叫出去了让人进来搬东西,这些东西肯定不寻常,这点眼力她还有的。

    李氏放下心来,吹熄了一盏灯,对李嬷嬷道:“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大姑奶奶那里。”然后想到越长越粉嫩的官哥,想到女儿常常目不转睛地趴在一旁守着他,不禁就笑了起来,心情愉快地上了床。

    ※

    周少瑾随着程池重新回了外院的书房。

    程池让朗月搬了茶具过来,亲自泡起了茶。

    这就是要长谈的意思了!

    周少瑾有种时间还早,我们还可以说很长时间话的感觉。

    这让她心情很好。

    她笑盈盈的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程池动作优美而娴熟地沏着茶。

    程池看着她神色恬淡,心情也很好。

    递了杯茶给周少瑾,这才淡淡地道:“你知道我们家祖上的事吗?”

    周少瑾端着茶盅,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这才将茶盅放到鼻下闻了闻茶味。

    程池笑着解释道:“是去年秋天的大红袍,等过几天就有明前的龙井和碧螺春了。”

    周少瑾尝了一口。

    茶味醇厚而绵长。

    真好喝!

    她早就应该知道池舅舅很会沏茶。

    可恨他还常常地指使自己帮他沏茶。

    周少瑾在心里腹诽着,却又莫名地觉得心情愉悦,心中一动,顽皮地把茶盅伸到了程池面前,娇嗔道:“再来一杯。”

    程池失笑。

    这小丫头片子,把自己当茶馆的博士了不成?

    可周少瑾那甜糯的声音,半是娇纵半是挑衅般斜睨着他的模样,可爱得让程池心湖都跟着荡漾起来。

    原来小丫头撒起娇来是这么一副样子!

    他爱怜地笑,从善如流地给周少瑾沏了一杯茶。

    周少瑾也就这个胆子,只敢偶尔地闹程池一回,可不敢真的惹了程池着急。

    她喝了第二杯茶,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程池,等着他开口说话。

    真是乖巧!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

    程池脑海里掠过袁氏的样子,又很快地把她抛到了脑后,道:“很多人都知道我祖上是忠君殉国而死,却不知道当时朝廷已是礼崩乐坏,纲常失纪。老祖宗就算是有力挽狂澜能,可大势已去,不过是尽心尽责而已。”

    周少瑾闻方神色微肃,坐直了身子。

    程池语气微顿,徐徐地道:“可烈帝却像是感觉到了紫微星移主似的,不仅不发奋图强,反而变本加厉,每日肉林酒池地荒唐度日,以至于国库空虚,不要说大臣们的俸禄了,就是军饷也时常拖欠。老祖宗看着着急,又见江南大户人家趁着国难勾结官吏大肆地贩买私盐,无奈之下驯服了几个江湖人士为他所用,又以自己弟弟的名字组建了一个名为‘七星堂’的帮会贩私盐,从中牟利,贴补军中供给。”

    “啊?!”周少瑾张大了嘴巴,磕磕巴巴地道,“也就是说,程家是以贩私盐起家的吗?”

    程池笑了起来,道:“不是!程家是程家,七星堂是七星堂。”

    周少瑾想到了萧镇海和程池有些怪异的关系,斟酌着道:“池舅舅,是不是你在金陵是九如巷的四老爷,可在外面是程四,程子川?”她恍然大悟,高声道,“所以您管的所谓的庶务,实际上是‘七星堂’对吗?”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觉得好多不解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这小丫头片子,关键的时候总是很伶俐,平时怎么不见她这么多的心眼。

    “你小点心!”程池笑着摸了摸了周少瑾的头,道:“不错,不错。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他的抚摸带着些许的赞赏之意,周少瑾决定就不和程池计较了。

    她气嘟嘟地瞪了程池一眼,道:“我本来就很聪明,是池舅舅太聪明了,我才显得不那么聪明了!”

    程池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道:“我以金陵九如巷程家的人出面时,是那个两榜进士题名的程家四老爷,可我以七星堂堂主名字出现的时候却是程四。”

    她绞着手指道:“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

    程池笑道:“你以为那些江湖上的大佬是江南的名门望族吗?他们不过是群亡命之徒罢了。见到捕头已经是绕着路走了,又怎么会主动招惹我们这样的人家。”

    是哦!

    有时候一个县令就能巢灭一群山贼,何况程家还是县令、知府的坐上宾,是可以影响县令、知府升迁的人家。

    周少瑾赫然地笑。

    谁知道程池话峰一转,道:“但江湖上也有世家,而且有好几户都是在我祖上的时候就曾发誓效忠七星堂,并由程家扶助起来的。”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冷了下来,“可日月星转,这些所谓的江湖世家在利益面前也有了自己的小算盘,程家毕竟只是个读书人家,当年老祖宗也不过是借着他们敛财而已,无意挟持他们,老祖宗刚刚殉国之时还好,七星堂毕竟是他老人家组建起来,且敬重他老人家的壮举,加之改朝换代,那些人尚且老实,可随着天下太平,他们或是有了自立门户,或是有了取而代之之意。”

    周少瑾想想都觉得凶险,快言快语地道:“那就给他们呗!程家是礼仪传世的读书人家,自应以读书出仕为正道,这原是老祖宗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他们要,就给他们好了。正好和这些事划清界线!”

    程池苦笑。

    连少瑾都知道的事,都看得透的事,偏偏二房的老祖宗程叙放不下,看不透。

    可这也是少瑾让他喜欢的原因吧!

    程池重新给周少瑾沏了杯茶,道:“那个时候,程家自顾不暇……”

    周少瑾想起来了。

    程家的老祖宗以身殉国之后,程家的子嫡几乎凋零一空,差点就断了香火。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PS:之前在宾馆里写了半章,六点出门的时候放在了发稿箱里。检查的结果很好,没有什么大碍,还赶回来改了错字,心情很好,谢谢大家的关心!决定去和吱公吃个饭。明天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天,只写一更,星期三开始继续还“债”。

    O(∩_∩)O~

    ※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从前

    周少瑾迟疑道:“是不是长房的老祖宗……”

    程池点头,凝声道:“那个时候,我们长房的老祖宗还在襁褓之中,二房的老祖宗也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长房制公和二房列公随烈帝南下之后,程家就由三房的程则当着家,家中的财物也都由三房的程则掌管。那个时候战火纷飞,秦总管的祖父和父亲一路护送长房的老祖宗回到了金陵城,原本准备把老祖宗留下之后就回老家四川眉州去的——他们在四川眉州老家还有族人和亲眷。谁知道到了金陵才知道,程则听说长房制公和二房列公都已经去世,看着四房势微,五房积弱,居然就起了贪婪之心,想把程家的产业占为己有,借口制公离家之前曾把程家托付给他打理,不仅将公中庶务独揽在手里,一家独大,克扣四房和五房公中的收益,而且还在二房的老祖宗的吃食中下毒。秦总管的祖父和父亲前脚刚走,他们后腿就想把长房的老祖宗捂死在被子里……”

    周少瑾吓得脸色发白,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程池的笑容有些苦涩,低声道:“制公和列公是嫡出,三房的程则是庶出。他总觉得自己没有考中举人不是自己的资质不行,而是太夫人偏心,不愿意给他请当世名儒私下教他读书,又觉得自己的亲生母亲病逝是太夫人延医之故。随着制公在外面名声大振,金陵城里的人看见他一口一个‘三老爷’的称着,做起生意来也多让着他,他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不知道深浅了,那口怨气就更深了。

    “只是制公当时已随烈帝南下,声势赫赫,程则纵然心生不满,也不敢表露。

    “等得到制公和列公去世的消息,他觉得这就是天意,自己的机会来了,加之又是战乱,金陵城两次被屠,二房的老祖宗若不是得了舅家的庇护,恐怕也早就夭折了。

    “他就起了歹心!”

    可见人心不古!

    周少瑾沉默良久,低声道:“那后来呢?是谁救了长房的老祖宗?”

    “是秦总管的祖父。”程池道,“他老人家把孩子交给三房的时候曾去拜见二房的老祖宗。明明快两岁的孩子,却连路都不会走。当时间秦总管的祖父压根就没有想到三房的老祖宗有那么狠毒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孩子也太赢弱了些,只怕是活不长了。

    “秦总管的祖父怀里还揣着支百年的老参。

    “那原是制公送给他去救自己母亲的。

    “可秦总管的祖父想到制公对他的恩德,想到二房老祖宗的样子,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走到半路上又折了回来,想着不如把那支百年的老参分一半给二房的老祖宗,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一片忠肝义胆……”说到这里,程池冷冷地笑了笑,道,“也是程家命不该绝。秦总管的祖父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程则新派给长房老祖宗的乳娘死死地用被子捂住了长房的老祖宗……”

    周少瑾想想当时的凶险,不由打了个寒颤。

    程池道:“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程家的家务事,程则总归是程家的子弟,制公和列公的弟弟,两位老祖宗的叔父,如果闹出什么丑闻,不仅仅是金陵九如巷程家丢脸,修身治家平天下,士林怎么看长房和二房?后人又如何评价为国捐躯的制公?

    “所以秦总管的祖父只是把程则教训了一番,没有要他的性命。

    “但这样一来,两位老祖宗势必也不能交给他扶养了。

    “秦总管的祖父没有办法,只好对外自称‘秦大’,是制公的随从,留了下来。

    “秦总管的父亲则揣着半支百年的老参赶回了眉州。

    “但他们在金陵耽搁的时间太长了,眉州老家的亲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在一个枯了水的井里找到了当时一息尚存的秦总管和三个侄儿。

    “秦总管的父亲就把秦总管带了回来,从此在程家安顿下来,并担负起扶养两位老祖宗之责。除了好生照料两位老祖宗之外,还把秦家传男不传女的祖传绝学传授给两位老祖宗。”

    难怪看那天池舅舅一身劲装,箭如流星!

    周少瑾顿是面露惊悚,道:“难道二房的老祖宗也会武艺不成?”

    那池舅舅岂不是很危险?

    “怎么可能!”程池道,“如果他要是学会了秦家的武艺,如今长房只怕是打断了牙齿也要和血咽了!”

    周少瑾长吁了口气,连声问程池是怎么一回事?

    程池道:“二房的老祖宗伤了根本,已不适合学秦家的武艺。而且二房的老祖宗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他觉得三房之所以敢算计长房和二房,不过是欺负长房和二房无能。而乾坤初定之后,必是一段太平盛世,武艺已没有太大的作用,不如把这精力用来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重现程家前朝的煊赫。

    “秦总管的父亲原来就尊敬程家是读书人家,很是赞同二房老祖宗的想法,所以只教了他一套养生拳。

    “而长房的老祖宗在襁褓里差点被人闷死,后来虽然救活了,反应却很迟缓,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

    “那时二房的老祖宗比我们家老祖宗的年纪大,两家倒也相安无事。”

    程池到这里,皱了眉头,显然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周少瑾忙乖巧地给程池沏了杯茶。

    程池拿起茶盅来在手心里摆弄了一会,话题重新拽了回去,道:“这样过了两、三年,到了二房的老祖宗启蒙的时候,二房的列公突然回来了!”

    “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她就算是再天真,也知道一个已经为国捐躯、青史留名的人突然活着回来了意味着什么了!

    她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绞着指道:“那,那怎么办?”

    程池看着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像朵盛开的红莲似的,心底就突然一松,觉得那些难以启齿的往事也变得不那么晦涩了。

    “当时大家全都傻了眼。”他声音低沉,道,“他看见秦氏父子等人并不惊讶,反而拍了拍秦总管祖父的肩膀,夸了句‘你很好’,然后提剑去了三房,把程则杀了……”

    周少瑾嘴唇青白。

    这才是程家真正的秘密!

    程池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柔声道:“把你吓着了?”

    周少瑾摇了摇头,坚强地道:“我不怕。”

    池舅舅把这些说给她听,定是觉得她可信,她怎么能因为害怕就落荒而逃!

    程池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他挑了挑茶几上的烛火,让周少瑾坐在了他的身边,这才道:“程则自从被秦总管的祖父收拾了之后就隔三岔五的吐血,金陵城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身子骨坏了,所以他的死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列公回来的事,家里的人都不敢声张。

    “他吩咐秦总管的祖父把隔壁人家的宅子买了下来,在那里大兴土木,另盖了一片宅子,就是现在的程家花园。而当初列公潜修的地方,就是现在我母亲住的寒碧山房。”

    那片竹林为什么会让人迷路周少瑾也就找到了答案。

    程池道:“四宜楼也是在列公手里修建的,寒碧山房入了夜不允许在屋檐下挂灯也是列公那时候传下来的规矩。

    “他住在寒碧山房,有时候大半年都不见踪影,有时候又连着好几天都半夜三更地在院子里晃悠,脾气很古怪。可想到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性情大变也是可能的。

    “家里的人都尽量当成没看见似的。

    “秦总管的祖父却紧张,总是有意无意地拦着我们家的老祖宗不让他老人家往列公跟前凑。

    “我们家老祖宗向来敬重秦总管的祖父,加之又一直有着孩童般的赤子之心,秦总管的祖父不让他往列公跟前凑,他也就不往列公面前凑。倒是二房的励叔父,常被列公派人抱去寒碧山房里玩。

    “含饴弄孙,大家觉得也是常情。

    “直到老祖宗长大成人,娶了妻生了子,列公病重,把我们家的老祖宗和二房的老祖宗都叫去了寒碧山房,这才告诉两位老祖宗,原来当年制公随列帝南下的时候就已预料到国之将倾,而七星堂都是些桀骜不驯的亡命之陡,之前打着国家社稷等大义的名号才能把这些人聚在一起,一旦朝廷更替,那些人肯定会趁机作乱,苦的只可能是百姓。他老人家把七星堂的令符交给了列公,让他想办法毁了七星堂。

    “可列公却不愿意把制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七星堂就这样毁了,更不愿意就这样回金陵城守业。

    “制公殉国之后,他不仅没有毁了七星堂,还打着制公的名义处置了一批想离开七星堂的人,重新设定了奖罚的章程,牢牢地把七星堂抓在了手里,这才悄悄地回了金陵城。”

    周少瑾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看他不是不忍心毁了制公建成的七星堂,而是前朝覆灭了,他却不甘心以遗老遗少的身份回到金陵城做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吧?还打着制公的名义行事,他脸红不红啊?”

    程池叹气。

    连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都看得明白的事,其他的人又怎么看不明白?

    轻轻地搂了搂周少瑾又很快放开,道:“那时二房的老祖宗已金榜提名入了庶吉士在刑部任给事中,励叔父二十岁,刚刚娶亲。

    “列公提出让励叔父掌管七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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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明天的加更下午五点左右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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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旧事(五月粉红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周少瑾闻言气得不得了,想到这些人都是程池的长辈,她气鼓鼓地憋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鸠占鹊巢”的话来。

    程池听了不由微微地笑,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我们家老祖宗压根不知道七星堂是干什么的,何况还是长辈的决定,自然点头不迭。秦总管的祖父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夸我们家老祖宗做得对。

    “没多久,列公去世了。

    “次年,秦总管的祖父也去世了,秦总管的父亲做了九如巷的总管。

    “又一年,家祖金榜题名考中了庶吉士。

    “我们家老祖宗就更不在乎那些身外物,家中收益如何,他老人家是从来不过问的。二房分长房多少,长房就得多少。

    “那个时候,二房的老祖宗带着家祖在外做官,家父和我二叔父在家里刻苦攻读,闲暇之余指点家里的孩子读书字;励叔父掌管家中庶务,生意兴隆。两房之间犹如一房。日子过得亲亲热热,红红火火。重振家声仿佛就在眼前了。”

    程池说着,撇了撇嘴:“可惜好景不长!壬子年,也就是建隆六年的夏天,二房的大老爷程沂刚过完三岁的生日,励叔父去淮安拿盐引,因夹带着私盐,船吃重,在路过淮安巡检司的时候被漕帮的人坏了事,双方起了争执,械斗的时候他被漕帮的人杀死。”

    周初瑾嘴角翕翕,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程池说到程列让程励接管七星堂的时候她就有预感,觉得程励的死可能和江湖纷争有关系。

    佛祖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程励的死,是程列的贪婪种下的因。

    而现在,掌管七星堂的,应该就是池舅舅了!

    不然他也不会一身劲装出现在驿站了,不然他也不会箭如流星了,不然他也不会和萧镇海认识了……

    可她认识的池舅舅,是个会审时度势、果敢取舍之人,又怎么会留恋这些于他连鸡胁都算不上的身外之物呢?

    这是不是就他前世离家出走的原因呢?

    周少瑾想想就觉得心痛。

    她的手不禁轻轻地覆在了他的手上。

    池程朝着她微微地笑了笑,反手把她的手攥在了掌心,轻声道:“江湖人讲义气,重传承,可也是个用拳头说话的地方。二房的老祖宗这才知道,原来想掌管七星堂,不仅要有出身,还得要有拳头。

    “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丢了独子的性命。”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机散了七星堂呢?

    周少瑾在心里思忖,又觉得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觉得应该听程池继续说下去才是。

    “二房的老祖宗白发人送黑白人,望着年幼的沂从兄,二房的老祖宗悲伤得不能自己。

    “我们家老祖宗却是个心思单纯,觉得再好的生意也不如人命贵重,劝二房的老祖宗结束七星堂的生意。

    “二房的老祖宗不同意。

    “两人为此不欢而散。

    “我们家老祖宗得了秦总管父亲的提示这才知道,原来七星堂每年都可以为程家带来不菲的收益,二房的老祖宗能这么快地在朝中站稳脚,除了制公名声在外,与他有银子上下打点不无关系。”

    “而那个时候家祖在朝中做官,三房与长房二房有仇,四房又是个病秧子,五房顽劣不堪,家父和家叔已是少年秀才,不曾习武,二叔父家的汾从兄还在襁褓之中,我都还没有出世……算一算,程家居然没有一个能接手七星堂的。”他不无讽刺地道,“当然,就算程家有人能接手七星堂,如果这个人选二房的老祖宗觉得不满意,程家恐怕还是没有人能接管七星堂!”

    周少瑾没有说话。

    池舅舅心里肯定有很多的怨言,而这些怨言却无法宣之于口。

    这种痛苦恐怕不知道会不会时常的噬食着他的心!

    周少瑾乖乖地坐在他的身边,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所以二房的老祖宗决定让秦总管的父亲代表程家暂时接管七星堂的时候,我们家老祖宗保持了沉默。”

    说到这里,程池神色突然变得冷峻起来。

    周少瑾的心也跟着紧紧地提了起来。

    “二房的老祖宗上次忘记了江湖上是讲拳头的,这次则忘记了江湖上是讲传承的——秦总管的父亲虽然武艺高强,名义上却只是程家的一个仆从,试问有谁会服从一个仆从的管束?”

    “出了什么事?”周少瑾没能忍住,脱口而出。

    程池看了她一眼,眼角隐隐有些血丝。

    他沉声道:“建隆十六年六月,也就是励叔父去世的第十年,七星堂在崖山祭拜制公之时,广东花家首先发难,质问秦总管父亲的资格,觉得程家派秦总管的父亲代管七星堂是对他们这些七星堂长老的侮蔑,要求程家子嫡出面解释。

    “秦总管的父亲知道他们只是以此为借口,想出反七堂星。

    “这个时候,只有拳头才是道理。

    “他带着自己的两个侄儿和六个侄孙和那些人鏖战一天一夜,最终虽然压制住了七星堂的那些人,却死了两个侄儿四个侄孙。”

    那些人可是秦子平和秦子安的叔伯兄弟!

    周少瑾想到亲切友好的秦子平,面冷心热的秦子安,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程池道:“之后秦总管的父亲又勉强支撑了十几年,最终在旧疾的折磨之下病逝了。

    “这十几年里,七星堂内斗不止,已从江湖无可争议的霸主沦落到排名前五的江湖门派。

    “直到至德七年,我十四岁,掌管七星堂……”

    周少瑾听着莫名的脸色一红。

    至德七年,她才一岁,可池舅舅已经开始掌管家业了……

    她想到了南屏的未婚夫,也就是秦子平和秦子安的哥哥,不由道:“那秦子宁……”

    程池神色都黯淡下来,低声道:“崖山之事虽然以程家胜利告终,可程家也元气大伤,无力镇压七堂堂的诸位长老。等到我掌管七星堂的时候,七星堂的几个所谓的大当家均已成为影响一方的巨擘,又怎么可能听我的指使?而我那时虽然学会列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武学,临阵经验却很少。在番禺被人围攻的时候,秦子宁为我断后,丢了性命。”他停顿了片刻,又道,“他是秦总管的长孙!”

    池舅舅那时候肯定很伤心。

    周少瑾温柔地望着程池,轻声安慰他:“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池陡然间控制不住地眼眶有些湿润。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也不提秦子宁,甚至任由南屏就这样呆在自己的屋里,好像秦子宁没有死,不过是出去帮他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了……原来,那些说不出口的伤痛已经在心口结痂、腐烂……

    他抿着嘴,没有作声。

    周少瑾却给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

    她很想站起来抱一抱池舅舅,给他一点安慰。

    可心里又十分的羞涩,觉得这样未免太大胆些,怕程池反感……

    踌躇中,程池的情绪已恢复了平静。

    他温和地微笑着,道:“我没事!事情像你说的,都会好起来。”

    程池决定过几天回趟金陵城,带南屏好好地去祭拜祭拜拜秦子宁,把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对秦子宁说出来,他和南屏都和往事告别,重新开始新生活。

    他对周少瑾道:“我陪你过完了浴佛节,就回趟金陵城。”

    周少瑾猜他是去祭拜秦子宁。

    她温声道:“要把南屏接过来吗?换个地方,她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难怪别人说女儿是小棉袄。

    少瑾不仅温温柔柔的,而且特别的懂事。

    程池轻轻地捏了捏周少瑾的手,温声道:“我到时候问问她。她若是愿意来,我就把她带过来,和你做个伴。若是不愿意来,就让她住到秦家去——她既然想秦家的人,那就随她的心意好了。人活在这世上短短几十年,转瞬即逝,还是尽量地让自己活得痛快一点吧!”

    周少瑾颔首。

    那自己和池舅舅……会不会也能过得称心如意,平安顺遂呢?

    她有些不敢想。

    忙转移了思绪,止不住好奇地问:“池舅舅,是二房的老祖宗选中了您掌管七星堂吗?怎么会选中您?老太爷和老夫人怎么会同意?九如巷的人都说您小时候是在京城长大的,您是在京城里悄悄地跟着谁习武吗?”

    就算是天纵奇才,习武这件事只可能比别人快,却不可能一蹴而就。不然秦家也不会帮程家掌管七星堂二十几年了。

    有时候,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的不仅仅是利益,还有秘密。

    程池笑道:“用贩私盐的银子补充国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制公成立七星堂本就是临时的无奈之举,又怎么会大肆宣扬?等到列公执掌七星堂的时候,就全变了。为了不被这些人反噬,他不仅杀了几位知道七星堂和制公关系的长老,而且在外行走的时候以七星堂堂主的名义和人交往,行事作派都隐隐透着北方的豪爽,江湖中知道七星堂是程家的很多,可这个程家和金陵九如巷程家是一家的很少。

    “崖山事件之后,二房的老祖宗和秦总管的父亲都觉得形势对程家不利,怕他们知道了程家的底细之后找上门来,甚至利用朝廷的力量打击报复程家。二叔父从杏林胡同搬到了双榆胡同,秦总管的父亲也在金陵城诈死到了京城定居,两个人一个教我读书写字,一个叫我内功武技,说我是在京城长大的也对,至少我十四岁之前都呆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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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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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定在晚上的十二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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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旧闻

    周少瑾有些发愣。

    程池只说了自己在京城长大的,却没有说是谁选中的他,他又怎么会掌管了七星堂的。

    是这其中另有蹊跷吗?

    周少瑾想到郭老夫人。

    想到程池迟迟不成亲。

    她隐隐感觉这些事可能与程池的父母、兄长有关……

    周少瑾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问下去。

    她乖巧地起身,给程池去重新沏了杯茶端了过来递到了程池的手中。

    程池笑着接了茶盅,闻了闻茶香,轻轻地呷了一口。

    他是有点不想说。

    可今天是个机会。

    也许错过了这个机会,他永远也没有办法这样坦然地告诉少瑾。

    “选我掌管七星堂的是二房的老祖宗。”就在周少瑾以为程池不会再对她说程家秘辛之时,程池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从小就顽皮,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事没少干,把我爹爹惹烦了,我爹爹气的跳脚之余常威胁我说要把我送去西山大营去做个武夫。”他说着,淡淡地笑了起来,笑容舒展温和,看得出心情很好。

    池舅舅和他父亲的关系应该很好。

    周少瑾在心里想着,转瞬却看见程池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道:“程家是读书人家,怎么可能把我送去西山大营做武夫呢?可见有些事是不能自大的——七岁那年,父亲去世。给父亲守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哥哥们还在家里守制,我却被送回了京城,开始跟着秦总管的父亲习武!”

    看得出来,程池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

    是因为长辈们的决定断了他入仕的前程?还是因为习武受了太多的苦难?

    念头在周少瑾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周少瑾很快就否定了后者。

    池舅舅能走到今天,肯定受过很多的苦。

    既然他能受苦,那就不可能是因为习武所以不悦。

    那就是对长辈们的安排了?

    周少瑾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给程池斟了杯茶。

    程池这次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眼前的茶盅低声地道:“我父亲是丁丑年,也就是永昌十五年的七月四日病逝的。那年夏天,他偶染风寒,因务事延误了病情,等到觉查到不对劲的时候已转成痨病,很快就去世了。

    “他当时已累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小九卿之一。再进一步,就要拜相入阁了。而二房的老祖宗已是英武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我父亲之所以迟迟没有入阁,主要还是因为二房的老祖宗是他族叔。

    “朝廷不可能让叔侄两人同时入阁。

    “二房的老祖宗当时已年过六旬,我父亲却还是知天命的年纪,大家都说,等过几年二房的老祖宗致仕,我父亲就可以入阁了。

    “但我父亲却死在了二房老祖宗之前。

    “而且我的两个哥哥都已金榜题名,一个任工部左给事中,一个刚刚入选庶吉士,在兵部观政。

    “但父亲去世,我的两个哥哥都需要回乡守制。大哥还好,已入选过庶吉士了,而二哥却只能与庶吉士无缘,做个普通的进士了。”

    周少瑾渐渐听出味道来。

    长房原本仕途如锦,却因为程勋的去世而变得模糊不定起来。

    她道:“是不是这样,所以二老太爷那个时候才会出面支撑门户的。”

    有段时间程劭的风头很劲,很多人都以为他会夹着榜眼之势在六部汲营。

    程池冷笑,道:“和人谈条件,自然得有底牌!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和二房的老祖宗政见不同,等到父亲去世,二房的老祖宗还曾和二叔父为父亲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还是六七四二的事争执过。”

    长辈还在,晚辈先去,是为不孝,是不能守七七四十九天的满孝的。要守,只能守六七四十二天或是五七三十五天。

    那个时候程池的祖父程备已经去世了。

    他不让程池等人给程勋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不就是觉于他这个活着的长辈不太好吗?

    周少瑾很气愤,道:“他就不能宽容点吗?”

    程池不屑地道:“父亲去了,他已无所顾忌,宽容又做给谁看?”

    是啊!

    对于程家长房这些根本无力动摇他根本的人他有什么顾忌的,有什么好宽容的……

    “所以我二叔只好奋力一搏,就是希望能在我两个哥哥守制之后重新启用的时候他能提拔一下我的两个哥哥……”

    周少瑾心中一动,不禁喃喃地接话道:“所以,二老太爷最后去了翰林院做了侍讲学士,泾大舅舅一启用就任了大理寺主薄,不过半年就升了大理寺丞,又一年,升大理寺少卿……渭二舅舅也直接去了翰林院……还搭上了个你,要跟着秦总管的父亲习武,好接管七星堂……”她说着,猛地抬起头来,脸被愤怒胀得通红,“难道就不能反抗吗?就这样睛睁睁地被他摆布不成?”

    还有,既然这是长房和二房角力的结果,那池舅舅被选中掌管七星堂的事就是长房的人全都同意的了!

    这其中还包括了池舅舅的生母郭老夫人和同胞的哥哥程泾和程渭!

    池舅舅……那时候才七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果他不是天资聪慧,没有考中进士,也许这一辈子也就是个管理庶务的棋子!

    所以前世,池舅舅才会离家出走!

    但池舅舅知道程家被抄,程许上了法场,却还是回来救了程许,并带着程许一路南下……池舅舅看上去冷酷无情,实际上却是个心肠软柔之人!

    她望着程池,心里却仿佛有颗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程池没有注意到周少瑾的情绪,他苦笑道:“二叔父学问虽好,可有些书生气,你让他一时应酬那些官场上的魑魅魍魉还可以,时间长了,他就有些力所不及。不然他也不会在翰林院一躲就是这么多年了……他根本无心为官,就是做祭酒也不愿意。”

    周少瑾想到在寒碧山房遇见的那位像是程劭幕僚的吴先生。

    那次吴先生来就是因为程泾推荐他做国子监祭酒,程劭派了吴先生来向郭老夫人陈情。

    可她想到程池所受到的待遇还是心火难消,道:“那也不能这样啊!你那么小,虽说好动,但谁又敢拍着胸堂肯定你有习武的天赋呢?”说完,她问程池,“您的武艺肯定很高吧?”随后没等程池回答又道,“你那个时候又没有和外面的人正式交过手,万一你的武艺没有想像中的高超呢?那岂不是会落得个和励老太爷同样的下场?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啊?”

    周少瑾那甜糯的声音,还有声音里包含着的既委屈又不甘的情绪,让程池刹那间觉得从前所受到的那些他认为的不公平待遇都变成了他的财富——如果他没有掌管七星堂,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士子,他遇到周少瑾的时候敢抱这个把心都摊在了他的面前,可以让他任意蹂躏的女孩子吗?

    真正让他感觉到愤恨是在他十八岁时,秦子宁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识到江湖的残酷与血腥。

    从前,这些残酷与血腥只是别人嘴里的故事。

    等到在他的身上发生的时候,你才知道心里有多悲伤和愤懑。

    但他面前的是一路的荆棘,没有时间去悲天悯人,没有时候去缅怀感慨。他很快地长大了,学会了同样残酷血腥地对待他人,也体会到了生活中的那些伤痛有时候会变成生命中的财富,指引着你走上更平坦的道路。

    可知道归知道。

    每当他想到秦子宁的死时,心里就会无可抑制地感觉到痛苦……还有意难平!

    只有这一次,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那些他从前觉得不公平的事。

    或许,这就是相依相伴的感觉?

    程池静静地望周少瑾,眉宇间浮动着欢快的笑意,而且第一次正视起当年秦总管父亲对他的评价来:“秦师傅说,我是百年一见的习武天才……”

    “那也不能这样!”周少瑾还是不满,娇嗔地打断了程池的话,“行船走马还三分险呢,何况你天天和萧镇海那样的亡命之徒?二房的老祖宗不会当着你说这是件好事吧?如今程识也不小了,儿子都有两个了,他怎么不让程识来接管七星堂啊?那程识还只是个举人,您还是个进士呢!谁重谁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他若是觉得程识没有习武,程识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那就从其中挑出来一个好了……”又觉得这些事都是七星堂惹来出的,道,“我看这个什么七星堂也别开了,那些人不是要吗?您就给他们好了。您还是别管那些事了,过几天太平日子好了!至于说七星堂的收益,这月圆则亏,水满则溢,程家也富贵了这么多年了,也到了放手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就想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她不由倾身凑到了程池的面前,悄声道:“池舅舅,您看,前世程家被抄了家,不会是与七星堂有关吧?侠以武犯禁,朝廷对这类事向来看得很紧!”

    程池看着她粉莹莹的小脸,光洁的连个小小的暇疵都找不到,黑白分明的眼眸剪水秋瞳般仿佛盛着一汪水,能让人沉湎其中,他不禁轻轻地掸了掸她的额头笑道:“你不是说程家被抄家是因为我大哥殿前失仪又查出我二哥贪墨吗?如果是因为七星堂的事,皇上大可给程家扣顶谋逆的帽子,又何苦找那么个荒唐的借口?”

    ※

    姐妹兄弟们,不好意思,有点赶,错字要明天才能了!

    明天的加更依旧在晚上的五左右,有特殊情况会提前通知大家的。

    大家晚安!

    O(∩_∩)O~

    ※

第三百九十五章 伤心(五月粉红票第一加的第二更)

    周少瑾忙偏过头去,却还是没能躲开程池的手指。

    她不由嗔道:“池舅舅怎么能这样?很痛的。”

    “真的?”程池笑着,捧了她的脸,“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很痛!”

    他明亮眸子清亮如水,清清楚楚地映着她模样儿。

    周少瑾这才惊觉两人的举止有多么的亲密。

    她顿时面红如霞,推开了程池。

    有张有弛才能让小丫头既感觉到安心又得正视两人之间的变化。

    程池微笑着,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她,重新给两人斟了杯茶,道:“来,尝尝这茶泡得如何?”

    周少瑾却感觉到不自在。

    刚才池舅舅捧着她的脸,手指修长而又温暖,表情真挚而又……带着些许的深情……

    她又想起那天程池说的话。

    “我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什么?

    像这样捧着她的脸吗?

    周少瑾脸上辣辣的,被池舅舅捧过的地方却残留着那温暖的感觉……

    她如坐针毡,匆匆喝了杯茶就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池舅舅明天还要出门,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早点睡!”

    说完,她逃也似地跑了。

    程池望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

    有改变才好!

    就怕她懵懵懂懂地一无所觉。

    他突然想到“蚕食”这个词。

    果然很形象!

    程池背着手,心满意足地回了屋。

    ※

    周少瑾一路奔跑,到正房的庑廊下才想起怀山还带着人在内室铺“砖”。

    她暗暗有些后悔。

    不应该跑到正房来的,应该去后罩房和春晚她们挤一个晚上。

    念头在脑海里掠过,她又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

    既然池舅舅把这宅子送给她了,那就她的了。

    她自己的宅子,为何要跑?为何要去跟春晚挤一夜。

    要挤,也应该是池舅舅去挤才是!

    她转眼想到程池现在已经是和仆从们挤在了一起,她想想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心痛。

    正房的门帘子一撩,春晚走了出来。

    她笑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回来了也不进来?我还和小檀商量着要不要去找您呢?”

    难道那些铺“砖”的人走了吗?

    念头一起,周少瑾就骂了一声。

    既然悄悄地藏在她的屋里,那就是谁也不告诉,自然得避开春晚她们,她身边几个服侍的不知道不是正常的吗?

    周少瑾心中还有些许些的疑惑,心不在焉地和春晚说了几句话就进了内室。

    内室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地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连个灰尘都没有。要不是周少瑾很肯定程池放了东西进来,她只怕以为自己之前看到的情景都是在做梦。

    春晚还在那里唠叨:“商嬷嬷说向管事想到小姐从小打南边长大的,特意寻了几床蚕丝被,叫了小檀和我去挑,我给小姐挑了床两斤重的,这个季节盖最好不过了。向管事还买了一斤重和三斤重的,原本还想买几床四斤重的和五斤重的,因到了春季,店家都是存货,就没有要,说是等到秋天的时候再去看看……”

    周少瑾胡乱地点着头,草草地梳洗了一番,上了床。

    或许是进了四月,床上镶镙钿黑漆床架子上挂着碧色水波纹的绡纱帐子,莹莹的烛光透进来,那些水波纹仿佛都活了起来,她像躺在静谧的湖水里似的。

    “我只是情难自禁……”

    程池的声音低沉醇厚,如同阵年的美酒,带着笑意回荡在她的耳边……她还清楚地记得他热热的呼吸打在她脖子上的感觉……

    周少瑾觉得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酥麻起来,然后她莫名的觉得羞赧起来,把头埋在了大迎枕里,抱着大迎枕在床上翻了个滚。

    池舅舅说……情难自禁呢!

    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她!

    周少瑾想到在三支轩里他不动声色的庇护,寒碧山房佛堂里安静的微笑,钱塘江江滩上无言的包容……还有陪她下棋时娇纵……他刚才看她时的目光……她脸上就热腾腾的。

    池舅舅肯定也喜欢她!

    可这种喜欢是她的那种喜欢吗?

    还是……只是看见她的颜色好,一时的冲动。

    池舅舅不也说,让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吗?

    他肯定不想再提了。

    周少瑾脸色一白,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抱着大迎枕愣愣地望着账子上闪动的水波纹,心里乱如麻。

    可她也喜欢他,怎么办?

    她不想池舅舅把这件事忘记……可若是不忘记,又能怎样呢?

    难道还纵容着池舅舅再对她做那种事吗?

    她和他别说是隔着辈份,就算是平辈,郭老夫人知道程许喜欢过她,还会允许她嫁给池舅舅吗?

    不对,如果她和池舅舅是平辈的,程许喜欢她,就是程许的不对,她自然是可以嫁给池舅舅的……她前世也就不会被程许污辱了……她也就可以欢欢喜喜地嫁给池舅舅了……现在她的什么事池舅舅都知道,池舅舅还会要她吗?

    周少瑾越想越觉得伤心,越想越觉得绝望,眼泪就籁籁地落了下来。

    ※

    第二天早上春晚撩了帐子,就看见哭了快一夜,眼睛肿都睁不开了的周少瑾。

    她吓了一大跳,直起身来就要去喊樊妈妈。

    周少瑾一把就抓住了她,道:“你别乱嚷嚷,小心让人知道了。你去给我煮个鸡蛋帮我敷一敷就是了。”

    春晚不敢再让其他人进来,在门口吩咐了吉祥去煮鸡蛋,自己拿了冷帕子给周少瑾敷着眼睛,说着话儿:“二小姐有了不高兴的事,不好对奴婢说还可对樊妈妈说啊!您看您,哭成这个样子,等会用早膳的时候遇到了太太,太太问起来可怎么好?”

    还好太太是继母,这若是生母,只怕是她们身边这些服侍的人都要被训斥了。

    周少瑾哭得头昏脑涨,一句话也不想说,任由春晚唠叨着。

    不一会,吉祥拿了鸡蛋进来,春晚趁热帮她敷了半天也不见什么效果,偏生李氏那边又派了人来问早膳摆在什么地方,春晚急了起来,周少开瑾索性道:“你去跟太太说一声,说我昨天晚上睡得晚,还没有起来。”

    春晚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好办法了,只好照着吩咐回了李氏的丫鬟。

    李氏笑道:“到底是自己的地方——她刚去保定府的那几天认床,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这才搬进来第一天,就睡得昏天暗地的,我还是到了下半宿才睡着呢!”

    李嬷嬷笑道:“程家四老爷可真是疼二小姐,您看这家里摆得用得,大姑奶奶那边可是追马不及——听小丫鬟说,正房的厅堂里还摆了个西洋钟,滴哒滴哒地乱转,用玻璃罩子罩着,里面的东西都金灿灿的,像是用黄金做的。那样的东西都没有搬走,也不知道程家四老爷在正房留了什么东西。”

    因为这句话,李氏为了避免瓜田李下,警告自己的人没有她的吩咐不允许去正房。那边有什么动静周少瑾的人不招呼也不允许过去。

    她闻言瞪了李嬷嬷一眼,低声道:“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若是当着别人也这样,那你还是先回保定府去好了!”

    李氏还从来不曾这样说过李嬷嬷,她吓得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提了。

    用过早膳,周初瑾过来了。

    李氏很是意外,迭声吩咐示下的丫鬟:“还不快请大姑奶姑进来,她这才刚满月呢!”

    小丫鬟一溜烟地跑了,李氏忙整了整衣饰,让乳娘抱着周幼瑾迎了上去。

    同在一个城里,妹妹却歇在了别处,周初瑾怎么放心?

    她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草草地用过早膳就过来了,和李氏寒暄了几句,李氏就陪着她去了正房。

    见周少瑾歇在正房,周初瑾非常的惊讶。

    妹妹不是这种人……

    李氏朝着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事等会再说。”

    周初瑾见李氏并无怨怼之色,放下心来,和李氏一起进了厅堂。

    周少瑾临时得了消息,避之不及,被李氏和姐姐碰了个正着。

    “你这是怎么了?”周初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抱住了周少瑾,强忍着才没有去看李氏,道,“快给我看看!”

    周少瑾捂着眼睛不让周初瑾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早上起来就这样了……”

    李氏毕竟比两人大一些,道:“难道是屋里还有生漆的味道?”

    周少瑾忙道:“可能是哦!我睡之前还好好的!”

    周初瑾就吩咐春晚:“你快去跟马赐说一声,让他去请个大夫。”

    像前世一样,马赐最终还是做为周初瑾的陪房跟着周初瑾去了廖家,但与前世不同的是,马赐未到廖家就受了周初瑾的重用,过去之后就更是成了周初瑾的左臂右膀,不仅管着周初瑾的陪家,还管着廖绍棠成亲时父母赠送的产业。

    这话说得……等会大夫来了可怎么收场啊?

    春晚暗暗着急,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脚步匆忙地出了厅堂。

    周少瑾请了李氏和周初瑾上座。

    周初瑾不停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还去内室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问她:“这是谁布置的房子,这要是在门口种株玉花,可就和你在畹香居的房子有个七、八分相似了。”

    她房子门口种的石榴,都已结了蕾,有些已经露出火红的花瓣来。

    周少瑾笑道:“北边的玉兰花和我们南边的不一样,开得大却不香,还不如种石榴呢!”

    李氏笑道:“种石榴树好!玉兰花随风凋零,石榴花却越开越红火。”

    还像征着多子多福。

    只是这话不好当着未出阁的周少瑾说。

    周初瑾会意,看了眼妹妹呵呵地笑。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加更。

    O(∩_∩)O~

    PS:更新有点晚,估计在十二点左右,大家还是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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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照顾

    周少瑾听了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种什么石榴树?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她这里又不是谁家小媳妇的新房,要多子多福做什么?赶明她就把这树挪到别的地方去,换上西府海棠。

    她前世曾随着林世晟去宫里给林太妃请安,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见过那西府海棠。

    迎风峭立,花蕾红艳,花姿明媚,似胭脂点点,既香且艳。

    她当时想种一株。

    只是那西府海棠一树难求,她去过几次丰台都没能遇到。花农让她留下住址,待有时再告知她。但她那时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宵想别的,只能向那花农道谢,黯然离去。

    今生她怎么也要种株西府海棠才是。

    周少瑾一夜未睡,早上起来也只是喝了半碗豆浆,陪着周初瑾和李氏说了一会话额头早就冒起冷汗来。好在是周初瑾因官哥尚在襁褓怕他吹了风,没敢把他带出来,见周少瑾一切安好,就起身告辞。

    李氏和周少瑾把周初瑾送到了门口,大夫来了。

    周少瑾只好重新回到屋里,遣了屋里的丫鬟婆子,由樊刘氏和李嬷嬷陪着,隔着帐子,手上搭了块帕子由那大夫把了脉。

    那大夫五十来岁,留着把山羊胡子,把了左手把右手,把了右手把右手,知呼者也地说了半天屋里的人也没有听懂,开了幅安神补气的方子就走了。

    春晚照着让樊祺去抓了药,却不敢给周少瑾喝,装模作样的煎了药,却把药悄悄地倒在屋后竹林里。倒是周少瑾被这么一折腾头更晕了,没等樊祺抓了药来就倒下来歇了,不一会,脸色潮红,身子滚烫滚烫的。

    帐子半垂的,春晚等人也没有注意。

    中午程池回来,向总管忙将上午发生的事禀了程池。

    程池脸色微变,想也没想就往内院去。

    怀山脸色也变了。

    程池十六岁之后就从来没有这样冲动过了。

    他就轻声地咳了咳,低声道:“四爷,明天就是浴佛节了。既然早上大奶奶来过了,肯定会说起浴佛节的事。也不知道二表小姐和大姑奶奶有什么打算?您看要不要去问问?四爷身边不怎么用婢女,我等也不便进内宅,只怕这事还得您亲自走一趟!”

    程池不禁笑了起来,若有所指地道:“怀山,我发现你有时候还是挺会说话的。”

    怀山被这赞扬呛得咳了起来。

    程池这才抬脚进了内宅。

    向管事已趁着程池和怀山说话的那会功夫派了机敏的婆子去内宅报了信,李氏回了东厢房。

    程池想了想,还是隔着东厢房的帘子问候了李氏一声,并客气地问起了浴佛节的事:“……若是大姑奶奶那边没有什么安排,您不妨和我们一道——我之前答应了少瑾陪着她去逛庙会的。护卫婆子什么都安排好了,您到时候只管带着三表小姐跟我们走就是了。或者是您想去哪里,也可让护卫婆子陪着你过去。”

    李氏虽然是周少瑾的继母,可她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又因为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周镇,处处都要显得端庄稳重,拘谨得很。现在听说能去逛庙会,而且是随心所欲地想逛哪里就逛哪里,这心就活了起来,忍不住道:“让您费心了,这件事等我和二小姐商量过后再回复您好了。”

    程池对李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敬重,道:“听说少瑾病了,我正准备去看看她,那我帮您问问她好了!”

    李氏笑着道了谢。

    程池去了正房。

    李嬷嬷低声道:“太太,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不适合的?”李氏没想那么多,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程家四老爷的地方,如今少瑾病了,程家四老爷怎么视而不见?”

    但也太好了些吧?

    李嬷嬷在心里嘀咕,听李氏这么说,也就把这念头抛到一边去了。

    程池进了内室,坐在帐子前做着针线守着周少瑾的碧桃立刻就站了起来,把手中的针线活丢到地上的藤筐里就福身喊了声“四老爷”。

    “二小姐怎么样了?”程池犹豫着要不要掀开帐子看看。

    碧桃道:“二小姐吃了药,睡了一会。”

    程池看着静静垂落的账子,明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站在这里了,可这脚就像被粘住了似的,就是舍不得挪开。

    他索性问起周少瑾来:“说是生漆肿了脸,肿成什么样子?大夫开的方子在哪里?给我看看。”

    碧桃忙去托了方子过来。

    程池仔细地看着,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

    抬头看见闻讯赶过来的樊刘氏和商嬷嬷。

    他的语气不由严厉起来:“怎么不拿了我的名帖去请了曹御医过来。这是从哪个旮旯角里找出来的一个大夫?”

    樊刘氏和商嬷嬷都知道程池是看得懂药方子的,听了两人都大惊失色,一个道:“小姐不会有什么事吧?”一个道:“是向管事帮着请的,想必在京城也有些名气。”

    程池把药方揉成一团随手就丢在了地上,道:“去拿了我的贴子请曹御医出诊!”

    商嬷嬷应“是”,匆匆出了内室。

    樊刘氏和程池接触得不多,却知道程池是连二房的老祖宗也敢甩脸的人,被程池那清亮的目光瞟过,她不由心里发悚,站在那里静声屏气地,动也不敢动。

    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程池心里却奇怪,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周少瑾还没有醒?

    他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对樊刘氏道:“你去看看二小姐要不要喝水?”

    樊刘氏看了程池一眼,见程池没有动,只好把帐子掀了一道缝,低声道:“二小姐,舅老爷来看您了!”

    程池听着不由皱眉。

    帐子里却没有动静。

    樊刘氏又禀了一声。

    程池已不耐烦地撩了帐子。

    周少瑾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

    “少瑾!”程池觉得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上前就把樊刘氏拔到了一旁,大步走过去坐在了床头,把周少瑾抱在了怀里,伸出手来抚在了周少瑾的额头上。

    四老爷怎么能抱着二小姐?

    虽说二小姐还没有及笄,可也到底也是大姑娘了……

    樊刘氏想着,程池已目光凌厉地瞥了过来,道:“你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打盆冷水来,二小姐烧得厉害,只怕人都糊涂了!”最后一句,却是对周少瑾说的。

    “哦!”樊刘氏慌慌张张地应着,高一脚低一脚出内室。

    程池轻轻地拍着周少瑾的面颊,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周少瑾劲费地睁开了眼睛,神色怏怏地看了程池一眼,声音虚弱地喊了声“池舅舅”。

    程池的心像被剜了一块似的,心痛得不能自己,忙柔声道:“别说话了,说话费劲。我已经让商嬷嬷去请大夫了,你忍着点,马上就好。”

    周少瑾觉得自己像在做梦的似的。

    她迷迷糊糊的,身子像架在火上烤似的,难受得不得了……她想姐姐了……还想池舅舅……可姐姐有了官哥……池舅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有点想哭……结果睁开眼睛就看见池舅舅。

    池舅舅满脸焦虑地望着她,好像她是什么贵重的珍宝似的。

    她“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都怪池舅舅,要不是他,她就不会生病了!

    程池心都被她哭乱了,让她整个人都绻缩在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地哄着她道:“少瑾哪里不舒服?大夫马上就来了!不哭,不哭。”

    大抵生病的人都比平时脆弱。没人哄还好,有人这么哄着,周少瑾却哭得更伤心了。

    程池不停地哄着她,无意间抬头却看见樊刘氏端着个铜盆张口结舌地站在门口,想到她们这么多人在周少瑾身边服侍着,居然没有发现周少瑾病了,心里就窝着团火,看樊刘氏的目光不由地锐利起来,道:“还不拧个帕子过来!”

    樊刘氏打了个寒颤,心里却如巨浪拍岸,战战兢兢地拧了块帕子递了过去。

    “乖!我帮你擦擦汗,擦了汗,就舒服了!”程池温声地道,见她脖子上也是汗,就又让樊刘氏拧了个帕子帮她擦了擦脖子。结果擦脖子的时候发现她的背心也是汗,想了想,又帮她擦了擦背心,然后对樊刘氏道:“拿块干净的帕子过来到垫到我手臂上。”

    樊刘氏脑子里还是糊的,像铜油灯盏似的,程池拔一下她动一下,等她拿了干净的帕子垫在程池的手臂上时,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池手臂的衣袖被水打湿了,把干净的帕子垫在了他手臂上,周少瑾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就不会打湿周少瑾了。

    她心神大震,端着水盆走出去的时候手哆哆嗦嗦的,只觉得手里的水盆千斤般的重。

    周少瑾的印象却是混混沌沌的,她只是朦朦胧胧地知道自己病了,池舅舅一直陪着她,大夫来了,池舅舅喂她喝药,还给她掖了被子,给她掖被子的时候她还拉着池舅舅的手不让他走,他果真就没有走……她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太阳已经晒到了屋子中央,内室静悄悄的,只有春晚靠在床柱边打着磕睡。

    周少瑾动了动。

    春晚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看见周少瑾醒了过来,她眼睛发涩,扑到了床边,激动地道:“二小姐,您醒了!”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的加更在老时候,下午的五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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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劝阻(五月粉红票第一加的第三更)

    周少瑾一时间分不清楚关于程池照顾她生病的事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有其事。

    她不由迟疑道:“池舅舅……”

    春晚忙道:“四老爷刚走……他在这守了您一夜。把曹御医也留了一夜。早上曹御医来给您诊了脉,说您没事了,四老爷送走了曹御医,这才回书房去!”

    原来都是真的!

    池舅舅真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周少瑾顿时心情雀跃不已,只觉得这天也好,地也好,就是墙角花几上那盆文竹今天也格外的精神。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吩咐春晚:“你去书房看看池舅舅睡了没有?若是睡了,就悄悄地回来。若是没有睡,就让池舅舅早点歇了。说我这边已经没事了。去给池舅舅报个平安。”说完,这才想起刚才春晚的模样儿,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也一夜没有睡吧!让碧桃或是小檀照顾我就是了,你也好好去睡一觉。今天的事不用你管了。”

    春晚也的确很累了。她笑着应“是”,道:“你昨天病得厉害,太太每隔半个时辰就过来问一声……”

    周少瑾笑道:“那太太那边,你也派个人去说一声。”

    春晚这才笑着叫了小檀进来,换了值,去了外院的书房。

    可能是睡着之后出过汗,周少瑾觉得身上黏糊糊的。

    她决定沐浴一番,清清爽爽的出门走走。

    小檀一面服侍着周少瑾沐浴,一面叽叽喳喳地和周少瑾说着昨天晚上的事:“您一直都不醒,四老爷沉着个脸,我们都吓得瑟瑟发抖,要不是樊妈妈让我们回去歇了,我们只怕要在屋里站一个晚上了……”

    周少瑾趴在沐桶,腾腾的热气把她的脸熏得微酡,笑道:“你少在这里夸大其词了!”

    “真的!”小檀往沐桶里又加了几瓢热水,道,“您要是不相信啊,可以去问碧桃或者是吉祥。吉祥吓得话都不知道说了,回去之后还让碧桃给她揉揉小腿,说是腿都站直了!”

    周少瑾咯咯地笑。

    池舅舅才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人呢!

    可池舅舅是家里的主子,让小檀等人生出敬畏之心是对的,她要维护池舅舅在仆妇面前的威严,有些话就不能说。

    樊刘氏端了茶水进来了,笑道:“我还在寻思着要不要来看看你,如意就告诉我您醒了。瞧您这样子,应该大好了吧?”

    周少瑾笑盈盈地点头,道:“辛苦你们了。我等会让春晚拿五两银子出来,你们和太太身边几个有头有脸的一块儿乐呵乐呵。”

    樊刘氏笑道:“这些原本是奴婢们应该做得,怎么好当二小姐的赏。”

    她一面说,一面将茶盘放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坐到了沐桶边,试了试水温,要帮着周少瑾擦背。

    自从前世出了花园的事之后,周少瑾有好些年都没有让樊妈妈帮她擦背了。

    她今天的心情太好了,也就趴在那里随她去了。

    樊刘氏的动作显得有些踌躇。

    周少瑾笑道:“怎么了?”

    在她的印象里,她一直都通体无暇,难道后背有什么印子或是生了痘子不成?

    “没,没什么!”樊刘氏笑着,动作轻柔又不失利落地帮她擦着背,道,“我们家二小姐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语气怅然若失,带着些许的恋恋不舍。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早就是大姑娘了!”

    女孩子来了初潮,就算是成人了。

    樊刘氏笑道:“是啊!”

    帮着周少瑾擦试了身子,服侍她穿了亵衣。

    小檀指使着粗使的婆子进来抬了沐桶出去,樊刘氏给周少瑾披了件衣服,坐在炕上用帕子帮她绞着湿漉漉的头发,道:“这北边的冬天家家户户不是地龙就是火墙,到了这四月份停了地龙和火墙就显得格外的冷了。官哥的百日礼定在了五月二十二,您看我们要不要早点把给老爷的土仪定下来?还是等到端午节之后?就怕到时候廖大太太过来了,大姑奶奶拉着你一起去应酬方家和廖家的人,没有空闲的时候了。”

    周少瑾笑着点头道:“我会跟向总管说的,到时候我们看了礼单添减就是了。不过你也提醒了我,父亲喜欢收藏砚台,我等会就去问问池舅舅,看哪里能淘到好一点的砚台,到时候让太太给父亲带回去。文德阁的东西虽好,但没什么独特之处,送给父亲的砚台,还是想办法到别处去淘才行。”她说着,问樊刘氏道,“我觉得向管事这个人很细心,办事也很用心,我想让樊棋跟着他当差,你看怎么样?”

    樊刘氏给周少瑾绞头发的手却一顿,答非所问地道:“二小姐,不跟着太太一起回保定府吗?”

    她想留在榆钱胡同。

    周少瑾甜甜地笑。

    她还要帮池舅舅守着这脚下的金砖呢!

    “我想在京城多呆些日子,给姐姐做做伴。”周少瑾道,“回去保定府,又要和黄太太她们打交道,烦死了。还不如呆在京里自在。”

    樊刘氏道:“可呆在京里……榆钱胡同毕竟是四老爷的产业……谁会无缘无故地送人宅子。这宅子可不便宜!就是要送,也应该郭老夫人送才是……”

    在周少瑾看来,郭老夫人也不安全。

    她有三个儿子,程池只是其中的一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时候未必能全心全意地维护程池。

    不然前世程池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周少瑾笑着打断了樊刘氏的话,道:“郭老夫人送了我很多首饰,池舅舅总不能也送我首饰吧?”她不想多说这件事,道,“再说了,池舅舅把这宅子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你只管跟着我安心住下来就是了。”

    她最好是等会去问问姐姐和姐夫,看这宅子怎么才能记到她的名下来。

    若是哪天池舅舅没有了退路,这宅子好歹成了她的,程家也收不回去了。池舅舅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再不济,把这宅子卖了,池舅舅也有本钱重新开始。

    周少瑾打定了主意,心里就急了起来,道:“你去问问太太,她等会去不去姐姐那里。若是过去,我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樊刘氏心急如焚。

    二小姐……怎么就这么糊涂。

    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二小姐怎么就没有一点警惕之心呢!

    不过,这件事也不怪二小姐。

    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她亲眼所见,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四老爷……会那么服侍二小姐……四老爷分明就是……就是……而且还做得那样坦然。

    这让她感觉害怕。

    她怕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候她可就跳莫愁湖都对不起死去的庄太太了!

    她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吩咐吉祥道:“你给我守在门口,谁来也不让进来,我有话跟二小姐说。”然后她“啪”地一声关了门,面色凝重,仿佛舍生取义的壮士般地走到周少瑾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胀着通红的脸道:“二小姐,我们还是跟着太太回保定府吧!那黄太太就是再讨人嫌,也不过是想给您说门亲事,可昨天……四老爷亲手照顾着您……不仅把你搂在怀里拍着哄着,还,还给您擦试身子……连太太想来看您,他都没有放手,以至于太太只好派出人过来问……二小姐,我们还是回保定府去吧?程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可不是一个舅舅对外甥女能做的事!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心里像海潮似的,一阵高过一阵地呼啸而过。

    池舅舅,没有避嫌……也是情难自禁吗?

    可池舅舅不是这样的人!

    他还曾告诉过她不要七情六欲都上脸。

    可他自己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她不禁想到那天他在她耳边低声地问她“我就那么好”……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现在,她想问他一句“我就那么好”,让他放弃了那么多年的坚守……

    周少瑾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只觉得一阵阵的热气朝脸上扑来。

    樊刘氏见她没有动怒,低声地劝道:“二小姐,四老爷做得那么明显,我能看出来,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我也知道,您素来敬重四老爷,不曾往这上面想。可今年年底您就及笄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从前还可以说小……万一被人瞧出点什么来,到时候怎么收场?这种事,从来都是女孩子吃亏的……”

    所以池舅舅说,让她忘记。

    忘记他的情难自禁。

    是不是池舅舅也和她一样,知道这他们是没有明天和结局的,所以在能看到她的时候,忍不住会放纵自己。

    周少瑾泪如雨下。

    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人。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只是她太愚昧,没有看到他的真心。

    周少瑾伏在大迎枕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樊刘氏慌了。

    这些也不过是她的猜测。

    如果猜错了呢?

    不,就算是她猜对了,凭程家的声威,凭周家门风,只怕都不会允许这样的流言蜚语,她是照顾二小姐的人。

    头一个死的就是她!

    她死不足惜,却不能毁了二小姐!

    樊刘氏上前抱住了周少瑾,哭着道:“二小姐,二小姐,您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以后离四老爷远一点。忍到官哥过了百日礼,我们就回保定府去……”

    ※

    姐妹兄弟们,我蹭别科室的网,结果人家的路流器坏了,我也悲催了!赶紧回家才能更文……

    看来干什么事都得自力更生啊~~~~(>_<)~~~~

    PS:更新会有点晚,大家明早上起来看吧!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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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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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介绍:
周少瑾重生了,前世背叛她的表哥程辂自然被三振出局了,可她还有程许,程诣,程举等许多个表哥……这是个我与程家不得不说的故事!
金陵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陵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陵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