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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金陵春txt下载     金陵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六章 表白

    程许拦住了周少瑾,忙道:“别,你别这样!”

    周少瑾的脸冷了下来,道:“许表哥是有功名的人,虽未及冠,却已有了表字,持重守礼,被家中的长辈所看重。我也敬许表哥是正人君子,又有着表兄妹的名份,遇见了才会上前行礼。可许表哥却视我如轻浮女子,随意地就在路上拦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让许表哥误会,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只希望许表哥以后别再拦我,有什么事,都可以当着家中的长辈说,我是年纪小的那个,自会尽力而为。”

    她说得正气凛然,让程许脸色绯红,到了嘴边的话都觉得难以开口。

    这正是周少瑾要的。

    她屈膝行礼,示意着春晚,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程许急了!

    虽说住在一个屋檐下,程许却很难遇到周少瑾,现在四叔父又知道他爱慕周少瑾,肯定就更不会让他随意出入寒碧山房了。

    “你等等,你等等!”他追了上去,不管不顾地道,“少瑾,我很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

    周少瑾做梦也没有想到程许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而且是当着春晚、欢喜等人的面。

    她顿时臊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程许把这句在心里不知道想来想去想了多少遍的话高声说出来之后,像身上背着的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说话也渐渐开始流畅而有条理:“少瑾,我并非狂言乱语。我曾和我母亲约定,若是我中了解元,她就答应帮我求娶你……我从来没有像这次下场似的刻苦攻读,而且我父亲还想办法弄了几位主考官平日里做的文章刊印的文集……你暂且不要订亲,先等我几日。若是我无能,自不敢再来打扰表妹。若是我有幸高中……还望表妹能给我这个机会……”

    周少瑾气得浑身发抖,不禁在心里腹诽:你这还没有做解元,就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你若是中了解元,袁氏不同意这门亲事,程闵两家已经开始议亲了,你是不是也非要强求,不管她的死活呢?

    她腾地转过身去,原想以一句“儿女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可看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程许的表情太笃定,好像只要他说出来,自己就一定会嫁给他似的。

    前世,是不是他心里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在羞辱她的时候一直喊着她的名字,说会娶的呢?

    像火苗像遇见了风似的,嘭地一声就在她心里烧了起来。

    她直言道:“许嘉善,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是个女子听到你要娶她都会欢欢喜喜地一心一意地想嫁给你?你既然不要颜面,我也没什么好臊的。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好了。我不喜欢你!我也没打算嫁给你!麻烦你以后再也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在别人看来,我虽然不像筝表姐她们那样矜贵,可我也有疼爱我的父母和姐姐,也是我父母姐姐的掌中宝,我父母也会为我精挑精选个夫婿,让我仔细地瞧清楚了再嫁人。断然没有随随便便就把我嫁出去的道理……”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前世所受的苦难和委屈,忍不住眼眶泛红,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在山洞里,她那样苦苦哀求他都没有放过自己,自己又何必和他多说什么呢?

    周少瑾低声道:“程嘉善,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再见到你,以后我见到你会绕道走,也希望你见到我像不认识的。”

    就此把所有的恩怨都放下。

    这一世,过个和上一世大不相同的人生。

    他娶到他的美娇娘,和和美美地过一生。

    她把那个人放在心底,一生一世都循规蹈矩地望着他。

    周少瑾提着裙摆朝嘉树堂跑去。

    春晚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草草地给程许行了个礼,匆匆追了过去。

    程许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脸色煞白,仿佛魂魄已经离身,任树边的柳条拂在自己的身上。

    欢喜和大苏都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

    春晚赶在周少瑾踏进嘉树堂之前拉住了周少瑾。

    她看周少瑾满是泪水的脸,忙掏了帕子递给了周少瑾。

    周少瑾这一路跑过来,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些。

    她道了声谢,用帕子擦了擦脸,嗡着鼻子问春晚:“看得出来我哭了的吗?”

    春晚低声道:“眼睛红得厉害。我陪着您到旁边的太湖石边坐一会再去涵秋馆吧?”

    那边的太湖石假山引了湖中的水,可以净个脸。

    周少瑾点了点头。

    两人在太湖石旁大槐树下的青石上坐定。

    周少瑾赧然地道:“让你看笑话了!”

    “没,没有。”春晚红了脸,犹豫半晌,悄声问周少瑾,“您,您真的不……不待见许大爷吗?他可是长房嫡孙,又是秀才……”

    在别人看来,她这是不识抬举吧?

    周少瑾黯然。

    如果没有和池舅舅交往,如果没有前世的事,她恐怕也难以那样坚定地拒绝程许吧?

    这或者就是命运!

    就算两世为人,她也不可能嫁给程许!

    周少瑾幽幽地叹了口气,怅然地道:“我只求一日三餐,他再好,也与我无关!”

    春晚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但她也觉得程许不够尊重周少瑾。

    若是真的喜欢周少瑾,何不去说服长辈们?这样私底下地找了二小姐,若是婚事不成,二小姐又听了欢喜,认定了要嫁给他那可怎么办?

    还是听从长辈的安排好了。

    春晚不再想这件事,用帕子沾了太湖石上潺潺流下的湖水帮周少瑾敷眼睛。

    ※

    程许呆呆地站了好一会,缓过气来。

    欢喜和大苏都跟着松了口气,欢喜更是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大爷,我们还要去夫人那里呢!”

    去找母亲也是为了让周少瑾嫁给自己!

    他在甬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才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对欢喜和大苏道:“你们说,二表小姐为什么会不喜欢我?我在外祖父家的时候,几位表姐表妹看见我来了就会一面含羞地散去一面偷偷窥视我……去郭家、顾家的时候几位表妹对我也很好……难道是我还没有娶得解元的功名?我是不是把话说得太早了?应该在中了解元之后再说的?可我很担心她会突然订了亲……原先有程诣挡着,现在程诣快要成亲了,四房也就剩她了……”

    欢喜和大苏面面相觑。

    平日里聪慧机敏的那个大爷哪里去了?

    周家二表小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会嫁给大爷,怎么大爷不想想二表小姐为什么不喜欢他却纠结着自己有没有中解元的事?

    可程许已经开了口,他们俩个必须有一个得回话啊!

    大苏就后退了一步,欢喜突兀地站在了前面。

    程许的目光就落在了欢喜的身上。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欢喜在心里骂着大苏,脸上却献谄地笑道:“这婚姻大事,谁不是听父母的?大爷当着我们的面就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也不怪二表小姐心里生气了!”

    “不错,不错……她定是这样才会恼我!”程许好象找到了症结所在,豁然开朗地道,“走,我们去夫人地里。”

    大苏狠狠地瞪了欢喜一眼,连忙跟上。

    欢喜则冤枉地摸了摸头。

    他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大爷却听到了心里!

    欢喜再也不吭声,急急地跟了上去。

    ※

    蕴真堂的上房,丫鬟婆子垂手恭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程许目光微凝,问门口当值的婆子:“家里有客人?”

    那当值的婆子献媚地道:“大爷,是大老爷派了人回来给夫人送东西,结果出城的时候遇到了闵状元家的婆子,也是回老家送东西,就一路结伴到了镇江,闵状元家的婆子多礼,特意随了我们家的人过来给夫人、老夫人请个安,问声好!”

    他们家什么时候和闵家的关系这么好了!

    程许皱眉。

    门帘子一撩,袁氏的乳娘陪着两个装扮端庄大方又不失精明干练的婆子走了出来。

    袁氏的乳娘看见程许眼睛一亮,高声地喊了声“大爷”。

    那声音,隐隐还透着些许的兴奋。

    两个婆子齐齐望过去,惊讶过后皆露出欣慰的眼色。

    好像他是什么东西,她们看了之后很满意似的。

    程许念头闪过,怒意止不住地涌上来。

    什么闵状元家的婆子,顺道来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分明是特意到金陵来相看他的。

    他唬着脸,转身就走。

    两个婆子俱是一愣。

    袁氏的乳娘已笑道:“这不是秋闱还没有张榜吗?我们家大爷的心情不太好!”

    “那是,那是!”两个婆子笑道,“我们家也是年年都有参加科举,没张榜之前爷们的心情都不大好,我们都着静声屏气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心里却不以为然。

    大公子还是状元郎呢?张榜之前也没有像程家大爷似的像谁欠了他三百银似的。

    看来这位程家大爷也不是什么持重之人。

    可怜了他们家的大小姐,那样的相貌才情,却要嫁给这位程大爷。

    早知道大太太就应该再坚持些日子,等秋闱的结果出来了再说,偏偏大爷听信了大公子的话,秋闱一过就应了程家的婚事。要不是大太太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只怕是连人也没有打听清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大小姐嫁了过来。

    可那边已经对了八字,她们回老家见了老夫人和太夫人,难道还能说这桩婚事不行不成?

    两位婆子把这心思按下,辞了袁氏的乳娘,从金陵城的稳船湖上船,一路南下,回了福建。

    ※

    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O(∩_∩)O~

    PS:责编说起点这两天晚上会更新数据库,没办法登录,为了保险,最好白天发文,我上午请了半天的假,写了这一章。下午和晚上要加班,不知道要到几点……明天我尽量也白天能发一章……

    ※

第三百三十七章 高中

    两天以后,传来了程许高中解元的消息。

    整个九如巷都沸腾了。

    要知道,程家在科举中取得的最好成绩是长房的二老太爷程劭,他是永昌十二年甲戌科的榜眼。可程劭被点榜眼的时候,已经三十七岁了。

    而十七岁的解元郎,有着无限的可能。

    周少瑾在去涵秋馆上房的途中就听见给花树浇水剪叶的仆妇们议论:“……许大爷肯定会中状元郎的,在二老太爷之后,我们九如巷就要立块‘状元及第’的牌坊了!”

    “我觉得就算是许大爷被点了状元,长房也不会立牌坊!”有人道,“长房的人向来都不喜欢喧哗。二老太爷那时候点了榜眼,不就有人上门来劝说郭老夫人立块‘榜眼及第’的牌坊被郭老夫人拒绝了吗?”

    “可‘榜眼及第’和‘状元及第’是一样的吗?上次是小叔子,这次是自己的亲孙子,还是长房长孙,要掌管九如巷的人!就算是郭老夫人不答应,那袁夫人呢?”有人反驳道,“何况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郭老夫人孤儿寡母的,带着三个儿子过日子。你看现在,三个儿子,三个两榜进士,长子是手握重权的内阁辅臣,次子是清贵的翰林院学士,你说,你要是郭老夫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在大肆庆祝了!”又有人加入了几个仆妇的议论,“什么也不做,岂不如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

    “可惜你不是郭老夫人!”有人嘻笑道,“郭老夫人的心思就是袁夫人也猜不透,你趁早歇歇吧!”

    那人有些不服气,道:“你难道就能猜得出郭老夫人的心思吗?你怎么知道郭老夫人不会大肆庆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周少瑾笑着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就听见有人劝道:“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吵了!人家长房的人还没有怎样,我们倒好,自己人跟自己人吵了起来。照我说,那许大爷虽然中了解元,可离状元郎差远了……”

    “你懂什么!”又有人跳了出来,道,“我去市集给大太太买东西的时候,听茶馆里说书的先生说,要是人长得漂亮,上了金銮殿,最少也能点个探花的。我们府里长房的二老太爷,当年不仅文章写得好,人也长得非常体面,皇上原想点他个探花郎的,结果那一次参加科举年纪最小的却是庐江李家的九老太爷,长得也很周正,皇上就点了庐江李家的九老太爷做探花,我们家二老太爷做了榜眼。”

    “胡说八道。”众人皆是不信,道,“那我们长房的池四老爷长得不周正吗?也曾上过金銮殿,怎么就没被点个探花回来?”

    那个哑言。

    大家就纷纷议论起程池来。

    “你说,池四老爷是怎么一回事?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放了出去,只留了南屏和集萤,那南屏还是望门寡,也不添个人,身边的小厮倒是个顶个的漂亮……”

    “是啊,是啊!我听长房的人说,池四老爷是从来不进秦楼楚馆,梨园戏馆的,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

    “不会吧!那个集萤不是池四老爷的通房吗?那上次诣二爷调/戏集萤被集萤打了,我看那集萤一点事都没有……”

    “我也觉得那集萤应该是池四老爷的通房。你看她那周身的气派,就是刚进门的诺大奶奶,正经四品知府家的小姐都不如她!我看池四老爷不是身边没人,是等闲的人不能入他的眼,你看那集萤,长得多漂亮,我们家诣二爷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少瑾渐行渐远,议论声越来越小,她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

    想着若是这些话被集萤听见我,还不知道怎么气愤呢!

    她眉眼带笑地进了上房。

    沔大太太正在和灶上的婆子说着什么,看见周少瑾走了进来,笑道:“这一大早的,遇到了什么喜事?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那灶上的婆子更是奉承地笑道:“二表小姐这么一笑,就更像朵花了,可真是漂亮!”

    周少瑾承认自己听到别人夸程池心里就会很高兴,可有这么明显吗?

    她不由摸了摸脸,笑道:“今天早上好像和平时一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灶上的婆子就道:“二表小姐肯定是因为大爷要成亲了,高兴!”

    这个婆子可真会说话。

    周少瑾抿了嘴笑。

    沔大太太就问她:“许大爷中了解元,长房那边可有什么安排?”

    “不知道!”周少瑾笑道,“我住在寒碧山房,袁夫人回来之后,郭老夫人把长房的中馈交给了袁夫人。袁夫人有什么打算,好像还没有和老夫人商量。不过,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用大肆庆祝,家里的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沔大太太听了赞笑道:“老夫人毕竟是经过事的,真是镇定。要是我,肯定在门口搭了台唱几天大戏的。”

    周少瑾笑了起来。

    有婆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周少瑾认出是外院一个扫地的婆子,笑着问她:“可是有什么事?”

    她拘谨地走了进来,屈膝给沔大太太和周少瑾行了礼,喃喃地道;“大太太,二表小姐,我听人说,柏大太太病了,家里在卖田,有些还是祖产……”

    早些年柏大太太与四房走得近,疏远只是这两年的事,而且还是程辂去了岳麓书院之后。在别人看来,柏大太太孀居,儿子不在家,自然是要紧闭门户,和四房来往的少了很正常。倒没有觉察到实际上四房和程辂家已经不再来往了。程辂家里出了事,仆妇们听到了肯定会来跟沔大太太说一声。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都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说话。

    程辂家里也算得上富足,柏大太太得了什么病,居然到了要卖田的地步,而且还有些是祖产!

    沔大太太对那婆子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暂且放在心上,等我问过大老爷之后再做定论。”然后让人赏了一把铜钱给她。

    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沔大太太立刻让人去请了程沔进来,把这件事告诉了程沔。

    程沔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非常的惊讶,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去打听打听。”

    虽说两家几乎断了来往,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在金陵城里的人看来,程辂还是程家的子弟。程辂母亲生病,到了卖田卖地的地步,九如巷纵然不拿出钱财来帮他度过难关,也不能让程家的祖产落到别人的手里,应该把程辂要卖的产业买下才是。特别是和程辂走得很近的四房,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免让人误会太过薄凉。

    沔大太太点头,忧心忡忡地送走了程沔,在屋里思前想后一番,留了周少瑾在涵秋馆,自己去了关老太太那里。

    周少瑾心里不免有些惴惴。

    前世程辂是在被程家除名之后,把产业卖给了三房,带着母亲董氏离开了金陵城。

    今生他既然面临着被除名的困境,以后不能入仕,理应更珍惜祖产才是,怎么会卖祖产?

    程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一直以为董氏生病是程辂的病口,难道董氏真的病了?

    还是程辂有什么阴谋?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程沔进来沉着脸给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行了礼,道:“打听清楚了。柏大太太真的病了,周娘子去问的诊。但柏大太太的病很奇怪,时好时坏,周娘子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周大夫的意思,最好到京城去请个御医看看。程相卿是三天前赶回来的,如今在家里侍疾,卖田卖地的事全由程相卿身边的随从赵大海在奔波。我来之前去见了池从弟和二房的老祖宗。池从弟说,若真到了这个地步,他可以出五百两银子资助程相卿。二房的老祖宗则说可以把程辂的产业买下……”

    关老太太闻言皱起了眉头。

    程池愿出五百两银子,而二房的老祖宗却要买下程辂的产业……高低立现。

    她沉吟道:“那你就去给程相卿传个话好了。”又对沔大太太道,“你就带些补药去看看柏大太太,也算是全了两家的情份。”

    程沔和沔大太太齐齐应“是”,关老太太摇头叹气由周少瑾扶着进了内室。

    周少瑾安慰关老太太:“您别太担心了,大家都在帮他们,他们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关老太太怅然颔首,道:“或者是年纪大了,我现在越来越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人,还是多多与人为善的好。”

    这是说柏大太太突然生病的事吧?

    周少瑾没有吱声,心里却始终非常的怀疑。

    回到寒碧山房,她去了听鹂馆。

    程池正在灯下练字,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笑道:“是为了程辂的事过来的吗?”

    昏黄的灯光下,他眼底浅浅的笑意如冬日的暖阳,让人沉醉。

    周少瑾心中一滞,这才点了点头。

    程池笑道:“你别管他。董氏在装病,好让程辂有借口卖了祖产去打点学政。”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程池的笑意更浓,声音更显温和,道:“你放心,不管他找谁都没有用。”

    周少瑾自然是相信,她只是有些困惑,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了。

    程池笑道:“不突然。他这个年纪能做出这个决定,也算是果断有谋了。”

    说得他好像很大的年纪似的。

    周少瑾不禁在心里腹诽,嘟了嘟嘴,道:“那我走了!”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O(∩_∩)O~

    PS:据说明天起点就恢复正常了,我估计也能恢复二更了。

    ※

第三百三十八章 鸡肋

    程池微笑着点头。

    周少瑾踌躇了片刻,见程池并没有挽留之意,心中失望之极,却还是笑着辞了程池。

    程池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有双会说话的眼睛。

    清澈透明,千言万语仿佛都凝聚在其中。

    他不由站起身来,走到窗棂前推开了窗户。

    皎洁的光华下,穿着月白色比甲的周少瑾身影纤细,如拂风吹柳般的轻盈柔韧。

    程池垂下了眼睑,神色不明。

    ※

    周少瑾一路嘟着嘴回到了浮翠阁。

    第二天,董氏病重,程辂变卖家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九如巷。

    吴宝璋听了脸色发白,捏着梳子思忖了半晌,这才笑盈盈地出了室内,对正由丫鬟服侍着斜歪在罗汉床上看游记的程诺笑道:“大爷今天不出去吗?我看着屋后的秋海棠开得正好,不如让灶上的婆子做几道小菜,我陪着大爷小酌几杯?”

    程诺吓得差点摔下了床。

    他仔细地打量着吴宝璋。见吴宝璋笑语殷殷,和蔼可亲,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自从他和吴宝璋成亲之后,吴宝璋不仅以他态度冷淡,而且从最初的规劝到现在的教训,他身上没有一处她看得上眼的,弄得他烦不盛烦,又想着两人刚刚成亲,父母隔三岔五的就大吵一通,成了九如巷的笑族,他只好把诸多的不满压在了心底。

    可现在吴宝璋是怎么了?

    突然对她柔情似水起来。

    程诺始终记得祖母告诉他的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吴宝璋,难道做错了什么事要他帮着出面解决?

    他小心翼翼地道:“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还说我整天躺在床上看游记,连个刚刚启蒙的学童都不如……”

    吴宝璋脸一红,道:“我那不是气你不好好学习制艺吗?后来婆婆说了我一顿。我这几天仔细想想,觉得婆婆说的话很有道理……”

    汶大太太对程诺颇有些放纵。

    这件事程诺也是知道的。

    当时吴宝璋很是不满,说了些“慈母多败儿”之类的话,他生怕别人听见,恨不得捂了吴宝璋的嘴巴。

    没想到他学了父亲的姿态,几天没有理会吴宝璋,吴宝璋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他听着扬了扬下巴,得意中又带着几分傲然地“嗯”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我们程家诗书礼仪传世,这读书的事最拿手不过。什么时候读什么书,什么时候该读书,都有一定的程章,你不懂就不要在一旁指指点点的……”

    吴宝璋强忍着才没有拂袖而去。

    她当初怎么就觉得嫁给程诺也不错了?

    这过日子除了柴米油盐,有个这样糟心的丈夫,也是另一种磋磨。

    可惜程辂也是个靠不住的,居然要到了要卖祖产为母亲治病的地步。还好她当初没有坚持,这若是嫁了过去,少的就是柴米油盐了。

    可到底是柴米油盐要比情投意合更重要。

    她还是对程诺好一点吧?让程诺去和她那个不着调的公公婆婆斗去。

    等到她生了儿子,好好的教导,又有程家的这棵大树乘凉,她就不信供不出个进士来。

    想到这些,吴宝璋觉得这日子又有了盼头。

    她笑着对程诺道:“你去不去后面院子里赏花?”

    “赏花倒不必了。”程诺大大咧咧地道,“让灶上的婆子炒两个小菜,来一壶好酒才是正理!”

    正理个屁!

    吴宝璋在心里骂道,脸上却笑盈盈地应“是”,让丫鬟去了厨房,自己则陪着程诺去了后院。

    程诺望着温顺的吴宝璋,觉得自己这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吩咐随身的小厮:“去,给举大爷送张贴子,就说我请他吃饭喝酒。”

    小厮飞奔而去。

    吴宝璋气得手直发抖,强忍着才没有把手中那杯热茶泼到程诺的脸上。

    程家是读书人家,行的是古礼,没有闹洞房之说,可她嫁进来的那天,就是那个程举,领了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客,跑到她的新房里闹洞房。她之前还不知道程家遵循的是古礼,没有在意,只想着把人打发走了就是了,谁知道这个程举却猥琐得令人发指,竟然悄悄地摸了她一把。

    她之后知道了程家没有闹洞房的规矩之后,恨不得喝他的血噬他的肉。偏偏她怎么说程诺这个蠢货都听不进去,只说是她心眼太小,程举带人闹洞房让她没了体面,她对程举有偏见……两人为此差一点就吵了起来。

    吴宝璋一辈子都记得这个人!

    可她还要笑着对程诺道:“您这样临时给举大爷下贴子,会不会太失礼了?不如哪天专程请他到家里做客?”

    程诺道:“你知道什么?他最喜欢热闹了。只要听说我请他喝酒,他一准来!”

    那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吴宝璋觉得自己再和程诺说下会吐血,索性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念了几声“南无阿弥陀佛”,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那我去看看厨房的菜准备的怎样了?等举大爷过来了再吩咐他们端上来。”

    程诺点了点头。

    吴宝璋忙起身往厨房去。

    离开的时候听到程诺吩咐小厮:“今天难得一聚,我再下几张贴子……”

    眼不见心不烦,吴宝璋加快脚步离开了后院,在内室唱了半杯茶心绪才平静下来。

    她贴身的丫鬟百果端了盘桔子过来。

    吴宝璋的心情就更好了,一面剥着桔子一面对百果道:“出了嫁好歹能想吃多少桔子就吃多少桔子,不用看夫人和我那位二妹妹的眼色了。”

    “谁说不是!”果百笑着,去给吴宝璋绞了块帕子,“夫人明明知道您最喜欢吃桔子,非说桔子吃了上火,就是像这样正吃桔子的季节也只准你吃五、六个,我总觉得夫人是有意在为难您。”

    吴宝璋在四川长大,最喜欢吃桔子。

    她连连点头,递了个桔子给百果。

    百果吃着桔子,悄声道:“我刚路过轿厅的时候,看见四房老安人身边的大丫鬟似儿的哥哥拿着几个桔子显摆,说是福建来的福桔,是贡品。长房的大老爷命人送了几篓过来,周家二表小姐得了一篓,又送了大半篓孝敬四房的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似儿也跟着沾光,赏了几个。大奶奶,我们也买些福桔回来吃吧!”

    吴宝璋还是第一次听说,笑道:“那就买一篓回来。等会我也赏大太太身边体己丫鬟几个。”

    百果欣然应允,晚上买桔子回来,花了快三两银子。吴宝璋尝了尝,是比普通的桔子要好吃,拿了半篓给汶大太太。

    汶大太太两鬓贴着膏药,正躺在床上呻/吟,看见那桔子,尝也没尝一个就赏了身边服侍的人。

    吴宝璋脸红得能滴下血来,羞愤地回了厢房。

    等过两天她去四房喝程诰的喜酒,吃到酒席的桔子,忙惊艳地问四房服侍果点的丫鬟道:“这是什么桔子?真好吃!”

    那丫鬟得意地道:“托了我们二表小姐的福,广生楼专程从福建弄了一批福桔过来。虽说比不上大老爷孝敬郭老夫人的,可也不像市面上都是那筛选剩下的。”

    难怪汶大太太看也不看就把她送的桔子赏了人!

    那些得了桔子的人还不知道在背地里怎么非议她呢?

    吴宝璋感觉五房的丫鬟婆子待自已没有她刚进门时的恭敬了。

    她如坐针毡,找到个借口就离开了唱戏的水榭,一个人心情郁闷地沿着湖堤走了段路。

    旁边的甬道有人在说话。

    而且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吴宝璋好奇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冬青树修剪成的绿色篱笆前,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纤细温婉,如画中的一对璧人。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程许和周少瑾!

    吴宝璋心中一动。

    想到那年程家二房老祖宗过八十大寿,程许和周少瑾之间的暧/昧。

    吴宝璋顿时像喝了人参汤似的,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内幕。

    她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就听见周少瑾气极败坏般地道:“……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你中了解元也好,中了状元也好,都与我无关。你就是去向我父亲求亲,父亲也会问我同意不同意的。我劝你最好别自取其辱了!”

    虽然说的话既直白又尖锐,可她那又软又糯的声音却让人并不觉得受了羞辱。

    程许也是如此。

    他低声下气地道:“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何况我现在中了解元,我的婚事能自己做主了……”

    周少瑾很无力。

    她不知道该跟程许说些什么程许才能明白她的心意。

    周少瑾只好保持着沉默,听程许絮絮道道地把话说完,道:“你若是下次还这样拦着我,我就去告诉老夫人!”

    谁知道程许闻言眼底却闪过一丝喜悦。

    周少瑾愕然,随后气得肝痛。

    程许为什么总是这样?

    上一次他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逼着家里的人承认自己;这一次肆无忌惮地围堵她,希望用那些流言蜚语让长辈们退步。

    周少瑾一句话也不想再和程许说,她喊春晚,道:“我们走吧!许大爷不怕丢脸,就让他自己闹腾去好了。”

    吴宝璋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周少瑾的贴身大丫鬟春晚和程许的小厮欢喜、随从大苏。

    ※

    姊妹兄弟们,以为今天是0号,可以提早点下班,结果发现记错了日子,然后就悲剧了……今天只有一更……更悲剧的是,我五一期间正常的上班、加班,不知道能不能双更……~~~~(>_<)~~~~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挖坑

    吴宝璋眼珠子直转。

    没想到这个程许倒机警,来堵周少瑾还带了随身服侍的,也不怕身边的人嚷了出去。但如果有人说起闲话来,倒可以找借口是偶然碰上的!

    这件事可真是有趣了!

    原来程许喜欢周少瑾。

    不知道周家会不会应了这门亲事——周少瑾毕竟是在程家长大的,如今又住在寒碧山房,嫁给了程家的长房长孙,这说起来,周少瑾可就是程家的童养媳了,若再刻薄一些,甚至可以说是周少瑾烟视媚行,勾、引了程许。

    想到这里,吴宝璋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程辂不是对周少瑾颇有些情意吗?若是他知道了程许喜欢周少瑾,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不,应该说是如果程辂知道了周少瑾原来和程许私下有来往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吴宝璋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妙。

    她嘴角噙笑,提着裙裾蹑手蹑脚离开了冬青树篱笆,然后躲在一颗合抱粗的大槐树后面,看着周少瑾离开,程许不甘心地朝着空中挥了挥拳头,这才转身回到了听戏水榭。

    台上咦咦呀呀地唱着,台下袁夫人矜贵地坐在正中的位置,身边转着两、三个衣饰华美的妇人和沂大太太说着话。

    识大奶奶郑氏笑盈盈地站在自己的婆婆身后,不时的添茶送水,气氛好得很。

    倒是三房的泸大太太姜氏独坐在一旁观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吴宝璋已经听说了,程笳嫁给了一个商贾。

    而她自己的婆婆汶大太太则接着沔大太太在说些什么,沔大太太面带微笑地听着,她的婆婆则满脸愁怅地说着。

    她的婆婆肯定又是在说她公公如何如何的不好,那个外室如何如何的狐媚吧?

    吴宝璋不以为然地在心里撇了撇嘴。

    自己管不往丈夫,还怪别的女人,这种深宅内院的女人她见多了,最是瞧不起了!

    但她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着上前给沔大太太和汶大太太行了礼。

    汶大太太皱了皱眉,道:“你又跑去哪里了?九如巷可不是金陵府的后衙,也不是你们吴家。你要去哪里让识路的婆子带着你,这身边连个服侍的都没有,穿得又朴素,别人看见还以为人是哪房的管理娘子,平白的让人轻视一番。”

    就算吴宝璋嫁进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汶大太太的这番羞辱还是让她气得直哆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沔大太太看着直摇头。想着不管从前吴宝璋怎样,现在已经是九如巷的媳妇了,在四房的地界上,就不能让吴宝璋太难堪,给她解围地笑着对汶大太太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身边跟着一大堆人了,你别总是用旧规矩拘着她,也要开通些才是。”

    当着众人的面,汶大太太也不是诚心让自己的媳妇面子上不好过,只是性子使然,喜欢训斥别人,如今见沔大太太出面为吴宝璋说话,她也就不再说什么,轻轻颔首,算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吴宝璋感激地看沔大太太一眼,想着周少瑾从小是在四房长大的,那么懦弱无能的人都能得了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的喜欢,心里五味俱全,很不是滋味,不由咬了咬唇,笑道:“周家二表妹向来爱清静,可怎么也不见笳妹妹?她不是最喜欢听戏的吗?”

    沔大太太笑道:“我们家老太太那边安排了酒宴招待几位老安人,二丫头和笳丫头都在那边服侍!”

    因是喜事,老安人却因孀居的原因没有出现宴席上。

    吴宝璋闻言笑道:“难怪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影从冬青树篱笆那边闪过,那身影极像是周家二表小姐,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原来真的是她啊!”

    今天的女客在内院的水榭,男客在外院的花厅,那冬青树篱笆原是一道障碍,为的就是将内院和外院区分开来。

    周少瑾在嘉树堂的退步服侍几位老安人,有什么差遣从那边路过也是很平常的。

    沔大太太并没有放在心上,笑道:“你去那边做什么?那边离花厅很近,你若是有什么事,最好是叫个婆子走一趟。”

    吴宝璋一愣,随后气得不行。

    这位沔大太太不问周少瑾去那边做什么,倒盘问起她来?

    这真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可她却不能不回答。

    不然别人还以为她和外院的男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呢!

    偏偏她的那个婆婆还不省心,一副白痴的样子问她:“是啊,你去那边做什么?”

    因为台上正唱着戏,汶大太太的声音就有点大,袁氏几个都望了过去。

    上好的绡纱帕子被吴宝璋揉成了一团捏在了手里。

    她忍了又能忍,这才笑道:“我无意间走到了那里……”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汶大太太已不悦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出门的时候带个熟路的婆子,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迷了路……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根本没有人把周少瑾的行踪放在心上。

    吴宝璋的手攥成了拳,脑子嗡嗡直响。

    ※

    周少瑾也气得不行。

    这个程许,怎么就说不明白?

    他有精神发疯,她还没有精神奉陪呢!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走进了招待几位老安人的退步。

    郭老夫人就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道:“那扇络可修好了?”随后蹙了蹙眉,道,“四郎也不是那种苛刻之人,扇络坏了,换一把扇子就行了,何必非要南屏急赶急的修起来,还到你这里来借勾针,让你帮她看看!你也是的,她说让你去,你就去了……以后这种事大可不必理会,那是她的事,不是你的事。”

    听那口气,居然对南屏都有些不满起来。

    周少瑾忙解释道:“您这可是错怪池舅舅了,是南屏姑娘看着池舅舅难得有喜欢的东西,听说让她修好,就想绞尽脑汁把这件事办妥了。她也是一片忠子。池舅舅则是看着那扇络上的络子好看,不知道那络子打起来非常的复杂,等闲人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南屏也是怕事情办不好了,所以才来找我的。”

    郭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

    周少瑾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回到寒碧山房郭老夫人就把她叫去了内室,踌躇半晌才道:“少瑾,南屏守的是望门寡,秦子宁又是为了四郎才死的,我原想,她年纪轻轻的,突失伴侣,心伤之上立志守贞也是常事。可现在已经五年了,她还青衣素衫的,我想着就觉得心里不好受。你既然和她说得上话,就帮我试试她的口气,看她现在的口风有没有松动,我也好安排。”

    南屏的未婚夫秦子宁居然是为了池舅舅死的!

    周少瑾非常的惊讶。

    郭老夫人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池舅舅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劫匪,他是为了保护你池舅舅才遇难的。”

    周少瑾心里很难受。

    上辈子,她心如死灰,也守过,可依旧会觉得日子慢长。

    像南屏这样心里装着个人守着,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她坐在郭老夫人身边,挽了郭老夫人的手臂,把头靠在了郭老夫人的肩头,喃喃地道:“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探探她的口气。若是她不想嫁,你就让她继续呆在池舅舅身好了——她至少还有个家!”

    郭老夫人叹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周少瑾就犹豫了片刻,道:“老夫人,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见到南屏!”

    郭老夫人愕然。

    周少瑾坐直了身子,垂首道:“那个小丫鬟是南屏姑娘身边服侍的不假,可去的路上却遇到了许表哥……他,他拦着我说了会话……我害怕,就跑了回来……没有给池舅舅修扇络……”

    郭老夫人血气直往头上涌,手直打颤。

    周少瑾生怕郭老夫人被气出什么意外来,吓得声音都变了:“老夫人,老夫人……”

    “没事!我没事!”郭老夫人吸了口凉气,不由仔细地端详起周少瑾来。

    小姑娘吓坏了,如梨花带雨般地望着她,眼中全是惊恐。

    郭老夫人“扑哧”一声笑。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别人看着程许想到他是长子嫡孙、新晋的解元可能会觉得他是个金龟婿,少瑾这孩子单纯,却未必会想得到这些!

    她掏出帕子递给了周少瑾,柔声道:“别怕!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周少瑾长长的吁了口气。

    算算日子,就是在前世,程闵两家也开始议亲了。

    这一世有池舅舅,两家议亲的时间肯定比前世提前,不然闵家也不人派了婆子来相看。

    她把这件事告诉郭老夫人,郭老夫人肯定会阻止的。

    有郭老夫人出面,程许就算是有张良计她相信郭老夫人也有办法阻止他。

    周少瑾松了口气。派了丫鬟去问南屏,程池是否有扇络真的坏了。

    丫鬟来回说:“有扇络坏了,但南屏姐姐早就重新打了一根换上了。”还让丫鬟问周少瑾:“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少瑾这才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

    第二天去参加程诰的婚礼时,寸步不离地跟在郭老夫人身边。

    郭老夫人看在眼里,对周少瑾越发的满意,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这情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牙都咬碎了。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因为工作的原因这段时间一直在单更,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我心里既感激又心虚。

    这个月如果粉红票能得第一,还是会加三更。但只能先记着,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再补上了。

    谢谢大家!

    今天只有这一更!

    ※

第三百四十章 离意

    程诰的新娘子何风萍从蒲口出嫁,程家需要去浦口接亲,所以头一天程家的人就抬着花轿去了浦口。行礼的吉时定在了酉正时分(注:下午六点左右)。几位孀居的老安人是不方便观礼的,因而等到新娘子进了新房就会散去,等到明天一大早新娘子去祠堂拜过祖先、在厅堂里认过亲,才会一一去给几位老安人行礼。

    周少瑾只需要跟着郭老夫人就行了。

    这让她觉得很安心。

    沔大太太却有些奇怪,趁着新娘子的花轿还没有到把她拉到一旁悄声地问她:“可是郭老夫人说了什么?”

    前几天周少瑾一直兴致勃勃地帮着她筹备程诰的婚礼,怎么到了正期这天,她反而像个客人似的不再插手四房的事务?

    周少瑾不好提及程许的事,解释道:“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有外祖母坐阵,有您看着,还有王嬷嬷等人帮忙,我也没什么事。可郭老夫人却只能在退步里待着——前些日子五房诺表哥娶亲郭老夫人根本没去……我就想呆在她老人家身边陪陪她老人家。”

    沔大太太连连点头,欣慰地道:“少瑾,你年纪虽小,却温柔体贴,也不知道以后谁家的祖坟埋得好,能把你娶了去!”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有时候得不到的最好!

    周少瑾生怕沔大太太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对顾十七姑有偏见,忙笑道:“我从小在您膝下长大,您待我就像亲生的女儿一样,自然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比别人家的孩子好了!”

    沔大太太一愣,想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哑然失笑,不再说什么,叮嘱她“好好地陪着郭老夫人,走的时候也不必专程来向我道别,就算是你不在场,你诰表嫂的红包也会给你留着的”。

    周少瑾做出一副小儿状,欢喜地向沔大太太道谢。

    沔大太太轻轻地搂了搂周少瑾,转身忙去了。

    程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羡慕地道:“你身边的人为什么对你都这么好?”

    这几天程笳一直跟在李老安人身边,倒常和周少瑾同出同进了。

    周少瑾笑道:“你有李敬还那么贪心作什么?”

    程笳面色一红,轻轻地推了推她,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贫嘴了?”

    周少瑾眨着眼睛道:“我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程笳赧色,随后又面露几分必然,道:“李敬说,等我们有了孩儿,抱回来给我爹我娘看,我爹我娘就不会再生我们的气了。”

    姜氏一直没有理睬程笳,程笳也怕哪里惹着了姜氏,和李敬的婚事再生波澜,也不敢往姜氏身边凑,这次程诰成亲,她一早就和周少瑾说了要去看热闹的,结果却因为姜氏的原因不能到前面去,服侍几位老安人在退步里说闲话。

    周少瑾羞得面色通红,道:“李敬居然和你说这些,你也是……也说得出口……你们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程笳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食色性也。连圣人都这么说,我们怎么就说不得。”

    周少瑾怕了她的,忙道:“好,好,好,全是我错,你别说了行不行!”

    程笳咯咯地笑,在她耳边低声:“喂,我们等会等几位老安人都回去了,去新房里看新嫂嫂怎么样?”

    周少瑾连连摇头。

    到时候她就落了单,岂不是让程许趁虚而入?

    程笳并不失望,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向来是最听长辈话的一个。那等会我自己去看热闹好了!”

    周少瑾忍不住嘱咐她:“你小心点,身边多带几个服侍的人。虽说是内院,今天有外客来,如果无意间碰到了就不好了。”

    程笳笑眯眯地点头,道:“李敬也这么说。”

    周少瑾不禁打趣她:“李敬还说了些什么?你不妨一次性都说出来好了。一会一句李敬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嫁给了李敬呢!”

    程笳不以为意,道:“你就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了,等你有了心中人,自然就能体会了。”话说到这里,程笳有些为周少瑾担心起来,“以你的性子,婚事多半会随了长辈们,能不能嫁个心疼你的人,可真的就像是赌博似的。少瑾,你以后要是议亲,千万不能随意就答应了,一定要写信去告诉我,我让李敬帮你去查查对方家风作派,李敬是在外面走动的,看人比内宅的女人强多了!”

    她说的十分真诚,周少瑾很是感激,道:“谢谢你!若是有那一天,我一定告诉你。”

    程笳不悦道:“什么叫若是有那一天?肯定会有那一天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正说着,有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高兴地道:“老夫人,老安人,新娘子的轿子过了金陵府衙。”

    也就是说离九如巷不远了。

    “我去看看!”程笳没等李老安人开口,提着裙裾就跑了出去。

    几位老安人善意地呵呵大笑。

    程笳直到新娘子进了新房也没有回来。

    想必是去看新娘子了!

    周少瑾莞尔,陪着郭老夫人回了寒碧山房。

    袁氏得了信,大松了口气。

    她生的儿子她知道,但凡有点机会,他肯定去会找周少瑾的。昨天的事她虽然知道的时候周少瑾已经走了,却还是没能瞒过她派在程许身边的人。

    只是不知道儿子和周少瑾都说了些什么?

    若是周少瑾也中意嘉善,那可就麻烦了!

    她昨天晚上特意让厨房里炖了人汤参给儿子端过去,想告诉他程闵两家已交换了庚贴,请了钦天监的帮着看日子,不曾想程嘉善却不搭腔,任她怎么把话题往那上面引他都能很快岔开。

    这可与他从前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大不相同——从前只要她的话与这件事沾边,他就会献媚般地抱着她的胳膊,试图说服她周少瑾有多好。

    这让袁氏隐隐有些担心。

    她觉得儿子好像有了什么打算,而这件事一旦成行,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让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袁氏就一直盯着周少瑾。

    她觉得不管程许打得是什么主意,没有周少瑾,都是白搭!

    还好周少瑾一直陪在郭老夫人的身边,一整天都风平波静的没有任何异样。

    袁氏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开始担心起明天来。

    明天新娘子认新,程家的三亲六眷都会聚在厅堂,如果程许闹腾起来,那也是要人命的事。

    袁氏略一思忖,悄声吩咐贴身的丫头:“你去看看大爷在干什么?”

    那丫鬟笑吟吟地应“是”,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回来回话:“大爷正和二房的识大爷、三房的证大爷一起喝酒呢!”

    袁氏还不放心,道:“只有他们兄弟三个人吗?大爷身边谁服侍?”

    丫鬟笑道:“只有大爷和识大爷、证大爷三个人。几个小厮在一旁服侍。大爷身边的欢喜和大苏都在。”

    袁氏叮嘱那丫鬟:“你多看顾着大爷些,他从前只知道读书,哪里知道喝酒应酬,这要是不知深浅地被识大爷和证大爷灌起酒来,喝醉后失了态可怎么办?家里这么多客人,这脸可就丢大了!”

    丫鬟忙道:“夫人放心,奴婢亲自去盯着。”

    袁氏满意地点头。

    郭老夫人回了屋就早早地歇下了,说是这几天天天去嘉树堂喝酒累着了,让周少瑾早些回去歇了,并吩咐吕嬷嬷:“这几天大家都高兴,打牌吃酒的,不玩到半夜三更不罢休。你去蕴真堂说一声,让夫人和大爷这几天就不必到寒碧山房来晨昏定省了,也免得我也不得安生。”

    吕嬷嬷笑着退了下去。

    周少瑾却知道这是为了她。

    晚上,她低了头在灯下打着梅花赞心的扇络。

    春晚想着明天新娘子还要过来认亲,催着她早睡:“……虽说可能会到了中午才来,可到底是以诰大奶奶的身份第一次行事,您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地招待诰大奶奶才是。”

    “这还用你说!”周少瑾笑着指了指衣架,道,“你看,我连明天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她睡不着。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她再呆在长房已经不合适了。

    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池舅舅娶妻不成?

    周少瑾泪盈于睫。

    等送了程笳出阁,她也该走了。

    只在走之前,她想给池舅舅打几根扇络,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了。

    周少瑾问春晚:“你以后给我做管事妈妈怎样?”

    春晚脸色一白。

    她想到今天早上偶尔听到的“长房的许大爷爱慕的是四房的周家二小姐”的话,她心跳如鼓,笑道:“我跟着小姐,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周少瑾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显得非常的勉强。

    她轻声地道:“春晚,把那些该收起来的东西就慢慢地收起来吧!我们去保定府去。”

    这样也好!

    九如巷虽好,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若是和长房的许大爷牵扯到了一起,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于小姐都不利。

    春晚沉稳地道:“我省得。二小姐放心!”

    周少瑾徐徐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去了院子里。

    九月的风吹在身上已有了凉意,她住进来之后种在院子里的玉簪花凋谢了,美人蕉也黄了叶子,只有那石榴树,虽过了花期却一样长得郁郁葱葱,像盛夏的光景。

    可见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想挽留也留不住。

    周少瑾望着天边疏疏忽忽的星子,双肘紧抱。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PS:今天在单位加班,各位领导为表示关系,纷纷来探班,而探班的结果就是我在加班的时间一个字也没敢写……不过请各位放心,我副版主说,会把我欠的加更统计后发个邮箱给我的,让我逐一对照,一个个地还清楚的……~~~~(>_<)~~~~

    ※

第三百四十一章 认亲

    翌日,周少瑾和往常一样卯初时分就起了床。

    春晚不由劝她:“您昨天晚上打络子打到敲了三更鼓才歇下,老夫人那边又不用您去晨昏定省,您起得这么早做什么?还是再睡会吧?”

    周少瑾睡不着,笑道:“已经习惯了这么早起来,你让我再睡也睡不着。不如起来打会络子!”

    前些日子不是推迟到了卯正才起吗?

    春晚愕然,道:“您还打络子啊!仔细眼睛!”

    “没事。”周少瑾笑道,“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二小姐毕竟大了,有些事也不是她们这些做仆妇的能帮着拿主意的。

    春晚只好劝道:“那您要是觉得累了可一定要歇歇,不能硬撑着。若是大小姐知道了,定会责怪奴婢没有照顾好二小姐的!。”

    周少瑾朝着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春晚只能在心里叹着气,去吩咐厨房的帮周少瑾准备早膳。

    程笳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少瑾!少瑾!”

    远远的,浮翠阁的人就听到她雀跃的声音。

    周少瑾一面起身迎了出去,一面笑着对春晚道:“这是怎么了?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她这样高兴?”

    春晚打趣道:“怕是昨天得了诰大奶奶的一个大封红。”

    周少瑾笑着点头。

    程笳已跑了过来,佯作不悦地道:“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这不是她说话的时候,春晚自然是笑而不语。

    周少瑾则笑道:“我们在说哪里飞了只大麻雀进来,把人耳朵都震聋了!”

    “你才是大麻雀呢!”程笳不依地去揪周少瑾的耳朵。

    周少瑾忙朝后退着躲开了她的手。

    程笳追了过去。

    两人嘻嘻哈哈地进了厅堂。

    程笳见桌上摆着箸,毫不客气地就坐了下来,问春晚:“今天早膳是什么?我要碗什锦豆捞!”

    因周少瑾喜欢吃什锦豆捞,寒碧山房的什锦豆捞不仅做得好,而且什锦的样数也比外面的做得多,程笳吃过一次就喜欢上了,还特意让了三房的厨房过来学。

    周少瑾和她面对面的坐了下来,脸上还有嘻笑未曾褪去,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你倒会挑时间!”

    “那肯定的了!”程笳得意洋洋地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周少瑾扑哧地笑,问她:“看你这么高兴,难道是泸大舅母和你说话了?”

    提起这个程笳的肩膀就垮了,怅然地道:“别提了。我看只能用用李敬的法子了!昨天我凑到我娘跟前去,她也没有看我一眼。”

    周少瑾也为她叹气。

    反倒是程笳比较乐观,笑道:“我们别说这些伤心的事了。你昨天应该和我一起去新房看新娘子的。诰表嫂好漂亮的!而且为人也很和善,还给了我一个大的封红!”

    屋里服侍的全都笑了起来。

    程笳不解地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周少瑾笑着转移了话题,“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这么高兴的吧?”

    程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少瑾见她一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就朝着春晚使了个眼色。

    春晚等人摆好了早膳,就全都退了下去。

    程笳一边用调羹捣着什锦豆捞,一面眉眼带笑地低声对她道:“我娘不是什么也不告诉我吗?我见大家都称赞诰嫂嫂行为得体,就决定去请教她——她不是新嫁娘吗?何家又是诗书传世礼仪世家,我照着她的做,肯定不会出错的。”

    周少瑾展颜微笑,道:“那肯定是的了!”

    程笳见有周少瑾赞同她的观点,兴致就更高了,低声和周少瑾商量:“你说,我怎么跟诰嫂嫂说这件事?她会不会笑话我不知羞?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和她相处就好了。现在赶鸭子上架似的,她肯定会觉得我发疯了!”

    非常矛盾的样子。

    “诰表嫂是我大舅母亲自挑选的媳妇,你就算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应该相信我大舅母的眼光才是。”这是周少瑾前世的经验之谈,她道,“而且有些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程笳闻言眼睛发亮,忙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周少瑾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若是换成了我,我就会如诚地把自己的窘境告诉诰表嫂,然后诚心地请教她!”

    程笳迟疑道:“她会不会笑话我啊?”

    这样患得患失的程笳,周少瑾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禁笑道:“你就是不告诉她,泸大舅母做得那么明显,过些日子她也会知道。你还不如告诉她呢!我感觉诰表嫂人不错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程笳道,“你又没和她接触过!”

    周少瑾语塞,顿了顿,道:“上次去下小定,我不是去了的吗?我看诰表嫂的行事作派就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程笳又在那里犹豫良久,最后还是下决心道:“那好,我这就去探望诰嫂嫂。”

    周少瑾笑道:“我看你还是等几天再去好了。”

    程笳讶然。

    周少瑾道:“她今天认亲,明天回门,两天后才从浦口回来。”

    可程笳却已是急不可待,道:“哎哟,我先去瞧瞧,说不定诰嫂嫂正无聊着呢!”

    周少瑾只得送了她出门,随后去了寒碧山房给郭老夫人问安。

    双朝贺红,袁氏、程许,甚至是程池都去了大厅认亲,院子里静悄悄的,和程许回来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周少瑾却好像要把这景象印在心里似的,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片刻,这才进了厅堂。

    给郭老夫人问过安之后,她照例陪着郭老夫人去了佛堂念经。

    郭老夫人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周少瑾不无苦涩地想,老夫人接她过来的时候原本是一片好心,谁知道事情却变成了这样,老夫人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吧?

    她是不是主动地提出回保定去,也免得让老夫人和池舅舅为难……

    明明知道应该这么做,可周少瑾就是难开这个口。

    她在心里自己对自己道:这么大事,她总不能就这样仓促地就决定吧?怎么也要跟父亲说一声才好。也免得父亲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和长房生出罅隙来。

    周少瑾决定回到浮翠阁就给父亲写封信。

    碧玉笑着走了进来,道:“新娘子来给老夫人问安了!”

    这么快就过来了!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俱是很意外,两人都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灰,去了厅堂。

    何风萍和程诰都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并肩而立,如金童玉女般。

    周少瑾嫣然一笑。

    何风萍面色微红,程诰却显得有些拘谨。

    郭老夫人看着两人如一对璧人,也很高兴,笑呵呵地在罗汉床上坐下,受了两人的礼。

    随后何风萍给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奉上了鞋袜,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分别给了何风萍见面礼。

    碧玉端了茶点进来。

    郭老夫人请了两人坐下,问起何风萍的祖父来:“……早些年也曾到石头巷求学,和我大兄私交甚密,不过这些年彼此年纪都大了,来往的少了些。你祖父身体可还好?”

    何风萍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劳您老人家惦记,祖父一切安好。只是近两年非常的喜欢吃肥肉,父亲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每每令母亲少做些肉食给祖父吃,祖父就会生气!”

    郭老夫人大笑,道:“人到七十古来稀。令祖也有七十岁了吧?能吃是好事!”

    “家母也是这么说的。”何风萍半坐在了太师椅上,和郭老夫人聊起天来。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碧玉悄声地问周少瑾要不要摆饭,郭老夫人耳朵尖,笑着对何风萍道:“我知道你们还要去二房和三房给两位老安人问安,我也不留你们。这样,你们快去快回,等会到我这里来用午膳。”

    何风萍朝程诰望去。

    程诰想了想,道:“那就叨扰老夫人了!”

    郭老夫人笑道:“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气。”然后示意周少瑾代她送客。

    周少瑾笑着送了何风萍出门。

    何风萍笑着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三房的笳小姐,说下午要去看我,你下午有没有空?也过来一起喝杯茶吧!你表哥说了,你就和他的同胞妹妹没有什么两样。”

    言下之意,她们才是最亲的。

    周少瑾欣然应允。

    程诰朝着她笑了笑,带着何风萍去了二房。

    周少瑾看见袁氏由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过来。

    她咬了咬唇,转身进了上房。

    郭老夫人让她准备中午招待程诰夫妻的宴席。

    袁氏走了进来,笑道:“何必麻烦少瑾,我来拟菜单就是了。”

    郭老夫人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身边的事都是由少瑾在打点,你刚回来,事也挺多,寒碧山房的事,依旧还是由少瑾打点好了。”

    袁氏笑着称“是”,给郭老夫人行了礼。

    周少瑾却觉得有些尴尬,默默朝着袁氏福了福,退了下去。

    灶上的几个婆子正在说话:“……这次四房的诰大爷娶亲真是热闹。金陵城叫得上号的人家都来了。今天的宴席也是由外院厨房里承办的。”

    “四房的老安人为人厚道,几房都给面子,场面也自然大了……”

    陪着周少瑾进来的婆子就轻轻地咳了一声。

    几个婆子悚然而起。

    周少瑾善意地笑了笑,吩咐她们准备招待程诰夫妻的宴席。

    几个婆子恭声应是。

    周少瑾就道:“四房中午还有宴请吗?”

    几个婆子忙殷勤地道:“有,有,有!四老爷和大爷都留在那边用午膳了。”

    周少瑾笑着颔首,离开了厨房。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错字已改,若有漏网之鱼,还大家多多包涵!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打人

    集萤气得脸都红了,指着程许道:“刚才春晚去跟我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人渣!亏你还是解元郎。要不是我相信少瑾决不会信口开河,恐怕少瑾就要被你欺负了!”说着,想到刚才的情景,要不是自己还会点拳脚功夫,几个弱质女孩哪里能拦得住程许?那少瑾岂不是要被他羞辱?

    出这种事,柔弱的少瑾除了一死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集萤脑子嗡嗡直响,觉自己的那一拳一脚真是打得太轻了,忍不住把周少瑾往春晚的怀里一塞,上前揪起程许就劈头盖脸揍了起来。

    程许迷迷瞪瞪的,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本能地抵抗着,神色间还是显得有些茫然,并不是集萤的对手。不一会,他的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了,鼻子流着血,嘴角也破了。

    翠环看着吓得呆若木鸡,好一会才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去拉集萤,可集萤的表情非常的凶狠,她既没有办法近身,也有些害怕,只好转了头去求周少瑾:“二表小姐,您快让集萤姑娘别打了!那可是长房的长子嫡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集萤姑娘只怕会被发卖出去……”这话说出口,翠环自己都不相信——集萤只要是动了手,程家就已经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更不要说已经把程许打伤了,而且还伤成了如此模样……想到集萤和她一样,都是婢女,她顿生同病相怜之感,急切地道:“二表小姐,趁着大家还没有发现,您赶紧让集萤跑了吧!她是四老爷贴身的大丫鬟,等过了这一茬再去求求四老爷,四老爷长情,待身边的人都很好,只盼着四老爷能大发善心,让集萤捡了一条命回来……”

    周少瑾紧紧地抓着春晚的手臂,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翠环的话置若罔闻。

    翠环心里“咯噔”一下。

    二表小姐不会被吓傻了吧!

    她抬头就朝周少瑾望去。

    周少瑾原来清澈如水的眸子此时却黑漆漆的,泛着幽幽的清光,深沉如潭。

    翠环不由打了个寒颤,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站在旁边观看的三个人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山洞里全是集萤揍程许的动静。

    “真是个人渣!连亲戚的主意你也打!你这是要逼死少瑾不成?”

    “你混蛋!”程许低声地道,毫无章法地还着手。

    集萤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程许的拳头,朝着程许就是一拳。

    周少瑾第一次发现,原来拳头落在人的身上是“嘭”的声音。

    这声音,真好听!

    她早就该揍程许一顿了。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集萤帮她报了仇!

    她心里像有张帆似的扬了起来。

    甚至有脱胎换骨,扬眉吐气之感!

    这才是她得重生的意义吧!

    周少瑾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春晚的脸色却渐渐发白。

    二小姐借口让她去给关老太太拿坎肩,实际上是让她去给集萤通风报信,说许大爷在前面拦二小姐,二小姐怕自己挣脱不了许大爷的纠缠,惊动了长辈闹出笑话来被人诟语,请集萤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护送她们去杏榴园……她还以为许大爷不过是说些不靠谱的话来,还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没有必须把这件事闹得让听鹂馆的人也知道了丢人,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许大爷这次竟然得寸进尺,对二小姐动手动脚起来。

    若是当时二小姐的表情不是那么严肃,若是她对二小姐少了些许的尊重,对二小姐的话阳奉阴违,在集萤觉得二小姐小题大人的时候没有极力地说服集茧……会发生什么事,春晚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

    可把许大爷打成了这样……翠环的担心却不无道理。

    她不禁揽住了周少瑾的肩膀。

    春晚这才惊讶地发现,周少瑾在发抖。

    “二小姐!”她忙道,“没事了!没事了!您别害怕!今天发生的事我和翠环都知道了。大不了我们回保定府去,带着集萤一块回去。老爷和大小姐肯定会为二小姐做主的!”

    话说到这里,她陡然意识到,她们现在是在九如巷,身边的丫鬟婆子媳妇子全都是九如巷的人,她们想回保定府,也要能走出去才是!

    春晚想也没想,放开周少瑾就朝着翠环跪了下去:“好姐姐,求您救我和我们家二小姐一命!”

    翠环吓了一大跳,知道春晚此时求她只怕是件关系到她身家性命的事。可她和春晚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也是姐妹相称,这时候骤然翻脸,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翠环还做不出来。

    她脸涨得通红,神色挣扎着去拉春晚:“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却是一句承诺的话也不敢说。

    春晚心里明镜似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无意让翠环为难,忙道:“好姐姐,这件事只怕是不能善后了。我只求姐姐趁着大家还没有发现,赶快给我们家的管事马富山报个信。若是老安人她们问起来,我就说姐姐急着要去给证大爷拿那半刀澄心纸,指了路就去了外院……姐姐的大恩大德,不仅我记得,我们二小姐,大小姐记得,就是我们家老爷和太太,也一定会报答姐姐的!”说完,就咚咚咚地给翠环磕起头来。

    翠环心中一凛,看春晚的眼色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说出这样一软硬兼施的话来,想了个这样周全的点子,春晚这个周家二表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不简单。

    只要是不简单的人,就不可能没落的时候。

    何况周老爷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若是帮了她们这个帮,正如春晚说的,周老爷的确不会亏待她,怎么也会保着她的性命的。更重要的是,她也因此而全了姐妹之间的情谊。就是笳小姐问起来,她也可以答得理直气壮,免得笳小姐觉得她是个没有风骨的人。

    翠环立刻就做了决定。

    她道:“你放心。我这就去给马富山报信。主辱仆死。我也是在笳小姐面前当差的,这个道理我懂。”

    春晚悬着的心落了地。

    她拔下前几天周少瑾赐给她的点翠祥云簪子就递给了翠环:“姐姐,这个给你打点门房的用。”

    “不用!”翠环一旦做了决定,也是个非常爽利的人,道,“你我姐妹,计较这些就没意思了。多的话你也别说了,我这就去!”

    春晚点头。

    翠环一溜烟地跑了。

    春晚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吁了口气,转过身去准备继续安慰周少瑾。

    谁知道周少瑾却泪盈于睫地望着她。

    她心中一急,忙道:“二小姐,怎么了?”

    “没事,没事。”周少瑾抱住了春晚,愧疚道,“我对不起你!”

    这么好的春晚,她前世却把她丢在了九如巷。

    跟着失了错的主子,还被无情地抛弃,能有什么好前程?

    春晚以为周少瑾是为了刚才的事向她道歉,她抿了嘴笑,道:“连翠环都知道主辱仆死,我跟了二小姐这么多年,没道理我不知道啊!”

    是啊!

    春晚一直都是那么的好,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周少瑾微微地笑,柔声道:“你不用担心。程家的人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还有池舅舅呢!不过,去给马富山家的报个信也好。事已至此,我们不可能再在九如巷待下去了,正好去保定府过年。”

    也免得眼睁睁地看着池舅舅娶妻生子。

    难道四老爷就不是程家的人?

    春晚腹诽着,见周少瑾神色间全是对程池的信任,又想着翠环已经去通知马富山了,那些扫兴的话就没有说。

    那边集萤见程许瘫在地没有了还手之力,心里听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踢了程许两脚,这才收了手,问周少瑾道:“你有什么打算?”

    周少瑾正要说话,洞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山洞里的人朝外望去,正好看见了吴宝璋那张惊愕不已的脸。

    她是来看自己热闹的吧?

    现在热闹没看见,却看见了程许的丑态,还尖叫着把别人引了来,以袁夫人的性子,只怕不会放过她?

    周少瑾陡然觉得心情愉快。

    前世让吴宝璋逃脱了,今生她却自己来趟了这淌浑水,又怨得了谁?

    集萤皱眉。

    周少瑾忙道:“你先走吧!等会就应该有人来了。”说不定,那些人早就等在半路上了,就等吴宝璋这声尖叫了。“等会我来应付好了!”

    那些人敢这样算计她,不就是看她柔弱可欺吗?

    那她就直接面对好了。

    反正她也在九如巷呆不下去了。

    她也不想在九如巷呆下去了。

    集萤正要拍胸说自己不怕,有小石子弹中了她的后颈,她身如鬼魅地转身,看见了怀山那张千年不变老脸。

    四爷就在附近!

    她心中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实际上她只要阻止程许就可以了,可看到程许的样子,她没能忍住……不知道四爷会不会责怪自己?程许毕竟是他的侄儿……不过,就算是四爷责怪自己,自己也有话说,既然怀山看见了都不管,他凭什么责怪自己把程许狠狠地揍了一顿!

    集萤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怀山就朝着她做了个手势。

    集萤立马气得不行。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准备了一天,结果领导说明天来,明天只有继续一更,时间不定……~~~~(>_<)~~~~

    ※

第三百四十四章 齐至

    不管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可名义上集萤却是程池的婢女。

    她打了程许,因为吴宝璋的尖叫,程家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她功成身退,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集萤瞪大了眼睛。

    怀山又做了几个手势。

    集萤气得跳了起来。

    周少瑾好歹是程家的姻亲,又是程许不对在前,就算是有人想动她了,也得顾忌名声不是?何况还有四爷这尊大神在,怎么也不会让周少瑾吃了亏去。让她留在这里护着周少瑾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还能拳打袁夫人、郭老夫人不成?

    集萤扬起手来就要朝怀山打手势,结果她的胳膊刚刚抬起来,耳边就传来了周少瑾关切声音:“集萤,你怎么了?”

    怀山面色一沉,神色冷峻,做了个“不可违令”的手势。

    集萤一张脸憋得通红,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我想揍那个姓程的一顿。”说着,捏了捏拳头。

    周少瑾望着脸上没有一块好颜色的程许,忙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罪不致死。若是我们再打下去,就有些过份了。你就放过他吧!”

    就算要杀程许,她也不能把无辜的集萤牵扯进来!

    集萤阴着张脸,半晌都没有说话。

    洞外传来渐行渐近的喧哗声。

    春晚害怕地搂住了周少瑾的肩膀。

    “别怕!”集萤安慰她们,“有我在这里,没有人敢动你们一根指头!”

    周少瑾心中虽然不安,但神色间还是尽量地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冷静。

    她道:“集萤,你快走吧!就算是走不脱了,在入口的地方躲一躲也好。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打的好了。”

    集萤看着柔弱的周少瑾,又看了看身材高大的程许,忍不住笑道:“你说程许是你打的,有人信吗?”

    所以程池才让她呆在这里吧?

    可他怎么不想想,万一那袁夫人要是发起疯来她怎么办?

    同样是女子,难道周少瑾是个宝,她就是棵草?

    集萤很不服气,决定等会见到程池的时候一定要问问他。

    谁知道周少瑾却笑道:“我一口咬定是我打的,她们总不能把我拘起询问吧?而且春晚已经让人去通知马富山了,我只要和她们对峙片刻,就脱了困。到时候真相是怎样的根本就不重要……”

    集萤觉得周少瑾的话很有道理,不禁在心里腹诽。

    连周少瑾都想得到的事,没道理程池想不到。

    他就是想让自己给周少瑾当替罪羊,减少郭老夫人对周少瑾的不满——周少瑾这么娇柔,打人什么的,肯定是自己的主意了,就算是周少瑾想拦着自己,以周少瑾的模样儿,能拦得住吗?

    难怪怀山蹲在树上看着自己声都不吭一声。

    说不定她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家里也是程池的意思,就是怕周少瑾要她帮忙的时候找不到人……集萤越想越觉得程池满肚子的坏水,忍不住在心里又把程池大骂了一通。

    觉得周少瑾把程池敬着真是瞎了眼。

    等到十年的期满,她恢复自由身的时候她一定要在周少瑾面前揭穿程池的真面目……

    周少瑾见集萤不动,急得不得了,催着她快走。

    可到底是来不及了。

    嘈杂的脚步声逼近了洞口,吴宝璋一副惊恐的样子尖声道:“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二房的大爷程识率先走了进来,然后是三房的大爷程证,二房的二爷程语……二房的大老爷程沂,三房的大老爷程泸……五房的大爷程诺,五房的旁支程举……还有四房的程诰和程诣……

    小小的一个山洞,一时间水泄不通。

    吴宝璋和丫鬟被挤到了旮旯角里,看不见人影。

    而望着瘫在地上的程许,程识愕然地嘴角翕翕,瞥了身后的程证一眼,却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程证双手拢在了衣袖里,没有吭声。

    几位大老爷俱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只走在众人后面的程诺和程举不知道深浅,一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朝前望,好奇地嚷着:“出了什么事?不是说许从兄喝多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二表妹不在寒碧山房陪着老夫人,怎么也在这里?”另一个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像粘在了周少瑾的身上似的,一面应承着程诺,一面嬉笑道:“许从兄肯定是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所以胡乱地走到了这里……就是不知道二表妹要去哪里?怎么碰到了许从兄?许从兄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冲撞到二表妹?二表妹花骨朵般的人,怕是吓坏了吧……”

    再往下说,就把这件事给定了腔调了!

    程泸又是心痛又是气愤。

    心痛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解元,气愤程许不挣气,怎么就冲撞到了周少瑾……

    “你给我闭嘴!”他不由大喝一声,一双眼睛愤怒地望了过去,“长辈都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

    程举脖子一缩,躲在了程诺的身后。

    程泸也懒得理会程举。

    他柔声问着和春晚站在一起的周少瑾:“周家侄女,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泸一面说,还一面焦急地朝着周少瑾使着眼色,好像在哀求她给程许说几句好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周少瑾却没有看他。

    自从这群人进来,她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人群最后面的程池身上。

    他闲庭信步般地走了进来,身后不远不近地还跟着个程辂。

    池舅舅的神色悠闲自在,程辂的神色却晦涩难明,还不时地看一眼走在他前面的程池,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周少瑾的视线立刻变得模糊起来。

    池舅舅肯定是怕程辂对她使坏,所以把程辂拘在了身边。

    她就知道,池舅舅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周少瑾喃喃地喊了声“池舅舅”。

    程池像听见了似的,背手而立,朝着她微微地点头笑了笑,犹如在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周少瑾心里顿时觉得充满了勇气,目光直视着投向了程识等人。

    程泸没有等到周少瑾的回答,拔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周少瑾脸羞得绯红。

    这种事,她怎么好直说。

    话就在她的心里转了三转这才觉得妥当。

    正要开口的时候,程沔却冷着张脸走到了众人的前面,对程泸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你让她说什么?”说完,他转过身来,面色和蔼地对周少瑾道:“被吓了吧?春晚,你陪着你们家二小姐去嘉树堂,在老安人那里歇一歇。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已是全然一副“你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的维护态度。

    程池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程沂却不悦地道:“沔从弟,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嘉善被打成了这样,生死未明,山洞里又只有周家侄女和她的丫鬟……怎么也得问一问吧?”

    “你!”程沔怒形于色,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家侄女幼承庭训,娴静守贞,德容工言都出自于家母,难道她会无缘无故地打嘉善吗?你也是有儿女的人,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亏你还是程氏族学的山长!”

    程沂气得身子发抖,道:“沔从兄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没有资格任程氏族学的山长吗?还是沔从兄有意接手程氏族学,想让我让贤?”

    见程沂和他歪扯,程沔怒目道:“沪从兄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在说嘉善,与谁做程氏族学的山长有何关系……”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袁氏扶着郭老夫人急步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郭老夫人扫了众人一眼,骇然看到躺在地上的程许,刚失声惊呼着“怎么会这样”,袁氏已丢开了郭老夫人的手扑到了程许的身上:“嘉善,嘉善,你怎么样了?我是娘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谁这么狠心,把你打成了这样?”她说着,满脸是泪地回过头来,视线从程识等人的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了程识的身上。

    程识朝周少瑾望去,眼神里满是暗示。

    袁氏了然,厉声道:“是你打伤了嘉善?”目光中闪现些许的困惑。

    周少瑾坦诚道:“虽然不是我所为,但却因我而起。您有什么找我就是……”

    一句话没有说完,袁氏眼里已迸射出凶狠的目光,像被伤了幼兽的母兽,仿佛下一息就要跳起噬了她似的。

    周少瑾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她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程池。

    程池笑着朝她点头,神色间全是鼓励。

    周少瑾心中大定!

    袁氏面露冷屑:“找你?你以为你是谁?我找你,你担当得起吗?我们家嘉善可今科的解元……”

    前世的记忆浮现在周少瑾的脑海里,慢慢地和眼前的袁氏重叠在了一起。

    那些悲伤和恐惧漫过她的心间,她握掌成拳,大声地道:“你的儿子是解元就了不起了吗?我也是父母的掌中宝,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儿子做错了事你不责罚他,却只知道一味的说别人的不是,推诿自己的过失。就算你的儿子是解元郎又如何?不是受你的影响没有担当,就会受你的牵连得罪同僚——有你这样的母亲还不如没有呢!”

    “放肆!”袁氏气得差点闭过气去,起身扬手就朝周少瑾扇去,“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我今天要替你的父母教训教训你!”

    ※

    兄弟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O(∩_∩)O~

    PS:明天暂定一更,晚上八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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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重生

    集萤一把手抓住了袁氏的手,声音清脆地道:“夫人,有话好好说。您一个长辈,这样动手动脚不好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袁氏被一个丫鬟拦住,而且这个丫鬟还是自己小叔子的大丫鬟,她顿时恼羞成怒,大声喝道,“你也敢来管我的事!程家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一面说,一面用目光找着程池。

    而原本怒不可遏的郭老夫人在看见集萤的时候高挑的眉毛就慢慢地平复下来。

    她没等袁氏开口,已沉声道:“袁氏,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快去请个大夫帮嘉善瞧瞧。虽说不是滴水成冰的日子,可任嘉善这样躺在青石板上,若是寒气浸骨留下了后病可怎么办?”

    袁氏立刻慌张起来,忙吩咐身边服侍的:“快,快去请大夫!”又跪在地上半抱起程许,声音急促地道:“嘉善,嘉善,你怎么样了?”

    程许目光茫然,对周围的世物仿佛都看不清楚似的,被袁氏急呼了几声,喃喃地嗫呶了几句。

    袁氏听得不清楚,急声道:“你说什么?是谁打得你?你快告诉娘,娘帮你报仇!”

    郭老夫人听得心生不悦地走了过去。

    程许就大声地喊了句“少瑾”,然后是一串不明所以的嘟呶。

    山洞里的人齐齐朝周少瑾望去。

    袁夫人恨不得拿个东西把程许的嘴堵上,可看见程许已分辩不出五官的面孔,她又悲从心起,觉得周少瑾真是祸水,要不是她,儿子怎么会和她离心离德,变成这个样子?

    程识却朝程证望去。

    程证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程识举动般,认真的注视着周少瑾。

    程识在心里冷笑。

    当初让人透了消息给他的是程证,帮着把周少瑾叫到这里的也是程证,现在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程证就生怕这件事沾到他的身上,撒手不管了。

    真是个小人!

    难怪高祖父一直叮嘱他三房的人狡诈圆滑不可信,他之前还觉得那是上一辈的事,高祖父未免小题大做些了些,现在看来,却是他识人不清,被程证摆了一道。

    但事已至此,他就算是此时罢手,只怕长房也不会放罢。

    程证这个笨蛋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

    抓住了程许的把柄,以后就算是他成为了宗主,他也不可能服众,也不可能像前几任程家宗主般把家族的资源都抓在手里,到时候程家的这个宗主也就名存实亡,长房就算是再出几个进士,也不可能完全压制住二房了。

    这对他们二房来说,才是百年大计!

    只有这样,二房的后世子孙才可能有出头之日!

    他心中一沉,看了父亲一眼。

    程沂几不可见地颔首。

    而在这么多目光的注意下的周少瑾先是缩了缩肩膀,但很快她就站直了身子,如崖边青松迎风而立,眉宇间慢慢地染上些许的毅色。

    程池嘴角轻翘。

    程辂目光一凝。

    周少瑾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

    她凭什么?

    程辂的视线在程池的身上停了停,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郭老夫人好像没有看见众人的异样般走到了程许的面前,蹲下身来握了程许的手,道:“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这么狠心,下手把嘉善打成了这个样子,连神志都糊涂了……”她说着,抬头问少瑾,“你没什么事吧?”

    少瑾顿时脸色胀得通红,嘴角翕翕地不知道说什么。

    郭老夫人就道:“你许表哥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他回多稼轩。这些日子你泾大舅母不在家,我屋里的事都是是你在打点,再也没谁比你更熟悉的了。大夫还要一会才能来,我们总不能让你许表哥就这样躺在这里。你快回趟寒碧山房,把我屋里的碧纱橱清理出来,就让你许表哥在我屋里养病!”

    真不愧是生养出了四爷这样阴险狡猾的人!

    集萤差点给郭老地人喝彩。

    三言两句就把事程许觊觎变成了对周少瑾的关心,特别是最后一句“少瑾你没事吧”,那些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听了肯定以为程许这是在英雄救美呢……难怪她们家的人都斗不过四爷的,四爷可真是家学渊源啊!

    她崇拜地望着郭老夫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服侍郭老夫人,跟郭老夫人学几招好对待四爷……

    周少瑾闻言如释重负。

    不管是她打了程许也好,郭老夫人要和惩罚她也好,到底是她们之间的事,她不想让居心叵测的二房和三房看热闹,更不想让吴宝璋、程辂看热闹。

    她唯唯应诺,扶着春晚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身后却传来程沂高亢的声音:“周家侄女,暂且请留步!”

    周少瑾不由皱了皱眉,寻思是不是就这样走了算了,反正这里有池舅舅和郭老夫人顶着,有事也轮不到她出头……谁知道她脚步微顿,就被程沂猜出了她的心思。

    程沂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来,高声道:“周家侄女,嘉善是我们家第一个解元郎,何况他今年才十九岁,前途不可估量。这深宅内院的,别的不敢说,这泼皮无赖肯定是进不来的。嘉善虽然读书,可也请过师傅在家里教过防身的拳脚功夫,怎么会被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这山洞里只有你们三人。还请贤侄女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既不能让嘉善就这样白白地被人打了,也不能冤枉了侄女。”

    他一席话说得义正言辞,却是锦里藏针,周少瑾若是说出真相,程许失德轻浮的名声估计这辈子都会如影相随了,如果她为程许掩饰,程沂就可以剑指周少瑾,说她和人在这里私会,被程许发现,令程许遭了无妄之灾!

    这样么恶毒的心思,就是程汶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妥,更何况是程池。

    他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淡淡地道:“既然沂从兄拍着胸说不可能有外人进来,我看有什么事还是等嘉善醒了再说吧?这样闹哄哄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后对周少瑾道,“你先回寒碧山房吧!”

    周少瑾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底的喜悦,拉着春晚朝着集萤使了个眼色就往外走。

    程沂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高声喊着“周家侄女”。

    袁氏气得浑身发抖。

    四叔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做主放了周少瑾走?

    若嘉善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她闻言就要站起来。

    只是她身子刚动,就被郭老夫人一把拽住了。

    她不解地回头,看见了郭老夫人压抑着怒火的严厉目光。

    “你脑子被狗吃了吗?”郭老夫人低声道,“你现在还没有明白出了什么事吗?少瑾不追究已经是宅心仁厚了,你还想怎样?嫌嘉善还不够丢人吗?”

    袁氏悄声强辩道:“我们嘉善都是要订亲的人了,怎么可能和周少瑾有什么瓜葛?分明是周少瑾……”

    在郭老夫人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下,她低下了头,声音渐小,直到几不可闻。

    周少瑾对程沂的话置若罔闻。

    她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脚步离开了山洞。

    洞外秋日飒爽,金黄色的银杏叶铺了一满地,给寒冷的空气平添了一份暖意。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气。

    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感觉到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落在她身上的光影,她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相比重生的那一天,这一天更让她有重生的感觉。

    她笑着挽了春晚的胳膊,道:“走,我们去给许表哥收拾碧纱橱去!”

    周少瑾发自内心的笑容,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春晚看得恍神。

    集萤却不满地嚷道:“你还去给他收拾房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周少瑾抿了嘴笑,弯弯的眉眼像一轮弦月,静谥而婉约:“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已经出了这口气,就不要计较其他的了。”说完,她俏皮地朝着集萤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去给他收拾房子,我是去给老夫人收拾碧纱橱!”

    集萤哈哈大笑,高兴地道:“好!我们去给那个人渣收拾碧纱橱去!”

    拉着周少瑾就往寒碧山房去。

    这样好吗?

    春晚忧心忡忡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等郭老夫人和池四老爷回了寒碧山房,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

    马总管怎么还不来!

    她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周少瑾好一会才发现春晚没有跟上。她笑着转身对春晚喊着:“快点!”

    春晚“哦”了一声,这才加快脚步跟上前去。

    而山洞里的程沂却气得脸色铁青。

    他对程池道:“池从弟,我可是为你们好!嘉善可是你们长房的嫡孙!你就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躺在地上不成?这要是泾从兄看见了,还不知道怎样的心痛呢!”

    程沂朝袁氏望去。

    袁氏咬着唇,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倒是郭老夫人一脸的平静。

    程池眼底有幽幽的芒光,转瞬即逝。

    他没有回答程沂的话,目光却从程泸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淡然地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有长辈在场,程诰等小字辈都低下了头。

    程识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程证。

    程证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有多谨慎规矩。

    他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

    程泸已道:“你就这样让周家侄女走了,的确有些不对。不过,周家侄女一个弱质女子,性子也好,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动的手,等嘉善醒了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也行!”

    他说得十分真诚。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明天有笔误,把二房的“程沂”打成了“程沪”,今天已经改过来了,在此给大家道歉。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把文刷新一遍再去看看。

    PS:我的档案终于见到的曙光,估计这个星期可以完成了!

    明天的更新继续在晚上的八点左右。

    O(∩_∩)O~

    ※

第三百四十六章 蠢蠢

    程沂听了冷笑。

    三房从来都是墙头草,之前又是告诉他们程许将迎娶闵家嫡长女的消息,又是暗示他们程许喜欢的是周少瑾,又是把人引到山洞来……他们冒险在程许的酒里下了迷幻药,想让程许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之下轻薄轻薄周少瑾,然后他们趁机撞破,逼着长房让出宗子之位,就算不能让出宗子之位,也要抓了程许一个把柄,以图后事。没想到三房看着情况不对就把自己推了个一干二净,还在这里义正词严地两边讨好,难道这商贾做久了,就只重利益不重亲情了?

    真是伪善!

    但到底是谁把程许打成这样的呢?

    程沂怀疑是程池身边的那个叫集萤的婢女。

    她之前不是把四房的程诣打伤了吗?

    可程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也太不合理了。

    程许出有什么事,最丢人的可是长房。

    而且就算程许失去了宗子之位,程池是“水”字辈里的老幺,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宗子,他这么做百弊而无一利,他又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程沂想不透。

    但他更不喜欢曾经的同盟者赤、裸裸的背叛。

    他张嘴就要反驳。

    有人狠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循迹望过去,看见了儿子程识不停地朝着他使眼色,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

    这怎么能行!

    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

    无论如何也要让周少瑾指责程许对她不轨才行!

    程识没想到父亲这次会忍不住,居然把二房的意图全都暴露在了众人之前。

    难怪高祖父让他有些事能对父亲言明就言明,不能言明就不要说了。

    父亲久在金陵城,被金陵城里的那些人奉承惯了,遇事不免变得有些自大起来。

    可这屋里除了程汶父亲和那个旁支程举,谁又是省油的灯!

    把周少瑾逼急了,等到周镇出面,他们唯有涎着脸给周镇赔不是了。

    那脸可就丢大了!

    程识见父亲程沂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要和程泸争辩,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爹,现在嘉善的身体要紧,有什么事,等大夫来了再说。”一面说,一面又狠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程沂一时间还是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言辞有些过激了,但曾祖父一而再,再而三是叮嘱他有什么事要和儿子多商量,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程沔松了口气。

    若是二房和长房真的闹起来,遭殃的可是他们四房和五房——站在谁那边也不好。

    他忙呵斥一直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程诰和程诣:“你们两个傻傻忤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然后让人悄悄地抬架软轿过来,把你们的从兄送到寒碧山房去。”

    程诰和程诣可都憋着口气呢!

    明明是程许轻薄少瑾不成被少瑾揍了一顿,怎么到袁夫人嘴里就成了少瑾的错?

    好在是池叔父和郭老夫人什么也没有说,不然就算是有长辈在这里,他们拼了个“不孝”的罪名也要说几句话的。

    听了父亲的嘱咐,两人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分头行事,一个去催大夫,一个指使着小厮去抬软轿。

    程汶见了呵呵地笑了几声,觉得该自己出面说几句话的时候了。他道:“池从弟,你也别不高兴,嘉善是什么人,我们谁不知道?要说他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打死我也不相信。周家侄女呢,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是个懂事守礼的好孩子。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对误会,一定都是误会!等到嘉善醒过来,解释清楚就好了。”

    又是个和稀泥的!

    程沂气得眼睛都红了。

    程池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程泸一眼,神色间更显冷淡了,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是场误会,嘉善怎么醉得不醒人事,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山洞里;周家侄女又怎么那么巧撞到嘉善……我就不掘地三尺地去查了,大家都散了吧!都这样挤在山洞里,于嘉善的病情也不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泸皱眉。

    程沂、程识和程证却心中一悸!

    程池这是在威胁他们吧?

    难道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识和程证细细地想着从吴宝璋尖叫到他们引了众人往山洞来时程池的一举动。

    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程汶想到自己许诺给外室的一千两银了还指望着程池给他指条明路时,立刻狗腿地道:“是啊!是啊!池从弟说得对。既然沂从兄说不可能有外面的人进来,那就是府里的人了。这府里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还能跑了不成?等嘉善醒过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就全都知道了!我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说着,推了儿子程诺一把,道,“还不领着你的媳妇回去。一个女人家的,不在家里好生呆着,满院子的乱跑做什么?”

    吴宝璋听着心里一跳。

    这件事就这样完了?

    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用了那么多的心思,周少瑾连根头发丝都没有落就这样完了!

    她咬了咬唇,飞快地睃了程辂一眼,满腹的不甘。

    程辂低着头,眼角眉梢全是冷冽。

    程许真是好命,居然逃脱了二房、三房的算计。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周少瑾肯定是在九如巷呆不下去了。二房、三房自然是暴跳如雷,可对他来说,却是达到了目的。至于说程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再这样昏庸下去,能逃得过这一次,却未必能逃得过下一次。

    大家走着瞧好了!

    他捏了捏拳。

    程诺已推着吴宝璋往外走。

    他虽然不怎么灵光,可父母常年的争吵,已让他有种本能的警觉。

    这次他就感觉要出大事了。

    留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而且他还要回去之后好好地问问妻子,大家都好好地呆在各自的屋里等程诰和新娘子去问安,怎么她就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程举原还想看看热闹,见周少瑾走了,没有了美人可看,那些长辈的神色又太过严肃,他心中也暗生不好之感,索性悄悄地随着程诺走了。

    程汶也想走,可程诣带着小厮抬了软轿过来。

    做为叔叔,他总得关心一下情况不明的侄儿吧?

    更何况程池还在一旁站着呢!

    他捏着鼻子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的内室程沂等人不方便进去,就都随着程池在穿堂坐下。

    不一会,程诰和一个管事陪着周大夫喘着气小跑了进来。

    程沂几个全都站了起来。

    程池却稳坐如山。

    程沂几个又讪讪然地坐了下来。

    周大夫草草地给众人行了个礼,就随着碧玉进了郭老夫人的内室。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功夫,碧玉出来传话:“周大夫说是误食了类似五石散之类的东西,等药性过去了就好了。如今开了两副清心的药剂,明天再过来复诊。”

    程泸讶然,道,“如今还有这种东西?我只在书上看见过。”

    程证此时才瞥了程识一眼。

    却看见程沂朝自己的儿子望去。

    程证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程识做什么事的时候还有个父亲能帮衬一下,他呢?父亲不拖他的后腿他就得念阿弥陀佛了!

    想到这些,他心中又是一凛。

    程识居然能弄到这种东西。

    他还以为程识只是把程许灌醉了。

    周大夫能诊出这些东西也算是挺厉害的。

    此时沂伯父和识从兄心里一定很忐忑吧?刚才池叔父问大家的那番话可是别有所指的!还好他没有去出这个风头。如果让长房惦记上了,他哪里还有活路!

    程汶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青楼里偶尔会用来助兴。

    虽然名字各有不同,但东西是一样的。

    难怪程许刚才会神思不清了。

    他不以为然地道:“我看也不用问什么了!定时嘉善误食了那东西,所以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人醒了解释清楚就行了。小辈的事,我们就别掺合了!”一副就此打住,各自快点散的模样。要知道,他屋里还藏了一包那东西,万一这药是有人从他屋里偷的又被查了出来,他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程沂额头青筋直冒。

    程汶这个草包,就没有一桩事做到点子上。

    这个时候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了,等他们一走,那程许可就是一点错也没有了!

    他很想骂程汶一顿,可想到那药有可能是儿子程识下的,想到远在京城怕位例九卿的程泾,他顿时又没有了那胆量……强笑着道:“嘉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程沔却不能让这件事就这样糊弄过去。

    程许那一声“少瑾”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如若两人只是普通的表兄妹,程许就算是喜欢周少瑾,也应该喊“表妹”才是,怎么会喊周少瑾的闺名。

    见众人都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程池拱了拱手,道:“池从弟,嘉善怎会服那种东西?又怎么一个人呆在山洞里,还请你查个清楚才是。周家姑爷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怎么也要给周家姑爷一个交待才是。”

    他很笃定地知道,周少瑾不可能把程许打成那个样子,所以说起话来就格外的理直气壮。

    ※

    兄弟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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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继续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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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巴掌

    周少瑾闻言直笑,道:“池舅舅若是责怪你,你就跟我去保定府好了!”

    集萤讶然,道:“你要回保定府?”

    周少瑾点头,道:“事已至此,就算是程许无意间冲撞了我,传了出去也未必是件好事。”

    集萤听她直呼程许的名字,知道她对程许已无一丝的好感,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四爷在那里,定不会让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

    周少瑾相信,道:“但那又如何?袁氏会给我一个好脸色看吗?一边是我,一边是程许,郭老夫人不会为难吗?还有池舅舅,怎么能让他因为我去得罪泾大舅舅呢!”

    这倒也是。

    集萤道:“我没办法跟你去保定府,除非四爷允许……”

    周少瑾就朝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说你万一没地方去了,就去我那里。不管怎么说,我爹也是朝廷命官,你足不出户,谁敢到府衙里去捉你不成!”

    集萤笑,道:“若是我大师兄听到你这么说,一准高兴坏了。”

    “你还有大师兄啊?”周少瑾悦然地道,“他长得什么模样?多大年纪?是做什么的?成了亲没有……”一副媒婆的口吻。

    集萤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周少瑾嘻嘻笑,想着集萤和那焦子阳是不成了,年纪却是一年年的拖大了,得尽快找个婆家才是。

    两人在茶房里东扯西拉的。

    郭老夫人的碧纱橱里,程许灌了周大夫的药,已沉沉睡去。

    袁夫人坐在床头,红着双眼握着程许的手,望着程许已辩不出五官的脸抽泣道:“若是嘉善破了相,以后可怎么办?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了,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郭老夫人“啪”地就给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碧纱橱,不仅袁夫人傻了眼,就是屋里服侍的也都傻了眼。

    好一会,袁氏才回过神来,捂着脸不敢相信望着郭老夫人,喃喃地喊了声“娘”,委屈地道:“媳妇做错了什么?您怎么能这样待我?您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吕嬷嬷等人也反应过来,不用谁吩咐,个个争先恐后地出了碧纱橱。

    郭老夫人不屑地冷笑:“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看?走出去就能压得住众人!我原想着你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又全心全意地服侍着大郎父子,暇不掩玉,教导子女又是你们做父母的责任,我就不要插手了,这个家总有一天是要交给你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不仅自私自利,目下无尘,还心胸狭窄,鼠目寸光!难怪你父亲是内阁大学士,你们家最后拜相入阁的却是五房的袁维昌,你的几个兄弟不管是读书还是仕途都经历平平,不堪大用了……”

    袁氏被戳中了痛处。

    她白着张脸,嘴角翕翕,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郭老夫人鄙夷地瞥了袁氏一眼。

    当初她相中的是袁维昌的胞妹,可程泾却看中了袁氏,她自己夫妻美满,也希望子女们能琴瑟和鸣,又见袁氏行事也算落落大方,想着有自己慢慢调、教,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刚开始的时候都挺好的,但自袁氏知道自己最先相中的是袁维昌的胞妹之后就慢慢地变得对内阁辅臣的位置念念不忘起来,她不仅希望自己丈夫能入内阁,还下决心要培养出一个阁老的儿子来。

    谁没有一点念想呢?

    如果这点念想能催人上进,又有何不可?

    郭老夫人能理解儿媳妇的心思,对她的所作所为也就睁只睛闭只睁了。

    可没想到,她却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这也怨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儿子的身上,自己早就应该发现袁氏已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想到这些,郭老夫人不禁闭了闭眼睛,说不清心里是痛楚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她冷冷地道:“长房统共就这几口人,总共也就这点事,大郎在京城为官,我为何把你叫回来,你难道不明白?”

    袁氏愕然地望着郭老夫人。

    “袁阁老的胞妹夫现在是大理寺正卿叶奕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当年大郎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翰林院的学士吧?袁阁老的胞妹带着孩子进京服侍相公,你带着嘉善去叶家作客,叶夫人见嘉善生得齿白唇红,小小年纪就出口成章,想把家中的长女许配给嘉善,和你亲上加亲,你是怎样拒绝叶夫人的,你可还记得?”

    袁氏低下了头。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我瞧着少瑾年纪虽小,性子虽然软弱,可说的几句话却十分的有道理——有你这样的母亲,他不是受你的影响没有担当,就会受你的牵连得罪同僚……”

    “娘!”袁氏抬起头来,摇摇欲坠地望着着郭老夫人,脸比素缟还有白。

    郭老夫人并不准备就此饶过她,继续道:“从前的事我就不说了。现在就来说说花园假山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袁氏忙道:“您刚才也听见了,嘉善是被人下了药,他神志不清,就算是之前对周少瑾失礼,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周少瑾却把嘉善打成了这样……”说到这里,她想到周少瑾不可能亲自动手将程许打成这样,又道,“就算不是她动得手,肯定也是因她而起。我觉得,只有周少瑾把凶手交出来给我们处置,周少瑾的事我们看在周大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算了……”

    郭老夫人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厉声道:“你就这么想的?”

    袁氏不解,想到之前郭老夫人对周少瑾的庇护,她心里就酸溜溜的,道:“娘,您也是做母亲的,嘉善被打成了这样,我已经算是对周少瑾网开一面了,您不能让我再退让,嘉善也是您的孙子啊……”

    “蠢货!”郭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抓起手边的茶盅就朝袁氏丢了过去。

    一杯茶全都泼在了袁氏的身上。

    滴滴哒哒的茶水顺着她的头发丝落下,满头满脸都是茶叶。

    袁氏脸色大变。

    婆婆太过份了!

    先是当着仆妇的面给了她一耳光,现在又用茶泼她……她好歹是九如巷的宗妇,这件事她必须要告诉程泾。就算程泾要和她吵闹,她也不会退步的。

    郭老夫人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也不知道悔改,气得指尖发抖,恨不得上前再扇她一个耳光才好:“真是朽木不可雕!嘉善平日里谦虚宽和,和家中的兄弟姐妹更是友善,谁不和他谦廉如玉,君子之风,又小小年纪就中了解元,你就没有想想那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谁给的嘉善?嘉善又怎么一个人坐在山洞里。少瑾是我们寒碧山房的孩子,养在我身边。怎么不早不晚就走了那条路?她是去见谁?又是怎么想到要走那条路的……你一句话也不问,就知道给嘉善解脱,你那脑子难道是用来当摆设的?”

    袁氏骇然,脑子里乱糟糟的。

    照婆婆的意思,是有人陷害嘉善哦!

    不错,不错!

    如果不是这样,嘉善又怎么会被人打?不然风大些就能被吹走的周少瑾身边服侍的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把嘉善打成这样。要知道,嘉善可是十九岁的解元,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他呢?

    她定了定心神,把对周少瑾的不满先放到一旁,脑子终于开始正常的思考起来。

    “娘!会不会是二房或是三房?”袁夫人犹豫地道,“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两家有这个可能……”

    “你可真能想啊!”郭老夫人冷讽道,“一不知道药从哪来;二没有证据,三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就敢说嘉善是遭陷害,敢说是二房三房主导的!我看你不仅是脑子不好使,这心也被狗吃了!”

    袁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敢吭气了。

    郭老夫人就道:“从今天起,嘉善就住在我这里了,他的事你以后不要再管了……”

    袁氏大惊失色,忙道:“娘,那怎么能行!程家和闵家之前就已经交换了庚贴,恐怕此时早也下聘……”

    郭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知道袁氏早有这样的打算,可正式下聘,不管是袁氏还是程泾,都没有告诉她。

    袁氏不敢看郭老夫人的眼睛,低声道:“这婚事早已议了好几年了,不过是现在才正式下聘而已,也就没有大张旗鼓……”

    郭老夫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是不是骗了嘉善?”

    袁氏听着争辩道:“娘怎么能这么说?我早就跟他说过我和他父亲都看中闵家的大小姐,不过是怕他分心,所以想等他科考之后再下场。在京城的时候,闵家的几位公子和他有来有往的,他也没有说什么啊……”

    郭老夫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孙子,她一直都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堵一个小姑娘,昏迷的时候还喊着她的闺名!

    原来如此!

    她问袁氏:“你可知道嘉善喜欢少瑾的事?”

    袁氏下意识地想回答“不知道”,可她看见郭老夫人寒冰般清冷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忙咽了下去,垂下眼睑,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郭老夫人道。

    袁氏迟疑了片刻,这才道:“是去年年底时知道的……”说完,又怕郭老夫人责怪,忙道,“当时我就跟嘉善说了,这门亲事不可能……”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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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失望

    “但嘉善还是一门心思地喜欢着少瑾。”郭老夫人不想再听袁氏狡辩,径直道,“而你为了让嘉善安心读书,所以骗了嘉善,说只要他好好科举,取得了好名次,你就为他求娶少瑾,是不是?”

    因此嘉善才会在取得了解元之后纠缠少瑾……

    袁氏支支吾吾地还在那里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我的本也有意为嘉善求娶周少瑾的,可和闵家的婚事由来已久,之前闵家一直拖着,谁知道嘉善中了解元之后闵家的人就主动登门拜访,姿态放得那么低,我怕闵家觉得嘉善中了解元就自大起来,瞧不起闵家,平白地得罪人,我一时也不好断然地拒绝,想把这事放一放,等我回了京城再说,不曾想闵家的三老爷直接找到了我们家大老爷说起这件事,大老爷整天忙着朝堂上的事,哪里知道内院的事,想着之前两家也是有默契的,一口就答应了。我在金陵城,得到信已经晚了,就更不敢跟娘说了……”

    郭老夫人一巴掌就扇在了袁氏的脸上。

    “娘!”袁氏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挨郭老夫人第二巴掌。

    她捂着脸,愣愣地望着郭老夫人,眼眶水光闪动。

    “人无信不立。连那市井里行商贾之事的人都知道,枉你还是个能识字断文的人。”郭老夫人气得不行,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到了现在还拿话唬弄我。是不是觉得别人都是傻瓜,只有你是聪明人!真不是知道是谁给你开得蒙,教你识得字!你瞧不上周少瑾,就规规矩矩地说瞧不上好了,为何要去骗嘉善!他就算是一时不喜,他年纪轻轻的,这一科考不上,还有下一科。你就这样迫不及待,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榜上有名,什么龌蹉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嘉善是你儿子,不是你达到目的工具!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儿子,这就是你的喜欢?你是人,有七情六欲。难道你的儿子就不是人?你让他喜欢谁他就得喜欢谁,你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我怎么没有强迫你和大郎?现在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你却还在一味地责怪少瑾。

    “那羞辱少瑾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你造出来的业,难道还要让少瑾去给您受不成?

    “你也是女子,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言行会给那小姑娘带来什么后果吗?

    “我是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嘉善受骗的这一茬事,我要是知道了,在山洞的时候我就应该给你一巴掌。不过,我看我就算是给你一巴掌,估计也打不醒你。你到了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错……”郭老夫人说着,流露出疲惫之色,淡淡地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嘉善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不然我会亲自去趟桐乡,跟亲家舅老爷把话说清楚的。我们程家虽然从不曾休过妻,可这不明白事理的宗妇,送去庙里反省,却也是有先例的。”

    袁氏“扑通”一声就跪在郭老夫人的面前。

    她记得很清楚。那还是她刚嫁进来不久,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程泾和郭老夫人有了争执,郭老夫人让程泾跪在院子里反省。鹅毛大雪飘落下来,浅浅地积了两寸高,程泾不认错,郭老夫人也不说起来……直到现在,遇到天气骤变的时候,程泾的膝盖还会隐隐做痛。

    郭老夫人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就算是亲生的儿子,她也狠得下心来惩罚,何况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

    “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她抱着郭老夫人的腿,苦苦哀求道,“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嘉善已经是解元了,再努力一下,以他的年纪,至少可以点个探花。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中个状元。三元及第,本朝开国至今还没有一人人夺此殊荣的。娘,就这一件事,你就让我做这一件事,我一生一世都会感激您的……”

    郭老夫人一脚就踢在袁氏的胸口上。

    “滚!你给我滚!”老人家淡淡地道,按在茶几上的手却青筋凸起,“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娘!”袁氏被踢得胸口一阵巨痛也不敢松开抱着郭老夫人大腿的手。

    郭老夫人暴怒,大声喊着吕嬷嬷:“把她给我拖下去!”

    “娘!”袁氏不松手,满脸是泪,“我什么也不求,就求您这一桩事……”

    郭老夫人气极而笑,道:“我给大郎纳一房妾室,再生个庶子,然后在我屋里养大,你也同意?”

    袁氏呆住。

    郭老夫人高声道:“这个儿子是你的!我却不能让长房断了香火,让大郎再给程家养个儿子,这你也同意?”

    “不,不,不……”袁氏摇着头,心里一团乱麻的似的,根本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您不能这样……我不愿意……”

    郭老夫人的表情淡了下来,轻声道:“你现在跟着吕嬷嬷出去还有几分体面,等我叫了粗使的婆子拖你出去,你可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可我不能把儿子让给你!

    他眼看着就要成气候了。

    我辛辛苦苦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不能就这样放手!

    袁氏还要和郭老夫人争辩,吕嬷嬷扶了袁氏,一面半架着她往外走,一面在她耳边道:“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夫人您就少说两句吧?有什么事等老夫人气消了再说。您嫁进来都快三十年了,老夫人是怎样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再说,万事不还有大老爷吗?”

    是啊!

    老夫人这个人你越是顺着她她越宽和,你越是和她对着来她越是执拗。

    大老爷,只有大老爷能救她……

    袁氏跌跌撞撞地和吕嬷嬷出了内室。

    郭老夫人独自对着满室的寂静默默地坐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过身来想给程许掖掖被角,却发现程许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孙子可能看到了自己教训儿媳妇时的场景,儿媳妇以后在孙子面前会不会没有了威严,郭老夫人有些担心。

    “你醒了!”她给袁氏留面子,道,“我刚才和你母亲说过了,你以后跟我住段时间,你娘那边,还要忙着府里的中馈……”

    “我都听见了!”程许打断了郭老夫人的话,目光殷切地望着郭老夫人,“您也不喜欢我娶闵家的大小姐是不是?那您帮帮我吧!我想娶少瑾,我喜欢的人是少瑾……少瑾是在您屋里长大的,她的性子您最清楚不过……不仅温柔敦厚,知书达理,而且针线女红无所不精,孙儿想娶个像这样的媳妇……我不想娶个时时刻刻都盯着我的举业,盯着我仕途的女子……祖母,您就帮帮我吧!这件事除您,谁都帮不了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郭老夫人笑了起来。

    这话和刚才袁氏的口吻是何其的像!

    这就是他们九如巷未来的宗子!

    这就是他们程家以后的依托!

    失望到了极点,连发脾气都是浪费精神。

    郭老夫人温声道:“嘉善,我不会帮你的!”

    程许睁大了眼睛。

    郭老夫人一下子想起他小的时候,天气太热,非要吵着喝冰镇过的绿豆汤,她不许乳娘给他,他就这样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他还是个孩子呢!

    郭老夫人心中一软,忍不住道:“嘉善,有一次少瑾向我告状,说你常常纠缠她,你是不是知道你母亲会为你求娶她,所以你才去找她的?”

    程许能感觉到祖母的态度柔软下来,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忙道:“不是。我是知道了母亲要给我和闵家的大小姐订亲,所以才去找少瑾的,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我。如果她也喜欢我,我肯定会去和母亲求情,求母亲成全我们。若是母亲不依,我就去求四房的老安人,求祖母,求周大人……”

    郭夫人温和地道:“可现在,你被少瑾揍了一顿,但你还是喜欢她,还是想娶她,是不是?”

    如果祖母以为是周少瑾打他,就算是有一天周少瑾嫁进来,祖母也不会喜欢她的。

    程许不想让周少瑾受屈委,忙道:“祖母,不是这样的。是我喝多了酒,说了不该说的话,是少瑾身边的人打得我……”

    郭老夫人打断了程许的话,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就算是这样,你也想娶少瑾,是不是?”

    程许应了声“是”。

    郭老夫人道:“可如果我是你,如此喜欢一个人,至于她喜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何非要把她应允了才去求长辈。我的事,我一个人就足矣!我会明明白白地跟母亲说清楚了,除了周少瑾,我决不会娶其他的女子。如果母亲非要给我订下闵家这门亲事,拜堂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然后再去找父亲,把自己的决心再说一遍。他要是也不答应,我就亲自登门去周家求娶……周家答应不答应,母亲同意不同意,我都会全然不顾,我喜欢的,我就一定要得到。若是做得不对,那是我的不对,若是惹了笑话,别人只笑话我,我只要拿出诚意来,告诉那个人,我喜欢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一切的努力,哪怕是被人耻笑,哪怕是不合时适……不管得到了还是没有得到,等我老了,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尽了全力,纵然有遗憾,可也不会后悔。

    “嘉善,你做到了吗?

    “对你痴迷的事,你能做到吗?”

    程许眼睛里迸射出惊喜,道:“祖母,您是要我去求周大人吗?”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O(∩_∩)O~

    ※

第三百五十一章 颠倒

    花厅里的人面面相觑。

    照春晚的说法,山洞里的事岂不是与周少瑾毫无关系?

    程沂顿时急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怎能让程许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程沂顾不得许多,急声问春晚:“集萤为什么要和程许打架?”

    春晚按照商嬷嬷叮嘱她的话道:“笳小姐约了我们家二小姐一起去看望新进门的诰大奶奶,二小姐怕笳小姐等着急,就想从这边穿过去,谁知道我们踏进山洞就发现集萤姑娘正和许大爷打架……小姐劝了几句也劝不开,差点还被许大爷的拳头扫到,我只好把二小姐拦在了身后……二小姐正吩咐我去叫人,诺大奶奶就来了,然后一阵尖叫,把几位老爷和大爷都惊动了……”

    这样一来,就不关周少瑾什么事了!

    四房的人松了口气。

    程诣却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曾被集茧打过。

    因为自己贪图她的美色。

    难道程许也……

    程诣不由撇了撇嘴。

    程识眼底却闪过一丝骇然。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但他心里清楚,程许这一次恐怕是要彻底地翻案——食了五石散之类的东西轻薄了一个路过的丫鬟和轻薄了一个寄居他们家的姻亲是两码事!

    前者不过是神志不清犯了糊涂,后者却是荒唐淫、猥品行有亏。

    从前只知道这位池叔父做生意很厉害,没想到行事也如此的有手段。

    自己从前太小瞧他了!

    他飞快地睃了程池一眼,低下头去,垂手恭立在那里,说多听话就有多听话,说多规矩就有多规矩。

    程证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难怪他之前开出那么优惠的条件,没有池叔父的首肯,十三行的二掌柜根本不敢和他做生意。

    就凭他这无中生有的手段,搁哪也是个让人不敢随意得罪的人物。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计划的更周详些才是。

    不过,他在四宜楼上安排了人,如果有什么变化他应该很快就知道才是。那集萤什么时候去的山洞,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程证想起了祖父去世前悄悄对他说的事,他目光不由沉了下来。

    从前,他还真小瞧了这位池叔父。

    要知道,集萤还曾经打过程诣。

    一个服侍人的小丫鬟罢了,凭什么敢这么大胆?不过是笃定池叔父一定能护着她罢了。

    可见祖父担心的那件事是真的了!

    看来程池已经掌握了家中暗中的那一份产业。

    他顿时有些后悔起来。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选在程池不在家的时候算计程许的。

    但事已至此,如今只有想办法补救了。

    不知道他顺利的“找到”程识给程许下药的证据,能不能帮得上程池?

    程证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比程识看上去还要老实持重,心里却飞快地转着。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程池到底是要干什么?

    是仅仅想挽回程许的名声?还是想一箭双雕把二房的程识也拖下水?

    关键时候,他可别把意会错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一时间各怀心思,花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个声响。

    站在门外等候的集萤则惊呆了。

    怎么事情临到头来,变成了程许轻薄她了!

    她就知道,事情只要瘫上了程池就没有什么好的,可这样明晃晃地颠倒黑白……这也太无齿了吧?

    集萤气得鬓角冒起了青筋,拔腿就往花厅去。

    谁知道她刚刚抬脚,身子一僵,被怀山点了哑穴,

    “集萤,”怀山抱歉地道,“不好意思,这是四爷的吩咐。我们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周家二小姐却是深闺弱质,这样的事沾上可能一辈子都要被人诟语,只好委屈委屈你了。不过,四爷也说了,这件事完了之后,他就放你回计家。我想了想,觉得你也不算太吃亏了——上次你曾祖父不是说了吗?他年纪大了,儿孙们虽然都成气,也孝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不嫁人,他老人家就没办法闭眼。我觉得你若是能早点回去,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的。”

    呸!

    集萤没办法说话,只好睁大了眼睛瞪着怀山。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她背这个黑锅啊!

    周少瑾是女孩子,她就不是女孩子?周少瑾沾了这种事被人诟语,她就不怕被人诟语?

    程子川这混蛋,心也太偏了吧!

    等她能自由行动的时候,肯定一剑就刺死程子川!

    集萤怒发冲冠。

    怀山只好在一旁赔笑。

    就听见扇门四开的花厅里程泸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既然是这样,池从弟,就不是我这个做从兄的说你了,你屋里的人,也应该好好地管管了。上次是诣哥儿,这次是许哥儿,谁知道下一次轮到谁?这样不分尊卑的,总归不好。若是那些仆妇们有样学样的,这家里的规矩岂不大乱……”

    程诣脸上火辣辣的,气愤地瞪了程泸一眼。

    说程许就说程许,怎么扯到他的身上来了?

    那个集萤也是的,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连程许也敢打……不知道池叔父会不会把她发卖了?

    她那么傲气的一个人,若是被人发卖了,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他不禁暗暗担心,目光不禁朝花厅外瞟去。

    而听程泸说起集萤就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程诣的程诰见状不由皱眉,和弟弟耳语:“你已经是定了亲的人,若是做出对不起弟妹之事,我立刻打断了你的腿。我们家可不是五房。”

    程诣的脸更热了,忙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是这种人!”

    长辈们大多在场,程诰不好多说,只好威胁十分的瞥了程诣一眼。

    程沔脸胀得通红。

    这个混帐东西,上次还打得太轻了!看来回去之后还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什么也没有做就被父亲惦记上的程诣莫名地就觉得身上有点冷。

    程沂大怒。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有人把你程泸当哑巴!

    这件事,你儿子程证也是有份的!

    看样子自己不提点提点程泸,他还以为三房多干净似的!

    程沂在心里鄙夷着。

    程池道:“现在先把嘉善的事说清楚,集萤的事一步一步的来!”

    集萤气得浑身发抖。

    还一步一步的来!

    程子川若是敢把她叫到花厅里去问话,她就什么也不认,让程子川下不了台来。

    到时候看程子川怎么办?

    想到这里,集萤的心里好过了很多。

    但这样一来,周少瑾恐怕就要被叫过来问话吧?

    就周少瑾那风一吹就能飘起来的模样儿,不会吓个半死吧?

    集萤又犹豫起来。

    程沂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花厅里的人全都朝他望去。

    程子川这是什么意思?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想把这件事就推到个丫鬟身上吗?

    门都没有。

    他忿然地道:“子川,这话可不能这样说……”

    “爹!”程识突然上前几步,打断了程沂的话,“这件事毕竟关系到长房,您还是让池叔父自己解决好了。我相信池叔父心中自有主张。爹您这样,让池叔父说什么好?丫鬟虽是池叔父的,可嘉善那边还得和袁夫人说一声……爹,你就别为难池叔父了。这件事就让池叔父自己解决好了。”

    这样一来程许就毫发无伤逃过了这一劫!

    但儿子肯定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拦着他的。

    程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有些憋气地道:“那我就不过问了,免得你子川面子上不好过。”

    程汶忙起身打圆场,笑道:“说清楚了就好,说清楚了就好。”又怕那药的事落到自己头上,热心地道,“也不知道嘉善醒了没有?要不我们去看看嘉善?这孩子也是,太年轻了,又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不免有些把握不住自己。”他呵呵地笑,“不过,我们谁又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呢?只要能改就好……”

    他一个人絮叨了半天,也没有个人回应他。

    等在隔壁耳房的吴宝璋牙都要咬碎了。

    周少瑾就这样逃脱了?

    池四老爷可真是护着她。

    难怪程家人人都想往长房跑,在长房的人,就是不一样。

    以后,自己该怎么办呢?

    想到程诺躺在床上就鼾声四起的样子,她心里就腻味的不行。

    此时周少瑾,却静静地站在寒碧山房上房的厅堂门口,等着珍珠给她通禀。

    池舅舅叫集萤和春晚去问话,肯定是为了解决她的事。

    她并不担心。

    可郭老夫人这里,却不能没有个交待了。

    听到小丫鬟说袁夫人走了,她这才来求见的。

    帘子很快被撩了起来,碧玉迎了她进去。

    郭老夫人正坐在罗汉床上喝茶,虽然面无表情,但周少瑾还是感觉到她的情绪很低落。

    “过来就过来,还让小丫鬟通禀什么?”郭老夫人放下了茶盅,笑望着她道,“程许失礼,你被吓坏了吧?怎么不在屋里多歇一会?这么急的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周少瑾就轻轻地跪在了郭老夫人的面前,低声道:“老夫人,多谢您和池舅舅这些日子的教诲。快过年了,我想回保定府去看看我父亲和新生的小妹妹。”

    郭老夫人有半晌没有动弹。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结局,但看到周少瑾这样懂事乖巧,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心酸。

    郭老夫人摸了摸周少瑾的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回去也好。你父亲一直惦记着你。回去住些日子,觉得无聊了,再来看看我们。”

    只怕是这一去,就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可她怎么有脸挽留周少瑾?

    郭老夫人目光一黯。

    有小丫鬟禀道:“老夫人,马富山求见!”

    ※

    姐妹们,补昨天的更新。

    今天的加更在下午的五点左右和晚上的十二点左右。

    O(∩_∩)O~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分开(粉红票第一第一更)

    郭老夫人非常的意外。

    周少瑾这才觉得马富山来得不是时候。

    恐怕郭老夫人和池舅舅都会误以为他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周少瑾忙道:“是我叫他来的,之前想给让他给保定府送点东西的。”

    只怕是少瑾身边的人怕她吃亏,特意去报得信吧?

    但郭老夫人已无心去计较这些。

    原本是他们的不对,难道少瑾就只能被动挨打不成?

    郭老夫人和蔼地道:“去吧!看看马富山找你什么事。”

    就知道瞒不过老夫人。

    周少瑾微赧,从寒碧山房的上房出来,去见了马富山。

    马富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不过都留在了寒碧山房的外面,用他的话说:“我们又不是和程家来打架的,只是想护着二小姐不被人强行留下就行了。”

    看见她的时候还不避嫌地上下打量着,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丝。

    如果父亲不是看重她,马富山又怎会如此地待她。

    周少瑾鼻子发酸,越发的想去保定了——眼不见心不烦,在这里天天和池舅舅见面,听郭老夫人和袁氏商量着给池舅舅说亲,日子过得就像钝刀子割肉似的,一日日痛彻心肺,却偏偏连痛都不能喊。

    她对马富山道:“有池舅舅在,我不会有事的。只是有些话我不好对父亲言明,你帮我写封信给父亲,就说我想去保定府过年。等明天一早,你就来接我好了。不管父亲是怎样答复的,我都不好再在九如巷住下去了。”

    程许在郭老夫人的碧纱橱里养伤。

    马富山点头,道:“我省得。明天一早就来接二小姐。”

    周少瑾正要送他出门,春晚风一样的闯了进来。

    “二小姐,二小姐!”她喘着气,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四老爷好生厉害的,三言两语,就变成了许大爷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地轻薄了集萤姑娘……”

    “啊!”周少瑾和马富山都大吃一惊,周少瑾更是道:“那集萤姑娘怎样了?有没有受罚?池舅舅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你快跟我说说。”

    事情引到一个服侍人的丫鬟身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马富山也不走了,站在门口听春晚说花厅的事:“……欢喜和大苏都被叫了去,还没有问话就先各打了十大板。大苏还好,欢喜站都站不起来了,是由小厮架着问的话。”可能是想到当时的惨状,春晚的脸色有些发白,“欢喜和大苏都保证,说许大爷从来不曾吃过类似于五石散之类的东西,然后派去搜查多稼轩的四房大老爷程沔也过来回话说许大爷的屋里没有这种东西……现在大家都在议论是谁给许大爷下的这东西,二小姐的事反而没有人关心了。四老爷就放了我回来,说让我这几天好生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若是有事可能还会叫了我去问话!”

    周少瑾嘴角微翘地笑。

    她就知道,有池舅舅在,她肯定毫发无伤的。

    “那集萤呢?”周少瑾道,“也放了回来吗?她没有和你一道走吗?”

    池舅舅这样陷害她,她肯定很生气!

    春晚笑容顿时没有了,道:“四老爷说,许大爷被集萤姑娘打了。虽然许大爷是个七尺男儿,可尊卑有别,萤集姑娘暂时要关起来。等许大爷的事查清楚了再处置集萤姑娘!。”

    周少瑾急了起来。

    集萤可是她叫过去的。

    如果她不把集萤叫过去,集萤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你知道她被关在什么地方了吗?”周少瑾道。

    春晚泪盈于睫,道:“我不知道。她问完了话就被怀山大叔带走了,她被关起来的消息还是清风告诉我的。我急着来给二小姐报信,也没有细问。想等会花厅那边散了,再去找清风打听。”

    “你这就去!”周少瑾凝声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平桥街去。若是集萤的事没有个着落,我们怎么好走?”

    春晚也不想呆在九如巷了。

    从前是因为二小姐还小,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懂,需要人指点、照顾,现在二小姐行事有章有度,周家祖宅那边只有仆妇,二小姐过去最大,多自由啊!

    她连连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马富山不禁叹道:“这次的事多亏了池四老爷!要不是他老人家,二小姐就算是什么事也没有,被程家的长辈叫去花厅问了话,传出去也颇多蜚短流长的。这份恩情,得让老爷知道才行。”

    “那是自然!”不管以后会怎样,周少瑾都希望父亲能和程池友善。

    这两个人对她都很重要。

    送走了马富山,春晚还没有回来,她吩咐碧桃等人收拾行李。

    山洞里发生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在九如巷被传得沸沸扬扬,但长房略有体面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

    小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伤感地问周少瑾:“二表小姐,你要走了吗?”

    周少瑾微微发了一会愣,走过去轻轻揽了揽小檀的肩膀。

    自她在寒碧山房走动以来,小檀就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等她搬过来之后,更是拨到了她屋里。

    小檀不仅聪明伶俐,而且活泼开朗,办事也颇有章法。

    如今她要走了,对这些近身服侍的人都很舍不得。

    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她让碧桃包了二十两银子和两根赤金簪子给碧玉,包了十两银子和两根鎏金簪子给翡翠:“她们出嫁的时候我可能不在金陵城了,就算是我提前给她们添箱了。”

    碧挑拿着东西去了。

    周少瑾又把自己的一些旧衣裳都拿来赏了人,像小檀这样,则赏了些金银首饰。

    浮碧阁陡然间沉寂下来,有了些许离别的苦楚。

    翠环陪着程笳过来了。

    周少瑾赏了翠环十两银子,一对赤金虾须手镯和一对南珠珠花。

    程笳羞得满脸通红,拉着周少瑾的手不住地保证:“我一定找到大哥问清楚,他怎么会突然指使翠环当差。我在满芳亭等了你半天也没有等到人,要不是翠环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许从兄怎么样了?没有把他打坏吧?不然集萤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周少瑾想起前世早逝的程笳。

    觉得有些事不必让程笳知道。

    她一个人背负这些不愉快的事就行了。

    “池舅舅已经在查了。”周少瑾安慰她道,“你就别在那里添乱了,平白坏了兄妹的情份。你还是安安心心地等着出嫁好了。”

    程笳紧紧地抓住了周少瑾的手,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照翠环的说法,她哥哥肯定是有问题的。

    可让她去查从小就把她护在身后,待她如珍似宝的哥哥……她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

    程笳不敢去查。

    周少瑾的话让她如释重负,可心里地愧疚却不减反深。

    她娇纵地道:“少瑾,那你等我成了亲再去保定府,不然你就是在怪我。”

    好像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和少瑾的那份情份没有变,她的心里才好受些。

    周少瑾敷衍她,笑盈盈地点头,并不说什么。

    程证这样待她,她虽谈不上报复,却也没办法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去参加程笳的婚礼。

    到时候再说吧!

    如果还在金陵城,就去送送程笳;如果不在金陵城……就当她们没有这个缘分吧!

    周少瑾长长地透了口气,和程笳啰啰嗦嗦地说了半天话,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责怪程笳,程笳这才由翠环挽扶着走了。

    掌灯时分,春晚回来了。

    她神色轻快地告诉周少瑾:“集萤姑娘就关在她自己住的厢房里,由两个小丫鬟看管着,可见四老爷只是要做做样子。”

    周少瑾落下心来,道:“那能去探望她吗?”

    “不能!”春晚可惜道,“说是四老爷吩咐了的,让集萤姑娘在厢房里反省。”

    周少瑾就吩咐春晚:“明天走之前我们做些点心给她送去,然后跟她道个别。”

    春晚伤心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收拾着箱笼。

    樊刘氏进来悄声地告诉她们:“听祺儿说,三房的证大爷查出来药被下在了茶里。而那个时段去过茶房的只有二房识大爷身边的小厮和在厅堂里服侍茶水的人进去过。识大爷的小厮说,他只是奉了识大爷之命去给识大奶奶提热水,可识大奶奶身边的人却不记得他是不是去送地热水了,那天的人太多了……池四老爷说,既然这件事已经说不清楚了,就暂时放一放。还说这种药不便宜,只怕是秦楼楚院的人用得多,不妨从那些地方开始查起。等有了结果再说。

    “据说二房的大少爷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停地向池四老爷解释。

    “池四老爷不仅没有呵斥他,还安慰他说:连许大爷那样的人都被人暗算了,更何况像识大爷这样素有才名之人!让识大爷不要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识大爷听了感激得不得了,跪下来要给四老爷磕头。

    “不过,证大爷的神色就有些不好了,像是太累似的,也可能是忌妒,但等到识大爷站起来的时候他就笑了起来,还笑得挺亲热的,一点也没有刚才的生硬!“

    池舅舅这招好了!

    查一半留一半的。

    让二房三房猜去。

    不时还提心吊胆一回。

    这才是最好的折磨。

    周少瑾对程池更加信任了。

    ※

    姐妹兄弟们,四月粉红票第一加的第一更。

    更新在晚上的十二点左右。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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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辞别

    程池走进浮翠阁的时候,却看见满院的箱笼。

    他站在依旧郁郁葱葱的的香樟树,突然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少瑾再呆在九如巷,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了。

    他心里很明白。

    可在花厅的时候,他处处都为她考虑到了,却丝毫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而在他看来,周少瑾还小,她就算是有所感觉,以她的胆小怯弱,怎么也要等一段时间才会鼓起勇气来和他提……她离开的时候也许就到了冬天。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几乎是一回到寒碧山房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程池的目光落在了从前被周少瑾摆放在墙角现在却被丫鬟们搬放在了庑廊下的那盆墨菊。

    少瑾显然是想把它带走!

    她爱花草,爱自己用过的旧东西,走到哪里也带着。

    他想到她刚搬到浮翠阁时的情景。

    给花浇水的时候偶尔会对着她种的那几盆茶花自言自语地道着“又新搬了一个地方,你们习惯不习惯”……

    程池眼睛像落进了千万只细细的针似的,刺刺的痛。

    少瑾,真真像个浮萍,从畹香居到浮翠阁,从浮翠阁到平桥街,从平桥街到保定府……大概从来没有一处是她的家吧!

    所以她只在盆里养花,从不在院子里种树!

    如此也好。

    周大成毕竟是她的父亲。

    不是有人说过,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吗?

    她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也算勉勉强强地有了个家吧!

    程池悄无声息地,像来的时候一样离开了浮翠阁,去了上房。

    程许已经睡着了,郭老夫人正闭着眼睛坐在他的床头给程许念经。

    听到动静,郭老夫人睁开了眼睛,毫不意外地轻声说了句“你回来了”,然后站起身来。

    程池上前扶了郭老夫人,两人一起在宴息室坐定,待丫鬟奉了茶点,全都退了下去,郭老夫人这才道:“外面的事都办好了?”

    “办好了!”程池轻声道,“设了几个小陷阱,让二房和三房互相猜疑,惶恐不安好了。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再收拾他们。”

    他虽然目光依旧清亮,神色依旧温煦,却莫名让人觉得他的为人有些低落。

    郭老夫人不由迟疑道:“子川,你是不是对嘉善很不满?”

    不然怎么会任由集萤揍嘉善呢?

    程池不置可否,懒懒地道:“集萤的事,您就别管了。若是大嫂问起来,就说已经被我发卖了。堵堵她的嘴。”

    郭老夫人点了点头,不好再纠缠这个问题,道:“少瑾,想回保定府去……”

    程池的举止就僵了僵,道:“之前听人说廖绍棠想去京城读书,我写封信给二叔父,让他老人家指点指点廖绍棠好了!然后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点的田庄,买个记在周少瑾的名下。”

    郭老夫人听着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是我们程家对不起她,你帮着多看顾点好了!”随后神色怅然地转移了话题,“嘉善的事最后怎么说了?”

    程池道:“还能说什么——嘉善被人下药,神志不清,错把集萤当成了少瑾,要拉了集萤到您这里,集萤以为嘉善趁醉轻薄她,失手打了嘉善……”

    他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立刻就跟上了程池的思路,沉吟道:“那当务之急要查的是谁给嘉善下的药?从厨房灶上的师傅到厅堂里服侍茶酒的丫鬟仆妇,个个都有嫌疑……不如趁机放一批人出去吧?特别是二房老祖宗身边的人,服侍的时候长了,不免就有些油滑,这种人虽然使得顺手,可也最喜欢狐假虎威,院子里风气都被带坏了。我想,在程识身边的小厮卷了进来的时候,二房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这样一来,就可以趁机在各房安插人了。

    程池明显地对这些不感兴趣,道:“您来安排就是了。”

    母子俩说了半天的天,程池又进去看了一眼熟睡的程许,这才回了听鹂馆。

    练了会字,就到了歇息的时候了。

    可他却没有半点睡意,索性拿出棋谱照着摆了局残棋,左手跟右手下了半天,直到怀山进来催他,他还磨蹭了好一会,这才上床歇了。

    第二天用过早膳,程池正和秦子平说着十三行的事,清风进来禀道:“四老爷,周府的马总管过来了,想接二表小姐回平桥街住几天。”

    程池整了整衣袖。

    怀山吓了一大跳。

    每当程池做出这样的举动时,都是他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

    他不禁劝道:“四爷,山洞的事,是许大爷太孟浪了些。您好生地跟他说就是了。至于周家二小姐那里,受了那么大在的委屈,您不如补偿补偿二表小姐!”

    程池听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照你说,怎么补偿二表小姐好呢?”

    怀山只觉得头皮发麻,仓促之间也来不得细想,道:“保定府的周夫人,是二表小姐的继母。我听人说,这继母和继子女是天敌,就算是再亲热,那也是面子情,我看您不如让集萤跟了二表小姐去。一来让集萤有个落脚的地方,二来二表小姐也有个伴,三来万一那周夫人待二表小姐不敬,集萤还可以帮二表小姐抵挡一阵子。最多两年,二表小姐也该出嫁了,到时候集萤就可以功成身就,回沧州了。”

    程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居然认真地思索起这件事来。

    怀山趁着程池没有注意的时候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秦子平却神色有些恍惚地低下了头。

    ※

    周少瑾去向关老太太、沔大太太和新进门的诰大奶奶辞行。

    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知道了内情,各自叹气垂泪,塞了封红给她,说是给她的零花钱,又叮嘱她定了去保定府的日子一定要派人来跟她们说一声,她们到了时候好去给她送行。只有诺大奶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真的只是程许被人下了药轻薄集萤被周少瑾撞见了,为了不让长房的难堪,所以决定去保定府探望周镇。

    她拉着周少瑾的手不无婉惜地道:“我嫁进来的第一天你诰表哥就跟我提起,让我要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对待。我想起程家去下小定时见到的那个像玉雕般精致的人,心里就先喜欢了三分。正寻思着怎么和二表妹好好地亲热一番,谁知道我和你还没来得好好地说句话,你就要去保定府了……”

    周少瑾安慰她道:“我只是许久没有看见父亲了,想和父亲一起过个年。顺道去镇江探望姐姐。”

    关老夫人听了忙道:“少瑾,你要去看你姐姐?帮我捎些东西给你姐姐!”

    周少瑾笑着应了。

    关老太太留她用了午膳再走。

    周少瑾婉言拒绝了:“我只是回去住几天,说不定过几天又进府来看您了!”

    关老太太没有勉强,亲自送她至庑廊下。

    诰大奶奶代关老太太送了周少瑾出门。

    关老太太望着花一样的两个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绿树丛中,感慨道:“都是那程嘉善惹得祸!”

    沔大太太没有吭声,心里却道:如果当初把少瑾留在嘉树堂就好了!

    周少瑾回到浮翠阁,箱笼已经装得差不多了。

    她站在正房的台阶上,望着听鹂馆,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去向程池辞行。

    就这一次!

    她就看他最后一眼!

    以后都会把他藏在心里。

    若是有机会再见,她一定待他像自己的亲舅舅一样,再也不会胡思乱想。

    若是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她回想起来,池舅舅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用什么样的熏香,和她说了些什么话,是怎样的表情……就已足够她回忆一生了!

    周少瑾换了件粉色绣折枝花的杭绸褙子,油绿色素面湘裙,外面套了件粉色绡纱褙子,梳了个纂儿,戴了对绿豆大小的南珠耳朵,去了程池那里。

    程池指了她身上的绡纱褙子,道:“这是时兴的款儿吗?”

    周少瑾笑着点头,想着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丢脸也不知道别人是不是笑过她,大着胆子道:“好不好看?”

    “还不错!”程池又看了一眼,道,“像笼了层烟似的,挺不错的。”

    周少瑾就抿了嘴笑。

    程池就道:“你来的正好。你回保定府小住,那李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性子,若是被她磋磨了,你也没个说话的去处。原本想让集萤跟着你一起去保定府的,但她这次做得很不错,我之前又答应了放她回沧州去,这样一来你身边就没什么人可用了……我让商嬷嬷陪你在保定府住些日子。你以后有什么事,大可和她商量!”

    “商嬷嬷?”周少瑾愕然,道,“那您身边岂不是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了?”

    “不是有怀山,还有南屏吗?”程池不以为意地道,“商嬷嬷年纪大些,有什么事也镇得住些,她去比集萤合适。”

    周少瑾低了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李氏在名份上毕竟是她的母亲。池舅舅是怕李氏给她亏吃,集萤这火爆的脾气降不住,所以才派了商嬷嬷跟着她去保定府的吧?

    池舅舅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害得她又伤心又难过的……

    程池见她低着头,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忍不住从书案后面走到了她的面前,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想集萤陪着你回去?要不我让小檀也跟着你去保定府好不好?有她陪着,你也有个说话的人……”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改了错字。

    O(∩_∩)O~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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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介绍:
周少瑾重生了,前世背叛她的表哥程辂自然被三振出局了,可她还有程许,程诣,程举等许多个表哥……这是个我与程家不得不说的故事!
金陵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陵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陵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