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解
周少瑾闻言小脸顿时亮了起来,眼睛像宝石般熠熠生辉,道:“真的?”
程池失笑,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哎呀!”周少瑾摸着脑袋,害涩地笑了起来。
程池道:“雨过天晴了?”
周少瑾红了脸,然后想起了自己来找程池的目的,忙拉了拉程池的衣袖,低声道:“池舅舅,我,我还是听您的,留在九如巷好了!”
程池非常的意外,思忖了一会,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她还以为池舅舅会高兴呢!
周少瑾不免有些失望,道:“是我想通了!我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哪些细枝末节的事会对您有用,不如留下来,帮您理理思路,等您找到了线索,我走的也安心些。”
程池心情激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欲出,陌生的让他觉得不自在。
这个傻丫头,受了那么重的伤害,别人都避之不及,她倒好,自己又跑了回来。
程池有好一会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略略带着点嘶哑,道:“程家就算是被抄家,那也是十一年以后的事了,你现在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还是跟着你继母回保定府去更好。更何况,程许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是不愿意再见到他吗?”
周少瑾的指头绞在了一起,垂睑道:“我,我会保护我自己的。”她前世像驼鸟似的不去想这件事,今生也一样。
她抬起头,转移了话题,“正是因为程家被抄是十一年前之后的事,我就更应该留下来了。池舅舅您什么也不知道,我却知道之后的十一年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不是有句话叫‘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吗?程家覆没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从现在就开始查,总比临到头来再想办法收获更多,更稳妥。”
程池望着眼前那张因为认真而显得格外明亮的脸庞,不由地抿了抿嘴,柔声道:“少瑾,你用了‘重生’而不是‘做梦’来形象你的遭遇,是不是说,你在前世的日子就像你今生一样,需要度过每一息,每一刻,每一个时辰?”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程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她这些,但她还是很诚实地道,“有的时候会觉得日子特别的漫长,希望是做梦,一睁开眼睛,我就回到了从前,还和春晚在春日的草地上斗草,还因为姐姐的新衣裳比我多而关在屋里生闷气……那时候我想,如果能让我回到从前该有多好啊……没想到我有一天真的回到了从前……”
可惜如池舅舅所说的,每一息,每一刻,每一个时辰她都要一点一滴地熬过来。
那时候,可真是生不如死却又不能死。
她活着,至少可以寄藉姐姐,让姐姐不必那么伤心。
程池嘴角翕了翕,笑道:“所以你也别伤心了!你看,这世上有几个人像你这样的幸运。可见菩萨也是怜惜你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点头,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池舅舅平时说话干净利落,从来都不曾犹豫迟疑,刚才却嘴角翕翕之后才开口,他肯定不是想安慰她,而是想问她些什么,却又怕她伤心,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
她不由咬了咬唇。
池舅舅,到底想问她什么呢?
会不会是与她受辱的事有关?
如果不是程家最后被满门抄斩,一个也没有逃出来,她都要怀疑程家的事是二房和三房暗中争斗的结果。
但她觉得程家被抄家肯定不是简单的私人怨恩。
二房和三房就算是再闹腾,也不可能把整个九如巷给搭进去。
不过,如果九如巷结局是因为长房和二房争斗的结果呢?
那花园的事,就势必得告诉程池。
周少瑾的脑子有点糊。
程池已道:“少瑾,你应该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父亲了吧?保定那个地方还不错。你不妨就按照你原来的愿望跟着你继母回保定去,和你父亲好好的聚聚,等到明年开春,我再接你回金陵府,陪我母亲住些日子……”
为什么要让她去保定住些日子?
一去一来是很麻烦,很累的。
不然那些老人家为什么要说“一生不出门,是个福人”。
周少瑾困惑地望着程池。
程池的眼睛清亮得如夜空中不染尘埃的星子,可此时却有些黯然。
周少瑾骤然间明白过来。
八月秋闱。
为了避开夏季的炎热,也为了考前让身体和心情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程许应该在春季回到九如巷。
池舅舅,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不管她说,还是不说?
以池舅舅的聪明和厉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的眼眶又无法自制地湿润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池舅舅无声的关怀和细致体贴,还是因为那些明明已经被压到了心底却随着回忆冒出来的不堪记忆。
周少瑾低下了头。
她不想在池舅舅前面表现的这么软弱,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次次无法控制地失态。
为了不让程池发现,她飞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程池看着明明很伤心却强忍着不想让人发现的周少瑾,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去,想安慰地拍拍她的头,可手伸到半空,又觉得不合适。
她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又不是他那些行走江湖的朋友。
程池手顿了顿,最后落在了周少瑾的头顶,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乖!你听话。我明年春天再去接你。你好好地在保定府和你父亲一起过个年。”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又道,“我若是路过保定府,一定去你家做客。你可要记得做点心我吃。还要做得好,不好的点心我是不吃的。”
“池舅舅!”两世的泪水重如万钧,夺眶而出,周少瑾扑到了程池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池舅舅……池舅舅……”
程池的心里也有些酸楚。
无人可述的痛苦最磋磨人的。
那种孤单和寂寞,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验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轻轻地抚着她的青丝,温柔而耐心。
周少瑾却哭得更厉害了。
程池由着她哭,只是抚慰她的动作更轻柔了。
周少瑾痛痛快快地哭了个昏天暗地。
程池心中的狐疑却越发的深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少瑾哭够了,赧然低头擦着眼泪,他忍不住道:“少瑾,你为什么没有嫁给嘉善?”
少瑾不是那种寒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周镇也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出了事程家不可能压得下去,唯有和稀泥。
周少瑾知道自己是绕不开这个话题的。
可只要不让她亲自去口述,她都能够忍受。
“我不愿意嫁给他!”她声若蚊蝇地道。
程池更觉得奇怪了,又怕吓着她,柔声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通常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不都认命了吗?何况少瑾的性格又是如此的温顺。
周少瑾低低地道:“袁夫人想娶福建闵氏的姑娘做儿媳妇,我不愿意看她的眼色。”
这个回答让程池非常惊讶。
少瑾竟然有这么倔强的一面……可也聪明的很!
袁氏是那种越是得不到,越会觉得好的人。
少瑾的坚持只会让袁氏鄙视。
所以少瑾最后嫁给了林世晟,和林世晟做了对假夫妻。
想到这里,程池不由沉思起来。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周少瑾不禁抬睑朝程池望去。
程池眉头微皱,面色冷峻,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难题似的。
周少瑾心里有些担心,轻轻地喊着“池舅舅”。
程池回过神来,安抚般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斟酌道:“少瑾,我在想,程家也算是家大业大,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了,新帝要处置程家,唯有用雷厉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程家就地问斩,在京城的,肯定是由大理寺处置,金陵城的妇孺,肯定是由金陵府处置,至于在外为官的,多半是由各卫所就地问斩了……”
周少瑾看程池的目光盛满了敬佩。
池舅舅只是听了她的只言片语,就像看见了似的,猜得一点也没错!
她不住地点头。
程池却话锋一转,道:“少瑾,你重生的时候,你父亲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自觉自己没有程池的智慧,也就不去过多的猜测程池的用意,她只要诚实地回答程池的问题就行了。
她乖乖地道:“广东布政使。”
程池愕然。
良久,又道:“那你姐夫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张了张嘴,像被甩上岸的鱼儿,透不过气来。
她的姐夫廖绍棠在她重生前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还兼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三十二岁!
而廖绍棠是至德二十四年,辛丑科的进士。
然后他考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观政三年。
散馆后,直接留在吏部做了给事中。
也就是说,他从一个从七品的至正四品的官员,只花了短短的四年功夫。
“不,不,不!”周少瑾喃喃地道,一把抓住了程池手,她手如此的有力,让程池怀疑她是不是连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姐夫,他人很好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廖家早已式微,若是没有程家在背后支持,姐夫就算是天纵英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完成了别人一辈子也完不成的积累。
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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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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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调侃(补14日加更)
程池冷笑,道:“当然是让程嘉善快点和闵家的姑娘订亲了!”
只要订了亲,二房老祖宗的算盘就算落空了。
九如巷程家五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要害的是长房的前途,可不是程家的清誉。
他不能出仕之后,长房的让哥儿年纪还小,程嘉善已隐隐有了些许的气候,又是长子嫡孙,长房的希望多半会落在程嘉善的身上。把程嘉善踩了下去,就等于把长房踩了下去。
而一直被程嘉善惦记着的少瑾就成了陷害程嘉善的最好工具。
但如果程嘉善和闵家姑娘的婚事定了下来,退亲之类的就会涉及到程家的清誉了,他们也会被拖下水,那他们想陷害程嘉善,就得另想其他的方法,不会再打少瑾的主意了。
当然,这种也不一定能全都避开。
因为程嘉善占着长子嫡孙的名份,制造点丑闻拿捏住程嘉善可能比毁了程嘉善对他们更有用。
少瑾一定要留在金陵……等到程嘉善发榜,就立刻把程嘉善送到京城去,他们就算再想打程嘉善的主意,那也不会拖累少瑾了。
程池拿定了主意,道:“那你就留下来吧!”
“真的!”程少瑾的眼睛亮晶晶的,面色微酡,娇美的如朵花似的。
程池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高兴,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笑道:“这下你满意了。”
周少瑾连连点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又娇又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程池忍不住摸了摸周少瑾的头,道:“那我给你的两个承诺都完成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你会对我提什么要求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如释重负。
周少瑾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道:“我明明只用了一个承诺。”
程池正色道:“怎么会是一个?我之前答应帮你做一件事,刚又承诺答应帮你做一件事。可你用了我第二个承诺要求我履行第一个承诺——你一下子用了两个承诺。”
“不对,不对。”周少瑾忙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一个承诺我根本就没有用,是您这次说还会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想了之前您给我的那个承诺……”
“你就要我履行我第一个承诺啊!”程池没等她说话已道,“所以我答应了!”
“不是,不是。”周少瑾急急地道,“你一共答应了我两个承诺。我用的是第一个,第二个还没有用……”
“第二个怎么还没有用呢?”程池道,“你如果不用第二个承诺,我会答应你第一个承诺吗?你仔细想想?我怎么会弄错!”
是啊!
池舅舅怎么会弄错!
可事情分明不是这样的。
周少瑾的脑子有片刻的迷糊。
程池就趁机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好了,我们别再争辩这些事了!你快去梳洗梳洗好了,顾家的九太太还在寒碧山房做客呢!”
周少瑾点了点头,还想和程池说清楚,谁知道程池甩手就走出了茶房。
“池舅舅!”她追了过去。
她以后肯定还会求着池舅舅,池舅舅的承诺就很重要了。她不想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失去了一个机会。
程池头也没回,朝着她挥了挥手。
商嬷嬷也笑着从一旁走了出来,道:“二表小姐,我服侍您梳个头吧!您眼睛都肿了,要不要我去厨房给您拿两个煮熟了的鸡蛋过来?”
周少瑾一听,吓了一大跳。
原来她的样子这么的狼狈了,万一落在顾家九太太眼里就不好了。毕竟她可能会在寒碧山房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你快帮我打盆水来。”周少瑾吩咐商嬷嬷,抬头已不见了程池的影子。
她不由跺脚。
程池则板着脸,一直到了自己的书房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有趣!
三下两下就被他给忽悠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特别是他说“我怎么会弄错”的时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不解和困惑……简直就是不战而胜。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他的嘴角高高地翘起来怎么也落不下去,直到怀山进来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十三行的二当家说,您瞧得起十三行,愿意入股十三行的船队,十三行十分的荣幸,可这规矩是老祖宗订下来,刻在紫檀木的匾额上订在各分号的墙上,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所以这入股银子,却是要另算的,不能从之前买您船队的银子里扣除……”
程池的心情依旧很好,难是温和地道:“既然是店规,我们自然也会遵守。你拿二十万两银子给十三行,算是我的股本。”
四爷,喜欢的事不就是坏别人的规矩吗?
怀山张大了嘴巴望着程池,还是程池问他:“你还有什么事?”他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没,没什么!”
程池一个眼神瞥过来。
怀山打了个寒颤,脑子飞快地转道:“这次十三行下海的平安号等二十一艘船,估计要后年秋天才能回来……”
行船的风险很大。
船能平安回来,自然会赚个盆满钵满,可船若是回不来,那就血本无归了。
上次十三行的船只行到东瀛,时间短,程池一句话十三行就认了账,事后送来了收益。这次却不一样,不仅船队的规矩大,时间长,而且风险也大,所以十三行不愿意给程池贴本钱。
可后年秋天,他们早就离开了程家。
难道四爷还准备继续和十三行打交道吗?
那又何必卖了船队呢?
如果仅从出海的收益来看,从前十三行被他们压得死死了。要不是十三行的大掌柜还有点眼光,否则第一船行的位子哪里就轮得到十三行?四爷这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
程池笑道:“我们暂时不离开程家了。等过些日子我把程家这边的事理清楚了再说。”
怀山闻言惊讶得差点就表露出来。
通常这个时候四爷不是总以一句“我改变了主意”打发他的吗?怎么今天跟他解释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四爷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好得让人心里……很是不安!
怀山悄悄地观察着程池,道:“那关外的事……”
他们派了人在关外看地方,准备在那里建个山庄。
“暂时先放一放吧!”程池不以为意地道,“就算离开程家,关外也太远了点,又很冷。要去就去广东吧?那边暖和。”
但离海太近,不是海盗就是船行,容易被人认出来。
又是谁说喜欢关外够寂静够冷清的?!
怀山在心里嘀咕,想起一件事来,有些担忧地道:“四爷,您杀了蒋沁,萧镇海嚷着要为他报仇呢!您也知道,萧镇海这些日子和蒋沁走得很近,蒋沁还在他的码头上入了十万的两银子,蒋沁这一死,漕帮十之八九会把银子要回去。到了嘴里的肥肉,萧镇海怎么舍得放下?何况萧镇海本来就缺银子,就算是想只怕一时也拿不出十万两银出来。萧镇海想给漕帮、给蒋家一个交待,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嚷着给蒋沁报复,毕竟蒋沁的仇没有报,漕帮和蒋家的总不好就坐下来置办蒋沁的后事吧?我怕萧镇海找到金陵来……”
“哦!”程池笑着应了一声,道,“我正愁没借口收拾他呢!你派人给他递个话,说蒋沁是我杀的,让他直接来找我好了!免得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折腾。”
蒋沁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贪财好色,心细如发,当初萧镇海嚷嚷着那小丫头漂亮的时候,他就有点担心那小丫头入了蒋沁的眼,所以这次才会拿蒋沁开刀的。既然萧镇海不知死活地要闯进来,他正愁自己这几年心慈手软不怎么和人“讲道理”,只杀个漕帮的三当家不足以立威,那就再杀个萧镇海祭旗也不错。
怀山替萧镇海默哀了几息的功夫,这才道:“我这就去办!”
程池点头。
想着那小丫头只怕此刻正气得跺脚。
保不定想来想去想明白了会和他再横的。
程池决定让周少瑾找不着他。
那小丫头片子肯定气得杏目圆瞪,双颊绯红。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仿佛扬起了一张帆,情绪飞扬。
他站起身来,对怀山道:“报信的事你安排秦子平去行了。你陪着我去趟织锦坊。”
那边也叫府学巷。
金陵府的府学在那里。旁边都是卖古玩的。
怀山奇道:“四爷要买东西吗?大可叫了琅珑居的人过来,听说琅珑居年前收好几件宝贝……”
那些玉石盆景、紫金弥勒佛之类的像少瑾那样的小丫头怎么会喜欢?
自己这么调侃了她一番,怎么也得让她高兴起来才是。
不过,她好像很喜欢观世音。
琅珑居应该有上好的观世音像……等她搬了进来,发现自己住的地方供了尊漂亮的观世音菩萨,而且还是她的了,肯定很欢喜。
程池立刻就改变了主意,道:“我们去琅珑居。”
如果买不到好的观世音像,那就去织锦纺淘点小玩意儿送给她好了。
程也拔腿就出了听鹂馆。
那边周少瑾梳洗好了,脑子也转了过来,立刻气得瞪眼,对指使着小丫鬟收拾东西的商嬷嬷道:“我出去一趟就来。”
商嬷嬷不敢拦她,跟着她身后笑道:“您这是要去哪里?郭老夫人那边看时辰也应该说完了?你要不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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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看见了晴天墨云的灵兽蛋,姐妹兄弟们这是要把我往劳模的路上送啊……~~~~(>_<)~~~~
PS:先补周末的加更,免得时间长了忘记了。再补灵兽蛋的加更。如果没有意外的情况,加更的时间暂定在下午的五点左右,更新暂定在晚上的十二点左右。
不便之处还请大家原谅,这段时间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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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回门
商嬷嬷的话音刚落,上房有动静传过来。
碧玉笑盈盈地撩着帘子送了个三十四、五岁模样的妇人走了出来。
那妇人中等个子,身材丰腴,皮肤白净,穿了件蓝色细布褙子,眉目温顺,神色和蔼地请碧玉留步。
周少瑾猜她应该就是顾家的那位九太太了。
碧玉连声“不敢”,抬头却看见了周少瑾。
她朝着周少瑾笑了笑。
顾九太太很有眼色地就顺着碧玉的目光望了过来。
可能有些意外,她看周少瑾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诧异和惊艳,愣了愣才这朝着周少瑾点了点头,这才由碧玉陪着出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进了上房。
郭老夫人神色有些疲惫,正闭着眼睛由玛瑙给她老人家按着太阳穴。
周少瑾忙道:“我来吧!”
玛瑙犹豫地看了眼郭老夫人,谁知道郭老夫人却眼也没睁地道:“就让少瑾给我按吧!”
周少瑾笑着接了玛瑙的手。
她没有留指甲,手指瘦却不露骨,反而颇为绵柔,按得郭老夫人非常的舒服,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周少瑾规规矩矩地在锦杌上坐下,道:“来了有一会了,见顾九太太在和您说话,就去了茶房里喝茶。在那里遇到了池舅舅,又和池舅舅说了会话。”
郭老夫人笑道:“难怪你身上隐约有‘如是我闻’的香味。”
周少瑾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面色绯红。
定是她刚才扑到池舅舅怀里时染上的。
她悄悄地睃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正拿着把靶镜在整理头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周少瑾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郭老夫人:“您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郭老夫人把靶镜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叹道:“我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高兴。青鸿先生那样的人,后代还是为了名利闹纠纷,我想想都替青鸿先生不值。”
在船上郭老夫人跟周少瑾讲了很多豪门恩怨,她现在多少也能听得懂郭老夫人的话了。
把丫鬟捧过来的茶端到了郭老夫的面前,她笑道:“那些说书的女先生不是说,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吗?时间长了,有谁家能不分宗的?就算是不分宗,那么多的产业,也多半分被官衙给盯着。只要嫡支门风清白,不坠前人的清誉就已经是很好了!”
郭老夫人点头,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周少瑾就笑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花园里的花都开了,很漂亮的。”
郭老夫人有些犹豫。
周少瑾就拉了郭老夫人的手:“您去看看嘛!很好看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这让郭老夫人一下子就记起从小在她膝下长大的程笙。
但周少瑾又不同于程笙。
程笙撒娇的时候带着些许的娇纵,周少瑾却带着几分温婉。
郭老夫人的心情无端端地就好了起来。
她扶着周少瑾的手站了起来,笑道:“那好,我们就去花园里喝茶去!”
周少瑾抿了嘴笑。
吕嬷嬷忙低下了头。
她怕被人发现她震惊的表情。
郭老夫人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放松自己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表小姐就能让郭老夫人改变主意。
看来自己从前还是小瞧了周家二小姐。
她忙指使着小丫鬟带上帕子、铜壶、坐垫、交凳等物随着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去了花园。
郭老夫和周少瑾坐在水榭里吹着风,喝着茶,吃着点心,和她说起了顾家的事:“……因为不许置私房,赚的钱是大家的,家里出了个读书的自然没意见,可没有读书的就觉得不公平了。让我去说,我又能说什么?这毕竟不是他们顾家的事。”
周少瑾知道郭老夫人是太烦恼顾家的事了,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并不是要她帮着拿什么主意,只是在一旁温顺地听着,偶尔也会因为好奇问问“为什么”,既不会让郭老夫人感觉到冷淡,也不会让郭老夫人感觉过分的热情。
两个人就在水榭说了一个下午的话。
商嬷嬷过来两次,见周少瑾和郭老夫人笑语盈盈的,不由松了口气。
这要是让二表小姐找到了听鹂馆去,发现四爷不在家,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到时候伤脑筋的只会是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
不知道集萤什么时候回来?
二表小姐素来喜欢和集莹玩,如果集萤在,四爷有什么事出去了,二表小姐也可以和集萤玩,他们这些人也可以少和二表小姐接触了。
但近来四爷在江湖大开杀戒不说,还去见了几年前就已经不联系的那些江湖巨擘和武林世家,颇有些重战江湖的味道,集萤要办的事十之八九与此有关……
商嬷嬷暗自琢磨着,直到掌灯时分程池才从外面回来。
他神色愉悦,跟在他身后的怀山抱着个紫檀木的匣子。
商嬷嬷忙上前行礼。
程池问她:“二表小姐什么时候回去的?我走了之后,二表小姐都做了些什么?”
“二表小姐是申时(注:下午四点)走的!”商嬷嬷笑道,“您走了之后二表小姐一直在陪着老夫人呢!”
程池有些意外,道:“没有过来听鹂馆吗?”
“让春晚姑娘过来问了一声。”周嬷嬷笑道,“听说您没在,就没再过来了。”
程池闻言神色更温和了。
他就知道,那就小丫头片子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程池遣了商嬷嬷,在书案前打开了带回来的楠木匣子。
红色的漳绒上静静地放着尊由通体白色的羊脂玉雕成的观世音跏跌像。
圆润的面庞,安祥的神色,慈悲表情,少瑾肯定会喜欢的!
他想了想,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可走到半路,他脚步微顿,又折了回去。
这个时候去和母亲商量周少瑾过来之后的住处有点早……
※
回到平桥街的周少瑾却气得不行。
池舅舅刚刚还答应她会在任何时候都让她找到他的,结果她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还有,她还忘记问池舅舅这些天都去干什么去了?
她想到程池和她说的话。
池舅舅好像很忙似的!
周少瑾托着腮在窗棂前坐了良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她才叹了口气,喊了春晚服侍她梳洗。
李氏过来问她要不要宵夜,随便问起她去寒碧山房的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周少瑾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由道:“太太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李氏情绪有些低落,道:“你父亲来信了,说我娘家侄女的婚事,还是不提为好。”
父亲是怕和二房成姻亲吧?
周少瑾只好道:“想必是父亲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吧?等你回了保定,好好地和父亲说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李氏叹道,“你去了长房,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就帮我留意一下。”
周少瑾有些尴尬,但还是答应了。
李氏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道:“那你快休息吧!再过两天大小姐就要回门,我还在想浴佛节那天怎么办呢?”
“你要是想去寺里烧炷香就去吧!”周少瑾道,“我在家里看着就是了。”
李氏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去了。
周少瑾不免有些感慨。
如果是亲生的母亲,不要说是浴佛节了,就算是上九日只怕也不会去吧!
最终最疼爱她的,还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姐姐。
周少瑾精心地准备了席面,等到姐姐回门的那天,更是早早的就起来换了件颇为喜庆又不至于喧宾夺主的桃红色褙子,乌黑的青丝梳了双丫髻,戴了程池送给她的南珠珠花,在二门口等着。
因周镇不在家,周家只有李氏和周少瑾两个妇孺,李氏请程家四房来陪客。
有几天没有看见周少瑾的沔大太太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眼底有着不容错失的满意,并道:“初瑾回门是大事,把你诣表哥也叫来了帮忙。今天他就和你沔大舅舅、诰表哥在外面待客。”
周少瑾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喃喃地道了谢,周初瑾的轿子到了。
周少瑾踮起了脚,就看见马富山家的并四、五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个穿着大红色褙子的年轻妇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姐姐!”周少瑾飞奔过去。
“少瑾!”周初瑾也喜不自己,一把抓住了周少瑾的手。
姐妹俩就对着哭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呢?”沔大太太笑着嗔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快别哭了,随我去正房坐坐去。你们姐妹俩也好说说话。”
周初瑾和周少瑾赧然地擦着眼角。
周少瑾就问周初瑾:“姐夫呢?”
周初瑾有些惊讶。
内外有别,虽然是姨妹,周少瑾也不应该问起廖绍棠才是。
但她还是道:“沔大舅舅陪着你姐夫在外院的花厅里喝茶呢!”
周少瑾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前世姐姐、姐夫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样,并不怎么避嫌,没想到今生却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这可能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她这一世不就遇到了池舅舅。
但周少瑾很快把这遗憾甩到了脑后,欢欢喜喜地挽着姐姐去了正房。
等小丫鬟们上了茶点,沔大太太和李氏问起周初瑾出嫁后的事来,周少瑾这才知道,周初瑾的婆婆方氏决定不管今年秋闱廖绍棠是否能折桂,方氏都决定送了周初瑾夫妻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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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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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事〔补周末加更〕
李氏听了很为周初瑾高兴:“……保定离京城很近,到时候你就可以常回娘家看看了。”
周少瑾没有做声,等到陪周初瑾去官房的时候低声问姐姐:“廖家可有什么变化?这和我们之前说的可不一样。”
而且和前世也不一样。
前世是姐夫这一科落第之后,方氏和廖家的人经过一番争斗,甚至是借助了程家的力量才让廖绍棠带着周初瑾去了京城国子监借读。廖绍棠和周初瑾也一直住在廖家在京城宅子里,直到周少瑾重生,他们都没另谋住处。
一个是继母,一个是舅母,怎比得上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何况这个妹妹不像从前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周初瑾在继母和舅母面前报喜不报忧,在自己的妹妹面前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公公私下把公中的钱子拿出去和人做生意,谁知道那人卷了钱跑了,廖家又不敢声张,只能悄悄地找人,到如今也没有个音息。”周初瑾眉头微蹙,一面用澡豆搓着手,一面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因为我和你姐夫的这场婚事,廖家几房只怕早就撕破了脸。可就算是这样,这件事迟早也是要爆发的。我婆婆的意思,反正我公公是没救了,却不能把我和你姐夫拉扯进去,让我们早日去京城,以后镇江老家的事只当不知道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周少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难怪前世廖家一直对姐夫不满,每逢到什么事就嚷着要换宗子。
“那你们去了住在哪里?”她忙道,“姐夫只怕还要等一科。嚼用怎么办?”
前世,廖家在京城的宅子全靠姐夫、姐姐支撑着,他们经济并不宽裕。姐姐甚至当过首饰。
周初瑾听了脸色大变,道:“你怎么知道你姐夫这一科不成?”
周少瑾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给缝上。
习惯了和池舅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面对同样让她信任和依赖的姐姐。她说话也就失去了平常的戒备之心。
还好这些日子她遇到的事多了,慢慢也有些应变的能力了。
“廖家闹成这个样子,姐夫怎么可能安心读书?”周少瑾道,“我只是觉得姐姐、姐夫既然要去京城,嚼用方面就应该往宽里计算。”
周初瑾松了口气,但随后眉头又蹙了起来。
丈夫情绪她心里有数。
她也和周少瑾有同样的担心。并且觉得丈夫这一科十之八、九不会很顺利。
“我们准备住在婆婆送给我们的宅子里。”周初瑾道,“这样开销也小一点。”
周少瑾点头,还想给姐姐出几个主意,有婆子在外面笑道:“大姑奶奶、二小姐,要开席了。”
姐妹俩只好打住了话题。
祭拜过周家的祖先之后。她们去了九如巷给关老太太问安。
程家长房、二房、三房和五房知道了,不仅送了表礼过来,还纷纷地请廖绍堂吃饭。
这是给廖绍棠,也是给四房和周家的体面,廖绍棠自然不能拒绝。
接下来的几天周初瑾和廖绍棠就在九如巷的几房间出入,连带着周少瑾和李氏也跟去了几趟九如巷。
但周少瑾都没有看见程池。
长房宴请,是郭老夫人出的面。
池舅舅又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她能不能拿这件事说事,让程池再答应她一件事。
这样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就能祭出“承诺”面旗了。
周少瑾在心里嘀咕着。
就没有仔细地去想自己为什么希望程池再给自己一个承诺。
只是这样一来。周初瑾和廖绍棠就不能如期回镇江了。
周初瑾笑道:“没事!廖家巴不得我们和程家走得近些。”
周少瑾见廖家那些跟过来服侍的丫鬟、媳妇子、婆子、管事们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儿,知道姐姐所说不假,遂安下心来。
等应酬完程家亲戚。周初瑾和廖绍棠收拾行李,准备回镇江。
周少瑾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了姐夫廖绍棠。
高高瘦瘦的身材,英俊的脸庞,文质彬彬的举止,沉稳内敛的气质。相比记忆中的廖绍棠,多了些青涩。少了持重。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
廖绍棠不知道小姨子笑什么,眉宇间闪过一丝窘然。和周少瑾说了几句话就很是不自在地走了。
周初瑾拧了周少瑾的脸,笑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啊!”周少瑾避开了姐姐的手,道,“我看见了姐夫,心里高兴呗!”
周初瑾脸一红,悄声道:“他,他的确待我很好。”
周少瑾早就知道了,所以压根就没有问周初瑾出嫁之后过得好不好。
周初瑾却担心着周少瑾的未来:“你准备跟太太回保定府吗?”
周少瑾这才有机会把关老太太希望她留下来的事告诉了姐姐。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把程池让她搬去长房的消息瞒了下来。
周初瑾本来就不相信李氏,闻言笑道:“这样也好。以后我要寄些什么只管托了程家的管事就行了。”
周少瑾心里却有点发虚,忙转移了话题,道:“那你去了京城给我带些京城的蜜饯回来!我早就听说京城的蜜饯好吃,我还没有吃过!”
周初瑾正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妹妹而难过,没想到妹妹的心思早已经转到了吃上面去了。
她忍俊不禁,道:“一天到倒就惦记着吃!”
周少瑾嘻嘻笑。
周初瑾不得不承认,看到这样开朗活泼的妹妹,她的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
晚上,周初瑾歇在了周少瑾的屋里。姐妹俩说了一夜的话,直到天色发白才小憩了一会。
等到用早膳的时候,姐妹俩的哈欠一个接一个。
在一旁服侍的持香笑得不行,道:“大奶奶,您坚持一会。到了船上你就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持香和前世一样,回去后就会被许配给了廖绍棠的随从李四喜。
冬晚则会嫁给马赐。
想到前世这两对夫妻对自己的照顾,她赏了持香和冬晚各一对金簪子,三十两银子,说是她出嫁的时候自己不可喝喜酒了,这是给她们的添箱。
持香和冬晚脸红得滴血。羞涩地接了赏赐。
马富山家的进来说箱笼已经上了船:“……姑爷等着大姑奶奶启程。”
原本还欢欢喜喜周初瑾眼泪陡然间就落了下来。
周少瑾看着心里一酸,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赶过来送周初瑾的李氏忙道:“大姑奶奶,二小姐,姑爷还在外面等着呢!可不能这样把妆都哭花了。镇江离金陵也就两三天的行程,保定离京城那就更近了。今日不过是暂别,以后若是想见,多的是机会。快别哭了!”
周初瑾毕竟比周少瑾的心性坚强,很快就擦了眼角的泪水,露出笑容来:“少瑾,你有什么事记得给姐姐写信,也可以交给马富山去办。他精明能干,忠厚踏实。是个靠得住的人。”
周少瑾不住地点头,眼泪朦胧地一直把周初瑾送到了江北桥头,直到周初瑾的船看不见了。这才低声地哭了起来。
春晚和碧桃安慰了她良久,她才收住了眼泪,回了平桥街。
李氏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女儿了,想女儿想得心都痛了,恨不得立刻就清点了笼箱回保定府,偏偏周少瑾的事还没有安置好。九如巷那边又没有个准信,她顿时心急如焚。
周少瑾也有些奇怪。
在她看来。姐姐一走,九如巷的人就应该来接她才是。怎么会没有动静呢?
她让春晚把她前些日子给关老太太绣的两条额帕送去嘉树堂。
春晚回来表情有些奇怪。道:“二小姐,诣二爷被沔大老爷行了家法,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我听似儿那口气,老安人是想诣二爷能下床了再接您过去。”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忙道:“知道诣二爷是为什么会被行家法吗?他的伤势怎样了?”
春晚悄声告诉她:“说是集萤姑娘奉了四老爷之命去给老安人传话,路上遇到了诣二爷。不知道诣二爷说了几句什么话,那集萤姑娘……立刻翻了脸,以下犯上,把诣二爷一脚踹在了地上。
“诣二爷气得不得了,纠集了小厮要去找集萤姑娘算账。
“沔大老爷听了差点气昏过去,把诣二爷按在春凳上就打了五十大板。说诣二爷一个爷们,被女人打在了地上还不知羞耻,居然带了人要去打回来……是个男人都不会如此。要好好地教训教训诣二爷。”
周少瑾张大了嘴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到了晚上才想到应该给程诣送些药材之类的东西过去,临睡前又吩咐春晚去开了库房,包些当归、天麻之类的药材明天送过去。
谁知道她的东西还没有送过去,郭老夫人派出人接她进府,说是“笙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老夫人想请二表小姐进府去指点绣娘给笙小姐绣两幅屏风”。
周少瑾让春晚带着药材和她一起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那里静悄悄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碧玉见到她甚至还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周少瑾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碧玉已撩了帘子请她进去。
她稀里糊涂的就进了上房。
郭老夫人正在更衣,周少瑾在宴息室等了一会。
等到郭老夫人出来携了她的手就往外走:“听说诣哥儿有些不好,你既然过来了,也挺担心的吧?那就随我过去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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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重回
“啊!”周少瑾愣住。
郭老夫人这是要让她去看程诣出丑啊!
难怪碧玉朝着她眨眼睛了。
但郭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周少瑾有些不明白。
想问问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却神色威严地拉着她往外走,她只好把心里的那些困惑都暂时抛到了脑后,跟着郭老夫人去了嘉树堂。
看见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关老太太非常的惊讶,特别是看见周少瑾过来,关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窘然,有些不敢看周少瑾般的扭过去头,吩咐丫鬟上茶点,然后回头问郭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郭老夫人若有所指地笑道:“你也知道,笙丫头的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五月二十。我叫了少瑾进府给笙丫头画几幅花样子,结果听说诣哥儿受了家法,少瑾就有些坐不住了。我就陪着她过来了。等见过了诣哥儿,再随我一块回去——笙丫头的花样子这才开了个头。”说完,挑了挑眉。
关老太太恍然大悟。
她之所以没有去接周少瑾就是怕周少瑾知道了诣哥儿的荒唐,从而瞧不起诣哥儿。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郭老夫人正巧接了周少瑾去寒碧山房画花样子,听说了诣哥儿受了家法的事。郭老夫人猜出了四房的用意,见周少瑾听说诣哥儿受了家法卧床不起要来探望诣哥儿,怕周少瑾从那些仆妇那里听到些许的支言片语,所以这才陪了周少瑾过去,等会再陪了周少瑾出府,免得有话传到了周少瑾的耳朵里。
郭老夫人是知道四房想把周少瑾留在家里的,她这是在帮四房呢!
关老太太顿时感激地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就道:“诣哥儿这孩子也太顽皮了,怎么就又惹得沔大侄儿不高兴了?我看沔大侄儿对孩子们也太苛刻了些,这个时候的男孩子,不顽皮不闯祸的,那都是木头疙瘩,就算书读得再好也就是个七品县令的命。虽说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你也要劝劝沔大侄儿才是。什么事情都是欲速而不达。”
就是帮着诣哥儿在周少瑾面前说好话呢!
关老太太不由暗暗庆幸,心里像六月天里喝了碗冰镇的绿豆汤似的,忙道:“您这话说的有道理。这次实在是把他爹气得够呛,下手重了些。”
郭老夫人就道:“不过,沔大侄儿为何要罚诣哥儿?”
关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出来都是些小事——他爹爹让他读书,他又跑出去玩去了。”
郭老夫人笑道:“这也是你们家,管孩子管得严,这若是别人家,只怕也就是呵斥几句的事了。”
关老太太笑道:“玉不琢不成器!男孩子是要养家糊口,支应门庭的,还是管得严些的好。”
郭老夫人就关心地问道:“那伤势怎样了?”
“都是些皮肉伤。”关老太太笑道,“也就是让他长长记性。”
郭老夫人长吁了口气,沉吟道:“四郎带着他那个叫集萤的婢女去了藻园,我那边也冷清下来……少瑾,你继母什么时候启程回保定府?我听你外祖母说,你父亲同意让你继续留在九如巷了。正巧我那边请了二十几个针线上的好手在给笙丫头赶制嫁妆,还想请你帮忙看着点。你不如去陪陪我好了?等过了夏天再搬回嘉树堂过中秋节也不迟。”又道,“诣哥儿那里,你也暂时别过去瞧他了,他是男孩子,免得伤自尊,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了。”
关老太太正为这件事犯愁,郭老夫人的提议如雪中送炭,而且寒碧山房僻静偏远,鲜少有人去,周少瑾住在那里,以郭老夫人的心性,如果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没有郭老夫人点头,寒碧山房里的人别说是私下议论了,就是多说一句都是不行的。
“少瑾,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没等周少瑾开口说话,关老太太已道,“你妹妹年纪,还少不了母亲的照顾,你继母只怕早已归心似箭了。”
话说到此时,两位老太太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周少瑾多多少少也有些明白了。
她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郭老夫人这是反对她嫁给程诣呢?还是受了池舅舅的委托,瞅准了这次机会名正言顺地让外祖母同意她搬到长房去?
第二天,她由李氏陪着收拾箱笼,搬去了寒碧山房的浮翠阁。
周少瑾一进门就看见墙角的石榴树。
她立刻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到寒碧山房里看到的那几株大红色的石榴树。
原来浮翠阁就在郭老夫人的上院隔壁啊!
那离池舅舅也不远。
周少瑾望着三阔带耳房、红柱绿纱的厢房,院子中间的葡萄架,葡萄架下的石桌石凳,立刻就喜欢了这住处。
春晚却困惑地道:“小姐,这门口要是种上两株玉兰花,就简直和我们住的畹香居一模一样了。”
周少瑾定睛一看,还真有那么点像。
她不由笑道:“看来我们和这浮翠阁还有点缘分。”
大家都哈哈地笑。
房子早已打清干净,春晚指使着丫头婆子按照周少瑾的习惯摆放着她惯用的东西,周少瑾则陪着李氏去了寒碧山房的上房。
关老太太早就过来了,正陪着郭老夫人说着话,等到周少瑾和李氏给她们行了礼,关老太太忙对周少瑾道:“你大舅母本来准备和我一起过来的,谁知道临出门的时候有婆子过来示下,她只好留下来自己先过来了。”
恐怕是要照顾程诣脱不开身吧!
李氏忙笑着称“不要客气”,丫鬟端了锦杌过来。
周少瑾和李氏坐了下来。
关老太太歉意地对李氏道:“原本应该接了少瑾回畹香居住的,可我那边正在给诰哥儿修缮新房,到现在也没有完工。内院有人出人进的,有些乱,所以就托了郭老夫人,让少瑾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李氏没有起疑,笑着和关老太太应酬道:“二小姐在九如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二小姐就托您们照顾了。”
“这是应该的!”关老太太和李氏寒暄了半天,这才打住了话题。
郭老夫人原本要留李氏用午膳的,李氏一心想早点回保定府去,心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笑着婉言拒绝了,道:“……之前就看好了黄历,后天就要启程了。家里还有很多事要交待……等走的那天再来向老夫人和老安人辞行。”
关老太太见她执意要去,也不好强留,让吕嬷嬷送了李氏出门。
郭老夫人就像摘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似的,不仅表情变得慈爱起来,说话也缓和了不少:“四弟妹,那你就留下来午膳好了。”
关老太太没有客气,在寒碧山房用了午膳,叮嘱了周少瑾一番诸如“畹香居一直给你留着,你要是实在是想外祖母了,就回来小住几天”之类的话,这才起身告辞。
只是关老太太一走,郭老夫人也面露倦意。
周少瑾就催了郭老夫人去歇息,并道:“等会我过来陪您说话。”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颔首,由珍珠服侍着进了内室。
周少瑾回了浮翠阁。
春晚喜滋滋地告诉她:“二小姐,西间耳房是间小佛堂。”
周少瑾一听就更喜欢,道:“走,我们去看看!”
春晚陪着周少瑾去了耳房。
小佛堂地方虽然不大,但供盆果碟,香烛幔帐置办得十分整齐,供俸菩萨像的地方却空着,长案下还摆放着几个白茅草编织而成的团蒲。
春晚道:“二小姐,我们要不要请个菩萨回来?”
周少瑾却有些犹豫:“这里毕竟是程家……我还是找个机会问问老夫人吧!”
春晚点头。
碧桃笑着走了进来,道:“二小姐,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您要不要歇个午觉。”
周少瑾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先去听鹂馆看看!”
她搬进来还没有看见池舅舅。
不知道池舅舅知不知道她搬了进来?
春晚和碧桃都以为周少瑾是去找集萤,俱有些义愤填膺地道:“二小姐,您应该好生安慰安慰集萤姑娘,诣二爷这次做得太不应该了。”
周少瑾笑着应了,去了听鹂馆。
听鹂馆静悄悄的,只有南屏在,她告诉周少瑾:“四爷去了淮安,说是今年的盐引快出来了,集萤跟着去了淮安。”
周少瑾很是失望。
原来郭老夫人说的不全是推脱之词。
这个池舅舅,到底去干什么了呢?
她勉强和南屏说了几句话,就回了浮翠阁。
碧玉站在庑廊上和春晚说着话,一旁还站着小檀。
听到动静,碧玉上前行了福礼,小檀却行了磕头礼。
周少瑾讶然。
碧玉就指了小檀,笑道:“老夫人说,从前您过来的时候是小檀服侍的,依旧把小檀拨到你名下,等过两天牙行里送人来,您再好好地挑几个看上去机灵的人。”
“替我多谢老夫人了!”周少瑾想了想,笑道,“小檀我就收下了,其他的还请老夫人不必着急,我带过来的人手足够了。”接着请了她们去屋里喝茶。
小檀还有些踌躇,碧玉却依旧像从前那样笑盈盈地进了屋。
周少瑾暗中点头,觉得碧玉不愧疚是大丫鬟之首。
晚上,周少瑾陪着郭老夫人用得晚膳。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餐桌上多了一个,感觉热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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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清理我的“外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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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搬家(给金陵春吧的加更)
八宝豆腐、红烧狮子头、糟烩鞭笋、龙井虾仁、糖醋排骨、清汤鱼圆……满满一桌子的菜,全以清淡为主,且大多数都是周少瑾喜欢吃的,特别是那红烧狮子头,个顶个的只有小酒盅那么大,正是她吩咐畹香居小厨房给她做的。
这是特意为她做的吗?
“老夫人……”周少瑾拿着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老夫人示意在旁边布菜的珍珠夹了个红烧狮子头放在了周少瑾的碗里,笑道:“你以后还要在寒碧山房过几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要开口跟我说才是。不然受委屈的只会是自己。知道吗?”
周少瑾连连点头。
郭老夫人就笑着指了指她的碗,柔声道:“快吃吧!我还让厨房做了水晶糕,过了今天,你想吃什么你自己写了单子去小厨房。等会我还准备和你一起去浮翠阁看看呢!也不知道她们收拾得怎样?”
“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周少瑾笑道,“春晚她们下午就把东西都摆了出来。等会我正好陪着您消消食。”
郭老夫人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亲手带大了三个孙女。程筝持重,万事都不用她操心;程箫内敛,有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程笙活泼,可又太活泼了,有时候吵得她头痛。周少瑾却介于三人之间,正好。
吃不言睡不语。
用过晚膳,周少瑾扶着郭老夫人去了浮翠阁。
黑漆家具,落地罩挂着油绿色的杭绸帐子,甜白瓷的花觚,粉彩茶盅,临窗的大书案前还放着瓶插着玉兰花汝窑梅瓶。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
那甜白瓷和粉彩都是这两年才时兴起来的,老一辈的人嫌它们没有底蕴,太过简单或是花俏的,可小一辈的却喜欢它们轻快明瑟。
她虽嘱咐吕嬷嬷要好生地款待周少瑾,却没有说怎样的款待,照着吕嬷嬷眼光,多半是会开了库房把家中比较贵重的玉石盆景、景泰蓝瓷器拿出来待客的。
这种稳重又不失明亮的陈设绝不可能是吕嬷嬷的手笔。
可当着周少瑾的面她却不好多问。
在浮翠阁的宴息室坐了一会,郭老夫人就起身告辞了。
周少瑾一直把郭老夫人送到了门口才折回去。
郭老夫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上房。
在郭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吕嬷嬷见郭老夫人刚才还好好的,看了眼周少瑾的住处情绪就有些低落起来,她心里不由很是忐忑,见珍珠扶着郭老夫人在罗汉床上坐下,她忙接过了小丫鬟捧的茶,亲手递到了郭老夫人面前。
郭老夫人喝了茶,遣了珍珠等人,问她:“二表小姐的住处,是你亲自布置的吗?”
原来是为这件事。
吕嬷嬷松了口气。
她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寒酸,可秦子平说了,这是四老爷的主意,她也就随他们去折腾了。
“不是。”吕嬷嬷笑道,“是四爷身边秦总事的主意。”
郭老夫人皱了皱眉,打发了吕嬷嬷,一个人坐在那里发了会呆,这才喊了珍珠进来服侍她歇息。
周少瑾却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这床她也很喜欢。
是小小的填漆床,床头放有很多的小抽屉,可以放很多东西。
还有褥子,垫了很多层,躺上去软软的,就像躺在云层里。不像畹香居的床,硬硬的,说是睡了对身体好,可她就是喜欢软软的床,前世她搬去大兴的田庄之后就一口气让人弹了四床棉褥,全都铺在炕上。
春晚看了捂了嘴直笑,道:“二小姐,您留在畹香居的那些花要搬过来吗?”
周少瑾就有点犯愁起来。
原本她想,花都是很娇贵的东西,姐姐出嫁之后她若是能留在嘉树堂,也就别折腾那些花了,若是要跟着李氏去保定,她把留在九如巷的搬走是名正言顺的事。
现在可好了,她住进了寒碧山房,有些东西却留在了畹香居,刚刚外祖母还让她过些日子回畹香居住几天,这话音还没有落了,她就去畹香居搬东西……不免给人凉薄之感。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把那几盆花都搬回平桥街的。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只有以后瞅着机会再慢慢地搬了。”周少瑾无奈地道。
春晚笑着应是,帮着周少瑾卸了簪环。
周少瑾一夜无梦睡到了天亮。
郭老夫人那边已经有了动静。
她忙穿衣起床。
春晚笑道:“二小姐别急!您还没有醒的时候珍珠姑娘奉了老夫人之命过来传话了,说让你不必晨昏定省,每日巳正(注:上午十点)陪着她老人家去佛堂念两卷经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呢!”周少瑾还是催着春晚帮她梳洗。
春晚笑道:“我也问过碧玉和珍珠姑娘了,说从前笙小姐在的时候就是这样。还说,老夫人这些年偶尔会早上醒来躺在床上想半天的心思,想必也是不想有人打扰。我看二小姐还是照着老夫人的意思每天去陪她老人家念两卷经好了。”
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郭老夫人的话是真是假,但既然碧玉和珍珠都这么说了,她还是乖乖听话好了。
周少瑾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春晚就拿了个大红色洒金的单子给她:“二小姐,您看!这是今天一大早厨房里送过来的。说按着惯例准备的,我们想吃什么照着这单子一勾就是了,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这单子上又没有的,就让你派个人去跟小厨房里说一声,他们会把菜谱换一换。”
周少瑾打开一看,她最喜欢的什锦豆腐捞和水晶糕都在单子上。
她不禁拿着单子看了看。
连个褶都没有,显然是新的了。
这应该不是郭老夫人安排的吧?
郭老夫人当然会待她好,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可能仔细到这个份上。
难道是吕嬷嬷?
可那些甜白瓷和粉彩应该都是新买的,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才是。
难道……是池舅舅!
也不可能!
池舅舅根本不在家,她搬进来了他都不知道。而且关老太太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她搬过来,完全是因为突然发生了程诣那件事……也不知道程诣当时和集萤都说了些什么?居然把集萤气成那样。还好被打得人是程诣,若是二房、三房或是五房的人,就算集萤是池舅舅的婢女,就算集萤没有错,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等集萤回来了她得提醒提醒集萤才是。
周少瑾在心里琢磨着,用过了早膳,就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郭老夫人正拿着个眼镜歪在罗汉床上看书。
周少瑾笑道:“我帮您读吧?”
前世,她常看见沐姨娘帮林世晟的母亲读书,原本不赞同林世晟纳沐姨娘为妾的林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被沐姨娘攻陷的。
郭老夫呵呵地笑着,把书递给了周少瑾。
周少瑾一看,竟然是本游记,自己也来了兴致,坐在郭老夫人身边绘声绘色地读了起来。
她的声音甜糯又不失婉转,非常的好听。
早晨的霞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粉似的,那恬静的表情又让她比平日里看着更显柔美。
真是个美人!
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去!
郭老夫人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吕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周少瑾忙打住了话题,放下书就站了起来,对郭老夫人道:“我去给您重新沏壶茶。”
“不用了。茶还热着。”郭老夫人说完,问吕嬷嬷,“你有什么事?”
这就是不用避着周少瑾的意思。
周少瑾很是感动。
郭老夫人并没有把她当外人。
吕嬷嬷却心中一凛,道:“良国公府那边下喜贴过来了。”
良国公世子爷朱鹏举和刘家的大小姐婚期定在了五月十五。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那你就帮我备两分礼,一份送到良国公府去,一份送到刘家。各家二十两银子就行了。”
这么少!
当初施香出阁,郭老夫人都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施香添箱。
周少瑾讶然。
郭老夫人就道:“良国公府和刘家都与程家有往来,你池舅舅和良国公府世子爷的关系也不错,良国公世子爷弦续,你池舅舅肯定是要送份大礼的,我这边反成了点缀。但你池舅舅和刘家没什么交情,加上刘家是嫁女儿,你池舅舅又没有成亲,没有家眷,就不必给刘家大小姐添箱了。我出面应个景就成了。”
周少瑾受教。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起了身准备去佛堂念经。
周少瑾服侍着郭老夫人更了衣。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周少瑾非常的好奇。
郭老夫人却脸色一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珍珠没等郭老夫人说话已撩帘而出,等到郭老夫人的话音落下,她又急急地折了回来,脸色有些苍白地道:“老夫人,是五房的汶大太太,不知道为什么事,由身边的嬷嬷扶着哭闹着闯了进来。”
郭老夫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珍珠迟疑道:“老夫人,您看您要不要先去佛堂?已经到了念经的时候了。”
这是让郭老夫人避一避。
只是还没有等郭老夫人回答,汶大太太已经一头扎了进来,跪在郭老夫人的面前抱着郭老夫人腿就哭了起来:“大伯母,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您的汶侄儿他,他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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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给金陵春吧的灵兽蛋加更。
有错字,要等会才能改,大家先将就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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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程笙的婚期,是我打错了,已经改过来了。谢谢书友夙烟。有什么错误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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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吵架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吕嬷嬷更是不等郭老夫人开口就上前携了汶大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老夫人年事已高,已经经不起大悲大怒了。还请汶大太太起来说话。”
她话说得客气,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地朝着周围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碧玉等人回过神来,玛瑙去叫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妇人进来,碧玉几个则七手八脚地上前把汶大太太又是拉又是搀的拽了起来。
郭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周少瑾忙扶了郭老夫人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
吕嬷嬷则哄了汶大太太去了耳房梳洗,扶汶大太太过来的婆子则被留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郭老夫人沉着脸问那婆子。
那婆子吓得人直哆嗦,磕磕巴巴地道:“那边生了个儿子,我们家大老爷整天的不着家。大太太就寻思着想早点给诺大爷说个媳妇,看来看去,就相中了娘家的一个侄女。两家都已经请了媒人,就等着挑个好日子去说媒了,不知道谁把这件事告诉了大老爷。大老爷跑到上房就把大太太给呵斥了一番……”她说着,有些怯懦地望了郭老夫人一眼,见郭老夫人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才继续道,“大太太就和大老爷吵起来了。大老爷一时兴起,拔了墙上挂着剑就要杀了大太太……大太太没有法子,就逃到您这里来了。指望着您给大太太做主,能保住性命……”
郭老夫人听着,不耐地抿了抿嘴,有些疲倦地道:“他们夫妻吵架,你既然能扶了汶侄媳妇跑到我这里来,想必也是汶侄媳妇身边贴己的人。你不劝着你们大太太和大老爷也就罢了,见到了我竟然还满嘴的胡言,你莫非当我这里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说就说,想闹就闹?吕嬷嬷,你把这婆子给我架下去打三十大板再问话!”
吕嬷嬷恭声应“是”。
那婆子已人如筛糠,跪在地上“咚咚咚”磕着头,一面磕,还一面道:“老夫人,奴婢是不敢说啊!我一个下人,怎么敢非议太太老爷的事!”
郭老夫人没有说话。
吕嬷嬷冷笑道:“非议?你也知道是非议!怎么当着别人的面不敢,当着我们老夫人的面就敢了?我们老夫人是什么人?岂是你们这些歪心斜眼的人能唬弄的!”
她说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已架住了那婆子。
那婆子吓得大叫,道:“老夫人,老夫人,您饶了我吧!是大老爷,大老爷看中了外面那位的侄女,说是要给诺大爷说亲,我们家大太太怎么能应允,就吵了起来……”
郭老夫人闭了闭眼睛,一副不愿意听她胡言乱语的样子。
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把她往外架。
她大声地求饶,还冲着周少瑾喊了起来:“二表小姐,求求您帮老婆子说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您的大恩!”
站在旁边也能被拖下水。
这算不算是祸从天降。
周少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本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郭老夫人却雷霆震怒,一掌拍在了身边的茶几上,喝道:“我说五房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个样子呢?原来都是你们这些老货在从中搅和。好好的姐儿站在这里,也是你们能大喝大叫的。给我把她的嘴堵上,打完三十大板就叫了人牙子进来给我卖了。”
屋里的人都吓得脸色发白,包括周少瑾在内。
她从来没有看见郭老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郭老夫人犹不解气似的,道:“若是牵出什么枝枝叶叶的,全都给我卖了。”
程家可是积善之家,不兴那种一不高兴主子就对下人喊打喊卖的。
可见这次是真把老夫人惹火了。
吕嬷嬷背心里冒着汗诚惶诚恐地应着“是”,汶大太太却披头散发地从旁边的耳房冲了出来。
“大伯母,大伯母,”她说着就在给郭老夫人跪下,刚刚经过事的碧玉等人早已有了经验,没等她跪下就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汶大太太,汶大太太也顾不得这些,哭着对郭老夫人道,“您就饶了她吧!这么多年,若不是有这些老仆陪着我,我早就被大老爷给气死了!她不说,那也是顾着我的体面……”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若是她说错了话,我替她给您陪不是了。”又柔声哀求道,“少瑾,你就看在你从小是在九如巷长大的,就替汶大舅母求个情吧?”
这事怎么又绕到自己身上来了?
周少瑾目瞪口呆。
郭老夫人站起来就“呸”了汶大太太一声,厉声道:“你还有脸说!五房乱成这样,都是你弄出来的……”
汶大太太可不敢背这样的错,没等郭老夫人的话说完,她就哭了起来:“大伯母,您不帮我就算了,还把这过错推到了我身上,我……我……我死了算了!”说完,就要朝旁边的柱子撞。
碧玉几个死死地拽着她。
郭老夫人很是不齿,道:“她要死,你们就让她死好了!正好给外面的那个挪地方!”
汶大太太一听,像抽筋似的瘫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郭老夫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让周少瑾扶了自己,就往内室去。
汶大太太一看慌了神,嘶声力竭地喊了声“大伯母”,哭道:“我是有口无心,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满屋的仆妇都低下了头,像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似的,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汶大太太的抽泣声。
郭老夫人不由叹了口气,道:“你说你们刚成亲那会,是这个样子吗?你服侍完了你婆婆用膳,你回去后汶大侄儿还给你揉腿。可你看你现在?哪个男人不像孩子似的,要人哄着。可你倒好,听那些老货撺缀,非要和汶大侄儿斗出个输赢来。汶大侄儿让着你,您就听那些老货的,说他是怕你。你也是,就闹得越发的欢腾。你看,他现在怕不怕你?你再看你身边的那些人,哪个不藏了私房银在外面买屋买地?”
汶大太太满脸的震惊,泪珠挂在脸上,忘记了哭泣,喃喃地道:“有些也是我,是我赏的!”
“那是!”郭老夫人毫不客气地道,“你们俩口子要不是这么闹腾,他们能得那么多的赏赐吗?我说五房乱成这样,都是你弄出来的,你还不承认。”
汶大太太听着嘴角翕翕,还欲说什么,郭老夫人已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了。你实话实话,你到底说了些什么,惹得汶大侄儿要杀了你?汶大侄儿又不是得了失心风,一言不合,连自己的嫡妻都要杀。”
“我,我什么也没有说。”汶大太太目光闪烁。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好了!”说完,抬脚就要走。
玛瑙却飞奔而来:“老夫人,汶大老爷过来了!”
郭老夫人眉头微蹙。
汶大太太闻言麻利地站了起来,像兔子似的撺到了郭老夫人的身后,嚷道:“大伯母,您看!您看!他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程汶已怒气冲冲地提了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冲了进来。
周少瑾骇然,想也没想地把郭老夫人挡在了身后。
郭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把周少瑾拉到了身后。
程汶却“哐当”一声把宝剑丢在了地上,朝着郭老夫人推金山倒玉柱般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大伯母,你可得为我作主啊!”说完,他横眉怒目地指了汶大太太,“这贱妇,她竟然敢辱骂先父先母!我这次要是不休了她,枉为人子!”
汶大太太从郭老夫人身后探出头来,厉声道:“你说话要有凭据!我什么时候辱骂公公婆婆了?你为了让诺哥儿娶那贱妇的侄女就这样信口雌黄地辱没我……大伯母,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程汶也喊“大伯母”,道:“那家不过是和那女人是一个姓,她就说那姑娘是那女人的侄女……她就是想把自己的侄女嫁进来。大伯母,您也看到了,她就是个乱家的种子,我怎么能让诺哥儿再娶个她这样的女人进门,坏了我五房子嗣呢?”
“你说什么呢?”汶大太太不依地跳了出来,道,“我怎么乱家了?我娘家又怎么惹着你了……”
两人在那里吵成了一团。
郭老夫人拉着周少瑾就出了厅堂,也不管身后程汶两口子的呼喊,直接去了浮翠阁。
周少瑾服侍郭老夫人在宴息室坐下,亲自沏了六安瓜片端过来。
郭老夫人接过茶盅,苦笑道:“程家的男人实际上都有副好脾气,可惜汶侄媳妇用错的法子!”
周少瑾安慰老人家道:“她今天听了您的一席话,以后肯定会好好反省的。”
“但愿如此吧!”郭老夫人一点也不看好五房,可有些话,却不好跟周少瑾说,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周少瑾就笑道:“老夫人,我给您读佛经吧?”
读着佛经,心就静了,心静了,就没了烦恼。
郭老夫人有些意外。
经过这么一阵喧嚣,周少瑾还能守住本心……
她不禁大感兴致地笑着道了句“好啊”。
周少瑾拿了本《阿弥陀佛》经,兴致勃勃地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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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好像这样说不对,应该是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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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错字,过几个小时之后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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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接管(给雅雅典娜的加更)
程汶夫妻最终是被秦子安出面把两个人“送”回了五房。
可经此一闹,从五房经过四房再到长房,九如巷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的了。
二房的老祖宗程叙出面把程汶呵斥了一顿,汶大太太也没有落下,被送到了长房的寒碧山房来。按程叙的意思,郭老夫人最好把《女诫》找出来告诉汶大太太读两遍。
郭老夫人冷笑,任由汶大太太跪在庑廊下,吩咐翡翠去把那《女诫》读两遍。
汶大太太不管怎么说也是主子,哪就轮得到她这个做仆妇的糟贱呢?
翡翠吓得脸都白了,目露哀求之色地落在了周少瑾的身上,想周少瑾在郭老夫人面前帮她说句话。
碧玉眼尖,看着不由在心里骂了翡翠一声“糊涂”,忙上前挡住了她的目光,温顺地对郭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看,要不要给汶大太太搬张凳子,虽说这春日的太阳不灸人,可晒在脸上也是容易长雀斑的……”
郭老夫人一点饶恕汶大太太的意思也没有,没等碧玉把话说完,已道:“就让她这样跪着听。连我的婆子都敢打,我要是再不教训教训她,只怕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碧玉趁机就拧了翡翠一下,道:“那我就和翡翠退下了。”
郭老夫人点头,面色微霁。
周少瑾柔声劝她:“汶大舅母是这个鲁莽的劲儿,九如巷都知道。您要是为这个气坏了身体可不划算,说不定汶大舅母还不知道您在生气呢!”
“所以我也懒得和她多说。”郭老夫人见她柔柔顺顺的,这气又消了几分,道,“直接给她点颜色看看。”
可也太简单粗暴了。
这让汶大太太以后可怎么有脸在长房走动。
不过,说不定这就是郭老夫人的目的。
周少思忖着,剥了个李子给郭老夫人。
那边碧玉一出了厅堂就对翡翠一阵耳语:“你有什么事可千万别拉二表小姐下水了。你没瞧见昨天汶大太太不过是攀扯了二表小姐一句,老夫人就把汶大太太体己的嬷嬷和那嬷嬷的一家人都卖了——老夫人不喜欢有人打二表小姐的主意。”
翡翠已隐隐有些感觉了,可她觉得周少瑾是个心善手软的,若是能主动帮她,郭老夫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现在却唯有苦笑。
碧玉向来比她会来事,若是碧玉都看出了些什么,又把话说通透了,她若是再求周少瑾,碧玉肯定会以为她别有用心,不会再帮她了。
“那,那我就这样给汶大太太读《女诫》?”翡翠想想腿肚子就有点打颤。
碧玉嗔道:“你怕什么!既是老夫人吩咐的,出了事老夫人还会把你推出来不成?你看集萤姑娘,把诣二爷打了还不是打了,四房的老安人虽说为人刚正,可到底是自己的孙子,还能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不成?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四老爷不松口,四房又不想把事闹大了让别人看笑话。你直管安心地去读你的《女诫》好了。”
翡翠不禁喃喃地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跟姐姐们那么刻苦的读书写字了。”
碧玉捂了嘴笑。
翡翠却萌生退意,决定等会去找吕嬷嬷拿个主意,早点嫁出去。
而汶大太太看到翡翠一个人捧着本《女诫》走进来,还抱着几分侥幸,等到翡翠说明了来意,开始读《女诫》,她气得直接就晕了过去。
郭老夫人让人用软轿把汶大太太送去了二房的唐老安人那里,并道:“沂侄媳妇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就由她帮着给汶侄媳妇读这《女诫》好了。”
唐老安人看着气晕过去的汶大太太,没有办法,只好把人安置在了客房里。
等到汶大太太醒过来,自然是一通哭诉:“……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我又没有说什么,犯得着把我贴己的嬷嬷都卖了吗?我敬着她是家里的长辈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她老人家倒好,让人婢女给我读《女诫》,我那个时候还跪在庑廊下呢!她老人家可一点也没有把我当侄媳妇!”
一点也没有把她当侄媳妇。
这句话打动了唐老安人。
唐老安人就道:“你大伯母就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去惹她,还把她的守门婆子给打伤了,这本就是你的不对,你还敢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不要说是你了,就是我,遇到这个同门的堂嫂,说话行事也要忍让几分的。你就别呕气了,气坏的是自己!”说着递了块帕子过去让她擦眼泪,还欲说她几句,谁知道程语放了学过来问安,唐老夫人只好安抚了她几句,回了正房。
程语今年十七岁,和四房的程诣同年,比五房的程诺小一岁。长得兰芝玉树般俊秀,特别是一双微斜的丹凤眼,和唐老安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让唐老安人看着就喜欢,加之程语又是次孙,不用支应门庭,唐老安人溺爱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以至于程语在唐老安人面前说话比谁都灵验,养成了他有些娇纵又有些不谙世事的性格。
他笑着上前给唐老安人请了安,就腻到了唐老安人的身边,问起五房的事来:“……听说长房的伯祖母让个丫鬟给汶五婶婶读《女诫》,是真的吗?汶五婶也挺可怜的,我听了都气得不得了,偏生诺表哥像个没事人似的,说什么他虽然不愿意娶外面那个女人的侄女,但也不愿意娶他的表妹,说是他的表妹和汶五婶婶长得像母女似的,他看着就犯悚!”
唐老安人哭笑不得地打了程语一下,道:“胡说八道!什么长得像母女似的,就你知道。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话了。”
程语嘻嘻笑。
唐老安人心中一动。
二房也正为程语的婚事发愁,那程诺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如果不是程汶俩口子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程诺早就订了亲了……
她打发程语,叫了长孙媳妇识大奶奶郑氏,道:“我想给五房的诺哥儿保个媒,你娘家有没有和她合适的?”
识大奶奶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唐老安人就道:“五房虽弱,可到底也算一个房头。诺哥儿性子锦软又懦弱,若是你娘家有那识大体的姑娘,我们不妨给诺哥儿做个媒人。以后有什么事,二房五房同声同气,也是好的。”
所谓识大体,指的是能拿捏住程诺的人。
识大奶奶立刻明白过来,她笑道:“这些日子正忙着给二叔相看,倒还没有留意娘家那边的姑娘,我等会回去就仔细地打听打听。”
唐老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送走了长孙媳妇,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地想了想,喊了体己的的嬷嬷进来,道:“你去请梁姨奶奶过来,就说我请她喝茶。”
公公程叙是鳏夫,她是孀居之人,虽都有了春秋,可来来往往的毕竟不方便,有什么事,多是让程叙的小妾梁氏帮着递话。
梁姨奶奶很快就过来了。
唐老安人让她去跟程叙说:“如今五房这么闹腾,只是苦了诺哥儿。我看不如把诺哥儿接到我们这边来住些日子,给他说门好点的亲事,以后有什么事也好常来常往。”
程叙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觉得拉拢个程诺的意义不大,但也没有什么大碍,又是儿媳妇的意思,也就点头应了。
唐老安人就把程诺的那番话告诉了汶大太太:“……说是表妹和你长得一样,看见表妹就像看见你一样,心里很是敬畏。”
汶大太太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话里的意思,等想明白了顿时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我,我也没有想到……您说,这事该怎么办好?反正我是不答应他把外面那个女人的侄女弄进来的,那我成什么了?”话说到最后,她已厉声嚷了起来。
唐老安人沉吟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让识哥儿她媳妇帮你看看,她这些日子也在帮语哥儿相媳妇。”
汶大太太还是有些不甘心。
唐老安人笑道:“诺哥儿的婚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回去后好好商量商量汶侄儿再也不迟。”
商量程汶!
汶大太太咬牙切齿,却知道唐老安人说的是实话。
她当初想背着程汶给娘家的侄女下定,不过是赌程家要面子,虽然心里不悦也会认了。如今事情挑开了,她也就不可能私下给程诺订亲了。
怕就怕识大奶奶介绍给诺哥儿的是语哥儿不要的。
她讪讪然地道:“那我就回去先和大老爷商量了再说。”
唐老安人在心里不屑地笑,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地让人送了汶大太太回去。
拍着小儿子睡觉的识大奶奶却十分的为难。
五房可以说是上不上,下不下的,这样的亲事是最不好说的。
她娘家虽然有几位旁枝的从妹,可若说小小年纪就有主意的,却没有一个。
如果拿捏不住程诺,这门亲事也就白做了。
识大奶奶有些苦恼地翻着这些天她为程语准备的人选,一个头两个大。
她贴身的丫鬟红蕊端着了碗冰糖燕窝进来,笑道:“大奶奶,您快别费神了,大爷回来看了会心疼的。”
识大奶奶脸色绯红。
程识会和程许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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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今天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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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婚事
寒碧山房里,郭老夫人正皱着眉头在问秦守约:“你说有仪这次也跟着嘉善一起回来?”
有仪是二房大爷程识的字。
秦守约道:“说是二房老祖宗写了信去,让他回来准备明年的春闱。”
郭老夫人冷笑,道:“我倒盼着二房能读个进士出来,到时候也可以让他尝尝当年我那种伤心欲绝的滋味。”
秦守约微微低头,不敢搭腔。
郭老夫人当然没有指望着秦守约和她同仇敌忾地说出什么话来,问道:“嘉善什么时候到家?”
秦守约抬头笑道:“最多也就四、五天的功夫了。”
郭老夫人点头,眼底也有了几分欢喜,道:“他娘不在家,多稼阁那边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多稼阁是程许住的地方,已经空了快两年了。他如今从京城回来,那边虽然常有人打扫,但少了几分人气,照着郭老夫人的意思,除了陈设要按照如今流行的样子布置之外,还要让服侍的丫鬟婆子们提前住进去。
秦守约笑道:“老夫人言重了。不过四老爷的意思,是让大爷住进藻园去。说是那边僻静,正好给大爷读书。”
郭老夫人一愣,随后释然地笑道:“没想到他也会管起这些事来。可见是真心要教嘉善读书了。”说完叹了口气,“我一直想让他和嘉善亲近些,他一直冷冷清清的,没想到现在像突然想通了似的。可好歹总算是让我这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了。”
秦守约笑道:“四老爷是外冷内热的人,他不是不关心大爷,只是不像别人那样喜欢嘘寒问暖罢了。”
郭老夫人笑着点头,道:“让嘉善搬到藻园去住,是子安还是子平给你传的话?那藻园那边的事我就不管了,全拜托你们操心了。”
“您放心!”秦守约道,“是子平给我传的话。虽说大爷在藻园落脚,可也不能就这样让大爷住在藻园,我也会跟过去的。老夫人这边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人给我递个话。子平会留在这边。”
郭老夫人又是一愣,笑道:“这也是四郎的安排?”
秦守约笑道:“是啊!四老爷说趁着这机会,看看是子安适合还是子平适合做秦家的大总管。”
“这孩子。”郭老夫人笑道,“是不是糊涂了?以后是嘉善当家,秦家的大总管,得和嘉善合得来才行。他既然有心让子平或是子安留在家里,应该安排他们去藻园服侍才是,怎么颠了个,把你送去了藻园,把子平留下来了。”
秦守约笑道:“四老爷可能还是担心子平或是子安的能力,倒没有想到和大爷合不合的事。”
“也是!”郭老夫人笑道,“秦家对我们长房向来是忠心耿耿的。倒不愁子安或是子平和我嘉善合不合的事。趁着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活着,让他们俩个磨练磨练也好。”
秦守约忙笑道:“看您老人家说的,小的怎么比得上老夫人……”
“得了,得了,你也别和我在这里说这些虚的了,”没等他把话说完,郭老夫人就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你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有什么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好了。自己要多多保重才是。”
“多谢老夫人!”秦守约谦逊了一番,这才辞了郭老夫人,安排去藻园的事。
周少瑾得了消息不由得喜上眉梢。
她就知道,池舅舅知道她不喜欢程许,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过,把程许送去了藻园,离这里远远的……可真是好!
她放下手中的画笔,支肘托腮地发起呆来。
池舅舅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她有好多话要跟他说。
他行船走马三分险。回来之后她要不要劝劝他以后少出门……
周少瑾胡思乱想着,身后突然传来郭老夫人的声音:“你这画的是……观世图。你准备绣幅观世音吗?”
猝不及防的,周少瑾吓了一大跳。
她忙站了起来,喊了声“老夫人”。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按了她的肩膀,道:“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我看着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喊了你两声你都没有应,就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周少瑾莫名的脸一红,念头在心里转了无数个,嘴里却道:“我准备绣幅观音图,也不知道画得好不好……”
原来是为这个!
“画得好!画得很好。”郭老夫人笑着拿起明纸来仔细观看起来,“脸庞圆润,神态安详慈悲,线条流畅……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画画,而且还画得这么好。”
周少瑾赧然,低声道:“老夫人缪赞!我,我也就是随便画画。”
“画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郭老夫人慈爱地放下了明纸,道,“你有的时候就是对自己少了几分信心,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才是。”
周少瑾连连点头,突然觉得腰都挺直了几分。
郭老夫人就问道:“听说你这几天一大早都会去嘉树堂给你外祖母请安,然后去花房看看再赶回来陪我念经?”
周少瑾解释道:“外祖母这几天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而且我养的几盆杜鹃花也要开了……”
郭老夫人笑道:“你院子里不是养着几株红石榴吗?你要是喜欢,我就让人在你院子里给你搭个暖房,把你那些花花草草都移过来。”随后不等周少瑾说话,又道,“你外祖母为什么心情不好?诣哥儿不是能下地走路了吗?莫非是觉得诣哥儿被你舅舅的婢女打了,面子上过不去?”
周少瑾闻言哪里还有心情说那几盆花了,忙道:“我瞧着外祖母倒不是为这件事不高兴,好像是沅二舅舅在任上遇到了些事!”
前世她根本没有留意,自然也就不知道程沅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怎么解决的,今生她也就没有办法出主意了。
郭老夫人笑道:“这算是什么事?我等会陪你去趟嘉树堂,正好问问诰哥儿的婚事准备的怎样了?这诰哥儿一成亲,诣哥儿只怕是要单独住了。是等到诣哥儿成亲的时候再重新布置个宅子?还是趁着诰哥儿成亲把两兄弟住的地方都规整出来?我正好闲着无事,过去和你外祖母说说话。”
周少瑾求之不得。
她收了画笔,和郭老夫人去了嘉树堂。
关老太太知道郭老夫人的来意,很是感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也知道,您沅侄儿是同进士出身,今年他换了个上峰,这上峰非常看重出身,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好听。诰哥儿要成亲了,他特意派了幕僚看家里有没有什么事他能帮得上忙的,那幕僚无意间跟您沔侄儿提起来。您沔侄儿有些急,就告诉了我。我已经说过他们了,这男人在外面行走,哪里能一翻风顺,连句冤枉的话都不听的?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受不住,那就趁早辞官回来算了。”
沔大舅舅跟外祖母说这件事十之八、九是想外祖母到郭老夫人面前讨句话吧?
周少瑾猜测着,就听见郭老夫人笑道:“没事,我去跟您泾大侄子说一声,看看他这上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老太太谢了又谢。
两人又说了会话,郭老夫人正想问程诰新房的事,似儿跑了进来,看见郭老夫人,又忙垂手立在了一旁。
郭老夫人就笑了起来,让周少瑾扶了她,道:“我们去你种花的地方看看?早就知道你会养花,今天我就去开开眼界好了!”
关老太太老脸通红,道:“大嫂何必和我这样见外!似儿,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似儿知道闯了祸,吓得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道:“老夫人,刚才我遇到五房那边的婆子,说二房的识大奶奶做媒,为五房的诺大爷说合吴知府家的长女,汶大太太已经去二房那边商量诺大爷的婚事去了。”
吴知府家的长女……那岂不是吴宝璋。
周少瑾骇然。
怎么会这样?
前世她可是说给了程辂!
她不由朝两位老人家望去。
郭老夫人和关老太太都满脸的意外,显然也都没有想到。还是关老太太身边服侍的王嬷嬷最先反应过来,笑道:“五房的大爷要订亲了,这可是件好事!”
的确。总比程汶和汶大奶奶要娶的人靠谱。
不过,吴宝璋会同意吗?
她实在是不喜欢吴宝璋?要不要反对呢?
周少瑾有点犯愁。
程识住的留听阁里,沂大太太洪氏也和周少瑾一样有些犯愁,她问儿媳妇识大奶奶郑氏:“这合适吗?那吴大小姐好歹也是知府家的千金,诺哥儿却是连个功名都没有的,又性子懒散,得过且过的……”
“娘,您就别担心了。”识大奶奶笑着拉了拉婆婆的手,并肩坐在了罗汉床上,“这件事我也问过宝璋了,她是同意的。她虽是知府的长女,却幼年丧母,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那吴夫人给她做媒说的不是年纪大的丧偶的鳏夫,就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纨绔子弟,偶尔有几个读书人,也都是看中宝璋的身份,想沾吴家光的无德之辈。诺哥儿虽不像其他人那么有担当,可心底善良,性情温和,孝顺懂事,又有程家庇护,宝璋能嫁了他,仔细地说起来还是宝璋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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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给晴天墨云的加班定在下午的五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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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苦恼(给晴天墨云的加更)
“是吗?”沂大太太洪氏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儿媳妇的话句句在理,她又挑不出什么错来。
识大奶奶是知道的,自己的这位婆婆心思不坏,对人也和善,就有些事不能想那么明白,见她面露困惑,索性笑道:“当时说这件事的时候,祖母她老人家也在,三个人选中她老人家挑得吴家大小姐,五婶婶也愿意,吴家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听媒人说,吴夫人什么也没有问就答应,您就别担心了。常言说得好,新人娶进门,媒人抛过墙。我们只管牵个线,至于两家怎么说,他们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只能靠他们自己。”
这话就更有道理了。
沂大太太洪氏点头。
红蕊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大太太,大奶奶,吴家大小姐身边的婆子过来,说是给大少爷和二少爷一人做了身夏衫衣裳,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她又没空过来,特意差人送了过来。”
识大奶奶郑氏若有所指地对沂大太太洪氏笑道:“这姑娘我第一眼看见就知道是个伶俐人,有次我只不过说了句红蕊几个在帮耕哥儿、耘哥儿赶制夏裳,她就记在了心里。”
沂大太太一听也觉得这位吴家大小姐不错,至少是个知道好歹的人。
“既然你和你祖母都说好,那我就不管了。”沂大太太起身告辞,“等两家小定的日期定下来了,你再去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识大奶奶笑盈盈地应“是”,把婆婆送出了门。
红蕊这才在识大奶奶耳边低声道:“听说是吴夫人诊出了喜脉,吴家大小姐在吴夫人跟前服侍。”
识大奶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笑道:“这样也好!娘家靠不住了,就更得靠婆家了。”
红蕊但笑不语。
汶大太太心里欢喜得很。
她想把侄女许配给儿子,也是不想让外面那个女人的侄女进门,可若是扪心自问,吴家大小姐不管是出身还是相貌都比她的侄女高出几个档次,特别是当她听说程汶当着二房老祖宗的面是苦着脸答应的这门亲事时,就对这门亲事更满意了。
“可惜吴家大小姐过来做客的时候我没有仔细地瞧瞧她。”汶大太太有些遗憾地对贴身的丫鬟湘儿叹道,“看来这次二房在诺哥儿的婚事上的确是下了大功夫的。”
程家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可程汶开了个头,像湘儿这样的大丫鬟不免也有了些心思。闻言笑道:“听说吴家大小姐和二房的识大奶奶走得很近,识大奶奶对吴家大小姐的品行很了解,您若是想知道什么,大可去问识大奶奶。”说到这里,她语气微顿,又道,“我好像记得吴夫人娘家是姓关来着,最开始吴夫人到金陵的时候和四房的关老安人走得最亲近,吴夫人还特意带了三位吴小姐过来拜访关老安人,那吴家大小姐更是和周家二表小姐差不多的年纪,当时几个人还一起玩着。周家二表小姐应该和吴家大小姐也熟。”
汶大太太闻言就撇了撇嘴,道:“周家二表小姐那里我们还是少和人家来往为妙。人家现在是郭老夫人的心头肉,护犊子似的被郭老夫人护着呢!别是我们去问吴家大小姐的事,却被牵扯出其他的事来,又说是我们不知道轻重,拿了在九如巷做客的表小姐做筏子,惹是生非!”
湘儿很不以为然。
你汶大太太怎么说也是九如巷五房的掌家太太,怎么就连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都不如?有事怕惹了郭老夫人生气那是应该,怎么现在连个晚辈都怕起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着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什么?
她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露半点异色,笑道:“大太太说的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想知道吴家大小姐的事,就去问识大奶奶好了。”
汶大太太也觉得自己这么样挺没意思的,可她只要一想到五房还指望着裕泰票号的分红过日子,她的腰杆就没办法直起来,只能装糊涂吩咐湘儿:“那你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我更衣吧!我去听留阁和识大奶奶说说话。”
湘儿笑着去喊了小丫鬟进来,等汶大太太梳洗了一番之后,陪着汶大太太往二房去。
路过四房的时候,俩人看见几个粗使的婆子在搬花,而且都是些兰花、茶花、菊花等用羡阳盆装着的名贵品种。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湘儿忙上前问。
婆子笑道:“是表小姐养的。因诰大爷婚期在即,要修缮新房,家里常有工匠小厮进出,表小姐怕伤了这些花,就暂时搬去寒碧山房的浮翠阁。”
汶大太太大惊,道:“郭老夫人难道同意了?”
那婆子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老夫人身边的碧玉吩咐下来的——她怎么吩咐,奴婢们就怎么办!”
汶大太太沉默了片刻,沉着脸走了。
那婆子就不屑地朝着汶大太太的背影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另外几个帮忙的婆子都凑了过来,悄声道:“这位就是五房的汶大太太了?”
“不是她还是谁!”那婆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如果我是她,早就搬到别院去住了,哪还有脸这样青天白日在院子里到处乱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事似的。”
汶大太太跪着听丫鬟读《女诫》的事早已传遍了九如巷,略有头脸的丫鬟、媳妇子、婆子都觉汶大太太这次可丢脸丢到了秦淮河去了,对她居然能忍下这口气更是不齿,行事就颇有些“柿子专捡软的捏”的意思,少了从前的恭敬。相反,对寒碧山房的郭老夫人就更敬畏了。
几个人不敢怠慢,三下两下就把那些花都小心翼翼地搬到了板车上,一人拉,两人护,后面还跟着三个照看的,风风火火地搬去了浮翠阁。
进门摆盆茶梅,床头摆盆惠兰,茶几上摆盆文竹,庑廊下摆盆牡丹……院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周少瑾站在厅堂里,满意地放下了捋起的袖子。
小檀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二表小姐,四老爷回来了!”
“真的!”周少瑾说着,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听鹂馆去。
“二表小姐,你是不是先换身衣裳。”小檀道,“你刚才还和婆子一起搬花呢!”
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少瑾已经一溜烟地不见。
小檀跺跺脚,只好跟了过去。
池舅舅不在的时候听鹂馆就像一滩死水,池舅舅一回来,听鹂馆的如意门大开,抬箱笼的小厮来来往往,还能听到几声鸟雀的啼叫,整个院子都生机勃勃的活了过来。
周少瑾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庑廊下和怀山说话的程池。
灰色的粗布道袍,玄色的粗布鞋子,背手而立,面容冷峻却丰姿潇洒,气宇轩昂。
池舅舅穿得这么朴素,可怎么还是这么漂亮呢?
周少瑾在心里嘀咕着,脚步一滞。
程池却像知道她来了似的突然转头来,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他就笑了起来。
冷峻散去,只有春日阳光般的煦和。
周少瑾心中生暖,像只小燕子似的扑了过去。
程池的笑容就更盛了,低声对怀山说了两句话,怀山看了周少瑾一眼,悄声退下。
周少瑾在程池的面前站定,娇俏地嘟了嘴,道:“池舅舅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程池望着她红仆仆的脸,还有衣袖边残留的泥土,陡然间想起生长在深山老林里的那些野花,娇艳无比,却又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周少瑾有时候就像这样的花,不管经历过什么都能守住本心。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不记前仇的缘故吧!
他笑道:“我这还没有站稳脚根,你就知道我回来,我看我不管是回来的早还是回来的晚,你一准就能知道。不过,你来了才几天,不会就把门房当值的人给收买了吧?”
“怎么可能!”周少瑾娇嗔道,“我不过是让小檀帮我留心一下,若是池舅舅回来了就立刻告诉我!”
“哦!”程池抬了抬眉,“所以这不算是通风报信!”
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争辩道:“谁让您神出鬼没的……”
“我神出鬼没的?”程池又抬了抬眉。
周少瑾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是我说错了话。池舅舅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程池哈哈大笑。
搬箱笼的小厮都偷偷地打量周少瑾。
周少瑾很是尴尬,又不想就这么走了,想问问程池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她想了又想,干脆问程池:“池舅舅,集萤跟着您一起回来了吗?我有些日子没有看见她了,挺想她的。”
“是吗?”程池笑了笑,道,“她和我一道回来了,刚回厢房。你要是想去看她,向前往左拐就能看见她住的厢房了。”
她当然知道集萤住的地方怎么走?
但池舅舅怎么也不问问她来找他干什么啊?
可见并不是十分高兴见到自己……也不是,池舅舅刚才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她能感觉的到,但他没有她这么高兴,不然为什么不请她进去屋里喝茶之类……
周少瑾的情绪瞬间就有些低落,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窘然。
“那我去找集萤了!”她说着,匆匆朝集萤住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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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布局
程池不由抚额。
真是小孩子,说风就是雨。
不过,看她的样子已经开始养花了,想必在浮翠阁过得还不错。
程池一颗心落了地,吩咐商嬷嬷:“二表小姐过来了,你让人做几道点心端过去。”
商嬷嬷笑着应是。
程池回了书房,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少瑾拐了个弯进了集萤等人住的地方,四周就安静下来。
她一路无阻地进了集萤住的厢房。
两个小丫鬟正在服侍集萤梳洗,而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出门是很辛苦的事。
周少瑾不由暗暗讪笑,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应该等集萤歇息一会才过来看她的。
难怪刚才池舅舅没有留她喝茶。
池舅舅还没有更衣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莫名的又涌起几分雀跃来。
但集萤已经看到了她,笑着转过身来,道:“你的消息好灵通,我一回来你就知道了。看来老夫人待你不错。”
周少瑾一时没明白。
集萤扑哧一声笑,道:“真是傻人有傻福。”然后解释道,“四爷和郭老夫人一样,最恨人刺探他们的行踪,所以我们住进了寒碧山房都有些碍手碍脚的,你却能随意进出,四爷那边我不好说,但老夫人肯定对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然你哪能这样到处乱跑啊!”
周少瑾嘿嘿地笑。
集萤就请她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
周少瑾笑道:“我还是等会再来吧!你好好歇歇,我发现你的精神不太好。”
集萤笑着坐到了她的对面,道:“也没什么。让我去睡我也睡不着,你来了正好陪着我说说话。”
她的话音刚落,小丫鬟端了茶点过来。
集萤帮着把茶盅和点心摆到了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见她右手垂落,只用左手,心中一动,道:“你的右手……”
“没事。”集萤轻描淡写地道,“被撞了一下。”
周少瑾不相信,道:“我看看!”
集萤不让,笑道:“大夫刚刚抱扎好,你打开一看,我又得看大夫。还是算了吧?不过是些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
“是吗?”周少瑾说着,抬了抬眉。
集萤看着一愣,觉得这动作好熟悉,不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骗你不成?”随后就转移了话题,道:“你这么盯着我,我一回来就找了过来,是想问诣二爷的事吧?”
周少瑾脸一红。
是啊,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之前她不是一直念着集萤快点回来吗?还说要劝劝集萤的……结果看到集萤只想问她这些时候到底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事……
她忙收敛了思绪,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那么沉不住气?”
集萤可能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所以周少瑾一提起来她的火气就上来,气得柳眉直竖,道:“你那个诣表哥真不是个东西!遇到了居然问我能不能以后服侍他。你池舅舅这个人还不错,我还以为程家的家教有多好呢,一时间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还好好地跟他说,我已经服侍你池舅舅了,不可能再去服侍他。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没想到他开口道:我知道让你服侍我有些委屈了你,可我实在是喜欢你。我们家虽有四十无子不纳妾的规矩,可我汶叔父还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家里的人也没敢把他怎样?你如果同意,我就向池四叔讨了你,把卖身契还给你,在外面给你置个宅子,买几个丫鬟婆子服侍你,也好过你在这边看我池四叔的脸色……你说我怎么忍得住,当时一脚就把他给踢翻在地……”
周少瑾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诣表哥……他还能不能再蠢一点!
但更让她担忧的却是程诣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可我汶叔父还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家里的人也没敢把他怎样?如果以后程家的人都这么想,有样学样的,那这个家还不得乱成一团麻啊!
她不由面色一肃,道:“这件事我会告诉我外祖母的。”
集萤看她这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我把人打了,你外祖母也没有说什么,你就别从中搅和了。不管怎么说,你诣表哥毕竟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哪有亲孙子被人打了做祖母的不心疼的?你外祖母这样,已经算是很通情达理的了!”
周少瑾想着这件事只怕还是和池舅舅或是郭老夫人说,他们才会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也就不再往下说了,代程诣向她道了歉,安抚了集萤几句,就问起她出门的事了:“……都去了哪里?我看你这次出门的时候还挺长的?好像还在池舅舅之前?之后你们在一起吗?”
集萤笑道:“我和你池舅舅不在一起。你池舅舅去了山东,我回了趟家。后来一起回来的。”
也就是说集萤根本不知道池舅舅出去干了些什么?
周少瑾有些失望,但还是道:“池舅舅去山东干什么啊?”
“谁知道呢?”集萤道,“可能是闲着无事,过去溜达一圈吧!说起来他也有几年没去过山东了。”
应该不会是闲着无事过去的。
周少瑾在心里琢磨着。
池舅舅已经相信了她的话,以他的脾气,应该开始调查这件事,怎么可能是闲着无事呢?
有没有可能是池舅舅查出了些什么呢?
周少瑾有些坐不住了。
偏偏小丫鬟送了点心过来。
集萤奇道:“这是新做的点心吗?我这边有现成的茶点。”
那小丫鬟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商嬷嬷吩咐送过来的。”
周少瑾却一眼就看见了霁红瓷小碟里放着的水晶糕,道:“那就留下来吧!反正也送过来了,我们尝尝。”
小丫鬟笑着把点心摆到了茶几上。
集萤见周少瑾最先吃了水晶糕,笑道:“你喜欢吃水晶糕啊?”
周少瑾点头,笑道:“我乳娘说,我从小就喜欢干净,有颜色的东西像黑芝麻糊、枣泥糕、绿豆沙一律不吃,只吃白色的像水晶糕、马蹄糕之类的。马蹄糕乳娘又怕我吃了不克化,就只让我吃水晶糕,可能是把口胃给顺了过来,我长大之后喜欢吃的就是水晶糕了。”
“难怪你长得这么白!”集萤笑着伸了手和周少瑾比,“你看!别人说我白,我看你比我还白!”
周少瑾咯咯地笑,和集萤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说了会话就告辞了。
集萤可能是太累了,没送她,等她走后,倒头就睡了。
周少瑾一面打量着四周景致,一面去了前院。
想必是箱笼已经整理好了,搬箱笼的小厮都已经退了下去,院子里静悄悄的,西边的书房窗棂大开,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书案后面的程池。
他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自然垂落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神色肃穆地正说着什么。
风吹过树梢,也吹进了屋里。
他面前的账册哗哗直响。
怀山、秦子安和另外两个面生的男子站在大书案前,头颅微低,正恭敬的听着。没有看见秦子平。
那两个面生的男子其中一个和秦子安差不多年纪,却身长玉立,面容姣好,温文尔雅,和秦子安截然不同。另一个比秦子安略大几岁的样子,也长得身材槐梧,但面相忠厚老实,眉宇间平和中正,和秦子安的冷峻又不一样。
她来的可真不是时间。
池舅舅一看就知道在忙。
周少瑾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屋里的人却齐刷刷地朝她望了过来。
而且个个目光如炬。
被这么多男子这样看着,周少瑾窘然,脸上火辣辣的,匆匆屈膝行了个福礼就要走开,谁知道程池却站起来走到了窗前,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周少瑾不安地走了过去。
程池问她:“和集萤说完话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有些嘶哑,可看她的眼神却依旧温暖煦和。
周少瑾心中大定,赧然地点头。
程池笑道:“我现在还有事,你自己去玩去吧!我给你带了件小礼物,已经让人送到你屋里去了。”
像她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似的。
周少瑾觉得自己有些不满,可想到程池带给她的礼物,心却自有主张地像开了花似的高兴起来。
她笑眯眯地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程池摇头,转身已恢复了肃穆的神色,道:“金沙帮的知情识趣就行了。原来不过向他们示威,这次却是要让他们为我所用,手段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不服,就灭了,重新再扶持一个帮派。这件事迫在眉睫,必须在明年底要见到成效——从京城到金陵,我要一只蚊蝇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怀山和秦子安都没有作声,那个面容姣好的男子却有些迟疑道:“四爷,侠以武犯禁。我们这么大的举动,几乎是涉及到了整个北武林,您前几年又在南武林闹了一回,只怕不仅会引起南武林的忌惮,还会引起官府的注意的……”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程池冷冷地道,“南武林那边不用管他们,他们也就敢忌惮忌惮,你让他们推个人来跟我说句话只怕都没有愿意接了这烫手的山芋。至于官衙那边,过段时间我会去京城小住些日子。”
面容姣好的男子松了口气。
程池的目光就落在了那面相忠厚老实的人身上。
那人恭身揖礼,咧了嘴一笑,顿时戾气冲天,阴恻恻地道:“四爷放心,我这边省得。”
程池满意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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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争斗(周末加更)
程池虽然想和程家划清楚界线,可也不愿意自己的族人血亲被满门抄斩。
他望着怀山等人鱼贯着走出了书房,陷入了沉思。
程家被抄斩,肯定是新皇的意思,就算是不是新皇的意思,新皇是受了有心人的怂恿,至少当时皇上是下了决心要灭程家满门的。
官衙做事向来有些拖拉,特别是这种涉及到灭门的惨案,都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被问斩的人家有人逃了出来,然后把这账算到了自己的头上,给自己在看不见的地方建了个仇家。而据周少瑾所说,程家倒得特别快。甚至家产还没有被抄没殆尽的时候,程家的男丁就全都被斩首了。
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满门抄斩,在抄斩之前应该先没收财产。
可见新皇是要程家的人死。
什么事能让新皇非要程家的人死不可呢?
程池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走着。
以后的新皇是四皇子。
这位四皇子在几位皇子里面素来不起眼,之前程池从来没有接触过。
这次去京城,恐怕得好好地和这位四皇子打打交道了。
他是什么秉性?有什么爱好?程家有可能在哪方面得罪了他或者是惹怒他……程池觉得自己都应该打探一番。特别是在京城的大哥和二哥,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甚至包括他们身边的师爷幕僚,都要查个一清二楚。
二叔父那边……也要查。
这需要大量的人手。
要不要把丐帮也拉进来。
他们的消息最灵通了。
南丐帮是张大牛当家,不知道北丐帮是谁当家?这件事最好还是交给秦子安去做。
至于去京城小住些日子的事……最好还是等程嘉善和闵家姑娘订了亲之后,少瑾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这样他在京城也能安心些。
想到这里,他重新在书案前坐下,写了封信让秦子安送去终南山:“……请云鹤子道长帮你引见北丐帮的人。”
秦子安默默地把信收在了衣袖里。
程池问他:“集萤的伤怎样了?”
“最好这大半年都不要跟人动手。”
程池颔首,示意他退下。
怀山在门外求见。
程池让他进来。
怀山道:“刚才商婆子跟我说,我们出门的时候二表小姐经常到听鹂馆来探听您的消息。二表小姐又天资聪慧,商婆子有些担心。问能不能把集萤姑娘就留在家里,让集萤姑娘陪陪二表小姐,反正集萤姑娘这些日子也不能和人动手……”
“可以!”没等他说完,程池已干脆利落地道,“这次漕帮找计家的麻烦,我原本就不赞成集萤出面,可计家老太爷执意要试一试集萤的身手,我也不好拦着。现在计家既然已经知道了集萤的深线,以后外面的那些事就不要再让集萤掺和进去了。在家里好生的修心养性,说不定她的剑术还能突破。”
“是!”怀山恭敬地应诺,退了下去。
屋子就安静下来。
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
程池走到窗前。
听鹂馆的树木枝繁叶茂,油绿、嫩绿、葱绿、碧绿……各种绿色交织在一起,满目的清凉。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周少瑾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他屋门口探头探脑的模样儿。
程池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晚上和那小丫头一起用晚膳好了。
再去她住的浮翠阁看看。
也不知道商嬷嬷有没有照着他叮嘱的那样布置浮翠阁。
他想着,走到一旁的多宝阁格子旁,拿出了个紫檀木的匣子。
那天从织锦街淘回了这尊观世音雕像之后他就送去了甘泉寺开光,原准备直接放在小佛堂的,没想到出了程诣的事,母亲趁机把小丫头接了过来,他没来得及摆进去。
等会就送给她好了。
她肯定很高兴。
程池轻轻地拂了拂紫檀木匣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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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瑾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浮翠阁。
人还没有进门,就听见浮翠阁里一阵欢声笑语,还夹杂着婉转的鸟啼。
周少瑾很是意外。
寒碧山房没有养花,就更不会养鸟了。
她之前去听鹂馆,听见鸟啼,还以为是哪只鸟路过,并没有在意……此时又听到了鸟啼声,她不由得心中怦怦乱跳,急步走了过去。
葡萄架下围了一堆丫鬟。
小檀最先发现周少瑾,惊喜地叫了声“二表小姐”,道:“四老爷出门给您带了礼物回来!”
她的话音未落,围着的小丫鬟们纷纷散开,让了个道给周少瑾。
周少瑾一眼就看见了放在石桌上的大红漆鸟笼。
鸟笼外面的宝蓝色织金罩子被撩了起来,一对黄鹂鸟儿在鸟笼里蹦来蹦去的,啼叫不止,活泼又可爱。
“这是池舅舅送给我的礼物?”周少瑾心里软绵绵,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是啊!”春晚羡慕地笑道,“是秦总管亲自送过来的,不会错的。”
周少瑾走近了,两个黄鹂鸟儿都啼叫着朝她扑腾过来,落在了鸟笼中间的支架上,对着她婉转地鸣叫起来。
杏桃惊讶地叫道:“表小姐,它们一定是在对着你唱歌!”
周少瑾也这么觉得。
她好喜欢这礼物,伸出手去隔着笼子的栅栏摸了摸两个小鸟的头,两个小鸟蹦得就更欢实了。
周少瑾忙道:“你们给它喂了水喂了食没有?”
“喂了。”春晚忙指着鸟笼里的两个小食盅,“一个是装食的,一个是装水的。”
周少瑾定睛一看,那两个食盅居然是和田玉雕的。
她不由讪笑了一声,道:“你们有谁会养鸟的吗?”
春晚抿了嘴笑,道:“四老爷不仅送了鸟给您,还送了个小厮给您。”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厮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头也不敢抬地道:“二表小姐,小的奉了四老爷之命,以后就在浮翠阁服侍这对鸟儿了。”
周少瑾望了望跪在地上小厮,又望了望那鸟笼里的和田玉食盅,干笑了两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起来说话好了!”
小厮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禀道:“小的就叫小雀,四老爷说,这样好记!”
周少瑾语凝。
正想问问小雀的出身,雪球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冲着那鸟笼就是一阵狂叫。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
两个黄鹂鸟更是吓得扑通扑通乱撞。
小雀忙道:“二表小姐,狗和鸟是天敌。我还是帮您把这狗抱走吧!”
“算了!”周少瑾抱了雪球,道,“你以后注意点,别让雪球把这鸟吓着了就是。”
小雀笑着应“是”。
周少瑾就让春晚把鸟笼挂在内室的窗棂旁。
春晚笑道:“小鸟不是应该挂在庑廊下吗?我从前看人养鸟,都是挂在庑廊下的。”
周少瑾从来没有养过鸟,不知道。
但她觉得若是屋子里有了这两只黄鹂鸟,显得更有生气。
那小雀显然是个极会察颜观色的人,忙道:“这鸟随人,养到哪里都好。二表小姐若是觉得养在内室好,那就养在内室好了。只是要麻烦姐姐平时给它喂食了。”
小雀这个养鸟的人都说了,春晚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她笑着客气了几句“不碍事”、“我定会按时给它们喂食的”的话,把鸟笼挂在了周少瑾内室的窗棂上。
周少瑾吩咐春晚把窗棂打开:“这样透气,鸟儿也舒服些。”
春晚等人又笑着去开窗。
雪球一直乖乖地趴在周少瑾的怀里。
周少瑾见状就把雪球放在了地上。
雪球呜咽着摩擦着周少瑾的裙摆。
周少瑾咯咯地笑,接过小雀手中的树枝逗着两只黄鹂鸟。
院子里是绿色的参天大树,台阶上是盛放的牡丹花,鸟儿欢快地啼鸣,周少瑾的心像开了花似的。
雪球却冲过来对着鸟儿又是一阵狂叫。
周少瑾只好把它抱了起来。
它安静下来。
可只要周少瑾去逗那两只鸟,它就汪汪地乱叫,叫得人心惊胆战,可只要周少瑾把它抱在怀里,它又安静了。
春晚几个奇道:“雪球不会是在吃醋吧?”
周少瑾愣住,放下了雪球。
它又叫了起来。
如此反复几遍,还就真的应了春晚的话。
只要周少瑾不去逗那两只鸟,雪球就会乖乖地蹲在一旁望着周少瑾,只要周少瑾去逗那两只鸟,它就叫个不停。
众人哈哈大笑。
浮翠阁中笑声鸟声狗声不停于耳。
郭老夫人笑道:“这是怎么了?又是狗叫又是鸟鸣的?四郎是不是送了什么东西去浮翠阁?不然浮翠阁不可能热闹成这个样子?”
碧玉忙笑道:“听说是送了两只黄鹂鸟。叫得可好听了。”
“哦!”郭老夫人来了兴致,道,“我们也去看看去。”
碧玉几个簇拥着郭老夫人去了浮翠阁。
浮翠阁里的人正逗着雪球,个个笑得直不起腰来。
见郭老夫人来了,周少瑾行过礼之后,忙把雪球和两只黄鹂鸟的事讲给郭老夫人听:“……别人逗那两只鸟都没事,就我不能逗,一逗雪球就乱叫,叫得还挺吓人的。”
“还有这种事!”郭老夫人呵呵地笑,让周少瑾抱了雪球,自己去逗鸟。
雪球垂着眼睛,理也不理郭老夫人。
等到周少瑾去逗鸟的时候,雪球就不安份了。
“这可真是有意思!”郭老夫人反复地逗着雪球和两只黄鹂鸟,笑得不能自己,“这赶情好,你这狗和鸟斗上了。”
周少瑾苦笑,只好把狗交给了小檀,道:“你以后带着它多出去溜溜。”
小檀笑盈盈地抱着狗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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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送礼
狗和鸟分开了,浮翠阁也终于清静了。
周少瑾松了口气,生怕这些喧嚣打扰了郭老夫人,亲自给郭老夫人续了杯茶,留了郭老夫人晚膳。
郭老夫人倒是挺喜欢浮翠阁的热情,笑道:“你池舅舅回来了,我原本准备给他接风洗尘的,我们就在上房用饭好了。”
这些日子周少瑾除了早膳,午膳和晚膳都是陪着郭老夫人在上房用的,闻言不由脸色微红,觉得自己刚接了池舅舅的礼物,就把池舅舅给忘了。
郭老夫人看她的样子,倒猜出几分来,笑道:“你和你池舅舅岔着辈份,有些事自然想不到。”
周少瑾这下子脸更红了。
老夫人和池舅舅待她向来宽和,她反倒放纵起自己来,没有把池舅舅当长辈尊敬,这个毛病得改一改才好。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问起了周少瑾去听鹂馆的事。
周少瑾这才想起程诣对五房大老爷程汶养外室的评论,“哎呀”了一声,忙把这件事告诉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神色凝重起来。
程诣既然调,戏集萤,还能有什么好话。
当时郭老夫人并没有问具体的情况。
她之前以为程汶养外室的事会影响到五房,影响到程诺,可如今看来,这件事的影响远比她想象中的严重。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这件事你跟你池舅舅说了吗?”
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
她见到池舅舅的时候早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没有。”她喃喃地给自己找借口,“当时池舅舅有事在忙……”
郭老夫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忙起来是六亲不认,谁也不理的,还以为周少瑾是在他那里碰了壁,不好意思。安慰周少瑾道:“没事,没事。你池舅舅就是那个脾气,你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像这次就做得很好。这种事在别人看来是小事,但千里之堤,往往溃于蚁穴。”说着,郭老夫人爱惜地拉着周少瑾的手拍了拍,赞道,“你能看出事情的根源,很好,很好!”
连说了两个“很好”,把周少瑾臊得不行,只好小声地请郭老夫人喝茶。
郭老夫人笑眯眯端起了茶盅喝了一口,然后叹气道:“这件事只怕你池舅舅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也不会让嘉善去住在藻园了……之后我还觉得你池舅舅对嘉善有些严厉,现在看来却再对不过了。程家‘言’字旁的这些爷们,是得整治整治了。”
周少瑾一愣。
池舅舅让程许住到藻园去,真的是郭老夫人说的这个原因吗?
念头闪过,她心里已是乱糟糟一团,之后郭老夫人说了什么,她是怎么回答的,她都没有什么印象了,直到郭老夫人派了小丫鬟去给程池传话,让程池晚上别出去,留在家里用晚膳,她这才回过神来。
小丫鬟回来却道:“四老爷说,二表小姐既然留了老夫人在浮翠阁,那晚膳就摆在浮翠阁好了。他正好过来看看。”
自周少瑾搬到浮翠阁,程池还没有来过。
人既然是他留在长房的,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来看看的。
郭老夫人笑着点头,吩咐下去。
春晚几个立刻忙了起来。
等到程池过来,浮翠阁的厅堂扇门大开,墙角摆了人高的茶梅,桌子也支好了,筷箸也摆上了桌,一副精心布置了等着人来开饭的样子。
程池看着就满意了几分。
等净了手,用了晚膳,他就更满意了。
虽然都是清淡的杭帮菜,灶上的人却做得用心,味道很好。
程池赏了灶上的人。
郭老夫人见了很开心,笑着对周少瑾道:“你池舅舅有好些年都没有这样的兴致了,可见你池舅舅这次出门事情很顺利。”
周少瑾心里还惦记着程许去藻园读书的缘由,闻言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郭老夫人看不出来,程池却看得分明。
这小丫头片子又怎么了?
去听鹂馆找他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难道是母亲和她说了什么话?
程池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庑廊上,道:“这几株牡丹养得不错,我这鸟倒是送对了人!”
周少瑾忙跟了过去,道:“池舅舅很喜欢吗?我花房里还有几株,等会我让婆子给您送到您房里去吧?”
“不用了。”程池笑道,“我东跑西跑的,常不在家,再好的花养到我那里少了人气都凋谢的很快。”
这倒是。
不然为什么说闲人才养花。
花离开了人就没精神。
所以要人常陪着。
但程池这还是第一次看中周少瑾的东西,周少瑾觉得无论如何也得让程池得到才行。
她笑道:“要不你在的时候就把花放在您那里,您出门的时候就把花搬到我这里,我替您养着就是了。”
程池不以为然。
听到他们对话的郭老夫人却觉得好,也出了厅堂,对程池道:“你那里也的确是要养几盆花了,这屋子里有了花,模样儿都不一样,有生气多了。”
程池没有说话。
郭老夫人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消褪。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冷。
周少瑾不知道为什么,可她既不愿意看见程池难受,也不想郭老夫人难受,就佯装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似的,嘻嘻笑道:“池舅舅肯定是不喜欢牡丹花。我还养了几株树兰,平时绿茵茵的,开很小的黄花,星星点点地点缀在绿叶中,很好看的。我等会就让人给您搬过去。”
郭老夫人陡然有些庆幸自己答应让周少瑾住到寒碧山房里来了。
这姑娘虽然不像别人那样百伶百俐的,却温顺贴心,待人真诚,有她在中间这么什么也不知道的乱搅和,让他们母子之间也不像从前那样紧张了。
她笑着鼓励周少瑾:“那等会你就让人搬几株树兰去你池舅舅那里。”又道,“你上次送我的树兰就很好。”
周少瑾笑盈盈地应“是”。
程池看着心里有气。
这傻丫头,什么也不知道,娘跟着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跟着瞎起哄,哪天总会被人骗得卖了的。
他懒得和她们多说,在院子里看了看,见一切都照他说的布置的,转身回了厅堂。
周少瑾请了他去宴息室喝茶。
程池又趁机看了看书房和小佛堂。
见那小佛堂的香案上还空着,状似无意地道:“我记得你是供观世音的,怎么没再供奉了?”
她说过这话吗?
不过,去普陀山敬香的人全都是供观世音的,而她是去普陀山敬过香的人。
周少瑾没有起疑,笑道:“原是我和姐姐一起供的,后来姐姐出嫁,我就让她带去了镇江。”
程池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好像变得柔和了几分似的,道:“正好,我那里有尊观世音像,原本这次出京准备送人的,后来没有用上,等会我让人拿过来。是请了甘泉寺的主持开的光。”
周少瑾喜出望外。
这几天早上起来用过早膳之后才能去佛堂给菩萨上香,她既觉少了些许的诚意,又觉得不习惯。
“多谢池舅舅!”她笑的灿烂如花,把程池的眼睛都闪了一下。
程池一面吩咐清风去把观世音雕像拿过来,一面在心里暗忖:还好把程嘉善安排到了藻园,这要是天天对着周少瑾,他只怕更没有心思读书了。
想到这里,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叫了周少瑾过去,问她:“程嘉善前世是在多稼阁读书还是在程家的别院读书?考前有没有请哪位先生指点一二?或是曾经拜访过家里的哪位旧识长辈?”
这些周少瑾全都不知道。
这世池舅舅把程许安排到了藻园读书,那情况会不会有变化?
万一程许没有拿到解元的头衔,他和闵家的婚事会不会告吹?
程许若是和闵家的婚事告吹了,会不会纠缠着自己不放?
周少瑾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紧张地道:“要不,您还是让程许回来多稼阁读书?前世他好像一直住在多稼阁的。”
程池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道:“我过几天还要出去,这才把他挪去藻园的,你倒好,为了他的功名,居然要我把他再弄回来!”
周少瑾顿时心花怒放,道:“那您是不想让程许回来才让他去藻园读书的?”
程池望着眉眼弯弯的周少瑾,困惑地道:“那你以为是什么?”
“没以为是什么,没以为是什么,”周少瑾急急地摆着手,笑得更甜的了。
程池斜睨着她。
周少瑾不禁在心里哀嚎。
池舅舅什么都好,就是这眼里容不下沙子,喜欢刨根问底。
还好她这些日子经历的事多了,不像从前那样什么事都慢半拍的。
“我这不是担心他会和闵家的婚事不成吗?”周少瑾觉得自己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挺有急智的。
程池道:“闵家要的是个举人女婿,他只要能考中,闵家就会答应婚事,你操得是哪门子心!”
周少瑾大喜。
透过敞开的窗棂见怀山和秦子平过来了,她一溜烟地跑了:“池舅舅,您还有事,我等会来看您!”
程池直摇头。
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什么时候才能稳妥持重些!
他看着渐行渐近的怀山和秦子平,收敛了心绪,也收敛了情绪,神色变得冷峻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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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昨天的更新……汗颜的溜走……
实在是太困了,想睡一觉起来写的,闹钟响的时候赖了会床,知道一睁开眼睛已经四点了……更新得有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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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变(周末加更)
池舅舅说,什么都不会变!
他是为了她才让程许住进藻园的!
周少瑾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小鸟似的,觉得自己的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甬道边伸展出来的树枝扫过她裙裾,她就像被惊扰似的清醒过来。
她为什么要跑啊?
怀山和秦子平找他有事,她大可去找集萤玩啊!
集萤现在也回来了,而且她也想听听集萤出去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周少瑾很是懊恼,不由停下了脚步,有些气愤地把那根横生出来的树枝折在了手里,拔起它的叶子来。
“少瑾,少瑾。”有人悄悄地喊着她的名字。
周少瑾四处张望,半晌才在一排冬青树后面发现了程笳的影子。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啊?”周少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程笳赧然道:“这不是在寒碧山房吗?我怕遇到了郭老夫人!”
“不至于吧!”周少瑾半天才反应过来,道,“郭老夫人人很好的,”她去拉程笳,“你快站起来!你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你可是三房的大小姐!”
程笳讪讪然的笑,顺着周少瑾拉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周少瑾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她看了看周围,“还一个人?”
“哎哟!”程笳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快,道,“你别问了!我就是到你这里来躲一躲。”
周少瑾想了想,猜道:“你和泸大舅母吵架了?”
程笳有些扭捏地道:“也不算是吵架吧?就是又争了起来——这不快到端午节了吗?敬表哥差了人来给家里送节礼,娘亲说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就随口说了句‘您怎么能说自己是鸡’,我娘大怒,拿着鸡毛掸子就要打我,还好我跑得及时,不然这会只怕早就被逮住让我去跪祠堂了。”说完,她又抱怨道,“敬表哥也真是,往年也不见他来送年节,今年急巴巴地送过来,还不得被我娘嫌弃啊!他还说让我相信他,我怎么相信他啊!”
周少瑾听着她抱怨的多,怨怼的少,知道她只是要找个人说话,也不答腔,领送她去了浮翠阁,吩咐碧桃服侍程笳重新梳洗了一番,陪着她去给郭老夫人问安。
小姑娘家和老年人不仅差着年纪,兴趣、爱好也不同。
周少瑾自幼就和程笳玩得好,郭老夫人乐于见着她继续和程笳来往。
老人家笑呵呵地送给了程笳一对金手镯,还让她“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玩”。
程笳受宠若惊,从上房一出来就挽了周少瑾的手臂道:“你可真有福气,竟然能讨了郭老夫人的喜欢,我看见她就腿肚子打颤,你要请客才行。”
话虽然说的有些颠三倒四的,周少瑾却懂了。
姐姐出嫁,姐夫包了个大大的封红给她。
她现在手里有钱。
“你想吃什么?”周少瑾大包大揽地道,“厨房没有的,我差了人去买。”
“我要吃烤肉。”程笳高兴极了,毫不客气地道,“就像关外人那样,拿了碳火烤的肉。”
那还真得让人出去买了。
周少瑾吩咐下去。
樊祺跑了大半个城,午膳的时候她们吃到了烤肉。
程笳吃得不已悦乎。
程池望着缺少了周少瑾的餐桌有些意外,道:“今天少瑾在自己屋里用饭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郭老夫人笑着由碧玉扶到桌边坐下,道:“三房的笳丫头来了,说是要吃什么烤肉,少瑾派了人去买,这会儿只怕正吃得欢实呢!”
“这种天气,吃什么烤肉啊!”程池不以为然地道,“小心上火!”
“多半是笳丫头的主意。”郭老夫人笑道,“少瑾向来乖顺,有时候晚上想喝碗银耳莲子羹都不好意思麻烦灶上的婆子,怎么会吵着吃这种要到外面去买回来的东西。”又道,“她们年纪相当,两人也都没有多的兄弟姐妹,能玩到一块也不错。以后就是嫁了人,也有个来往的人。”
程池没有做声,在上房用了午膳就回去了。
程笳和周少瑾躲在床上说着心里话:“我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想的?像个炮竹似的,一点就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了!还是你好,你继母远在保定府,她管不着你。关老安人又那么喜欢你,因为诰从兄成亲要修缮宅子,又怕一时顾不到你,还特意把你托付给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对你也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还赏了我一对金镯子……”
周少瑾却听得心不在焉。
程笳就这样跑了出来,她自然不能让泸大舅母担心。用午膳之前已派了人去跟泸大舅母说了一声。不知道泸大舅母下午会不会来接程笳。
如果程笳下午回了三房,她是去听鹂馆找集萤玩呢?还是在家里绣观世音像呢?
天气这样的好,听鹂馆又很荫凉,歪在集萤屋里的罗汉床上听集萤说说外面的事肯定比在家里绣观世音有意思。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打断了还在那里唠叨的程笳,道:“你娘肯定是为了你的婚事在苦恼,你就别和她计较这些了。她说什么你温顺地听着就是了。你越是说话只怕她心里就越烦。”
程笳道:“你不知道,我不说话她也能挑出毛病来……”
周少瑾没等她说完又道:“那你就避开她好了。”
程笳坐了起来,道:“怎么避开她?除了晨昏定省,她每天没事就跑来看我在干什么,好像敬表哥往家里送东西是我怂恿着他似的。”
反正是笔糊涂账!
周少瑾闭上了眼睛,含含糊糊地道:“我现在困得很,等会起来了再帮你想。”
程笳不依地推了推她。
她佯装睡着了。
程笳叹了口气,只好重新躺了下来。
周少瑾还就真的睡着了。
只是迷糊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周少瑾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程笳已道:“出了什么事?”像是一直没有睡着似的。
春晚满脸笑容地跑了进来,欢喜地道:“二小姐,笳小姐,许大爷回来了!”
程许?!
周少瑾惊得睡梦全无,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道:“许大爷到了哪里?已经进了府吗?”
春晚笑着点头,道:“何止是进了府,已经到了老夫人的上房。说是想给老夫人一个惊喜,所以拦着管事没让提前告诉老夫人和四老爷……现在正和老夫人在上房里说话呢!”
程笳趿了鞋就要春晚叫了小丫鬟进来给她梳头,道:“我去见见许从兄。”
周少瑾却眉头直蹙,问春晚:“池舅舅呢?”
春晚忙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她们梳洗,道:“四老爷在听鹂馆,听说许大爷回来了,让怀山大爷过来传话,让他给老夫人问过安之后就去书房,应该是有话跟许大爷说吧!”
程泾不在,程池就是程许最亲近的男性长辈,他回来,除了要给程池请安,还要听程池训话。
但愿池舅舅把程许狠狠地教训一番!
周少瑾在心里腹诽着,对兴致勃勃地准备去上院看看程许的程笳道:“你自己一个人去上房吧!老夫人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看见许表哥了,肯定有很多的话对他说,我就不去了。等到晚上老夫人给许表哥接风洗尘的时候再去拜见许表哥也不迟。”
到时候她找个借口不参加宴请就行了。
她相信池舅舅肯定有办法让她和程许碰不着面的。
听周少瑾这么说,程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沮丧地道:“算了!我也不去了。他上次去杭州府的时候曾经给我带了很多的梅子酒。”
周少瑾道:“你不会是为了看看许表哥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吧?”
程笳嘿嘿地笑。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二表小姐,翠环过来了。”
周少瑾看了程笳一眼。
程笳无奈地叹气,让人领了翠环进来。
翠环给两人行了礼,道:“二表小姐,小姐,识大爷和许大爷都回来了。太太说让你快点回去,晚上二房的老祖宗在听雨轩里开家宴,为识大爷和许大爷接风洗尘。”
程笳哀嚎一声:“最怕这种家宴了。大哥他们在外面听老祖宗训话,我们就在那里等着菜凉。”
周少瑾心中一惊。
不会到时候把她也给叫过去吧?
送走了程笳,周少瑾让春晚去听鹂馆一趟:“问问池舅舅在听雨轩开家宴的事!”
春晚还没有来得及应诺,小檀跑了进来,道:“二表小姐,四老爷说,晚上听雨轩那边要开家宴,老夫人年纪已高,就不过去了,让你留在家里陪着老夫人用膳,他和许大爷去听雨轩。”
“好啊!”周少瑾笑得眉眼都弯了。
她就知道,池舅舅不会让她陷入为难的境地的。
郭老夫人却有些迟疑地对程池道:“这样好吗?要不就让少瑾和我们一起过去吧?”
程池冷笑,道:“那种宴请有意思吗?”
郭老夫人望着程池的目光陡然间就充满了斗志,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留下来。要是那位问起来,你就说跟他说,我不想参加家宴——什么借口也不要找,就这么说。”
程池笑了起来,脸上的冰雪消融,声音出奇的温和:“娘,你要相信儿子才是。”
郭老夫人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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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缘由
程许换了件暗红锦纹直裰,腰间系着同色绦带,然后在镜台前照了照,略一思索,拔下了头顶的桃木簪换上了玉簪,这才笑着对欢喜道:“行了,我们去接四叔父。”
欢喜笑嘻嘻地应“是”,和程许往听鹂馆。
四叔父不拘言笑,他从小就有点怕这个四叔父。
他这样贸贸然地就跑了回来,一开始还担心四叔父会教训他,没想到四叔父把他叫到书房之后只是仔细地问了他的功课,对他提前回来的事只字未提。
不知道四叔父是觉得这不重要呢?还是那些帮他隐瞒行踪的管事都会遭殃呢?
他有些拿不准。
不过,周少瑾留了下来,竟然被四房的叔祖母托付给了祖母教养,这对他来说,任何呵斥、责难他都认了。
如今周初瑾嫁了人,程家只有周少瑾这一个寄居的表小姐,以祖母的强势,听雨轩的家宴肯定会带她同去。
他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她了。
然后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藻园读书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四叔父会把他丢到藻园去,不是说藻园是四叔爷的禁地,家里的人一般都进不去吗?
难道四叔父是个外冷内热的?
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桂榜题名?
这是肯定了的!
长房到了他这一辈,子嗣有点弱。
四叔父为什么不成亲呢?难道像杏林胡同那些仆妇私底下议论,四叔父有断袖之癖?可就算是这样,四叔父也应该有个知己才是,怎么从来没有看见四叔父和谁特别的好。
或者四叔父在外面养了个人?
但就凭四叔父一直一个人,想必祖母和父亲都管不住四叔父。
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程许就非常地佩服程池。
他胡思乱想着,踏进了听鹂馆的大门。
程池穿了件很朴素的靛蓝色细布直裰,腰间系了绦带,垂着荷包和印章,看上去沉稳内敛又低调矜贵。
程许顿时有些后悔。
应该像四叔父这样在腰间坠几件饰物才是。
他恭敬地上前行了礼,可直起身后就轻快地笑了起来,道:“四叔父,我能不能就在多稼阁读书?那地方已经收拾好了,再搬动多麻烦啊!再说了,我还要每天给祖母晨昏定省……”
他是长房的嫡长孙,未来程家的宗子,虽然心底有些畏惧程池,可也有不在乎的一面——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叔父,不在书房的时候还不许他开开玩玩的讨价还价一番啊!就算是有什么不对的,最多也就被斥责一顿罢了。四叔父难道还会为些许的小事惩罚自己不成?
程池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程许就知道这件事不行。
他不由哀嚎了一声。
程池已身姿笔直地往门外去。
程许急急地跟上,但还是不死心,道:“四叔父,我保证这次过秋闱,你就让我住家里吧?我有两年没见着祖母了,很想她老人家,您就让我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尽孝吧!再说了,读书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啊,您总不能把我关在藻园,让我睁开眼睛是制艺,闭上眼睛也是制艺。这样闭门造车,又能考出什么好成绩来?父亲也说了,秋闱之前要多和同窗走动走动,要打听今年几位主考官的喜好,对症下药……”
程池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朝前走着,像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直到程许喋喋不休地跑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他这才脚步微顿,淡漠地道:“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不如这样,你依旧住在多稼阁,然后没事的时候出去和你的同窗走动走动,打听一下几位主考官的喜好,好对症下药。我正好有事要出趟门,大概过了中秋节回来。你看怎样?”
这就是撇手不管的意思了!
父亲曾经说过,几位主考官里虽然不知道谁是主考谁是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位是四叔父的同年。
他倒不是没有信心考上,可若是想考解元,不对症下药还真是不行的!
四叔父不会是真的这么想吧?
要是四叔父真的因为自己不听管教撇手不管了,首先父亲那里就过不去……他和周少瑾的婚事就谈也不要谈了!
程许看着程池一脸肃穆,有些傻眼。
程池绕过程许继续朝前走着。
程许再也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跟在程池的身后往听雨轩去,心里郁闷极了。
欢喜几个更是远远的跟着,大气也不敢吭。
出了长房,过了如意门,走在四季锦的长廊上,程许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前面就是听雨轩了,却没有看见祖母和周少瑾的影子!
他忙上前几步走到了程池的身边,低声道:“四叔父,怎么没看见祖母?”
程许不敢问周少瑾,怕程池问他怎么知道周少瑾搬到了寒碧山房里住。
程池轻描淡写地道:“你祖母不想参加二房老祖宗的宴请,所以不过来了。”
啊!
程许大急,摸着额头上的汗道:“为什么啊?大家都过来,祖母怎么不过来啊!”
程池站定,看着满脸焦虑的程许,想着周少瑾对他说的那些话,心思转了又转,正色地道:“别人家都是长房管着族谱,打理族务。可你曾祖父比二房的老祖宗年幼,就由二房的老祖宗管了族谱,打理族务。到了你祖父那一辈,二房的老祖宗觉得做官的俸禄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支撑家中的嚼用,而打理族务却可以动用两家的钱财,做官就可以不用贪墨受贿,不用受制于人,于途仕上能走得更远,就是想让他自己的儿子程励管理庶务。谁知道程励的运气不好,出门做生意的时候被漕帮的人杀了。二房的老祖宗那时候政务缠身,既没有精力打理九如巷的庶务,又没有服众的人帮他打理,只好又把家中的庶务交到长房的手里来。当时你祖父去世,你父亲和你二叔父刚刚入仕,守制之后需要二房的老祖宗帮着起复,就说定以后由我打理家中的庶务。所以我虽中了进士,却不能入仕。你祖母恨他见利忘义,落井下石,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不待见他。
“你还要你祖母来参加二房老祖宗主持的家宴吗?”
程许表情呆滞地站在那里,嘴角翕合,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程池冷笑,朝听雨轩去。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如果程嘉善还会上当,那九如巷的宗子到底由谁来坐,大哥和二哥的确得好好商量商量了。
※
周少瑾在给郭老夫人量身量,碧玉几个或拿着尺头站在一旁或拿着笔端坐在旁边。
“一二……二一……二五……你这里要收两寸才好。”她看着手中的软尺,“我觉得这样衣裳做好了会服贴些。”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几声,道:“我年纪大了,喜欢穿宽松点的衣裳。”
“所以我只准备收两寸啊!”周少瑾眨着大眼睛笑道,“秋天的衣裳不比夏天,秋天风起了,有了寒意,衣裳做得服贴些也暖和些。”
郭老夫人还有些犹豫。
周少瑾保证道:“你就放心好了!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到时候再给您改回来。”
“你就哄我吧!”郭老夫人闻言失笑道,“我只听说衣服由大改小的,还没有听说谁会由小改大的。”
周少瑾不以为然的咯咯笑,眉宇间流露出对自己制衣手艺的自信来。
郭老夫人就笑道:“那就收两寸好了。要是穿着不舒服,反正你还得给我做一件。”
“是啊!”周少瑾笑眯眯地道。
坐在桌边负责记尺寸的珍珠忍俊不禁,道:“那我就少写两寸了!”
“不用,不用。”周少瑾忙道,“我报得全都是净尺寸,你照着我的写就是了。我缝的时候看着收放的。”
郭老夫人笑道:“赶情你这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准备先斩后奏,准备按着自己觉得好的尺寸直接给我做秋裳啊!”
周少瑾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不喜欢衣裳穿在身上宽宽大大的。
又不是没有布料。
布料放久了会烂的,花色放久了也会过时。
当然是穿着服贴更好。
周少瑾见郭老夫人虽然这么说,却并无愠色,知道是在和自己说笑,抿了嘴直笑。
屋里服侍的几个则忍不住哄笑起来。
周少瑾就拉着郭老夫人选料子:“……可以做件藤黄色内衣,外面穿件褐色的褙子,绣了暗红色宝相花,显得庄重又明亮。”
郭老夫人听了不住地点头,夸她颜色选得好。
碧玉忙将周少瑾说的几个颜色的布匹挑出来放在一旁。
周少瑾又给郭老夫人选了几匹漳绒和织锦。
郭老夫人都说好。
可当周少瑾看着放在一旁的白色淞江三棱细布时,却不由道:“实际上池舅舅那样穿最好的了——细布透气又保暖,不管是春夏秋冬穿都好,就是没有绸缎光滑。”
见周少瑾夸奖程池,郭老夫人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嘴里却道:“他呀,就是离经叛道,从小就和他两个哥哥不同,顽皮得不得了。我当时想,我要是没生这个小儿子多好啊!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却是这个小儿子。可见这孩子都是菩萨给的,这是我的后福。”
周少瑾默然。
如果郭老夫人知道池舅舅准备离开程家,那得有多伤心啊!
前世,如果池舅舅留在了程家,郭老夫人的寿元是不是会更长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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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今天星期一,有一个例会,加更需要推迟一天,改在星期二,今天的更新会放在晚上的七点左右,还请姐妹兄弟们多多包涵。
PS:关于地名,四季锦是条长廊,我记错了,把家宴的地方改在了听雨轩。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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