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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枭雄志全文阅读

作者:御炎     东汉末年枭雄志txt下载     东汉末年枭雄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百零五 幸甚,鲁子敬!

    离开了宫城,鲁肃捧着手上那件制作精良的貂裘,心中的激动丝毫不曾减缓。

    皇帝的恩遇,还有皇帝的看重,无一不让鲁肃感到激动。

    更因为郭鹏对着他自称我而不是孤,这一点尤为让鲁肃感到激动。

    这一点在官员群体之中已经不是秘密了。

    皇帝只有对着他所看重的亲信心腹之臣才会称我,其余人一律称孤,能在皇帝面前听到我的自称,这足以证明此人简在帝心。

    不久的将来,必然会得到提拔。

    所以每一名官员都以可以在皇帝面前听到皇帝自称“我”而感到荣耀,感到惊喜,认为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和鼓励。

    而能得到这样的待遇的人实在是不多。

    目前来说,能得到这种特殊待遇的绝大多数都是早期和皇帝一起起家的元从老臣们。

    后来进入郭魏集团的臣子们只有极少部分能力突出的,被郭鹏亲自提拔的,才有此殊荣。

    魏帝国立国之后加入的,还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如此待遇,就连那个走了狗屎运被纳入内阁的张松也没有得到这样的殊荣,皇帝还是一口一个孤。

    而这群人得到如此殊荣的人中的绝大部分,有一个郭氏故吏的身份。

    也就是在郭某人称帝之前就成为了他的故吏,现在郭某人又做了皇帝,这两重君主关系压上来,责任重大,但前途不可限量。

    而鲁肃之前就惊喜地发现自己成为了其中之一。

    这个群体比起纯粹的内阁官员群体更加受到官员们的羡慕和嫉妒。

    因为他们只要不犯错误,几乎可以垄断未来的高官厚禄,必然有一个让他们满意的职位等待着他们去做。

    郭氏故吏郭氏故吏,顾名思义,那就是郭某人亲自提拔的官员将军,从郭鹏起兵以来,就一直在郭魏集团内部掌握核心权力。

    主要原因,是因为按照这个时代的社会潜规则,这一群体对皇帝的责任要高出其他非故吏官员一大截子。

    责任大,自然得到的也就更多,年纪轻轻就做封疆大吏什么的,鲁肃也不是第一个,当年满宠也是如此

    如何不叫那些非郭氏故吏的官员们感到羡慕嫉妒恨呢?

    这群人心里,人分三六九等,从不平等,那官也要分三六九等,更不平等。

    魏帝国立国不久,但是官员群体已经有了三六九等的区分。

    好事者们根据道听途说和亲身经历,在洛阳城中总结出了魏官的等级划分,这个等级划分根据出身、未来发展等等做评估,做的还不错。

    这第一等级毫无疑问,就是郭氏故吏群体。

    泛指在郭鹏称帝之前加入郭鹏军事集团、并且在加入之前没有府主、被郭鹏亲自安排举孝廉、然后纳入自己的幕府之中镀金并且予以提拔的官员。

    前期是进入郭鹏担任过的各等级将军府、州牧府、刺史府和郡守府,后期是魏公府和魏王府,再后来是称帝以前的内阁。

    这个群体人数绝对不能算多,目前,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到重用,基本上都在掌握实权。

    他们这一群体在郭鹏称帝以前是郭氏故吏,这是一重君主关系。

    称帝以后又是魏天子郭鹏的臣子,这是二重君主关系。

    郭鹏对他们的双重君主身份压上来,那感觉……啧啧啧,这使得他们具有几乎无条件为郭鹏效忠乃至效死的政治义务。

    在当下社会看来,这一群人之中任何不服从郭鹏的行为都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比起一般臣子,他们所要面临的后果更加严重。

    就算不死,也会引发社会性死亡的严重后果,牵连家人、后代还有其他族人。

    所以这一群体被广泛认为是郭鹏的绝对亲信、死忠,对郭鹏的忠诚和服从都是远超旁人的。

    他们有义务。

    承担如此严重的政治义务,面临巨大的风险,那么自然也会得到郭鹏在政治前途上的大力提拔。

    较之一般官员,这一群体的官员晋升起来更加轻松,掌握的实权更多,职责相当重大,被看作是魏帝国的骄子们,官中之官,因此广受羡慕嫉妒恨。

    曹氏和夏侯氏就不说了,糜氏也是如此,其余发达的外姓将领也是如此,后来的满宠等人也是如此,包括如今的郭氏故吏集中营的内阁。

    这是第一等级。

    然后是第二等级。

    第二等级就是非郭氏故吏出身的内阁与参谋台出身官员。

    这两地的官员除去那些郭氏故吏出身的,剩下的那批人因为官署在宫城内,最常和郭鹏相处,最频繁密切的接触郭鹏,甚至得到了和郭鹏吃一锅饭的荣耀,因此在晋升前途上也被广泛看好。

    虽然不如郭氏故吏,但是因为在宫城内办公,接触皇帝次数多,被外放其他部门或地方做官的时候也会得到照顾,做出功绩之后也会优先提拔或优先召回洛阳,政治前途较为平坦。

    他们也被其他官员羡慕着。

    接下来第三等级就是尚书台和御史台的官员了。

    尚书台的官员最多,御史台次之,但是综合算起来,御史台的首脑郭鸿是魏室宗亲,郭鸿的副手桥蕤又是郭鹏后妃大小桥的父亲,所以御史台的待遇明显要比尚书台好。

    尚书台的官员最多,责任最重大,事物最繁忙,也是士人官僚最集中的地方,但是论及亲疏待遇,在京官群体里算是最低的。

    郭鹏和士人官僚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挺暧昧的,用是真的用,但是打压也是真的打压。

    尽管如此,也算是京官。

    这三个等级的京官在政治资源和生活条件上都比较优越,尤其比起那些开始做官就在地方上的人来说,条件就更加优越了。

    后面四五六等级都是地方官员,在中央官员看来,如果不是为了历练和增加经验而被外放,那基本上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郭鹏设计的对京官和地方官员的待遇是有比较大的差距的,同样的等级,在京城可以得到的待遇和在地方的待遇的差距是较为明显的。

    所以地方官员一般来说都是挤破了脑袋想要往中央挤,洛阳对于官员们的吸引力非常之大。

    也难怪,一个集权帝国建立以后,中央要是没有吸引力,那可真是咄咄怪事。

    只有乱世,地方才会对枭雄们有吸引力,但凡是治世,秩序井然的治世,天子脚下对人们的吸引力是无可比拟的。

    只有一个例外,对于目前的郭魏帝国来说,只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新获取的土地上所需要安排的官员。

    按照郭鹏的办事惯例,对于新获得土地的治理问题,都会选派自己看中的年轻官员去担任地方官员。

    这些去收拾烂摊子的年轻官员是很有前途的,只要在地方做出了政绩,调回中央升官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第一等级的官员们显然更加在意的是自己那珍贵的郭氏故吏的政治身份。

    鲁肃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在地位普遍不高的徐州人团体里脱颖而出成为郭氏故吏,比较他来说更加年长的张昭张纮等人更加早的成为了三千石官员,进入了封疆大吏俱乐部,未来可期。

    而且他只有三十岁。

    才三十岁,就做到了这个位置,今后的发展可想而知。

    郭鹏还赐给他貂裘,让他保重身体,明摆着就是要继续任用他,重用他,光明的未来,难道不是指日可待吗?

    幸甚,鲁子敬!

    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即使冬日寒风凛冽,他也不觉得身体寒冷,反而感觉一阵火热。

    我定要建功立业,做出一份政绩!

    鲁肃暗暗发誓。

九百零七 开战时刻

    张津表示自己愿意投降,同时向郭鹏请求把交阯之地立为州,以示公平。

    并且送来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张晾到洛阳来做官,兼任质子。

    张津上表,代表天下真的一统了。

    郭某人没有一丝防备,天下就一统了。

    话说郭某人是真的不知道那地儿是谁在管事,对那块地方也不关注,让外交部的人去查,他才了解到交州压根儿就不是州。

    因为太过于缺少人口且没有存在感,根本就没有州级建制,首脑也称为交阯刺史而非交州刺史。

    从几十年之前,那里的地方官员就开始请求东汉中央,请求了很多次希望成立交州,但是都没有得到东汉中央的允许,连交阯刺史这个职位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东汉中央对那一块蛮荒之地的漠视程度可见一斑。

    然后郭鹏派了外交部的官员前往交阯去见张津,希望张津看在天下大势上可以顺从郭魏帝国,然后他会允许成立交州,让张津担任第一任交州刺史,还保证三年内不收任何赋税,不派任何官员和军队。

    唯一的要求是要张津送一个质子来洛阳做官,以表诚意。

    现在张津全盘照做,显然也是看到了天下一统的现实之后不愿抵挡,于是选择了顺从。

    而且郭鹏的条件真的很好好不好?

    三年不交税,而且郭鹏还承诺不派任何官员和军队到交州来,等于默认张津对交州的统治。

    张津傻了才会不答应。

    所以他答应了。

    郭鹏觉得猝不及防,但是不妨碍群臣一起上表向郭鹏表示祝贺,祝贺郭鹏一统天下,魏帝国成为当之无愧不可动摇的正统帝国。

    郭魏正统开始生根发芽,更加的深入人心,更加让人感到切实的存在感。

    这一次,是真的一统了,他们多少年的奋斗,开花结果了!

    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那么多年,从一个县令之子走到最后的胜利者的位置上,成为了最后可以拥有天下的那个人,郭鹏怎么能不激动呢?

    他感到无比的自豪。

    于是郭鹏放下郁闷,下令举办一场无比盛大的宴会。

    一场无比盛大的统一宴会。

    宣誓魏帝国完成统一大业,郭某人成为天下主宰的统一宴会。

    郭魏帝国正式摆脱了割据政权的名义,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大一统政权。

    为了传达自己的喜悦,郭某人不仅邀请了刘璋和刘琮,还从山阳国内把山阳公刘健给请来了,一起参加这场盛大的统一宴会。

    这样的喜事,怎么能不和这几位汉室宗亲,尤其是那位禅让帝位给他的小皇帝一起分享喜悦呢?

    刘璋和刘琮貌似非常激动的向郭鹏朝拜,跪在地上向郭鹏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恭贺魏帝国一统天下,恭贺天下重归一统,说从此以后,百姓将会得到安稳的生活。

    郭鹏的功劳是多么的大啊!

    小皇帝刘健很开心的恭喜郭鹏。

    他说郭鹏做得非常好,他很高兴,并且还说他现在在山阳国过的日子非常舒服,比以前还要舒服,他饲养的神威大将军打遍天下无敌手,他还决定给这只勇猛的斗鸡封官晋爵。

    郭鹏表示666,你开心就好。

    郭鹏和三名汉室宗亲欢声笑语交流的场景在其它人看来就是和谐两个字,没有其他的看法。

    太和谐了。

    只有这样的和谐,才能证明魏帝国的一统是人心所向,才能证明郭鹏是一位了不起的仁君。

    依靠仁一统天下的仁君。

    我大魏,以仁孝立国!

    谁支持?

    谁反对?

    嗯,郭某人其实一直都搞不太清楚这帮家伙的脑回路。

    明明是靠着强大的武力、用尽了卑鄙手段才得到了江山,怎么就变成仁君了?

    还仁孝立国?

    自古以来真的有仁孝立国的国家吗?

    真当大家都是圣人了?

    哪个国家的建立不是伴随着大量流血牺牲的?

    我杀了多少人你们心里没数吗?

    荀彧和臧洪是怎么死的,你们心里没数吗?

    如此残酷和卑鄙的行为你们都忘了?

    为了权力,你们还真是不惜一切,脸都不要了。

    不过不要紧了。

    郭某人本来就是在给自己立牌坊。

    他要告诉所有人,他是宽容的,胸怀广大,是可以容纳前朝皇族和自己一起欢庆天下重归一统的。

    让这些人看着他们办不到的事情被自己办到,从而对自己心悦诚服。

    这样做的政治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这场宴会因此得以和这一年的新年宴会一起举办。

    延德二年十二月三十,统一宴会和新年宴会一起开办,以极其盛大且奢华的宴会向天下宣布这个时代属于魏帝国,属于郭某人。

    所有的一切已经走向终结,崭新的未来已经到来!

    所有看得到看不到这一天的人们,都会为此时此刻的事实感到心悦诚服。

    郭瑾也被郭鹏秘密从辽东召回,结束了他并不短暂的从军之旅,回来以太子的身份参加这场宴会,以便向世人宣布郭瑾无可动摇的继承地位。

    这场宴会之中,郭瑾以太子身份与郭鹏一起坐在高台之上,座位稍次之,高于群臣与勋贵,与所有人一同欢庆新时代的来临。

    在新时代来临的档口,大家都很激动,都很愉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多年奋斗终于得偿所愿,谁不开心呢?

    郭鹏一开始也很开心,不过开心着开心着,他就逐渐冷静下来了。

    轮到郭鹏敬酒致辞的环节的时候,郭鹏举起了酒杯站起了身子,声音非常响亮。

    “今日之一统,不是孤一人之功劳,是二十年来我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勇敢无畏换来的,是二十年来天下百姓勤勤恳恳生产劳作积累下来的粮食换来的,是二十年来全体臣工夙兴夜寐兢兢业业治理天下换来的!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从乱起,到今日,因为兵祸,因为饥荒,因为瘟疫,神州之地,有超过五百万人死去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神州百姓付出如此惨烈之牺牲,方有今日,天下之一统!

    孤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些为了天下一统而牺牲之人,不会忘记他们心心念念要为天下带来和平安定之遗愿,孤绝对不会忘记!这杯酒,孤不敬任何还活着的人,因为往后岁月,咱们还有很多机会。

    这杯酒,孤要敬二十年来因为兵祸饥荒和瘟疫无辜而死的人,孤要敬二十年来为天下之一统努力不懈直至付出性命的人,他们没能活着等到今天,不能安享他们为之付出性命的太平盛世,孤,代表在座诸位,用这杯酒,祭奠他们的魂灵。”

    说完,郭鹏端正仪态,将手中酒杯里的酒洒在了地面上。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皇帝身上。

    有人感慨,有人微笑,有人喜形于色,有人失魂落魄。

    郭鹏看着这大殿里的人们。

    他知道,今日之后,这里的每一个人,将不会记起已经死掉的人。

    那些人把自己的身体和魂灵都留在了旧的时代,而今日之后,新时代的人们将彻底的忘记他们。

    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今天,是最后的祭奠,也是最初的展望。

    但与此同时,下一个轮回已经开始了。

    下一个一眼就望的到尽头的轮回,已经开始了。

    郭某人已经看到了下一个轮回的尽头。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改变的话。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传统的封建帝王的话。

    这个轮回,就注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结束,结束的方式和结束的过程都能够推演出来。

    或者是权臣篡逆,或者是农民起义,或者是内忧外患,亦或是皇室内斗。

    反正终结的方法千篇一律,此时此刻的辉煌注定将被遗忘,自己开创的辉煌不会被那时的任何人记起。

    所以。

    自己是随波逐流享太平,做一个传统的封建帝王,把封建盛世推向高峰,还是不惜一切代价,以生命为筹码去挑战这个轮回呢?

    即使明知必败。

    郭某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一口将这杯酒饮尽。

    他有点犹豫,有点迷茫。

    看着眼前这极尽欢乐的场景,听着音乐,看着歌舞,享受着美味佳肴和欢乐的氛围。

    恍惚间,郭某人忽然回忆起了当年他坐在卢植身边所目睹的那场属于汉帝国的亡国之宴。

    士人,豪强,高官,显贵,欢笑,热闹,喧嚣,推杯换盏,歌舞,音乐,美食,熏香,奢华,联姻。

    再看看眼前的一切。

    好像……

    没变?

    嗯。

    的确。

    没变。

    跨越时空的维度,郭某人忽然发现那场亡国之宴的场景渐渐与眼前的欢乐宴会重合了。

    时间地点和人物不同,但是却出现了一样的效果,一样的意义,一样的预示。

    那场宴会和这场宴会一样。

    对比一下。

    严丝合缝,完全一致。

    看不到任何区别。

    没变,真的没变。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变。

    不过真的很具有迷惑性,要不是郭某人没怎么喝酒,搞不好还就真的被糊弄过去了。

    可郭某人没有被糊弄过去,他看了过去。

    这宴会乍一看过去,就能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我大魏国祚万年绵长”这几个字。

    但是不对。

    郭某人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对。

    郭某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横竖觉得不对劲。

    于是借着牛油巨烛所发出的明亮的烛光,郭某人眯着眼睛细细一看。

    卧槽!

    这不是“灭亡”二字吗?

    这些人的脸上写的哪里是“我大魏国祚万年绵长”?

    分明是“灭亡”啊!

    所有,所有人脸上写着的,都是“灭亡”这两个字啊!

    郭某人恍然惊觉。

    哪有国祚万年绵长?

    这tm分明是灭亡啊!

    于是郭某人产生了些许疑惑。

    这群人到底是在欢庆什么?

    是在欢庆我大魏天下无敌,还是在欢庆大魏的灭亡,亦或是在欢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郭某人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没多久,郭某人得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是统一宴会,也是一场属于魏帝国的亡国之宴。

    这群人是在欢庆魏帝国的统一。

    与此同时,也为魏帝国奏响了葬礼进行曲的前奏,他们踩着葬礼进行曲的节拍,扭动着身体,跳起了魔性的舞蹈。

    嗯,没错了。

    原来是这样啊。

    魏帝国的灭亡从这一刻开始就不可逆转了吗?

    郭某人坐在高台之上,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环视四周。

    嗯。

    当年的那群人,和现在的这群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当年坐在卢植身边所看到的汉帝国的末日,和现在所看到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不同啊,一点都没有改变啊。

    当年的那群妖魔鬼怪的**虽然死了,虽然毁灭在了战火之中,但是它们的灵魂没死。

    战火毁了它们原本的宿主,它们飘飘荡荡,寻找着下一个机会。

    终于,在此时此刻的洛阳,他们找到了最为合适的宿主,于是便迫不及待的依附上去,完成了灵魂的重塑,开始了全新的生命历程。

    它们回来了。

    就在郭某人眼前,郭某人亲眼看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它们回来了!

    它们依附在了自己所看重的人才们的身上,没有丝毫的阻碍,就完成了依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一切终于回到了原点。

    欢乐的宴会,瞬间就变成了群魔乱舞。

    郭某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们的嘴里长出了锋利的獠牙,手上长出了尖锐的爪子,身上长出了坚硬的鳞片,变得极为丑陋。

    看着眼前这群魔乱舞的场景,郭某人又把目光转移到了郭瑾的身上。

    嗯,好像它们似乎想要把郭瑾当做目标,但是绕来绕去,似乎正在忌惮着什么,没敢依附上去。

    那自己呢?

    环顾四周,郭某人发现它们没有把自己当做目标。

    连接近都不敢。

    于是魏天子郭某人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他默默地举杯畅饮。

    真巧啊。

    你们没变,我也没变。

    当年的我,和现在的我,一样没变。

    我从没忘记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但是和当年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是那时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小棋子了。

    我不需要那么辛苦的伪装成一枚合格的棋子,不需要拥有一枚棋子的担当和责任了。

    我有很大的权力了。

    我不会再让你们把他们当成蝼蚁了。

    跨越了尸山血海,以千万人的生命作为桥梁,我终于带领这个国家越过了恐怖的深渊。

    可到头来,我却发现一切都没变,你们又回来了,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怎么可以?

    你们以为变更姓名改换相貌就能骗过我?

    果然,诸君,我还是喜欢战争。

    无论是和外敌,还是和你们。

    无论是胜,还是败。

    你们,准备好了吗?

    开战吧。

九百零八 它们毁了汉,现在还想毁了魏

    统一宴会极尽欢乐,极尽奢华。

    因为五天的假期就在之后,郭某人又当场宣布不必拘束,尽情欢乐,尽管放浪形骸,君臣共享极乐之乐。

    所以几乎每一个人都敞开了喝酒,敞开了寻欢作乐,敞开了肆意放纵。

    宴会直到深夜方才结束,人们三五成群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皇宫,回到自己的家里,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在梦里,他们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可以肆意享受的未来。

    人人的脸上都带着迷醉的、腐烂的笑容。

    醉眼朦胧之间,他们仿佛看到了属于他们的美好的未来,属于他们的为所欲为的未来。

    而这个帝国的主人,郭某人,却一点也不想睡觉。

    别人醉没醉他不知道,但是他自己是一点都没有醉的。

    郭瑾当然也没有喝醉。

    带着郭瑾,郭鹏回到了勤政殿书房,屏退左右,只留下了郭瑾一人。

    “阿瑾,今日之宴会,你看到了吗?”

    “父亲的意思是?”

    “那些极尽欢乐的人,肆意放纵的人,他们多开心啊,乐而忘形,实在令人羡慕,若是这样的开心,能让为父也分享一些,那就好了。”

    郭鹏坐在软垫上,嘴角勾起。

    郭瑾有些奇怪郭鹏的态度。

    “国朝一统天下,正统再无人可质疑,他们的欢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父亲难道不高兴吗?”

    “是,他们是该高兴,为父也高兴,可是,为父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和为父一样感到悲伤,阿瑾,你悲伤吗?”

    郭鹏看着郭瑾,郭瑾却有些不知所以。

    “悲伤?”

    “也对,你不曾见到过那样的场面,你没有经历过为父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你不理解。”

    郭鹏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原本可以少杀一些人的。”

    听到这句话,郭瑾忽然有些惊讶。

    “父亲……”

    “我原本可以不用杀那么多人的,也可以救下很多人的,阿瑾,我原本可以不用杀那么多人的,五百万,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这这五百万人口?可杀起来,只要一瞬间,只要一瞬,就能杀死很多很多人。

    我有很多机会,有很多机会可以少杀一些人,可以救下很多人,可以让他们不用死,让他们活着看到这一天,让他们安享太平,可是我没做,阿瑾,我没做,我杀了很多该杀的人,可也有很多原本不用死的人,也死了……”

    郭鹏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父亲也救了更多的人。”

    郭瑾双膝前屈,坐在了郭鹏身旁:“很多人原本会死掉的,会饿死,会被杀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死掉,可是只要父亲的大军抵达的地方,他们都能活下来。”

    “你倒是会安慰人。”

    郭鹏摸了摸郭瑾的头,露出了一个从未在旁人面前露出的悲伤的笑容。

    “这是事实,若非父亲扫平军阀,扫荡野心勃勃之辈,天下还将继续混乱下去,死掉的人会更多,到那时,一样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父亲不同,父亲在意他们。”

    郭瑾面色严肃。

    郭鹏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开口。

    “阿瑾,你和为父说,如果为父不在了,你还会在意他们吗?在意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你会继续保护他们吗?”

    “会。”

    郭瑾没有任何迟疑:“他们是我们的根基,不在意他们,不过二百年,黄巾起事再现,魏国必亡!”

    郭鹏抿了抿嘴唇,而后点了点头。

    “对,他们是我们的根基,比起任何一个亲信都要值得信赖,这一点,你永远都不能忘记。”

    郭鹏伸手握住了郭瑾的一只手:“可是阿瑾,为父真的很担心,为父会在意他们,你也会在意他们,可你的儿子呢?你的孙子呢?咱们郭氏后世之君们还会在意他们吗?

    若是君上无能,被民欺瞒,做了前汉诸帝,连成年都未成年就要去做皇帝,皇权旁落,自身难保之时,谁还能保护他们呢?所以为父在想,到底怎么做才好,亦或是,教会他们如何自己保护自己。”

    郭瑾相当吃惊。

    “父亲,自己保护自己的意思是……”

    “阿瑾,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郭鹏死死的盯着郭瑾。

    郭瑾咽了口唾沫。

    “并非……并非如此。”

    “没错,并非如此,什么斩白蛇,什么赤帝子白帝子,什么大楚兴陈胜王,什么刘秀当为天子,什么天降祥瑞,什么麒麟降世……全是假的!”

    郭鹏怒喝一声,然后,又变得有些颓然,低声道:“一切不过是门户私计罢了,为父一清二楚,可为门户私计而建国,一家一姓之国,难道能阻拦其他门户为私计而谋吗?”

    郭鹏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瑾,为父立国不正啊,这国是为父篡来的,不过是兵强马壮者为帝罢了,一家一姓,门户私计,为父口口声声为天下为百姓,可不还是处心积虑要扶你上位,谁看不出来?”

    “父亲……”

    郭瑾说不出话来。

    “可为父没办法,为父什么都知道,却做不到,想做点什么,却发现根本无处着手,所有可以改变这一切的东西,都没有,都办不到。”

    郭鹏紧握着郭瑾的手:“为父处心积虑要做皇帝,可做了皇帝之后就意识到,这只是刚开始而已,阿瑾,你知道今天为父在大殿内看到了什么吗?”

    “不知道……”

    郭瑾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前,为父尚且年幼时,在洛阳跟随卢公求学,卢公曾经带着为父前往那些高门大户之中参加宴会,那时候,为父坐在卢公身边,卢公问为父如何看待那样的宴会,为父说,那是亡国之宴。”

    “亡国之宴?”

    “对,亡国之宴,他们的食物何其精致,歌舞何其美妙,可是那是,就在距离他们很近的敌方,就有人饿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豪门勋贵花天酒地,黎庶凄惨的饿死,那不是亡国之宴又是什么?”

    郭鹏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今日,就在今日的宴会上,为父忽然发现,今日殿中的宴会,不正是当年的那场亡国之宴吗?”

    “父亲!”

    郭瑾非常惊讶。

    “它们回来了,阿瑾,它们一直都没有离开,一直都在找机会要回来,现在天下才刚刚一统,它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回来了!”

    郭鹏紧紧握住了郭瑾的手,紧紧盯着他,眼中满是怒火。

    无边无际的怒火。

    “它们毁了汉,现在还想毁了魏!要把汉曾经经历过的,一丝一毫都不差的全部转嫁到魏的身上!再来一次!”

    “这才多久?这才二十年!二十年!它们就回来了!”

    “当日的群魔乱舞,和今日的群魔乱舞,又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群魔乱舞!我毁了它们一次,现在,它们又要重来!”

    感受着郭鹏心中无边无际的怒火,郭瑾只觉得震撼不已。

    魏国,要亡国了吗?

    这才刚刚立国两年啊!

    “父亲,它们……是什么?”

    郭瑾有些懵懵懂懂,隐约知道“它们”是什么,却又不是那么的真切。

    “它们什么都不是,也可以什么都是,士人,豪强,高官,显贵,欢笑,热闹,喧嚣,推杯换盏,歌舞,音乐,美食,熏香,奢华,联姻,它们什么都可以是。”

    郭鹏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开口道:“阿瑾,你不用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你也不可能知道它们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一切可以导致亡国的因素,都是它们,就可以了。”

    郭瑾懵懵懂懂的看着郭鹏,好想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郭鹏用郭瑾可以立刻明白的话语解释了一遍。

    郭瑾眼睛一瞪,似乎明白了。

    “这是《孟子》篇章,父亲的意思是?”

    郭鹏微微叹息。

    “要想阻止亡国,方法有很多,但是阿瑾,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看似表面繁华,实则危如累卵。

    更可怕的是,人人都安于现状,不愿改变,潜移默化之中,病状已深,再想改变,为时已晚,可若要改变,必须要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

    自古以来,凡是变革之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强行把他们从温柔乡里拽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没有几个人能承担。”

九百零九 不愧是我儿

    郭鹏这样一说,让郭瑾有了一些感触。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这样的意思吗……”

    “对,动态平衡,唯有动态,才能平衡,国家不能静止,升平日久固然安乐,但安乐之中,隐藏着亡国之兆,国家要动,要动起来,皇帝要动,群臣要动,黎庶也要动。

    天子是最不能停下来的那个人,在内要确立法度,在外也要为国家找到可以行动的目标,皇帝必须要震慑约束臣下,也要给臣下找到可以继续努力的方向,使他们不停的行动起来。”

    郭鹏伸手指向了南方:“南方四州虽然已经大体平定,但是依然还有很多听调不听宣的人存在,还有很多土蛮存在,一段时间内,南方的战争不会少,还会持续,这一点可以利用。

    辽东公孙氏已经被歼灭了,但是扶余国和高句骊国还在,他们也需要消灭,所以辽东的战争也没有结束,也可以利用,这是两场近在眼前的战争,可以得到至少五年的时间。”

    “至少五年……”

    郭瑾默默点头:“父亲已经想到了办法吗?避免亡国的办法?”

    “……”

    郭鹏沉默了一会儿:“千头万绪,事务繁杂,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但是这件事情为父不去做,包括你在内,所有后世之君都办不到。

    阿瑾,只有为父能办到,除了为父之外,没有谁能办到,如果连为父都办不到……那就没有必要再去办了,安心做太平天子,你也是,后代君王们也是,然后,等二百年,亡国。”

    “父亲!”

    郭瑾双手紧握住了郭鹏的手:“一统天下这样的道路父亲都走过来了,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吗?儿虽不才,愿紧随父亲脚步,至死不渝。”

    郭鹏看着郭瑾,看着他闪亮的眼睛。

    眼里有名为希望的光。

    然后郭鹏笑了。

    “阿瑾,我有你,就还没输,你看着好了,为父早年的浴血奋战你没来得及看到,但是朝堂上的浴血奋战,你不会错过,首先,你要记住,无论你要办什么事情,钱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行政,还是打仗,还是赈灾,还是发展,钱必不可少,武力很重要对吧?可是没有钱,你拿什么去维持武力呢?”

    “儿子明白,财权无论如何都要把持在手,所以父亲建立了内廷内官监。”

    “对,钱财无论如何都要把持住,要有,要多,这样才能不受掣肘的办事,所以为父设立了内库,就是为此做准备,不过要办的事情越来越多,手上的钱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眼下这个情况无法节流,那么,就要开源。”

    “开源……”

    郭瑾皱起了眉头:“眼下这种百废待兴的情况下,父亲打算如何开源呢?难道父亲要加税?给民户加税?”

    郭鹏摇了摇头。

    “为了支援战事,屯田民户的赋税已经很高了,不仅不能加,还要慢慢削减,给黎庶以活力,所以对于黎庶,眼下是不能加税的。”

    “那该怎么办?对外掠夺吗?”

    “那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

    郭鹏还是摇头。

    郭瑾没办法了。

    “儿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请父亲赐教。”

    郭鹏笑了笑。

    “忘记为父怎么和你说的了?君只有一人,民有数十万,你要对抗民,就要联合黎庶,就不能以损害黎庶的利益为前提,而且,民远比黎庶有钱,他们所掌握的财富,难道不是最好的财政来源吗?”

    郭瑾有些吃惊。

    “父亲难道要对士人豪强加税?那阻力未免太大了,前汉对士人豪强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我们即使强硬推行,恐怕也会有人钻漏洞,上下其手,竭尽全力的阻挠,恐怕难以解决真的问题,却会造成更大的矛盾。”

    郭鹏点了点头。

    “不错,你思考得很周全,知道直接对他们下手,必然引起纷乱,他们的势力虽然遭到削弱,却不止于毫无还手之力,这是光武帝度田失败的教训,我们不可不察,可是,为父也没说要对他们直接下手啊。”

    郭鹏的笑容让郭瑾非常疑惑。

    “那该怎么办呢?不征税的话……”

    “难道从他们手上拿钱就一定要那么直接吗?阿瑾,有些事情,你直来直往是很难办到的,但是你如果迂回进攻,反而能收到奇效。”

    “迂回进攻……”

    郭瑾皱眉苦思。

    郭鹏没有继续刁难郭瑾,笑道:“不对他们加税,你可以对他们手下的那些豪商大贾加税啊。”

    “这……这似乎也挺直接的,商税……儿子记得之前朝中有官员提出过加征商税,但是反对的人很多,争议极大,虽然有人支持,但是若想通过恐怕也不容易。”

    “对,不容易,但是,想要从这帮有钱的士人豪强手里抢点钱过来,未必就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

    郭鹏握着郭瑾的手,低声道:“人,一般都会把钱财看的和父母一样重要,你断人财路,就等于杀人父母,必然遭到强烈反抗,光武帝度田失败就是先例,所以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

    但是行政处事,讲究方式方法,要达成一个目标,未必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最终的目标是收税,是要得到更多的税收,但是未必要以税收的名义去办。”

    “父亲,不以税收名义去办,不就没有大义名分了吗?”

    郭瑾有些奇怪。

    郭鹏摇了摇头。

    “君,本身就是大义,阿瑾,为父问你,我们征税的目标是士人豪强,他们赚取钱财的方式有几种?”

    “这……靠土地,占有大量土地,收取相当多的佃租,这是主要来源之一,其二就是商路,父亲广修道路,但凡是家有余财有余力的大户人家都会组织商队走南闯北经商获利,其三……就是互相之间的馈赠,不,利益交换。”

    郭瑾稍微总结了一番。

    郭鹏点了点头。

    “嗯,那为父问你,士人豪强获利的这三种方法之中,哪一种最方便我们征税呢?”

    “自然是商税。”

    郭瑾开口道:“土地是根本,对田地加税,就等同于光武帝度田,必将引起广泛争议,眼下还有战事要进行,天下不稳,进行度田还不是时机,至于互相之间的收受贿赂交换利益,更不可能被收税,唯一的选择,就是商税,可父亲,商税……”

    “换一个名目,过路费。”

    郭鹏打断了郭瑾的话。

    “过……过路费?”

    郭瑾满脸惊讶。

    “阿瑾,你以为为父为什么那么热衷修路?为什么每得到一地最重视的事情就是修路?为什么要用那么多人手去大举修路呢?”

    “不是为了战事吗?为了方便大军前进和物资转运,减轻后勤负担。”

    郭瑾还不太明白,没想到那一层。

    郭鹏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为父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很久了,十年之功,就在今日。”

    “十年之功?”

    郭瑾更加疑惑了。

    “商旅行商,很多都不会选择在本地经商,大的商旅会选择去外地经商,把本地没有的东西从外地引入,道路越长,价格越高,利润也越高,同时风险也越大,蜀锦贸易就是如此。

    阿瑾,你可知道,在为父拿下益州之前,这蜀中锦缎从本地购买及至贩卖到洛阳,价格翻了三倍不止,要是去河北,去关东,价格还会继续增长,物以稀为贵,产地和售卖地越远,越稀有,则越贵。”

    郭鹏指了指自己和郭瑾身上穿着的以蜀锦织就而成的礼服,开口道:“越贵,获利越高,自然越有商人愿意操持,商人逐利,为了更高的利润,他们是不惜性命的,往昔没有道路的时候,他们尚且不惜命的往返各地,更别说现在。

    为父修路十年,中原河北四通八达,其余各地也优先修筑起了主要干道,走在路上的除了军队,更多的就是商旅,大小商贩,依靠为父修筑的道路,他们可以更快的往返各地,减少成本,增加利润,所以我魏商业日渐繁华。”

    “所以……父亲要收过路费?这……”

    郭瑾似乎还没有明白郭鹏的意思。

    “过路费不会很贵,至少对于他们往返一趟获得的利润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路,相当于安全,以往没有安全的道路,他们长途跋涉行商,不仅要担心路途遥远,更要担心安全。

    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突然多出一群劫匪,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多出一群食人野兽,或者道路难行处摔死,亦或是累死,病死而无人知,人都是惜命的,谁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而选择走咱们修的官道就不一样,人来人往,安全,还有巡路队,还有驿站可供休息,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对于他们来说,不会因为些许过路费而冒险选择山野小路。”

    “原来如此,所以即使咱们开征路税,他们也绝对不会放弃走官道。”

    郭瑾有些明白过来了。

    “没错,咱们可以沿着官道的道路设收取过路费之站点,派专门税吏进驻,专门负责收取过路费,一人多少,运输牲畜多少,大车多少,原则上是数量越多收的越多。

    站点尽可能的多弄一些,多,而少,就不会让他们觉得那么抗拒,那么心疼,当然也不能超过一个度,超过一个他们愿意承受的度,哪怕铤而走险,他们也不会选择走官道,咱们就收不到路税了。”

    郭鹏细细解释。

    郭瑾连连点头。

    “如此得到的税款就可以收归国库,用作大事了。”

    “对,收税要巧立名目,因为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会造成路面损坏,每年修复损毁路面的费用的确也不是一笔小钱,这部分税收的确需要拿一部分出来专门养路。

    剩下的,不止可以办大事,还能拿出一部分交给地方解决地方财政艰难的问题,收到的赋税可以用来办更多的事情,比如兴修水利工程,修补城池之类的,多一笔税收,就能办理更多的事情。”

    郭瑾感到很高兴。

    “这样一来,的确就能得到一大笔税收了。”

    “对,不仅如此,这笔税收基本上来自于商贾,来自于他们背后的士人豪强,是大户人家,但凡能走上大官道远离本地的人,都不是穷苦黎庶,所以这笔税收实际上就是在对士人豪强征税。”

    郭鹏眯起了眼睛,低声道:“他们不愿意直接交税,但是这笔税,无论如何我都要征,不能直接从他们的利润之中征税,那就从其他渠道收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怕收不到那笔钱?”

    “那若还是有人提出质疑呢?父亲,这样的人估计会有的。”

    郭瑾皱着眉头:“以那些人的贪婪,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把这些钱掏出来。”

    “对,这样的人自然会有,一定会有所阻力,不可能顺理成章的就通过。”

    郭鹏点头。

    “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阿瑾,自从光武帝打压公羊学派以来,儒门士人的精气神就变得越来越保守了,儒门中最激进者乃公羊儒,最保守者乃鲁儒,公羊学从当初的显学到如今的式微,那些士人的德行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郭鹏的这段话让郭瑾有些意外。

    “父亲的意思是,当今儒门士人都越发保守,而不复当初的锋锐?”

    “公羊儒当初锋锐到了要换皇帝的地步,不被打压才是咄咄怪事,也就是士子们及时抛弃了公羊学,所以才能发展至今,否则这儒术能否继续被独尊,都是个问题。”

    郭鹏一脸冷笑,开口道:“当年为父也曾一度治公羊学,深感公羊学之锋锐,乃是一把双刃剑,能伤敌,也能伤己,当初前汉武帝朝之后,大破匈奴之威使得无人不治公羊,可到如今,又有几人还在治公羊呢?

    而且就算他们不主动改变,到为父这儿,他们一样讨不到好处,现在他们自我了结,那是最好不过的,失去了公羊之锋锐,剩下的儒门士人就越发保守,迂腐,因循守旧,不愿改换旧制,这是问题所在,但也是机遇所在。”

    “父亲所说的机遇是指?”

    郭瑾好奇地看着郭鹏。

    “机遇就是利用他们保守的心理来达成我们的目的,阿瑾,你若是和这种人共处一室,你觉得室内闷得慌,你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你不能说你要打开窗户,你要说你决定把屋顶掀了。

    这个时候,他们绝对会不惜一切的阻止你,拼命扯你后腿,等到僵持不下的时候,你退一步,说,那就开个窗算了,那他们就会答应,并且觉得你为人沉稳,可堪大用,还认为是自己获得了胜利。”

    郭鹏的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狡猾的感觉。

    这段话也听的郭瑾一愣一愣的。

    “这……”

    “你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开窗,但是你偏不说自己要开窗,你就说我要掀了屋顶,先把目标定的高高的,掩藏真实目的。

    等他们惊慌失措如丧考妣之时,你再假装退一步,这样一来,他们反而会对你感恩戴德,还会心甘情愿的帮你打开窗户。”

    郭鹏拍了拍郭靖的肩膀:“理政是一种技巧,政治不是战争,虽然结果比战争残酷,但是过程却必须要比战争柔和,一样的你死我活,却一定要遮上一层遮羞布,且一定要在遮羞布之下达成目的,才是完美的政治。”

    郭瑾紧皱眉头,默然无语。

    “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前提,阿瑾,你要记住,你能实现目标的前提,是你真的拥有可以掀翻屋顶的力量,所有人都知道,你真的可以掀翻屋顶,如此,他们才会配合你打开窗户。”

    郭鹏开口道:“如果你并不能掀翻屋顶,那么他们会连你的窗户一起封死,阿瑾,记住,你正在和一群聪明狡猾心狠手黑的饿狼交手,和这群饿狼交手,最关键的,是永远,永远都不要暴露你的真实目的。”

    郭鹏揽住了郭瑾的肩膀,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郭瑾的额头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永远,永远都要留一手,永远不要低估你的臣子,哪怕此时此刻,咱们父子掌握了朝政上的主动权,你也要记住,他们永远,都是你的敌人,最可怕的敌人,会吞噬一切的敌人。”

    好一会儿,抿着嘴唇的郭瑾才张开了嘴巴。

    “儿子明白。”

    “要明白,更要记住,还要学会怎么做。”

    郭鹏笑了:“知道接下来为父会怎么做吗?”

    “父亲会当朝宣布,准备全面加征商税!”

    郭瑾已经明白了。

    郭鹏满意地笑了。

    “不愧是我儿。”

    郭鹏对自己能教育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感到非常的开心。

    不过尽管如此,郭瑾的手段还略显稚嫩,还需要学习和历练。

    郭鹏决定让郭瑾仔细地看,让他看着自己是如何把这群饿狼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好好的学习学习。

    从中掌握作为一个皇帝的核心本领。

    至关重要的核心本领。

九百一十 天子要加征商税了?

    延德三年正月的假期过去之后,忙碌的日常再次回归到了魏帝国的核心。

    不过比起去年此时大家脸上的急切和激动,为了一统天下的急切和激动,这一次,大家脸上的表情多少则有一些闲适。

    天下一统了,敌人都被击败了,目标达成了,魏帝国的存在已经不可动摇了。

    大家都可以稍微放松放松,稍微享受享受了。

    官员们三五成群的漫步在官署之内,说说笑笑,不亦乐乎,处理政务也没有之前那么积极紧迫,官员们的精神气也没有去年此时那么锋锐了。

    感受到了这种莫名的宽松氛围,才从江东返回洛阳不到一个月的诸葛亮有些忧虑。

    处理完了江东的事物,诸葛亮结束了长期出差工作,回到了洛阳内阁继续自己的工作。

    可是回来之后,他发现和他离开的时候不一样,内阁中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诸葛亮的忧虑被一直都坐在他身边办公的司马懿注意到了。

    “孔明,怎么了?感觉得你的心情不是很好?和家中那位闹矛盾了?”

    司马懿笑着打趣诸葛亮。

    诸葛亮苦笑几声摇了摇头。

    “我才不会和夫人闹矛盾,和夫人闹矛盾的下场我是很清楚的。”

    “哈哈哈,莫不是这个月的酒钱也被夫人给扣下了?”

    知道这位好友稍微有一点惧内的事情,司马懿经常拿这件事情取笑诸葛亮。

    两人的关系从他们一起去江东办事的时候就越来越好了,两人都发现对方与自己很合的来,才学也好,兴趣也好,目标也好。

    司马懿去过诸葛亮家,见过诸葛亮的妻子黄氏,在诸葛亮家里吃过饭睡过觉。

    诸葛亮也去过司马懿家,见过司马懿的妻子张氏,也在司马懿家里吃过饭睡过觉。

    这段时间,两家颇有些往来。

    “夫人只扣过我一次酒钱,就再也没有扣过了,男子在外总要有点钱傍身,不然遇到事情掩面而走实在是有失体面,这件事情夫人已经知道了,不会扣留我的酒钱。”

    诸葛亮居然颇有些骄傲的说道。

    司马懿差点没笑出声来。

    诸葛亮在家里是什么德行,司马懿可是一清二楚的。

    黄氏说一,诸葛亮从来不说二,朝中惧内的官员不能算少,但是诸葛亮绝对算得上一号人物。

    当然黄氏理家能力很强,把诸葛亮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诸葛亮从来也不用因为家里的事情而烦恼。

    “既然不是这件事情,那是什么事情?”

    诸葛亮摇了摇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仲达,你感觉到了吗?官署之内的同僚们未免有些太过于懈怠了,感觉陛下扫平割据军阀之后,所有人都变得放松了,想要享乐,而不再专注于政务。”

    司马懿环视周围一圈。

    的确如此,不少人面带轻松之色互相谈笑,和过去一进入官署每个人都埋头苦干的情况有很大的差别。

    但是……

    “孔明,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属正常,毕竟之前所有人的公务都非常繁忙,所有人都非常紧张,现在稍微放松休息一下,也未尝不可,总是那么繁忙,可是要累坏人的。”

    “是,所以才会有休沐日,但是,我总觉得这样一来,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战事大体完结,但是并非结束,辽东和江南还有战事,岭南之地的事情也还没有完结,此时此刻就如此放松,真的好吗?”

    诸葛亮面带忧虑之色。

    司马懿倒是觉得诸葛亮有些杞人忧天。

    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那么长时间的忙碌,他也很想好好的放松放松。

    各种意义上他都很想要舒舒服服的踏青玩乐,和家人朋友更多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喝酒吃肉,放松身心,让自己感到快乐。

    他深知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运气极佳的郭氏故吏,在皇帝权势庞大的时候,必将大有作为,所以他并不着急。

    老牌顶级士族正在被皇帝一个接一个的收拾,新兴势力必然会得到皇帝的重用。

    这是司马家组内部的判断。

    所以说,只要守规矩不犯错,得到提拔那是一定的。

    对于诸葛亮的忧患意识,他挺佩服的,却不以为然。

    天下一统了,国朝没有威胁了,大家自然而然会想要好好的休息休息,大家也不是铁人,血肉之躯,怎么能不休息呢?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样想了。

    因为诸葛亮的乌鸦嘴真的应验了。

    过了没几日,天气依旧寒冷的时候,他们的顶头上司内阁首辅曹操带来了最新的朝政消息。

    大朝会的时候,皇帝下令,把原先的岭南之地正式设置为交州,为魏帝国的一个新设立的州级建制,任命张津为交州刺史,治理交州。

    算是根本上承认了交州的历史地位和政治地位,给了张津很好的待遇,让他安顿好交州。

    反正看皇帝的意思,对交州也不怎么上心,大概是觉得交州过于蛮荒,所以对交州不感兴趣,不派官员不派军队,感觉就像是承认了张津的半独立地位一样。

    这交州还真是没有牌面。

    大家暗地里都在嘲笑交州,说皇帝那么在意土地和税收的人都对交州不上心,可见交州是多么的没有牌面。

    这个消息不过是对去年的事情的一些交代和总结,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下来才是让大家心中一凛的消息。

    皇帝下旨,着内阁和财政部联手,限期拟定商税章程,对各地商旅的交易行为加征商税,以补贴行军作战的耗费和新获得领土的行政支出。

    天子要加征商税了?

    内阁官员们顿时感到极其惊讶。

    方才轻松的氛围顿时消失不见。

    诸葛亮和司马懿一愣,然后互相看了看对方。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事情来得有些突然。

    或者说,大家都没有引起过重视。

    这个事情之前发生过一次。

    前年年末到去年年初,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加征商税与否,当时朝堂上辩论的很激烈。

    一批官员强烈要求加征商税。

    以财政部尚书王粲为首的这一批人指出魏国商业繁茂,各城镇商业交易非常兴盛,商贾大户从中获益颇多,而朝廷却不能从中征税。

    魏帝国商税征收按照东汉的旧制来,而早在魏公国时期,郭鹏就曾经废除了一些看上去像是苛捐杂税一样的商税条目,进一步削减了商税内容以刺激商业发展。

    现在商业发展得很繁盛,但是商业进行的一部分成本也被国家承担了。

    朝廷国库支出内容相当繁多,国库不能储存更多的银钱,余钱有限,担心未来遇到大灾会无力应对。

    王粲举出了民政部这些年对黄河沿岸蝗虫治理的财政支出费用数额,与对未来蝗虫治理需要费用额度的预算。

    王粲以此来论证未来为了治理黄河和蝗灾,国库会面临入不敷出的局面。

    他说的也的确是个问题。

    郭鹏建立魏公国之后就任命了太史令,让太史令密切关注气候变化。

    之后根据太史令的统计推算,近年来各地气候偏寒,降水减少,较之桓灵以前,冬日的时长更长,开春的时间渐渐向后推移。

    这不仅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业生产,还会造成蝗灾的泛滥。

    前汉桓灵二帝以来,黄河流域蝗灾的次数年年递增,影响范围日渐扩大,黄巾之乱以后,蝗灾广泛的出现在青州兖州和豫州等重要的产粮之地。

    幸而郭鹏占据青州以后积极推广养鸭治蝗方略,号召农户们在蝗虫未起之时放鸭入田清剿蝗蝻。

    如此,随着郭鹏权势的增长,便沿着黄河流域一路向西,构建了针对蝗蝻的天罗地网,逐渐把青州兖州和豫州从蝗灾笼罩范围之内解救,还以此使得肉鸭的产量大大提高。

    固然成效显著,但是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九百一十一 孤要加征商税,谁支持?谁反对?

    每年,中原地区还是有一些地方会发生小规模的蝗灾。

    既然成了成虫,就不是鸡鸭之类的可以解决掉的,蝗虫会飞,吃东西的速度极快,飞的速度也很快,鸡鸭再能吃也只是望洋兴叹。

    这个时候,就需要人力扑打,围剿,甚至火烧,由地方官府出面组织人力物力进行扑打,然后出钱购买蝗虫,最后统一烧毁或入药处理。

    所幸大规模蝗灾不复存在,小规模的蝗灾在地方的协调下勉强能压下去。

    养鸭治蝗某种意义上属于亡羊补牢,是蝗虫幼虫期间的干预措施,不是治本之策。

    本地蝗虫消灭殆尽了,外地蝗虫还是会迁徙出现,蝗虫的飞行能力真的很强。

    郭鹏清楚蝗虫喜欢温暖干旱,所以为了从根源上解决蝗虫问题,郭鹏积极在各地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将土地利用率提高,以此毁坏藏在土地深处的蝗虫卵。

    就算是因为人口损失过大而无法填充的无人区,郭鹏也会组织人手进行植树造林或者植草之类的行动,以此增加植被覆盖率,压缩蝗虫的生存空间,以此治理蝗虫。

    依靠这样的行动,蝗灾发生的范围和频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缓减少,粮食产量得到了很大的保证,但是这样的行动也伴随着大量的支出。

    举出了这样的例子之后,王粲坚决要求加征商税,开源节流,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蝗灾乃至于下一次旱灾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朝廷必须要有足够的钱资金储备和粮食储备,否则一旦蝗灾起,就是千里饿殍的局面。

    民政部尚书枣祗对此表示赞同。

    “近年来,开春之日越来越向后推移,入冬之日却越来越早,这不是好的迹象,不利于粮食的生产,从中原到河北再到并州幽州,这样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这非常值得关注。

    所以我等上报陛下之后,陛下要求我等组织人手向南开垦土地,认为南方普遍较为温暖,若是中原与河北粮食产量减少,江南若能大量产粮,一样可以弥补北方的不足,这需要钱。”

    枣祗也在朝堂上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坚决支持王粲加征商税弥补国用的建议。

    内阁首辅曹操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值得关注。

    郭鹏在延德二年六月曾经下旨给曹操,让曹操领衔内阁成员对接工部,探讨修建一条从洛阳抵达江南的水路运输渠道的可能。

    郭鹏认为开春之日后移和入冬之日提前已经变成了一个固定趋势,如此下来不过数十年,中原与河北可能会面临严重的粮食减产。

    中原与河北如今是重要的粮食产地,一旦粮食减产,不可避免的会造成饥荒,所以未雨绸缪,把江南作为重要产粮基地的策略很有必要。

    不仅如此,还要考虑从江南到中原之地的运输渠道。

    陆路运输不行,运量太低,根本不能满足到时候巨大的需求,所以需要考虑水路。

    而水路又没有现成的,所以简单来说,就是皇帝有了想要修一条内河运输渠道的想法。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而为了实现这一系列的动作,皇帝需要钱,这钱从何来?

    商税之中而来。

    于是皇帝在很多人的推动下有了全面加征商税的想法,并且这一行为也有大义名分——重农抑商是历朝历代的国策。

    财政部尚书王粲和民政部尚书枣祗两人一同上表,直言商业过于繁荣的情况会使得商业与农业争夺劳动力,间接影响粮食产量,所以坚决要求遏制商业发展,打压商业,以稳固农业。

    农为国之本。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顿时叫反商税集团人心惶惶。

    当然,他们决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认输。

    这一要求被很多官员反对,官员数量最多的尚书台内部就有诸多官员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认为魏国商税一直都按照东汉制定的策略执行,那么多年也过来了,现在突然要增加税收,难道不会引起民众的不满吗?

    一旦发现钱不够用就要加征税收,长此以往,民不聊生,还谈什么治理国家?

    重农抑商固然有道理,但是没有商人行商,钱从何来?

    各地货物如何流动?民间所需如何满足?

    全都靠朝廷来组织吗?

    那朝廷需要花多少钱?

    这难道不是与民争利吗?!

    王粲你个废物!

    枣祗你居心何在?

    曹孟德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从根本解决问题,就知道薅大家的羊毛!

    不少官员跳脚般的攻击王粲和枣祗等人,说他们居心不良,试图与民争利,一堆帽子扣上去,纷纷化身祖安人,口吐芬芳舌绽莲花,就差没要求他们自己辞职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比起王粲和枣祗更加在意郭鹏的看法。

    因为他们知道能决定一切的是郭鹏,认为这搞不好是皇帝的一种试探,王粲这帮人只是被推出来试探大家的棋子。

    这难道是皇帝的意思?

    有人如此担心。

    不过这样的担心并未出现,因为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这样的议题,官员们提出争论的时候,皇帝一直都没有表态。

    于是数月之后,这样的争论也就不了了之。

    皇帝显然更关注战争而不是这些事情。

    也有一些人欢欣鼓舞,觉得皇帝是看到了民意,选择了退让,选择了妥协。

    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没想到一年以后的如今,这件事情再次被提起,而且还不是王粲提起的,是郭鹏自己亲自下旨要求的。

    皇帝亲自下旨。

    越过议论阶段,直接进入立法执行阶段,要求掌握审计权的内阁和掌握财政收入和支出的财政部联手拟定商税章程,在一个月内拿出一个章程给皇帝审查。

    皇帝的旨意之中,有要求对各地商税的征收比例进行修改的内容,也有要求提高商税征收额度的内容。

    然后还要求增加名为交易税的税种,更有以曹氏和糜氏商队为基准制定的针对全国所有商队的商队税。

    反正满满的都是对商业的税收制定,各种名目眼花缭乱,让人一时间根本搞不懂这些名目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帝说了那么多,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孤要加征商税,谁支持?谁反对?

    谁敢支持?

    谁敢反对?

    这是一个大命题。

    曹操宣读完皇帝的命令之后,内阁陷入了短时间的寂静之中。

    曹操环视了一圈内阁官员们。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事?难道要等着陛下怪罪下来吗?”

    被首辅一喊,内阁官员们齐齐反应过来,连忙退下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办事了。

    回到座位上之后,司马懿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看这样一样在发呆的诸葛亮,司马懿开口了。

    “孔明,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诸葛亮看了看司马懿,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我觉得也是,这个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

    司马懿摸着自己的下巴寻摸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但是孔明,你的忧虑,应该没有了吧?”

    诸葛亮愣了一下,然后面露苦笑。

    “的确,旧的忧虑是没有了,但是新的忧虑又出现了,这件事情……恐怕会引起朝局动荡,眼下大军出征在外,战事尚未平息,若是朝局发生动乱,恐怕对国家来说不是好事。”

    司马懿深有同感,点了点头。

    “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九百一十二 曹操需要心理平衡

    想起那位一句话就戳破了自己整个家族所思所想的皇帝陛下,司马懿很是疑惑。

    他是完全想不通皇帝陛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加征商税。

    这种时候加税,天下刚刚稳定,人心刚刚稳定,皇帝陛下就不担心再起波澜吗?

    和平盛世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这是为什么呢?

    但是这和司马懿没什么太大关系。

    天下大乱以来,他家早就变更为耕读传家模式了,眼下一门心思往官场使劲儿,子弟都在家中被司马防压着读书,然后四处找人联姻试图重新打造属于司马家族的人脉关系网络,根本没心思操持商业。

    皇帝给的赏赐足够他家人花销,曹操那边也有友情赞助,自家也有土地,所以司马氏完全不愁这些钱,只是想往上爬得到权力而已。

    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诸葛亮家族也是如此。

    诸葛亮和诸葛瑾都在做官,诸葛均正在读书,等待成年以后入仕,一家人在洛阳靠着诸葛亮和诸葛瑾的两份俸禄生活,日子倒也富足,不缺吃不缺穿,所以诸葛亮这一支族人也和商业沾不上边。

    他们只想认真做官,在仕途上得到突破,成为高官,掌握权力,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这场风波不会波及到诸葛氏与司马氏,但是却会波及到很多其他人,其中未必就不包括内阁的官员们。

    所以曹操可以看到某些内阁官员面露忧虑之色,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担心什么。

    但是不得不说,这件事情上,曹操是乐见其成的。

    他非常乐意,甚至愿意大力推动此事,竭尽全力和反商税集团作斗争,无论如何也要帮助郭鹏推动这项政策的通过,让这项政策落到实处。

    之前,郭鹏主动召见了曹操、枣祗和王粲三人,对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之后更大规模的战争和建设,他要加征商税,同时节省一笔不必要的支出,开源节流,在国库内积累资金。

    之前那一次商税风波是因为他没有精力顾及,所以暂且搁置,现在有精力顾及此事了,就要办成此事。

    郭鹏决定用曹操、王粲和枣祗等人为主力,打败反商税集团,把新的商税政策推动下去,成功实现自己的目标。

    曹操等三人大喜过望,立刻奉召,按照郭鹏的命令开始行动。

    曹操的行动很快,他非常想要看到加征商税的政令付诸实施。

    当然,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曹操素来以皇帝亲信自居,但是这种事情需要得罪很多人,他怎么会轻易涉及其中呢?

    最大的原因在于曹洪和曹氏商队。

    曹氏商队的主要负责人是曹洪那一支族人。

    而曹氏商队的性质也早就不是曹家的私人商队了,曹氏商队的实际控制人早已变更,变成郭某人自己,不再属于曹洪了。

    曹洪现在在卫军内任职,事情不是很多,有些时候也会亲自布局曹氏商队的事情,有些时候则交给他那一支的那些擅长经营的族人去做。

    曹氏全族基本上都有参股进去,曹操这边也参了一股。

    郭氏那边和夏侯氏那边也按照郭鹏的安排参了一股,所以曹氏商队虽然是曹洪主掌,但其实算是一个皇亲国戚联合起来搞的联合商队,郭某人是幕后控制者。

    资金雄厚,产业丰厚,涉及的经营面很广,而且更关键的是,郭鹏可以直接插手进入发布行政命令,曹氏商队必须要完成,曹洪是不敢阻拦的。

    所以按照郭鹏的要求,获利颇丰的曹氏商队除了分红利润之外,还要交纳一笔相对沉重的赋税,直接交到国库去。

    除此之外,郭氏一族参股的那一部分利润会充入内库,归郭某人自己支配。

    曹洪是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敢做,老老实实的按照郭鹏的命令配合他办事,老老实实交钱。

    他怕郭鹏怕得要死,根本不敢造次,赚得多,不过交税交的也多,那笔税的数目曹操得知了都要抖一阵子。

    但是曹洪自己还是挺满意的,至少不会被罚,也不会被打,还有奢侈的日子可以过。

    就是多少有点心疼。

    无独有偶,糜氏商队也是如此。

    糜氏商队比曹氏商队更早的支持郭鹏,所以更早的发展起来,也更早得到郭鹏的扶持,为他们注入巨资,安排商路和贸易方向。

    所以糜氏商队从事的业务可以和曹氏商队分庭抗礼,缴纳的赋税自然也不少。

    不过就曹操所知道的,糜氏商队里也有郭氏的参股,数目很大,还有郭鹏主导之下的田氏家族的参股,但是实际控制人一样是郭某人本人。

    所以有一部分利润也会进入郭鹏的内库之中,归他支配。

    等于郭鹏亲自动手,联合自己身边的皇亲国戚家族,利用他们的资金注入商队之中,以自己为核心主导,利用曹洪和糜竺,掌握曹氏和糜氏两大商队,做大宗货物交易的生意。

    比如粮食,比如蔬果,比如盐,比如铁制品还有酒。

    足迹早已遍布全国。

    商队所得的钱款除却分红之外,税款纳入国库,郭氏的那一部分被他纳入皇帝内库之中。

    规模巨大的糜氏商队和曹氏商队的幕后大黑手其实就是郭某人自己,他是这两支大商队的真正控制人,可以主导这两支商队的商业行为,也是最大的获利者。

    不过郭鹏的行为的确起到了平抑物价的功效。

    尤其是最重要的粮食,眼下那些豪强大族想要依靠囤积居起来哄抬粮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其他很多日常用品也很难哄抬起来,因为曹氏商队和糜氏商队实力雄厚。

    有郭某人做后盾,实力想不雄厚都很难。

    至于郭鹏的内库里得到的那么多钱究竟是为了做什么,曹操也不知道全部,就知道一点,好像是为了发展临淄营所用。

    临淄营是一个专门探查情报、搜集军事讯息的密探机构,需要很多钱,郭鹏专门用它去搜集军事情报,并且从事反间谍行动。

    临淄营为郭鹏横扫天下军阀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是基本上所有知道临淄营存在的文臣武将们的共识。

    至于其他的,曹操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隐约了解一点临淄营好像还有其他的职责。

    但具体的,他无从得知,他也不是参谋台的人,据说参谋台与临淄营的合作比较多,军队高层大将也和临淄营合作过。

    但是曹氏商队和糜氏商队要缴纳多少赋税他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每当曹洪向他抱怨自己缴纳那么多赋税而其他豪门大户的大型商队却不用缴纳赋税的时候,曹操也会心生嫉妒和怨念。

    这帮混蛋,仗着自己的出身就可以不交税吗?

    凭什么我们交那么多你们却不交?

    他们两个不敢反对郭鹏,就只能把气往那些豪商大户身上撒。

    加上一直以来的身份歧视,所以当初王粲和枣祗对商税发难的时候,曹操也跟上了他们的脚步,利用自己的权力营造声势,推波助澜。

    曹操也很想搞死这帮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混蛋。

    只是郭鹏没有任何表示,曹操也无能为力。

    本来他甚至有点小小的埋怨郭鹏,结果现在郭鹏骤然发难,曹操顿时觉得身心舒爽。

    感情郭鹏也是在筹备之中啊!

    哈哈哈哈哈!

    舒服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曹操感到无比痛快,立刻领命来到了内阁之中开始安排办理这件事情,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狠狠的收拾这帮混蛋。

    狠狠的让他们出点血,割块肉下来,这样才能让自己感到心理平衡。

九百一十三 躁动起来的王粲

    曹操这边努力推进商税之事,王粲和枣祗也是惊喜万分。

    枣祗立刻去统计民政部需要的财政支出各项费用明细,王粲立刻开始在财政部之内大力推进加征商税的各项细节。

    王粲当然是最为激动的。

    说实话,一年前试图推进商税改革的事情,不是郭鹏让他做的,而是他自己想要做的。

    他事前主动上表询问郭鹏是否可以这样做,郭鹏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王粲明白了郭鹏的意思,就去试了试。

    结果表示,反对力量十分庞大,甚至还有人准备对他下手,狠狠地参奏他,要扳倒他。

    当时战事频繁,郭鹏没有精力,所以对此事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对此进行冷处理,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王粲以为郭鹏不会这样做了。

    结果一年过去,这边刚统一,那边郭鹏就开始动手了,速度很快。

    显然,郭鹏早就想要对豪商大户下手了,只是当时没有精力而已。

    王粲激动万分,上蹿下跳的鼓动着部员们进行高速办公,根据郭鹏的指示精神办事。

    不只是要做到郭鹏要求的部分,他还额外的添油加醋,折腾了好多添加细节,就想着一口气做到位,多搞一点加税条款,从那些豪商大贾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不仅要吃他们的肉,还要喝他们的血,非要给他整一个半身不遂不可!

    不然不足以发泄心中怒气!

    去年王粲被一群官员怼的非常难受,又得不到皇帝的帮助,失去了颜面,于是好长一段时间在部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这一次,他可是来复仇的。

    他自认是郭氏故吏群体之中的一员,深受郭鹏的赏识,只要郭鹏让他做的事情,他必然要做,不仅要做,还要做的更加干脆彻底。

    郭鹏要加税,他就要加税中税!

    王粲躁动起来了。

    反正他治家严格,要求整个家族都不经商,老老实实的耕读传家,靠着郭鹏赏赐的土地和丰厚的福利俸禄过日子。

    当然躁动起来的也不止王粲一个人,也有很多其他人也躁动起来了,不过他们躁动的原因和目标都和王粲不一样。

    王粲是磨刀霍霍向豪商,这群人则是焦头烂额的聚在一起,开始想方设法阻止加税政策的通过。

    去年王粲等人牵头拉起来的加征商税的事情就让这群人心有余悸。

    当时郭鹏没有表态,不当回事,所以此事不了了之,没有什么后续发展。

    可这一次郭鹏亲自下旨,直接越过了和群臣商议的部分,直接把这件事情当做政令颁布了,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一时间无法适应。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事情,郭鹏的语气也相当严肃。

    “朕受禅登位,肃清环宇,一统江山,当安定天下,与民休息,奈何自前汉黄巾乱起以来二十年,军阀割据,兵祸连结,国土荒废,百业待兴,今国库空虚,用度日紧,非长远之计,遂令内阁、财政部订立章程,加征商税,以资国用,不得有误。”

    圣旨已下,君心已定,这可怎么办?

    这群人里面相当一部分还在想着要如何轻松愉快的度过接下来的生活,该如何享乐,如何快意人生,但是万万没想到,局势急转直下。

    开征商税这种事情不就很明显的是在薅他们的羊毛吗?

    当初皇帝搞盐铁官营的时候,正是因为皇帝没有加商税还便利了他们的行商,所以他们才没有阻拦,默认了盐铁官营的事实。

    可没想到皇帝得寸进尺,那边过了盐铁官营,这边又要开征商税。

    那么多屯田民给你压榨还不够?

    盐铁官营了都,我们都割让了这部分利益给你了,你赚得盘满钵满,国库不说,你自己的内库里有多少钱你自己不清楚?

    你还不满足?

    你还要搞我们?

    要是我们这一次退让了,下一次你是不是就直接冲我们的庄园下手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一群人忧心忡忡的聚在一起,三五成群的商议此事。

    这群人组成成分也不都是一样的,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

    无论是士人家族还是豪强家族,只要是做官的,就没有家主亲自经商的。

    没有哪个官员会亲自操持商业生意。

    说白了,金钱是权力的奴隶,金钱不能主导权力,过去是,现在也是,重农抑商在中国历史上一贯为之,打压商人是不变的准则。

    权力才最重要的,所以争权才是帝国官员的第一要务,他们不屑于挣钱。

    自古以来的轻商传统摆在眼前,那钱挣得再多,也会受到权力的压制,但凡在仕途上有所前途的,没谁会自毁前途去操持商业。

    但是俗话又说的好,这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钱用的好,会在获取权力的道路上平步青云,事半功倍。

    真正的聪明人都会用钱去获取权力,虚假的聪明人才会用钱去赚钱。

    当然有些人也是根本没办法获取权力,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赚钱了。

    所以为了在官场上吃得开,走得远,钱不能少。

    上下打点,逢年过节送点礼,意思意思,对于仕途就很有好处。

    有权必然有钱。

    虽然不一定是自己有钱。

    某些爱惜羽毛的名士,他们自己穷的叮当响,死后往往“家无余财”,甚至棺材板都要朋友凑钱给他置办,然后让儿子凄凄惨惨的扶着棺材回老家。

    但是深究一下,他自己是穷,可人家家中重要的亲属就不一样了。

    当时的社会是宗族社会,一个官员的背后绝对有一个家族支撑,他一人一家当然可以穷,可他的宗族穷吗?

    这要是搞不明白的还真以为那些隐士都和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呢。

    那时节中国农民的苦,这些出身优越的隐士们真的受得住?

    人家归隐是归隐,但是酒肉是少不了的。

    酒肉哪里来?

    天上掉下来?

    天真!

    又当又立这种事情是人家的传统技能。

    就郭鹏所知道的,自己麾下的这些人才们是不会亲自挣钱的,甚至不会允许直系亲属亲自挣钱。

    直系后代都忙着读书学习游历天下,然后联姻扬名,大搞裙带关系,等着继承老子的权位继续叱咤风云。

    要是谁家爆出这种事情,那可是天大的丑闻,是要社会性死亡的,会被大家唾弃的。

    呸!丢人!居然操持商业!

    要不然怎么那么多年过去了,糜氏的政治势力依然排不上号呢。

    看不上糜氏不投靠糜氏的徐州官员多得是,像诸葛亮和诸葛瑾,还有鲁肃张昭这些人,宁肯在郭鹏手底下熬资历,也绝对不走糜氏的捷径之路。

    若要查这些人的家底,别查他们自己,把范围扩大一下,查查他们的妻族,或者兄弟家族,亲近的朋友家族,学生弟子家族,乃至于家奴。

    借个名义出去办事的,把身份漂白了之后再去操持商业的,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郭某人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哪能不明白里头的弯弯绕呢?

九百一十四 难道陛下也要做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情吗?

    郭某人丝毫不相信自己给他们的俸禄就真的够他们花销了。

    也不会天真地认为高薪真的可以养廉。

    得寸进尺才是人类的本质,贪得无厌才是正常现象。

    虽然他给的薪俸的确不低,所以现在的确是有靠俸禄过生活的官员。

    但是这群人只有少数是自己的品格真的非常好或者物质需求真的很低,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权力比较小,根本还没来得及或者没能力发展下线来操持产业给自己挣钱的。

    那就只能靠吃俸禄了,操持商业什么的,他们也没那个资源去做。

    根据郭鹏自己的统计,魏帝国目前的官员群体内,靠商业给自己输血的人,绝对不会少于一半,绝对是超过一半的。

    摆在他面前大大方方让他看的就有不少,那根据冰山原理,他看不到的绝对更多。

    这一开征商税,就是和一半多的帝国官员作对。

    征的越多,对这群官员的打击就越大,吸的血就越多,他们的抗拒心理就越强。

    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

    以往都是大家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现在倒好。

    时代变了,帝国身上长触手了,迂回进攻插到大家屁股后头反吸血了。

    我吸我自己?

    到底是我在吸血还是帝国在吸血?

    官员们有点懵。

    懵过了之后,他们听说这个政策主要是王粲推动的。

    而现在,王粲那个混蛋正上蹿下跳的鼓动财政部官员设计相当恶毒的税收政策专门针对他们,要从他们身上大口大口的吸血。

    顿时他们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跑去财政部把王粲生吞活剥了。

    太气人了。

    这混蛋专门和我们作对!

    自己挣不到钱,也不让我们挣?

    他们很想立刻就动手。

    但是看着宫城的方向,想到了宫城内端坐着的那位凶悍的帝王,那位刚刚一统天下的帝王,他们又忍不住的产生了畏惧之感。

    那可是一统天下的帝王,手握重权的帝王,是他的意志,大家难道真的可以反对吗?

    真的能抗争吗?

    他所支持的事情,他所决定的事情,目前看来,还没有办不成的。

    官员们忧虑不已,想要反对,却又不敢直接反对,生怕皇帝拿他们开刀,思来想去,他们达成了一致看法。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打弱势牌,打感情牌,通过讲述行商之苦,描述民间艰难生活,间接引申到加征商税的不仁不义,以此不间断的上表,向皇帝传达大家的意志。

    然后顺带着通过大家的政治手段进攻王粲,进攻曹操,干掉他们,一样可以传达大家的意志。

    就和一年前一样。

    总而言之一句话。

    一定要保住大家的钱袋子。

    从来只有我们吸血,没有我们被吸血的份!

    于是郭鹏很快就接到了某些官员的上表,这上表的内容有些在郭鹏看来简直可以被称作是人间迷惑行为。

    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各种给豪商大贾鸣冤喊不平的,感觉特别有意思。

    而在这些人间迷惑行为之中,工部官员、虞部员外郎崔渠的上表特别有象征意义。

    他是礼部尚书崔琰的族人,照理来说应该很有些学术水准,崔琰还推荐过此人,说他很有才能,试图将他推入内阁成为郭鹏的亲近之臣。

    结果他居然把那些豪商大贾赚的钱称作血汗钱。

    ???

    血汗钱?

    郭鹏一时半会儿没有搞明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帮人洗白也不至于做到这份上吧?

    我看上去就真的那么蠢吗?

    崔渠说他们是冒着性命危险、流着辛勤的汗水走南闯北赚来的钱,这些钱都是血汗铸就,来的非常不容易。

    很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

    累死,摔死,病死,饿死,被打劫死,每一趟商路都饱含商人们的血泪。

    他们普遍都很惨。

    有些人离开家的时候父母还健在,回家之后父母已经病逝,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有些人离开家的妻子还在期盼着他回来,结果等他回来了才发现妻子已经改嫁了,因为他太久没有消息,以为他死了。

    有的人更惨,离开家的时候妻子还没怀孕,回家之后,孩子都三岁了,他都没能赶上孩子出生那时的喜悦。

    就这样,这样和家人分离,靠卖命换来的钱,皇帝还要加征商税吗?

    ???

    郭某人顿时满头问号。

    琢磨了半天,郭某人才想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走一趟远程商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而不是孩子的年岁问题,这是一种修辞手法,一种夸张的比喻,而不是现实。

    对吧?

    否则,这人还真的有点惨。

    奏表的最后,崔渠做了一番总结——

    “与民争利的事情,古之贤人尚且不为,陛下雄才伟略,事事以古之圣贤为标杆,难道不懂古之贤人的内心吗?难道陛下也要做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情吗?臣私下里认为这是不可取的,请陛下三思。”

    嗯,一下子升华了主题,直指问题的核心。

    郭某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把这个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清河崔渠!

    崔琰,你可以啊!

    郭鹏笑得十分开心。

    这份奏表是很多奏表之中比较有代表性意义的一份,讲得很有意思,让郭某人看了以后很开心,所以记忆深刻。

    还有一些奏表也写得非常又新意,各种引经据典,把孔老夫子的名言拉出来歪曲解释一通,然后得出自己的结论,说郭某人开征商税是不对的。

    这群人仗着经典解释权在手就肆意妄为,把孔老夫子欺负的不要不要的。

    给郭某人的感觉就像是上辈子做阅读理解,作者本人的意思没人知道,当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标准答案。

    这帮不肖的徒子徒孙们啊。

    郭某人已经决定要代替孔老夫子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了,不能让孔老夫子死不瞑目。

    人家明明是个性如烈火爱憎分明的山东汉子,你们愣是给把老先生弄成了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但是事情还没完。

    官员们的反制行动还没有结束。

    这第一波显然只是试探,看看皇帝的意志是否坚决,王粲等人办事是否得力。

    六天以后,财政部和内阁联手制定的新商税法案摆在了郭鹏面前。

    当时郭瑾正好入宫给曹兰请安,顺便看望兄弟姐妹们,然后来到郭鹏这边问候,郭鹏就让郭瑾和他一起看这份草案。

    一看之下,喝,这家伙!

    别说郭瑾了,郭某人自己都有些惊讶。

    曹操和王粲这是要把那帮豪商大贾的祖坟都给掘开啊!

    郭鹏最初的目标只是达成收费站的事实,在各交通要道上广泛设置收费站,从商品经济的上游对这些豪商大贾进行抽成。

    这样拐着弯把商税给收了,还不至于把他们给宰的太狠,以至于损伤到商业的活力,能在税收和商业活力之中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大家都能接受,不会引起广泛的反抗。

    郭某人还是有点准备和想法的,基本上达成这个目标就满意了,这一阶段也就算成功了。

    结果没想到王粲和曹操联起手来玩得那么大。

九百一十五 不能让他们有和解的可能

    王粲大概是之前被怼的太凶,心有怨气,想报仇。

    曹操大概也是心中不平,对这些不用交税的人十分嫉妒。

    于是两人联手制定了一套相当激进的方案。

    基本上从货物在本地装车开始就要收税。

    走上路要收税,路途中要收税,进入交易城市要收税,交易场所之中要收税,每一笔货物成交之后要收税,获得的最终利润还要收税。

    一路收税收到底,这收税的比例还相当之高,接近了十税四的程度。

    王仲宣,曹孟德。

    你们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吧?

    你们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狗咬狗居然咬的那么惨烈?

    郭鹏看着这份草案的内容是真的很想笑。

    感觉这份方案要是公布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父亲,这草案,未免也太过激了一些,从上路开始每一个环节都要收税,每一个环节都不落下,税率还很高,这……换做是谁也受不了啊?”

    郭瑾满脸讶然。

    郭鹏笑着点了点头。

    “本以为他们还能冷静一点,现在看来,他们是蓄谋已久,心中怨气积攒已久,为父给了他们一个释放的通道,一股脑的就喷涌而出,相当激烈,这草案要是公布出去,啧啧,朝堂上绝对是一片乱斗。”

    郭鹏没往下说,但是郭瑾也明白。

    “父亲想要的不过是收费站,结果他们是全都想要,王公和舅父未免有些太过于激进了,这会引起很剧烈的朝廷争端的,眼下外部不稳,朝廷内部可不能出事。”

    郭瑾摇了摇头,认为这不可行。

    郭鹏也点点头,觉得郭瑾说的有道理,于是提起笔,打算把这份方案打回去,让曹操和王粲重新整理。

    稍微弄的柔和一点,别那么激进。

    那么激进的话,朝堂上会吵成菜市场的,到最后就会变成意气之争,还能取得什么有效成果吗?

    郭某人提起了笔。

    但是提起笔沾了墨汁正打算写点什么的时候,郭某人忽然又停笔了。

    看着这份奏表,郭某人忽然眯起了眼睛。

    这个事情,有点意思。

    他们如此激进,本身也就意味着朝中有一股势力对这些靠着商业大肆获利的人非常不满。

    这绝对不是为了国家或者为了黎庶而考虑,或者说有这部分原因,但是不是主体。

    根据郭某人的判断,应该可以说是他们限于自身的弱势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而不能经商,但是对于这帮赚大钱的人非常眼红。

    看着人家大把大把的赚钱,享受这非常奢侈的生活,甚至还能以此谋取到政治利益,内心非常不平,非常愤怒。

    所以就想要狠狠的收拾他们,利用皇帝的权势,给自己出口恶气。

    典型的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这样的心理。

    这种心理太普遍了。

    确实很下作,但是……

    这不正是自己最喜欢的狗咬狗吗?

    狗咬狗,咬到一嘴毛,让他们互相撕逼去,互相把对方的一些丑事给撕出来,撕到面红耳赤无法收场,自己再出来做和事佬,这不是很妙吗?

    立国两年多来,郭某人一直都忙于政务,忙于战事,朝堂上大家通力协作很久,没有起争端也有很久了。

    这不行,健康的朝堂必须要有争端,要有针锋相对的势力互相博弈,这样对于皇帝来说才是最好的。

    而且还不能让他们有和解的可能。

    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彼此到底有多少仇怨,互相之间是多么怨恨,彼此之间撕破脸皮彻底成为政敌,这样以后就会有接连不断的争端出现。

    每一次需要办成点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可以利用这种争端,让他们撕逼,自己也能从中以一个仲裁者的身份获利。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官员内斗,难道不正是皇帝的机会吗?

    一念至此,郭某人下定了决心。

    “父亲?”

    郭瑾正在磨墨,看着郭鹏忽然间停笔不写字,有点奇怪。

    “阿瑾,不改了,就这样放出去。”

    郭某人笑了出来,开口道:“就这样原原本本的放出去,让所有人知道,就说这是朝廷将要实行的法案,看看那帮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为父可是很好奇的。”

    “这……”

    郭瑾大惊失色:“父亲,这里面的内容太过分,这一定会引起剧烈争端的!”

    “这是你写的草案吗?”

    郭鹏抬起头看着郭瑾。

    郭瑾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这也不是为父写的,与为父无关,是曹首辅和王尚书起草的,那帮人要恨,要反击,也是找他们,与咱们父子何干?”

    郭鹏满脸的理所当然,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整出什么花样来,两只红了眼的猎犬互相撕咬,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朝廷不能平静下来,一旦平静下来,就有可能出现脱离为父掌控的事情发生。”

    “父亲,这……毕竟是舅父,王尚书也是……”

    郭瑾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觉得这样做不是很好。

    郭鹏的面色冷了下来。

    “舅父?”

    郭鹏盯着郭瑾:“阿瑾,谁是你舅父?你是谁的侄儿?”

    郭瑾一愣。

    “当然是……”

    话没说完,郭瑾忽然瞳孔一缩,意识到了郭鹏的意思。

    “你是魏国的太子!独一无二的太子!现在是太子!未来是皇帝!独一无二的皇帝!”

    郭鹏的面色无比的阴冷,冷声道:“阿瑾你记住,为父不会再说第二遍,你没有舅父,在你面前,只有内阁首辅曹操!你所面对的所有身上有官职的人,全都是你的敌人!对你而言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利用和不可以利用!”

    “是!父亲,儿子知错!”

    郭瑾连忙跪下,向郭鹏认错。

    郭鹏盯着郭瑾看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来吧。”

    郭瑾这才慢慢直起身子,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惶恐之色。

    “为父知道,你与你舅父感情甚笃,但是你更要记住,你舅父,是当朝内阁首辅,你要知道,内阁掌握着什么样的权力,他本身有多大的权力,这样的权力会给你带来什么,是好处,还是坏处!”

    郭鹏握住了郭瑾的手:“记住,权力在手,血脉亲情算什么?吕氏和刘盈就没有血脉亲情吗?结果呢?咱们父子不能让曹氏变成刘邦的吕氏!为父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或者你的儿子变成刘盈!”

    不能让曹氏变成刘邦的吕氏。

    这样的声音在郭瑾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

    郭瑾抿了抿嘴唇,咽了口唾沫。

    我不是刘盈。

    我的儿子也绝对不会是!

    绝对,绝对不会变成刘盈。

    他想通了。

    “儿子明白了,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皇帝,威胁到皇权,任何对此有威胁的人,都要予以制衡,不能制衡的,就要予以剪除!无论是谁!”

    “这就对了。”

    郭鹏点了点头:“在你面前,所有身上带有官位的人,不仅是你的敌人,也是你的棋子,你要学会利用这些棋子去办成你想要办成的事情,可以适当地给与棋子奖励,但是绝对不能给棋子翻身变成棋手的机会。”

九百一十六 天下苦王粲久矣!

    “棋子……还有棋手……”

    郭瑾轻声念着这两个词语。

    对于这两个词语,郭瑾的感受是没有郭鹏那么深刻的。

    毕竟他从生下来就不是蝼蚁,至少也是一枚棋子。

    更别说现在,他注定会成为天下棋手。

    身份的转变对于他而言是在无意之中发生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没有感觉到的时候,他的身份性质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郭某人带给他的。

    郭某人从蝼蚁到棋子再到棋手,过程中的艰辛和挣扎,是郭瑾不能体会的。

    蝼蚁时期的小心翼翼和搏命,还有棋子时期的给人当狗与更大规模的搏命,再到现在权倾天下,这个过程,郭瑾体会不到。

    感同身受不存在,郭某人也没想过让郭瑾去体会什么叫做蝼蚁,但是不要紧,只要能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棋手,就够了。

    他已经是一个棋手了,学习如何成为棋手就够了。

    正如同郭某人,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蝼蚁和棋子时期的本领了,他现在需要的是如何驾驭这一切。

    郭瑾也需要。

    “阿瑾啊,为父出身不高,一开始,为父连棋子都不配做,只是蝼蚁而已,后来经过搏命,干掉了前朝酷吏阳球,这样,为父才终于成为了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后,又用了整整十八年时间,为父才成了如今的天下棋手。”

    郭鹏叹了口气:“阿瑾,你很幸运,你一出生至少就是一枚棋子,而现在,你能做棋手,但是你更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做棋子的,棋手,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都不能有,该用就用,该舍弃就舍弃。”

    郭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父亲的教诲,儿永生不敢忘。”

    “嗯。”

    郭鹏点了点头:“现在你该明白为父为什么要这样做了,为父就是要让曹操和王粲还有枣祗一起,成为一个集团,让反对他们的人成为另一个集团,让这两个集团围绕着加税与否的事情斗起来。

    斗的越凶越好,互相之间撕咬的越狠越好,把脸皮给撕破,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还要逼着他们和曹氏敌对,形成制约曹氏的一股力量,除了皇帝本人,不能有任何人超然事外。”

    郭瑾连连点头。

    “儿子明白,曹氏地位超然,若与之作对,会有人心怀畏惧,所以这一次,父亲会逼迫一些人不得不和曹氏站在对立面上,以此遏制曹氏及其背后的勋臣的权势。”

    郭鹏这才感到满意。

    “没错,有些事情咱们父子不方便去做,但是不要紧,皇帝没有必要总是亲自下场与人博弈,皇帝要操控臣子,驱虎吞狼,利用两个利益不同的群体互相争斗,从中取利。

    如今朝局,元从勋臣权势太大,军政两界都有他们很大的势力,为父可以驾驭,你不能,所以为父必须要着手削弱他们,给他们寻找敌人,如此一来,对咱们父子才是最好的。”

    郭瑾表示明白。

    随后,郭鹏下令,把这份草案公布出去,看看外面会有什么样让郭某人感到愉悦的反应。

    之后发生的事情完美的契合了郭某人之前的预测。

    利益相关者们得知这个法案的全部内容之后,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一样瞬间炸毛。

    他们立刻就对着王粲和曹操龇牙咧嘴,举起了锋锐的爪子,满怀杀气和敌意,随时准备让王粲和曹操满脸桃花开。

    这个时候,谁还能顾得上曹操皇亲国戚的身份而畏首畏尾不敢动手?

    再顾忌这顾忌那,人家蹬鼻子上脸要直接从咱们口袋里抢钱了!

    不识好歹!真的不识好歹!

    真要让这个商税法案通过了,那不就完犊子了?

    大家要被吸掉多少血?!

    这能忍?

    不行!

    “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那些人仗着天子撑腰,步步紧逼,若我们继续退让,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这一次,绝对不能退让,若再退让,退无可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难道是我们希望的局面吗?”

    “务必动手,绝不退缩,曹孟德与王仲宣同流合污,一同算计我等,做出如此过分之事,无论如何我等也不能再退缩了!”

    某些人达成了一致观念,有了共同的目标。

    反击!

    必须要反击!

    再不反击,就真的完了!

    于是反击正式开始。

    除了之前那种打苦情牌的反击方式之外,他们再度主动出击,展开了全新的反击。

    之前如果说只是试探,只是擦边球,只是一种警告,是以退为进的策略,那这一次就毫无疑问了。

    是政治斗争。

    还是那种试图置人于死地的残酷的政治斗争。

    是针对某些官员本身的强烈的人身攻击。

    对于他们来说这攻击力度可真是不小。

    他们人身攻击的主要对象是朝中力主推进此事的急先锋王粲。

    显然这群人认为王粲主掌的财政部是这一行动的主要推手,制定政策的主要也是王粲掌管的财政部,所以他们认为只要把王粲干掉了,一切就会变得好起来。

    他们针对王粲的方式也一点都没有出乎郭某人的预料。

    就是各种罗织罪名,然后向郭某人告他,说他有罪,不配待在财政部尚书这样的职位上,请求郭鹏把他拿下。

    这里面的罪名其实非常一般,没什么新意,基本上就是说他贪污**,要求将他停职调查,查明之后严惩不贷。

    表奏里列举了很多王粲贪腐的证据。

    比如他们偶然听说王粲曾经贪污了一笔为郭某人营建宫室的工程款,把上好的材料变作了次等材料,使得宫室的质量下降,变得不安全,但是王粲却毫不在乎,连这种钱都敢贪污。

    还说王粲曾经贪污过发往前线的粮食与军饷,还有将士们立功受赏所应该得到的赏赐款项,他在其中摸来摸去,摸走了很多好处,数量还挺大的,具体数目也列了出来,看上去很真。

    还有人说王粲贪污过朝廷拨付到青州和兖州的治蝗经费,使得青州和兖州没有得到足够的治蝗经费,没有办法饲养足够的鸭子,导致去年夏粮丰收之际兖州和青州都出现了小规模的蝗灾,当地损失了一些粮食。

    还有人说王粲地位高了以后不修德行,苛待部下,对待同僚也不友善,经常仗势欺人,收受部下给与的贿赂,与人便利。

    除却贪污之外,也就是说明王粲道德败坏、仗势欺人的罪名有点意思。

    比如有人说王粲仗着自己的地位高权力大,对家人也不管束,家中恶奴外出采买物资的时候仗势欺人,殴打小贩,事后竟然没有受到惩罚。

    还有人说王粲家饲养的大黄狗被奴仆带出去遛弯的时候咬了人,结果人家家里死了人,王粲晚上睡觉的时候和自家夫人商量,让夫人出面给了一笔小钱去封口,还威胁人家如果敢说出去就要干掉他们。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从他们的奏表里可以看出,王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王粲不仅贪污**,各种贪污公款,在财政部里搞自己的小圈子小势力,把财政部当成自己的而不是国家的,他还仗势欺人,不服从他的人都要被他搞。

    不仅自己欺负人,连家里的奴仆和狗都要欺负人,把黎民百姓欺压的不要不要的。

    王粲家里的一条狗和一个奴仆都比黎民百姓尊贵,天底下难道有这样的道理吗?

    陛下!开开眼看看你的江山吧!这江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天下苦王粲久矣!

    在郭某人的理解中,他们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九百一十七 曹操和王粲的攻守同盟

    郭某人是真的不知道王粲居然做过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连临淄营都查不出来的事情,这帮家伙居然查的和真的一样,形容的有鼻子有眼,好像身临其境一样。

    连王粲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自己房间里和自家老婆交代事情这样的私密内容都能知道,不仅知道,还能把具体对话内容写出来!

    好像他们当时就在王粲的卧房里看着王粲和他老婆交谈这样的事情似的。

    这让郭某人顿时感到自己安插在王粲家里的临淄营密探简直就是废物,白白浪费自己拼命赚回来的内库存款,连这种夫妻间的私密对话都查不出来。

    郭某人万万没想到,没想到自己辛苦锤炼十多年的专业秘密情报机构居然如此差劲!

    连臣子们那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的情报系统都比不过!

    到底是临淄营太废物,还是臣子们的情报系统太过于先进发达呢?

    要不是郭某人心知肚明,搞不好还会以为他们用了窃听器这种东西。

    他们对王粲发起的破袭相当剧烈,而针对枣祗和曹操的内容就相对比较少了,而且烈度没有针对王粲那么高。

    这两人和王粲的处境不一样。

    曹操是外戚,是郭鹏的妻兄,贸然针对曹操开火,极有可能得罪皇后,进而得罪皇帝,要是皇帝为此生气从而一力主张商税改革,那他们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不说曹操的外戚身份,枣祗也不是好惹的。

    他是正儿八经的元从老臣们,是郭鹏处在上谷太守时期的老臣,根正苗红,恩宠非常人所能及也,绝对的郭氏故吏,过去做出过很多政绩,在元从集团内有很好的人际关系。

    贸然对枣祗出手,即使元从集团内部也有对枣祗不满的人存在,但是人家毕竟不是一般人,真要随意针对枣祗,搞不好会有人看不过去出手保护枣祗,横生枝节,那就不妙了。

    所以反商税集团最终决定打打擦边球。

    针对枣祗,他们选择了攻击枣祗在民政部的两个亲信部下,说这两个亲信部下有贪污渎职的行为,需要严查,查清楚他们犯罪的事实。

    针对曹操,他们则很聪明的绕开了曹操一家子,对曹洪开火,方法还是一样,说曹洪有侵占屯田民土地的行为。

    他们都知道曹洪曾经因为侵占土地而被郭鹏一撸到底的事情,虽然之后还是提升回来了,但是过程较为曲折,对曹氏的打击也是不小的。

    既然之前满宠对曹洪下手都没有关系,那么现在咱们也对曹洪下手,应该也没有关系。

    反正曹操和曹洪也就是族人,也不是直系亲属。

    要搞曹操,先搞曹洪,曹洪出了事,曹操难道能置身事外?

    这招真妙!

    侧面打击,牵制曹操和枣祗的兵力,然后直取核心——拿下王粲。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王粲也算是郭氏故吏的一员,还是蔡邕推荐给郭鹏的,郭鹏将他纳入幕府之后外放,使之成为自己的故吏。

    但是王粲加入较晚,没有元从集团的背景,蔡邕现在也就是个吉祥物,本身没什么权力。

    所以王粲能走到现在,全靠郭鹏宠幸,和他的数学能力。

    郭鹏喜欢数学。

    王粲本人属于士族出身,但是主要靠郭鹏的赏识做了内阁首辅,而且为官任上的人缘不是很好,没什么人喜欢他,倒是有不少人厌恶他。

    所以要搞他的话,除了郭鹏,还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所以,加大力度,搞死王粲,让皇帝看到我们的力量!

    他们如此思考着。

    这就是他们的反击计划。

    这样的方法至少在郭某人看来非常常见,因为他自己就是靠这种方式来铲除政敌的,效果非常好,很多政敌都被用这样的方式干掉了。

    而现在,这些官员显然搞清楚了郭鹏对贪污非常重视也非常厌恶贪污的特点,用贪污罪来打击王粲等三人,算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了。

    郭鹏早已下令在刑部尚书郭议主导进行魏国法律的编撰,其中就把贪污罪当做重罪来安排。

    前汉光武帝时期和明帝时期,东汉有一条针对贪污**的规矩,就是一旦查明官员贪污**,除了严惩之外,还要禁锢其子孙三代。

    也就是一人贪污,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这对于士人家族来说是相当残酷的打击。

    这条规矩执行了两代皇帝之后,被为政宽仁的汉章帝废除。

    或许他觉得这样可以帮他争取民心吧?

    郭某人得知前朝有这样一条规矩之后,感觉很好,于是决定恢复这条规矩,在惩治贪官污吏的时候,将这条法律重新确立,增加了贪污罪对官员家族的打击。

    于是肉眼可见的,贪污罪在魏帝国内成为了官员们谈之色变的罪过之一。

    一人贪污,三代不得做官,这是何等可怕的局面。

    按照魏律规定,一旦有人举报官员贪污渎职,朝廷必须立刻立案侦查。

    官员职位在二千石以上的,需要立刻由刑部、御史台和司隶校尉三司会审,一起调查此案,且案件审判过程需要实时上报皇帝。

    皇帝本人需要对这个案件的全过程了若指掌。

    最后,再由三司会审确定官员是否有罪,如果有罪,再根据法律判处其子孙三代禁锢不得为官。

    当然,法律里面不会讲明白皇帝对于审判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毕竟法律本身是为了体现统治阶级的意志。

    郭某人作为统治阶级的最顶端选手,如果不能直接掌握审判流程的话,简直就是对皇权的极大侮辱。

    这条法律确定之后,郭某人就等于手里多了一把针对官员们的武器。

    看谁不爽,直接禁锢你子孙三代。

    于是郭某人的权威大大提升了。

    魏律之中没有规定官员一旦遭到弹劾就要自己主动停职之类的。

    所以就算被非常严重的弹劾了,王粲也没有停止过工作,而是上了一道奏表为自己鸣冤,接着就继续办事,继续制定商税法案,并筹备反击。

    枣祗上表为自己的两个部下鸣冤,接着也继续工作,筹备反击。

    无辜躺枪的曹洪得知此事,被吓得脸色苍白,赶快上表给郭鹏。

    曹洪说他绝对没有侵吞土地,他一直都在老老实实的嘱咐家人做生意,不曾打起过土地的注意,还请郭鹏明察,还他清白。

    曹操知道此事后,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才使得曹洪遭到这样的劫难,那帮官员不敢直接对他下手,却把矛头对准了曹洪,这让曹操非常生气。

    他一边上表为曹洪辩护,一边开始筹备反击。

    王粲得知此事,就邀请曹操一起商议这件事情。

    两人作为前后任的内阁首辅,在这样的事情上比较有共同话题,枣祗是他们的支持者,但本身不是法规的制定者,所以真要说同盟,曹操和王粲才是真正的同盟。

    眼下这种情况,更需要两人携手共进,达成攻守同盟。

    “这件事情是陛下授意我等去办理的,和之前不同,现在陛下腾出手来,明显是要彻底办成此事,我等尽管推动就是。”

    王粲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为国家,为陛下,王某不惜一切!”

    曹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不放心,于是曹操开口询问王粲。

    “仲宣,他们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和你无关吗?全都是捏造的?”

    “基本上都是捏造的,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情,风言风语,道听途说,此等卑劣之徒还能办什么事情?”

    王粲满脸不屑。

    曹操抿了抿嘴唇。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曾经向陈公台举荐过几个同乡去雍州做官?”

    王粲顿时一愣。

    “孟德……从何处得知?”

    “你举荐的那几个同乡里有一人与曹氏商队有关系,曾经向子廉行贿,试图通过子廉让我为他运作一番,子廉不敢收钱……所以……”

    曹操满脸微妙的表情看着王粲。

    王粲眨了眨眼睛,方才大义凛然的表情就消失不见了。

    有一丝尴尬。

    “此事……除了孟德之外……”

    “放心,我已经命人好好处理此事了。”

    曹操摇了摇头,而后开口道:“仲宣啊,你在这些事情上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他们家大业大,牵连甚广,一家被禁锢,还有其余分支,你家就不一样了,你家就你一支,稍有不慎,陛下就算想保你都保不住啊。”

    “孟德说的是。”

    王粲松了口气:“所以我不曾收贿,他们给的财物我都退回去了,这种事情非我本意,就是因为我家人丁稀少,我在朝中也是需要臂助的。

    他们满门做官,我势单力孤,双拳难敌四手,若没有臂助,又如何能对抗他们呢?陛下限制辟召,而我需要羽翼,这并非是出自我的私心。”

    曹操点了点头。

    “这也不是曹某的私心。”

    两人相视一笑。

    “那么,孟德打算如何行动?”

    “他们不想交税,不想让我们好过,那我们何必留手?我以为,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那些人背后必然有人指使,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

    曹操满脸的阴狠:“我已命人四处搜查他们的罪证,一旦有结果,就能狠狠地参揍他们一本。”

    “那要是没有?”

    “他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曹操如此说道。

    王粲觉得很有道理。

    “孟德所言不假,彼等不仁,我等不义,这一回,非要他们把商税吐出不可!”

    王粲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推动商税改革的几名领头人因为这次的事件被激怒,准备进行相当激烈的反击,一举击溃那群“国家的蛀虫”。

    他们四处搜集罪证,调查这些人的犯罪证据,明里暗里打探消息,很快就搜罗了一大堆消息。

    曹操还得到了一些特殊的情报,据说这些事情的确是真的。

    曹操大喜过望,觉得自己拿到了制胜法宝。

    可是王粲却对此有些疑虑。

    “此事牵连甚广,若陛下真的追究起来……恐怕其他人也脱不开关系。”

    “这样最好,牵连进来的人越多,咱们成功的机会就越大,而且我与陛下一起长大,陛下的性子,我最明白,仲宣尽管放心。”

    曹操很是自信,立刻就开始操作。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就发酵了。

    尚书台内的论战怎么样暂且不说,御史台和内阁很快就被牵扯进入其中,只有参谋台因为特殊性而置身事外。

    军队不敢涉足政务,曹洪虽然躺枪,但是直属上司赵云也没有任何表示,似乎这件事情就没发生过,卫军一样执行日常训练任务和警戒工作。

    对赵云的态度,郭鹏是非常满意的。

    任何将领不得进言讨论涉足政务,这是郭鹏给军队和将领划的一条红线。

    参谋台存在就是给这一政策进行兜底的。

    所以参谋台也不能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论,除非牵扯到了参谋台,参谋台被问责的时候,才能发表言论。

    眼下,参谋台和军队置身事外,其他几大部门则乱作一团。

    尚书台内部数个部门乱战一团,各部门之间没有统一口径,每个部门里面都有对这件事情持不同看法的人。

    有些人支持王粲,觉得王粲没有做错,重农抑商本来就是国策,对商人收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有些人则强烈反对此事,说盐铁官营之后生意就不好做,商税已经比较沉重,再加税,就等于逼的商人放弃从商。

    没有商人,洛阳城里的人难道可以买到那么多东西吗?

    还有人就王粲等人有没有贪污提出了质疑,说这样的事情忽然发生在商税法案要推行前夕,难道不是刻意为之吗?

    也有人嘲讽,说所谓一心为国之人本身居然是个贪污惯犯,未免也太过讽刺。

    支持商税法案的人抱紧了重农抑商的国策,以此为核心论据,对反对派进行驳斥。

    反对派则咬住王粲等人贪污的事情死死不放,一定要求三司会审,审出个水落石出来。

    朝中争论日渐激烈。

    其实吧,对于这种事情,郭某人是非常开心的。

    他一边看着两种截然不同立场的表奏,一边看着临淄营送来的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上显示王粲没有贪污公款的行为,这些贪污公款的奏表都是捏造出来的,细细一查就能发现端倪,虽然需要耗费时间。

    但是那帮人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通过拖延时间来扭转局面,让皇帝感觉到这件事情推行不下去,阻力太大,牵扯范围太广,甚至会伤到自己的嫡系,从而主动放弃,进行妥协。

    他们在东汉朝廷里就经常这样搞。

    浑水才能摸鱼。

    核心目标不是为了证明王粲有贪污行为,而是为了通过这个过程打击王粲,打击朝廷税改力量,让税改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对此,郭某人嗤之以鼻。

    几颗棋子罢了,真以为我在乎他们?

    不过报告中也显示,王粲虽然没有收某些人给他送的钱财,但貌似还是达成了某些协议,给了他们便利。

    王粲通过自己身为兖州人的身份,向同为兖州人的陈宫举荐了这些人,让陈宫开了方便之门。

    陈宫是朝中少数和王粲保持友好关系的官员之一,当初陈宫在参谋台的时候,就和王粲来往颇多,外放雍州刺史之后倒没听到什么消息。

    结果不曾想居然在这里和王粲有了联系。

    陈宫答应了王粲的请求,卖了一个人情,安排了这些人在雍州内任职,担任了陈宫身边一些他可以直接安排的职位。

九百一十八 厉害,实在是厉害

    这个事情的确不大,也并不涉及到中央重要的实权官职。

    不过是王粲通过陈宫培养了一批羽翼,且深化了和陈宫的关系罢了。

    地方官员的辟召权被大大削弱之后,无论是州刺史还是郡太守,能够安排的便利职位很少,而且大多数都没什么实权,属于幕僚性质的。

    这部分官职,郭鹏也不在意。

    程昱控制的吏部是郭鹏掌控主要官员升迁任命的重要渠道。

    基本上官员任命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都是吏部做出决定,只有吏部可以任免官员,其他各部和私人都没有这个权力。

    程昱心里也明白郭鹏心里有多在意这个职位,所以也会注意事事和郭鹏商议,事事请示郭鹏,从来不敢独断专行。

    他知道郭鹏的权力**和坚定中央集权的决心,知道郭鹏让他把控吏部的原因,也知道这位主公到底有着何等可怕和强悍的手腕。

    不过事关士人们的特权,所以有些地方郭鹏也会授意程昱多少照顾一点。

    所以某些士人子弟之间的利益交换什么的,进入尚书台做官或者升迁上的优势什么的,郭某人是知道,但是暗中默许的。

    在程昱控制的范围内,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给士人们优待。

    中央尚且如此,地方上当然也要留条口子。

    对于郭某人这个强化版总代表来说,还办不到朱元璋的程度,这边削弱,那边也要给人家一点便利。

    当然明面上这个事情肯定是被严格杜绝的,是决不允许的。

    所以其他的事情都能辟谣,但是这一条,王粲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辟谣的。

    枣祗本人非常敬业,沉迷屯田无法自拔,也不曾贪污**,找不到任何的问题所在。

    但是他那两个部下当然也不是完全干净的。

    每个人身上都有点小毛病,毛手毛脚的,要是曝光出来,也是罪过,不说撤职和禁锢三代,降职是肯定的,但是对枣祗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至于曹洪是真的冤枉。

    他被郭鹏揍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对土地有什么奢望,对于家人的约束也很到位,有客人向他行贿,他都不敢收,连连推辞,拒不见客。

    至于他家中族人们仆人们在商队款项之中稍微动了手脚、揩了点油水什么的,郭某人不是很在意,也难以杜绝就是了。

    别对土地动手,郭鹏就已经对他很满意了。

    对于曹操,估计是敲山震虎,对于枣祗,也是一种牵制,对于王粲才是真正的杀机毕露。

    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要干掉王粲,震慑一下朝中支持税改的势力,好维持现状,继续吃的饱饱的,喝的饱饱的。

    不过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郭鹏一点也不着急,只安排相关官员按照程序去办,自己没有提出任何意见,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很多人不是很明白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皇帝不表态,他们也摸不准,只能按照既定方略去办。

    反正不管怎么说,加征商税,他们是绝对不乐意的。

    很快,曹操等人的反击在预料之中到来了。

    郭鹏再次接到了大量表奏。

    关于新的一批官员贪污渎职的报告。

    是曹操和王粲等人的反击,专门针对上一批进攻所进行的反击。

    双方颇有些撕破脸皮针锋相对的感觉。

    揭露对方的贪污,渎职,还有仗势欺人,欺压良善等等不法行为。

    一桩桩一件件,让郭鹏有一种自己身边的官员全部烂掉了的感觉。

    不过对照着临淄营的密报,郭鹏发现这里头也有为数不少的诬告和编造,亦或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没有的事情说成有,正常的操作被颠倒黑白变成了罪行,一些小小的过失被添油加醋变成了贪污大罪。

    最典型的一件案件就是延德二年八月的一件案件。

    兖州陈留郡的一个县令是某礼部官员家中子弟,被报告审查一桩伤人案件时收了伤人者的贿赂。

    因此,他污蔑了受害者是主动动手的那一方,对受害人不管不顾,使得伤人者逍遥法外。

    这是重罪,理当重罚。

    而临淄营调查报告显示,这起伤人案件的起因是两个农户因为家中孩童互相跑到对方家中田地里踩坏了一些还没有收获的粮食。

    双方家长愤愤不平,都认为自己受到的损失比对方大,遂起了争执,争执越来越大,火气也越来越大,两家人甚至打了起来。

    一家男主人愤怒之下用农具把对方家男主人打伤了,伤了额头,流了不少血。

    情节严重,这件事情被村长按照流程上报给了县府。

    兖州地界早早被郭鹏平定,素来安定,推行屯田制度和盐铁官营之后民间更加安定,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郭鹏相当在意这种非正常死亡的案件,每一件发生的非正常死亡案件都会汇总到中央刑部,最后甚至会对当地官员产生升迁方面的影响。

    当时县令履职两年,县内一向安定,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县令一听是流血事件就有点惊讶,觉得这件事情比较严重,亲自带领法曹等执法队伍来到了该村庄进行调查。

    伤人者家庭自觉理亏,而且当时伤人者已经被村长命人看管住了,家里的女主人想了想,就炖了一只鸡送到了县令临时居所,希望给自家男人说说好话,免于处罚之类的。

    县令询问法曹,熟悉魏律的法曹认为这样是不可以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魏律明确规定民间禁止私相争斗,尤其是械斗和伤人,那是重罪,情节稍微严重一点的都会被判重型,要是造成死亡,直接偿命。

    但是这件事情起因并不复杂。

    主要是孩童互相玩闹引起的口角纠纷导致,被打伤的男子也没有性命危险,而且程度较轻,不能算真正的械斗,所以就按照民间一般纠纷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

    伤人者被判赔礼道歉,担负起所有的医药费和疗养费,伤人的男主人被判罚无偿修理水利工程十天,双方互相管教各自家中幼儿,不准让没有劳动能力的幼儿下田,以免损坏庄稼。

    而那只被炖好的鸡就送到了受伤者家里给他去补身体了。

    双方本来也是邻居,闹成这样脸上也不好看,于是都没有异议,然后在县令的督促下完成了赔礼道歉的流程,这件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结束后,县令临走之时,受伤者家拎了两只大肥鸭赶了上来,说是吃蝗蝻长大的,肉质鲜美,说什么都要送给县令,放下就跑。

    县令哭笑不得,也就收下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被曹操等人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然后拿出来做了文章,搞了一通收受贿赂然后欺压良善冤假错案之类的操作。

    说这个县令业务水平不强,胆子却不小,收了贿赂,所以颠倒黑白,应该严惩。

    强烈要求按照魏律,将其革职,废为庶人,家中后人禁锢三代。

    然后还着重提起这人在礼部有靠山,未来成为郡守或者调入中央都不难,要给他上眼药,给他整个家族上眼药。

    分明是简单的民间纠纷,县令处理得也非常得当,之后那两只鸭子是农户为表感谢相送,可是这一通操作之后,立马就变了味道。

    收受贿赂搞冤假错案。

    一旦情节严重,这放在魏律里面是绝对的死罪,就算是最轻的也是要革职的。

    厉害,实在是厉害。

    曹操和王粲手底下有能人啊。

    要不是郭鹏这里有临淄营的案件备份,搞不好还就真的相信了,又要派人去调查取证。

九百一十九 可以扩大战争范围了

    崔琰等人攻击王粲曹操等人不遗余力,王粲和曹操等人的反击也相当犀利。

    互相泼脏水,互相诬陷,互相颠倒黑白,大搞无中生有。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僚就是官僚,本质不改。

    只能说有些人的立场和利益与郭某人相符,所以郭某人借力打力,太极推手玩得很6。

    可无论是王粲,还是曹操,亦或是崔琰,虽然立场不尽相同,但他们从来也不是一头纯洁而无辜的羊羔,而是一个个心思深沉的黑乌鸦。

    不错,不错,有点官僚的样子了。

    郭鹏把这些人的这波操作摆在了郭瑾面前,仔细的教导他,让他看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看到了吗?涉及到政争层面,事情是否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事情太多,没有人能一件一件全部核实,这太耗费精力了。

    他们不知道临淄营就是做这件事情的,所以为父稍微比较一下,就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修改,冤枉了谁,又真的戳中了什么。”

    郭鹏指着两份完全不一样的表章给郭瑾看。

    一份是内阁官员的上表,一份是临淄营针对此事的调查报告。

    郭瑾对比了一下,心中深感惊讶。

    “这样的事情,事关人命和一家三代人的前途,这难道也是可以胡乱构陷,然后上报到天子面前的吗?舅……曹首辅和王尚书居然做出这等丑事……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郭瑾十分愤怒。

    “没有区别,他们都是你的敌人。”

    郭鹏对这些人赋予了一个准确的性质定义,然后开口道:“史书中不记载这些事情,不代表没有,史书上记载关于政争的只言片语,内里有多少次诬告和多少次构陷,谁知道呢?

    每一场政争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含冤入狱甚至丢掉性命都不得而知,也不可能为后人所知,因为政争不分对错,只分胜负,阿瑾,你要记住,政争,是没有对错的。”

    郭鹏指着这两份奏表。

    “只有结果。”

    “父亲,结果是……”

    郭瑾看着郭鹏。

    “加征商税。”

    郭鹏开口道:“除此之外,谁没有被冤枉,谁被冤枉了,谁逃脱了惩罚,谁含冤而死,都不重要,如何有利,就如何来,至于真相,重要吗?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对咱们父子来说,更不重要。”

    “……”

    郭瑾默然无语。

    郭鹏摇了摇头,走上前,搂住了郭瑾。

    “阿瑾,若要驾驭朝堂,你需要有两只眼睛,一只眼睛用来看群臣的奏表,另一只眼睛用来看临淄营的密报,然后权衡一下,做出最符合你自己的想法的决定,不要被任何一只眼睛所左右。”

    郭鹏指了指郭瑾的两只眼睛:“眼睛只是负责看,脑袋才负责想。”

    郭瑾默默点头。

    过了一会儿,郭瑾忽然抬起头看向了郭鹏。

    “父亲,若有朝一日,临淄营的密报也不可信了,该怎么办?”

    郭鹏微笑。

    “你为什么会认为,临淄营的密报也会不可信呢?”

    “临淄营有密探密报之权,完全不受节制,他们虽然是父亲所驯养,但是一样有眼睛,一样有耳朵,一样有嘴巴,也有人的**,他们若出于**与朝臣同流合污,又该如何?”

    郭瑾十分认真的看着郭鹏。

    郭鹏脸上的笑意更胜。

    “你就那么相信为父迟早会把临淄营放在明面上?”

    “父亲教导过儿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临淄营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

    郭鹏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错,临淄营藏的住一时,藏不住一世,迟早是要摆在明面上的,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不能眼睛被人遮住了还以为是天黑,阿瑾,咱们看起来只有两只眼睛,但是还得多留一个心眼。”

    “父亲的意思是,再组织一个和临淄营差不多的部门,钳制临淄营?”

    郭瑾似乎明白了。

    “你会这样选择吗?”

    郭鹏笑着看向郭瑾。

    郭瑾想了想。

    “父亲觉得儿子做得不对吗?”

    “不,你做的当然对,有些事情尽管还没发生,但是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可是阿瑾,你怎么就知道为父没有提前准备好那个专门对付临淄营的临淄营呢?”

    郭鹏微微一笑,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了桌上的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纸递给了郭瑾。

    “父亲,这是……阎柔的踪迹?竟如此详细?”

    看着纸张上所写的一切,郭瑾相当惊讶。

    “临淄营中营,直属为父,专门监督临淄营的临淄营,拥有密报临淄营密探违规的权力,彼此身份隐秘,互相之间单线联系,没有姓名,只有代号,阎柔也不知道。”

    “这些……都是父亲准备的?父亲难道很早就开始怀疑临淄营了吗?”

    “不是怀疑,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相信,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说谎。”

    “可是……父亲,正如父亲所说,这些人,都是人杰,能力极强,心思灵敏,如果阎柔知道呢?”

    郭瑾看着郭鹏。

    郭鹏笑了笑。

    “那不更好吗?”

    “啊?”

    郭瑾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的,他就算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郭鹏的笑容消失了,声音很冷。

    郭瑾明白了。

    他一定会完全明白。

    天子身边,是没有亲信可言的。

    全是敌人。

    所以,斗起来吧,你们不斗起来,我内心不安啊。

    郭某人无比希望那些人斗起来,凶狠的斗起来,无比激烈的斗起来。

    而自己,就是那个掌握仲裁权的高高在上的主宰。

    让郭鹏感到满意的是,加征商税集团和反加征商税集团已经开始凶狠的争斗了。

    既然双方已经开始相互之间进行攻讦,那么事实已经不重要,看上去很严重才是关键。

    关键要让郭鹏感到愤怒,并且彻查,争取一口气干掉这群反对加征商税的领导人物。

    可以想象郭鹏一旦真的愤怒起来之后,会把这帮家伙收拾到什么程度。

    这大概就是王粲和曹操等人的想法。

    两种消息来源稍微对照了一下,郭鹏估计大概也就两三成左右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其中还有一些是因果关系颠倒,或者纯粹的嫁接,比起反商税集团给王粲等人安罪名的真实性来说,半斤八两,五十步别笑百步。

    诬告成风不太美妙。

    看来以后发起这样的行动,还要稍微规范一下,风言风语之类的,就别拿过来浪费皇帝的时间了,查明诬告,要负责。

    不过仔细看了看,郭鹏还是发现了一些值得利用的地方。

    王粲和曹操的反击之中,首当其冲就是那个上表写出人间迷惑性言语的崔渠。

    有官员上奏称崔渠多次仗势欺人,仗着崔琰是礼部尚书的身份而目中无人,欺凌同僚,还收受贿赂,在官员入职和升迁的问题上动手动脚。

    刻意照顾给自己好处的人家的子弟,甚至还把手给伸到了吏部之中,利用吏部的好友关系暗中给与照顾,优先派遣到富庶地区或者安定地区亦或是中央的实权部门。

    这样一来,以后升迁就能得到照顾,担任实权高位的可能性就会更大,慢慢的,还是可以回到东汉时期的顶级士族状态。

    这问题就不能算小。

    礼部尚书的族人,把手伸到了吏部之中,暗中操控吏部的官员升迁和任命安排。

    这就很有趣。

    吏部居然给人家渗透了。

    郭某人咧嘴一笑,心情非常愉悦。

    可以扩大战争范围了。

    水还不够浑浊,还要更浑浊一点才可以!

    于是郭某人立刻就把此事公开。

    着人大肆宣扬,让整个朝廷都知道皇帝那边有人向皇帝报告了崔渠把手伸到吏部里面的事情。

    如此轻松的把程昱和吏部拉下水。

    除了郭某人,任何人都不能独善其身,否则,郭某人又怎么浑水摸鱼?

    程昱还有吏部。

    给我下去吧!

九百二十 程昱愤怒的都快要吃人了

    郭某人看着程昱作为事实上的宰相掌握那么大的权力,已经隐隐约约有点不爽的情绪了。

    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本身就是不可调和的。

    看来得慢慢的找点机会,把他的权力给削弱,尚书令这个职位,不能轻易交出去,甚至,不应该存在。

    郭某人作为开国皇帝,拥有足够的威望可以压制相权,可是后代们就不一定了。

    从群臣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宰相的人物,还有生下来就有很大机会成为皇帝的郭氏皇族,谁的素质会更好一点呢?

    四十万人里竞争出来的那个精英,和少则几个多则几十个的皇族子弟里竞争出来的皇帝,哪一个更有可能战胜对方?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这个职位的存在与否,在郭某人看来已经没什么值得讨论的了,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宰相这个存在都不应该继续。

    相权和皇权的争斗在郭某人看来就是自找麻烦。

    只是为了嘉奖功臣,不得已而为之,必须要给程昱多年的付出一个回报,这是他应得的,如果连他都得不到应得的赏赐,谁还会为魏帝国出生入死不惜一切呢?

    人家出生入死,是为了他们自己啊。

    于是郭某人渐渐能感受到朱元璋的顾虑和情绪了。

    仲德啊,你要自省啊。

    我和你已经不是一条战线里的人了,你还是民,可我是君了!

    我不介意成为朱元璋,你也不介意成为胡惟庸吗?

    郭某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原本,在这场斗争之中,程昱和吏部是作壁上观的。

    尚书令亲自兼管吏部,本身就证明吏部才是尚书台八部之首,进入吏部工作的官员也是程昱亲自挑选的。

    在程昱的威慑下,尚书台内部纷争基本上没人敢牵扯上吏部。

    人人都说掌握吏部的人就掌握了对整个尚书台的生杀大权,程昱身为尚书令,本身就是尚书台首脑,堪比宰相,然后兼掌吏部,掌握了人事任免权,这权力不要太大。

    简直就是官中之官。

    所以尚书台的官员们称呼程昱为“天官”,对他十分敬畏,生怕他动动手里的权力就把大家多年奋斗的成果给毁掉了。

    人家不仅是尚书台首脑,甚至还是人事部门一把手,负责人事工作,专门选官,升官降职不过是他一句话,谁敢得罪?

    也有人私下里议论程昱的权力是不是太大了,那么大的权力,难道皇帝就放心吗?

    甚至有人尝试偷偷上表给皇帝,讲述程昱权力过大可能会给魏帝国带来的影响,劝诫皇帝谨慎授予程昱权力。

    皇帝没动静,奏表就和没上一样。

    没办法,谁让程昱是最早投靠郭鹏的元老之一,也是郭鹏最亲近的心腹之一呢?

    程昱也做的相当不错,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通过掌握吏部的权力对尚书台进行了严格的管控,把尚书台掌握的很好,在战争期间统筹尚书台八部办事,为郭鹏分担了很多重任。

    他觉得他做的很不错。

    这一次也一样。

    连唯一的尚书仆射田丰所兼管的工部都因为崔渠的事情和被人参奏了工程款造假的问题而被拉下水,以至于田丰不得不亲自下场参与撕逼大战,为工部澄清传闻,确保工部和他自己的安全。

    虽然崔渠的事情田丰无法推脱就是了,田丰为此也相当恼火和惊讶。

    但是吏部都还是稳稳当当作壁上观。

    吏部就宛若一朵白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不过很快,随着王粲和曹操还有枣祗的反击展开之后,程昱感觉到这件事情的发展方向有点超出原先预定的轨迹之中。

    这本来是加征商税与否的争论,结果争论着争论着就变成了互相之间揭老底撕逼,俨然一副要把所有脏东西都给掀起来大白于天下的样子。

    你说要是真有这档子事儿,程昱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就程昱所知道的,有不少事情都是子虚乌有,都是捏造出来的。

    这怎么行?

    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不是给你们互相捏造事实攻击同僚的!

    天下刚刚一统,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你们那么急着要撕逼,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天官大老爷程昱决定要做点什么。

    正当程昱准备出手平息争论以便于好好的展现一下自己作为尚书令对尚书台的控制力时,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就是某位官员发出的针对崔渠的这份奏表。

    程昱还没出手展现自己的天官之威望,这份表奏就把程昱的脸给抽肿了。

    自己一直觉得牢牢掌控的没有脱离控制的吏部居然也有人欺上瞒下,居然也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这……

    程昱得知消息的时候满脸涨红。

    他立刻让人去查这份奏表的来源,得知这份奏表的来源是王粲部下的财政部官员,肯定是王粲指使,但是未必就和曹操还有枣祗没关系。

    同属元从老臣,你们下手的时候注意一下!别牵连我行不行?!

    程昱愤怒的都快要吃人了。

    他极端愤怒的扫视着自己的属下们。

    “吏部!为国选才,居然能出现这种丑事!好!好!好!好的很呐!”

    程昱怒吼连连。

    看着他们纷纷低着头不敢抬头的样子,程昱气的狠狠一拍案几,然后直接起身来到了皇宫求见郭鹏,准备请罪。

    和以往不一样,郭鹏缓了缓才接见了程昱,这让程昱觉得非常不安。

    果然,郭鹏开门见山,对程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仲德啊,我把那么重要的吏部交给你来管,就是希望你可以通过吏部掌控整个尚书台的大势,不要让尚书台超出了控制,走向了歪路,原本我认为你这两年间做的不错,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程昱拜见郭鹏的时候,郭鹏稳坐钓鱼台,不紧不慢的处理政务,看见程昱跪在面前请罪,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这段话。

    “你似乎没有为我把尚书台看好,似乎有不少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办事,你却不知道?”

    顿时,程昱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陛下,老臣……老臣失察,请陛下治罪!”

    程昱拜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仲德啊,你该知道我有多重视吏部,我有多重视官员任免之事,你知道我不喜欢察举,我知道这里头有多少脏东西,让你兼管吏部,就是要让你把控住这条至关重要的渠道。

    你不能让什么人都往里走,你得有选择,你得有想法,结果呢?区区一个工部员外郎就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办出这种事情,仲德,是我所托非人,还是你老了?”

    郭鹏轻描淡写的反问让程昱遍体生寒。

    难道……

    难道……

    我会失去这份权位?

    不!

    程昱连忙抬起了头,紧张的注视着郭鹏。

    “陛下!老臣有罪!老臣……老臣……一定彻底清查此事,任何,任何可疑之人,老臣绝不放过!”

    程昱满脸通红。

    郭鹏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笔,站起了身子,走上前,扶起了程昱。

    “你年纪大了,就别总是跪着了。”

    程昱没来由的心里一松,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郭鹏。

    “我知道你政务繁忙,不能面面俱到,但是,我不能容忍吏部里有这样的人存在,去把吏部里面藏着的那些魑魅魍魉都给揪出来,让我知道,到底是哪些魑魅魍魉在悄悄地闹事。”

    郭鹏的声音依旧严厉,可是在程昱听来,宛若天籁之音。

    “老臣……遵旨!”

    程昱再拜。

    看着程昱离去的背影,郭鹏咧嘴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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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枭雄志介绍:
东汉末年,群雄纷争,三国乱世,跌宕起伏重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郭鹏最初的想法仅仅只是自保,想在乱世之中争取一份善始善终可是,当他随波逐流到了历史的岔道口上时,他赫然发现他的野心已经膨胀的难以自抑了于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东汉末年枭雄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汉末年枭雄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汉末年枭雄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