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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枭雄志全文阅读

作者:御炎     东汉末年枭雄志txt下载     东汉末年枭雄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四百六十四 曹昂的勇气和担当

    这场危机和军事政治没什么关系,但是一样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并不比政治军事危机好到哪里去。

    对于曹昂来说,一样凶险,稍有不慎他就算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魏帝国的经济主流还是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不管商业怎么乱,粮食还是稳定供应,并且价格不变。

    所以人心再怎么惶惶,也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动乱。

    政府手里有粮,有钱,大家还都有口饭吃。

    城市周边广泛存在的农业区很好的为经济危机提供了缓冲带,吸纳了大量的农业人口,让魏帝国的商品经济有了软着陆的可能。

    城市内的商业遇到危机,养不活那么多人了,人就回到农村里,在地里刨食吃,也不至于饿死,出不了大乱子。

    也就是说,这一波麻烦再大,对于西域三府和雍凉二州来说,最多等于摔个狗吃屎,崩掉一颗大门牙。

    疼归疼,但也不至于摔断了脖子、丢了小命。

    魏帝国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商业反而导致经济萧条无法造成更为深远的影响,因为没有什么深远的东西值得被冲击。

    有些时候发展不起来未必就是坏事,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饶是如此,这一波经济萧条带来的冲击也在短短一个月内给了曹昂极大的精神冲击。

    要不是郭鹏就在这边,对他的应对措施给与了鼓励,他未必就能撑得住。

    到处都是哀嚎声,到处都是求援求饶的声音。

    这边说生意做不下去,那边说东西烂掉了没人买,这边哭喊着没饭吃了,那边叫嚷着活不下去了一家老小干脆自杀算了。

    钱钱钱,到处都缺钱,就没有什么地方不缺钱,曹昂恨不得把一枚五铢钱掰成三瓣五瓣来用,恨不得大钱生小钱,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惊慌失措的声音充斥在曹昂和官员们的耳边,让初次经受这样冲击的曹昂和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还真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天下要重新陷入动乱了。

    两三个心理素质不好的官员甚至直接病倒在床上爬不起来,闭门谢客,直接自闭了。

    当然,这一波挺过去也就过去了。

    这波经济萧条的冲击终究有限,少数人的如丧考妣和大范围的恐慌并不能影响大部分人继续吃饭。

    魏帝国厚实的农业家底子能给这波萧条提供一个软着陆的好基础? 大家完不了。

    一个月之后? 人们逐渐意识到安息国的商人很少了,但是贵霜国的商人还是照常来。

    生意还是照着做,该卖的东西还是往外卖? 损失很大? 但也不至于真的就惨重到没饭吃的地步。

    加上曹昂始终以一个负责任的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不慌不忙,人们逐渐相信这真的不是大问题,只是安息人太废物了而已。

    这一次经济萧条能挺过去,曹昂的作用真的很大。

    他挺住了。

    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候,曹昂也断然拒绝了曹休提出的派兵入城协助管理的建议。

    他始终把问题控制在行政范畴之内? 最多只动用手里的警察管理治安? 展现了强大的行政管理能力和心理素质。

    一旦派兵入城宣布宵禁和战时配给制度来管理城市,那就意味着曹昂的行政手段已经失败,到了不得不需要军队入城的地步。

    那对于曹昂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挫败。

    这种行为也会让人们认为是真的出了大问题? 才会让军队入城,恐慌会继续加剧。

    经济危机办不到的事情,恐慌能办到? 而且能无限度的放大这种问题。

    军队不入城,证明一切还在掌握之中,没有大问题,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这一点上,曹昂做得很好。

    全程目睹了曹昂的所作所为,郭鹏对曹昂展现出来的勇气和担当十分满意和欣赏,他也成长的足够优秀了。

    所以郭鹏对曹昂不吝夸奖。

    此时,已经是兴元二年的三月份,距离郭鹏抵达镇西城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财政部的官员预测,这一波经济动乱会给镇西都护府带去很大的冲击,会让镇西都护府的财政收入减少。

    尤其是商业税收。

    至于会减少多少,他们预测起码是两成起步,三成也很有可能,四成也不是怪事。

    而且短期内看不到回暖的可能。

    除非安息国的商人立刻回来,立刻和魏帝国展开和从前一样的贸易,否则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持续下去,看不到未来。

    而且这样下去,会让越来越多的商户选择停止经营以止损,避免落的和其他那些破产倒闭的商人一样什么都不剩了。

    这对于民间从事商业的人们的信心是一种很大的打击。

    就算之后安息国渡过难关,重新和他们展开贸易,问题也会一样存在,愿意做生意的人会变少,会心怀顾虑。

    镇西都护府的商业税收很可能一蹶不振,到头来还是要靠农业撑起家底子。

    曹昂倒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之前商业繁荣时期,大家都太激进了,看着飙升到商业税收数字,一群官员大喜过望,甚至放言要让镇西都护府的税收超过中原大郡,狠狠打他们的脸。

    拼命鼓励发展商业,鼓励人们贷款办设商铺和安息人贵霜人贸易。

    结果就导致经济危机来袭,商铺大规模倒闭,人们大规模恐慌的局面。

    危机大体上进入平缓期之后,曹昂再次召开会议的时候,很多官员都表示心有余悸。

    他们表示今后建议曹昂推行稳妥、可控的商业发展政策,千万不要再允许那些小商小贩无节制的办设商铺的请求了。

    同时财政部的负责人也表示他们会向中央上表,请求进一步提升贷款发放的标准,要么就干脆停止这种危险的行为,限制民间商业规模。

    更有甚者进一步表示应该再也不允许更多的商铺开设,就保持在这个地步,这一波挺过去的就允许他们存在,这一波挺不过去的也就算了,以后也不允许新的出现。

    他们认为这样就可以防患于未然,就算下一次还有冲击,他们以这样的态势迎战冲击,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我没有商业,你搞什么商业危机来对付我?

    我都没有,你拿什么来搞我?

    只要我没有,你就无法从我这里夺走任何东西!

    这种鸵鸟心态被郭鹏狠狠地批驳。

    和曹昂单独谈话的时候,郭鹏对这种消极的怠政思想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环境好的时候,一个两个为了政绩不要命的鼓励民众办设商铺意图增加税收,战争来了,环境差了,一看问题出现了,就纷纷忘记了这一切都是谁在背后鼓动!

    还不允许新的商铺办设,真是天才,天纵之才!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去当财政部尚书,让王粲滚回去,让他去做财政部尚书,不需要一两年咱们魏国就原地飞升了!”

    郭鹏发火,曹昂低着头受着,不敢言语。

    等郭鹏的情绪稳定了,曹昂才为自己的部下开解。

    “太上皇,本次危机实在是我等第一次面对,此前从未面对过如此严重的危机,只感觉所有人都要吃不上饭了,非常恐慌,他们恐慌,臣虽然佯装镇定,其实内心也非常恐慌。”

    郭鹏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我不会建议皇帝治罪任何人,这件事情本身也不是他们的错,硬是要说他们犯错,未免有点苛刻,事前不知道事后会发生什么,事后却要惩戒事前的人,那是不明智的行为。”

    “太上皇明鉴。”

    曹昂是真的担心郭鹏要搞他们,而他们真的挺无辜的。

    “话虽如此,这一次危机,你们也算是得到历练了,知道商业的凶险所在了,对吧?”

    “正是如此。”

    曹昂心有余悸的苦笑一阵:“万万没想到,就在太上皇来这里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情,让太上皇见笑了。”

    “不,我觉得你办的很不错,面对未知的风险,还能稳住局势,稳定人心,并且坚决不让军队入城恢复秩序,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妥善的,你也是个成熟的官员了。”

    “太上皇谬赞,臣不敢担此夸赞。”

    曹昂摇了摇头:“若非太上皇时常给予臣指点,臣很难坚持住,也很难稳住局势。”

    “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没必要推给我。”

    郭鹏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比那些被吓破了胆的人更加冷静,更加睿智一些,不要因噎废食,觉得会有危机袭来就不敢发展商业,甚至要一棒子打死。

    这是胆怯,是怠政懒政不负责任的行为,西域三府和雍凉二州在农业上本身就发展不过中原地区和江南,如果还不发展商业,这里得人就要过苦日子,对国家也没有好处。

    你们要从这件事情里面吸取教训,积累经验,明白这种事情该怎么应对才能把损失缩小到最小,而不是消极的回避它,回避它,西域三府和雍凉二州怎么发展?”

一千四百六十五 危机不仅仅在于商业,更在于政治

    郭鹏的话让曹昂颇有些感触。

    他很快就想起了前几年经济繁盛的时候,麾下那些官员们是何等的豪情万丈。

    现在经济危机来了,慌神的慌神,自闭的自闭。

    他叹了口气。

    “太上皇所言极是,臣等万万不能恐惧。”

    “为政者要有勇气,要有魄力,要敢于承担责任,而不是遇到责任就避之不及,只想着躲闪,那样的人是不能托付重权承担大任的,所以子脩,你明白我对你的期待了吗?”

    “臣明白了。”

    曹昂坚定的点了点头:“臣绝对不会退缩,绝对不会懈怠,调职之前,臣会竭尽全力整顿镇西都护府的商务与农务,尽力使之恢复,之后也会和继任者做好交接,万事俱备之后,再返回洛阳。”

    “好,这才是我看中的人。”

    郭鹏笑着拍了拍曹昂的肩膀,鼓励了他。

    曹昂笑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变了脸色。

    “太上皇,镇西都护府受到如此冲击,那么西域三府和雍凉二州……安息商人不来镇西都护府,也不会去他们那里,那他们……”

    郭鹏收敛笑容,面露凝重之色,点了点头说道:“西域三府里,镇西都护府是农业发展最好,也是商税占比最低的,尚且遇到这样的冲击,造成如此恐慌,几近大灾难的程度。

    现在危机应该已经顺着大驰道往北庭都护府和安南都护府去了,这两处农业全靠绿洲,商税占比很高,一旦出现这种事情,必然会面临比镇西都护府更严重的危机。”

    “那岂不是要出问题了吗?”

    “会出问题,但也不是太严重,因为包括镇西都护府在内,西域三府总人口加在一起也不及一个凉州,人口少,就意味着损失有限,好处理,好遏制,好整顿。

    而且西域三府并不出产太多的产品,本地人和商贸的关系主要集中在农产品方面,卖不出去还能自己吃,损失有限,所以西域三府再乱? 也乱不到哪里去。”

    郭鹏深吸了一口气:“比起西域三府,我更担心的是凉州和雍州? 而比起雍州,我更担心凉州。”

    “太上皇的意思是?”

    “雍凉二州人口多,危机一来,波及面更广? 但是雍州尚且还有汉中蜀中的贸易,有洛阳的贸易? 对外贸易比重不大? 农业生产也足够稳定? 真出了事情? 毛玠能稳得住。

    最值得担心的? 反而是凉州? 往西是西域三府? 往东是雍州,承接西域三府和雍州? 两头没有出路,一旦出问题就要大爆发? 而且凉州人口不少,农业发展却有限。”

    郭鹏面色忧虑的看向了东边、凉州的方向。

    “农业不够发达? 应对危机的力量就会小很多,凉州农业不能和中原相比? 危机一旦爆发,我真的担心吕虔那边会扛不住。”

    “那岂不是很危险?”

    曹昂面色大变。

    郭鹏摆摆手。

    “问题会非常大,但是也不至于满盘皆输,值得庆幸的便是,我魏在籍户口都有土地,民间商业多是一家人做两件事所致,一户人家一般兵分两路,一边耕种土地,一边经商。

    所以就算经商失败做不下去,还有土地和粮食,回家务农,也不至于饿死,也就是负债问题比较严重,万一负债过多,家中积蓄的粮食也偿还不了,这家人就会出问题。”

    曹昂愣了一下,脸色稍稍放松。

    他想起镇西都护府的问题也是如此得到了遏制。

    做生意的人家在城外有土地,有家人还在耕种土地,就算店铺倒闭了,破产了,还能回到土地上耕种土地,自给自足,不会饿死。

    这是魏帝国留给他们最后的退路,有了这条退路,经济危机就死不了人。

    除非负债太多,一时还不起,但是朝廷也不会强逼他们一定要立刻还清债务。

    只要朝廷自己稳住,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一点一点慢慢偿还,就不会把他们逼上绝路,终究能让他们还清贷款,把坏账销掉。

    郭鹏打土豪分田地,拆毁豪强庄园给所有民户授田的行为在事实上给全国民众兜了底,屯田农庄模式让他们就算经商失败也不至于饿死。

    城中经营商业的人家,往往也是城外屯田农庄内的家庭有富余的劳动力,或者是老人和妇女。

    他们开店经营的本意,是赚外快。

    外快赚不到,土地还在,屋子还在,只要朝廷给时间,他们就能用农业生产偿还贷款,朝廷不会受损,他们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只要如此,经济危机的冲击力就无法摧毁魏帝国的经济,魏帝国的农业经济依然可以运行下去。

    也就是商业层面会遭到很大的损失。

    很多人破产,一无所有,不得不回家继续耕种土地,还要偿还欠朝廷的钱款。

    还有手工业方面的问题,缺少了安息这个大客户,凉州和雍州很多的手工作坊,一些瓷器和漆器的作坊,还有内廷所属的一些官办企业,都会受到冲击,产品会堆积,卖不出去。

    内廷有皇帝内库兜底,产品堆积卖不出去也能维持一定的现金流,不会倒闭。

    民间私人办设的手工业作坊会受到冲击,产品堆积卖不出去,作坊倒闭,工人失业。

    这要是工业社会,就是大问题。

    工业社会中农业生产力极大提高,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富余劳动力在土地上没有位置,必须要前往城市工厂求生,成为城市居民。

    一旦发生经济危机,工厂倒闭,工人就无处求活,返回家中也无法得到立身之所,更何况很多人已经没有了土地作为退路。

    所以工业社会的生产力高,一旦发生危机,破坏力也极大。

    但是农业社会,还是眼下的魏帝国还是那句话。

    家里有田地,劳动力不嫌多,能回家种地,不至于饿死。

    除此之外,带给魏国社会最大的冲击就是恐慌,经济危机从心理上带来的恐慌会摧毁很多人的安全阀门,让他们打心眼里认为发展商业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所以麻烦最大的还不是吕虔,而是正在洛阳的郭瑾,还有郭某人自己,以及朝中支持发展商业、主张给商业一定程度上松绑的政治势力。

    危机不仅仅在于商业,更在于政治。

    哪怕是郭鹏统治时期,保守派势力也在不断的攻击这些商业革新派,说他们在西域三府和雍凉二州搞的实验是在祸乱人心,是在自取灭亡。

    但是由于当时经济环境好,商业税收节节增高,财政部尚书王粲在郭鹏的授意下给这一股政治势力站台,扛住了保守派的冲击。

    保守派慑于王粲背后没有公开表态的郭鹏的威慑,所以不敢进一步冲击革新派。

    革新派带来的全新的生产模式在一定意义上让民间出现了更多的从事商业和手工业的人口,这些人的出现加大了民间商业的竞争烈度。

    而保守派大部分都是自己做官,家族中另外有族人经商,乃至于好友、家奴经商,靠着他们的权势获取商业利益,再反哺给他们经济利益。

    靠着这样一种传统的模式,实现一个家族内部的官商结合,和他本身的家庭则没有太大的关系。

    民间商业力量起来了,政府鼓励民间经商,自然会对这些传统高门大户之中靠着政治力量庇护的商业势力造成冲击,从而影响他们的利益。

    他们自然不愿意这样的情况继续在国内蔓延,进一步增加他们经商获取利益从而在政治上获取优势的难度。

    但是王粲是皇帝的宠臣,王粲出来说话,背后肯定是皇帝的指使。

    他们不敢进一步对抗皇帝,只能忍着。

    于是西域三府和雍凉二州的商业模式得以保留,大大发展起来,等朝廷财政收入增加之后,这一模式在其他地区也得到了部分效仿。

    比如海上贸易非常发达的青州和扬州,青州刺史辛评和扬州刺史顾雍也在一定程度上放宽了坊市限制,允许商业发展,鼓励商业发展,带动地方经济发展。

    交州局势逐渐被满宠平定之后,满宠也打算利用交州临海的巨大优势发展商业,准许打破坊市界限,放宽民间商业限制,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为交州的发展积累财富。

    其余内陆各州在商业交易非常发达的中心城市之中也有了效仿雍凉模式存在。

    比如汝南,比如襄阳,比如江陵,比如成都,比如邺城,比如蓟县,这些城市都是商业贸易额度比较大,本身适合发展商业,并且也足以做到这一点。

    如此商业税收也会不断增加。

    而且这一比商业税收主要是国内循环,和国外的罗马、安息还有贵霜都没有关系。

    直到皇帝郭鹏退位成了太上皇,压制保守派的力量顿时没了,革新派的力量虽然有所发展,但是也并不强大。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一旦西北发生经济危机并且影响到了朝廷得财政收入,那些被压制已久的保守派势力必然集体**,必然会立刻发动对革新派的大力冲击。

    对外部经济模式的冲击,一定也会冲击到这一笔较为稳妥的国内循环的商业税收。

    届时,保守派对皇帝施加的政治压力会前所未有的巨大,支持革新各级官僚能否抗住压力还是个问题。

    当然更主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一千四百六十六 司马懿忧心忡忡

    作为一个集权帝王,郭瑾的态度至关重要。

    他如果扛住保守派的冲击,就能稳住国内既定的局面,不会让这么多年来的革新成果付诸东流,可以进一步提高国家财力。

    如果他撑不住,他动摇了,问题就大了。

    皇帝动摇,臣子们一定纷纷动摇,这对于势力还比较弱小的革新派来说,是灭顶之灾。

    这非常考验郭瑾作为一个皇帝的政治定力和政治眼光。

    能否坚定支持商业的部分发展,坚持当下的模式不改变,不打压革新派,不顺应保守派的要求改变魏帝国的局势,那全看郭瑾的魄力。

    所以说,这一波经济危机带来的最大影响不是经济影响,而是政治影响。

    对革新派巨大的打击会使得魏帝国刚刚发展建设起来的脆弱的商业模式遭到严重冲击。

    也会对郭鹏定下的【走出去】战略造成冲击,这是郭鹏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这是郭鹏的逆鳞。

    是他不容触犯的地方。

    谁敢对这一成果动手,就是在找死。

    那么多年的努力,就为了让魏帝国的人们打破既有观念的束缚,努力的往外冲击,走出一条活路,而现在,保守派极有可能顺着这场经济危机把矛盾扩大,直指郭鹏制定的战略。

    那就是郭鹏不能忍受的事情了。

    他觉得郭瑾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出现——他的弟弟们还要往外送呢。

    现在,还是要看一下局势将如何发展。

    还有,他还要不断引入优秀的有革新倾向的官员进入中央,扩充革新派的政治势力,以便于在未来郭鹏死后还能继续维护他的改革成果。

    曹昂是体会不到郭鹏的忧虑的。

    同样,在一边旁听的郭承志也体会不到。

    但是,事情的确如同郭鹏所预料的那样发展起来了。

    经济危机是随着商路蔓延的,镇西都护府的危机过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北庭都护府和安南都护府的危机。

    从两府最西边的城市内出现第一户坚持不下去选择破产的酒肆或旅店开始,这个破产就像是形成了浪潮一样,开始在城市内波及,也开始向其他城市波及。

    规模小的,资本弱的,吸引不了什么客户的,连着十好几天没有客户上门,实在坚持不下去,纷纷关闭店门选择倒闭。

    然后去官府求爷爷告奶奶,让官府不要抓捕他们,不要为难他们,他们会想尽办法偿还贷款,只求官老爷们给他们一点时间。

    官员们一开始也是毫无准备,只觉得是寻常情况,本身也没必要为难这些人。

    所以与他们定下时间? 约定限期? 在限期之前把贷款偿还就没问题。

    但是随着这样的来问的人越来越多? 官员们觉得问题不对劲? 开始往上报? 让各县县令、县长知道这个事情。

    等县令县长们知道这个事情之后? 就轮到诸葛亮和司马懿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过此时此刻? 他们早就对这样的事情有了准备了。

    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前? 他们已经提前完成了朝廷布置的任务,做好了应对冲击的准备。

    该说不说? 要不是朝廷提前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要是现在才开始做准备,北庭都护府和安南都护府的情况要比现在糟糕得多。

    尽管做了准备? 可还是有诸多店铺经营不下去而倒闭。

    可想而知? 要是没有之前的准备,现在倒闭的店铺要多得多得多。

    诸葛亮那边是郭鹏抵达的之后告诉他的,诸葛亮自己也预料到了些许的情况。

    司马懿也一样聪明,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危机即将到来? 之后又得到了朝廷的警告,便着手准备限制商业。

    两人的手段并不一样。

    发展商业很困难? 要从头开始,带上轨道了就轻松一些,限制商业也是同样的,下令各地驳回开店申请,还要关掉部分店铺,这执行下去也是困难重重。

    和山北道的北庭都护府比起来,山南道的绿洲数量多一些,但是也更为破碎,发展农业的难度更大,更需要依靠商业发展经济。

    加上司马懿的紧迫感和焦虑感,他发展起来比诸葛亮还要努力,还要激进。

    当初司马懿得知诸葛亮那边的赋税收入比他高,他更是决定采用了诸葛亮的发展模式,也大力发展服务型城市,吸引更多的商队走山南道而不是山北道。

    他焦急的追赶着诸葛亮的步伐,生怕自己被他甩下太远。

    结果危机来临之前,他面临的局势比诸葛亮面临的局势要更加险峻。

    驳回申请倒不难,直接不批复,就能堵住那些人。

    他们不管怎么闹,没有官府的允许也是不能办设商铺的,贷款也没有办下去,没有利益关系,最多是红眼睛红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要把那些已经被允许办设的商铺关闭掉,那还真不容易。

    尤其是那些刚刚申请成功,拿到贷款还投入自己的存款,把店铺开办起来准备营业或者刚刚营业的那些小型商铺,你现在说他不符合标准,要关闭,那简直就是在要他们的命。

    刚刚把店铺开了,该投入的都投入了,还没赚钱呢,你说不给开了?

    你这不是在草菅人命吗?

    一家两家,这些人势力微小,尚且不敢和官府对着干,现在数量一多,几十家小商户一起被威胁了,那还得了?

    你说关就关?

    有你这样做的吗?

    不关!就是不关!

    这帮人也是倔脾气上来,人数一多就不惧官府,相关官员被派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对方叫来七大姑八大姨街坊邻居什么的几十上百号人堵在那儿堵着,愣是没让那些官员和吏员前进一步。

    好说歹说没用,文的眼看是行不通了,各地官员头大如斗,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把消息汇报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也是头大如斗。

    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的紧迫性,要是现在不关,现在不能及时止损,等到时候资金消耗光了再倒闭,那就是一大笔财政黑洞了。

    这些办设小商铺的人大部分都是借了贷款的,贷款赔光了,财政部也要找他司马懿的麻烦。

    你司马懿没有遵照中央的指令关闭商铺造成财政部的损失,这部分损失你不负责谁负责?

    而且现在这些不愿意关店铺的人恐怕也不会感谢他,反而要埋怨他——当时为什么不用强制手段让我们关?

    你强硬一点我们不就从了吗?

    到时候塔司马懿里外不是人,哪哪儿都得罪,还进什么中央做什么高官?

    经济危机一来,肯定是大票大票的商铺倒闭,指不定出什么乱子,现在不想办法缩小规模,更待何时?

    关!必须要关!哪怕用强制手段也要关!

    司马懿觉得必须要这样做。

    但是这样做的话,文的不行,显然是要诉诸武力了。

    可是诉诸武力的话……

    光靠他手上这些警察到底行不行啊?

    而且万一出了事情,刑部上门请喝茶,又怎么办?

    司马懿忧心忡忡。

    魏帝国地方武装力量在延德十年天下大叛乱之后被郭鹏全面整顿了一次。

    延德十年以后,地方武装力量不属于军队序列,而被称作警察,属于吏员这一层级,通俗一点来说,属于行政编制,不属于军队编制,跟军队没关系。

    硬要说什么关系,也有。

    魏帝国暂时没有财政拨款建设专门培训警察的学校,一般是退役士兵群体之中对村长或者军事教官不感兴趣的,就可以转职担任警察。

    这是个过渡政策,将来郭鹏是有规划的,让郭瑾专门设置培训警察的武校,不过目前来说过渡政策还是挺不错的,地方警察也有不错的武力。

    他们主要负责地方的日常治安管理。

    而且县令和郡守之所以可以和州刺史互怼,对州刺史阳奉阴违,除了中央制衡之外,主要就是因为县令可以调动县警察,郡守可以调动郡警察,州刺史却没有州警察可以调动。

    州刺史就没有调动全州警察的权力,无论是名义还是实际,也根本没有州级警察这个编制的存在,没有武装可以让州刺史调动。

    这个权力只属于郡守和县令这两个级别的行政主官。

    过去,乡长和村长都是和军事教官一起统领民众的自卫队来维持治安,顺带执法。

    有了警察以后,执法权就转移到了警察手里,村民和乡民的自卫队只有协助管理的资格和上山扫荡贼匪、猛兽的职能。

    这是郡守和县令为了办正事而保留的掀桌子的权力,也就是最终暴力手段的依仗,没有这个依仗,很多人是不把地方行政主官当回事的。

    权力,是要有强制执行力作为依仗的,没有强有力的暴力执行机构,权力就没有依托。

    不管你是铁打的也好,流水的也好,地位崇高也好,名义权力很大也好,只要手上没有暴力机构指挥权,说的难听点,那是放屁都不响。

    州刺史就是如此。

    但是郡守和县令就不一样,虽然也受到中央的掣肘,但是手上却有暴力机构得指挥权,所以是真的可以办事的。

一千四百六十七 抗压大师司马懿

    县警察和郡警察之间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

    县警察听县令的,郡警察听郡守的,双方互不统属。

    名义上,县警察只负责一县之地的治安管理和罪犯惩罚,郡警察则可以管到全郡。

    但是双方没有上下级关系,谁也不能强迫谁,也没有明确的办事界限。

    朝廷没有规定,地方就自己形成规则,县警察处理不了的事情,郡警察再出手协助,平常用不到郡警察。

    看似很明确,运行起来却问题多多麻烦多多,双方的职责经常有重叠冲突,以至于谁也不服谁,于是在本职工作方面,郡警察和县警察办事的时候时有冲突、摩擦,双方矛盾不小。

    硬是要给双方找一个共同的上级,那就是中央刑部。

    全魏国所有警察的名籍都在中央刑部挂靠,每一个警察的姓名籍贯履历家庭讯息都在中央刑部的记录之中。

    中央刑部不掌握警察的指挥权,那属于县令和郡守。

    但是警察们的论功行赏还有贬斥这样的权力却掌握在刑部警察司手里,俸禄则是中央财政部地方分部直接下发。

    行动听行政长官,升迁赏罚却是刑部警察司主持,俸禄则由中央财政部下发。

    这也是郭某人为了防止一郡之地武装力量听从一个人命令从而形成一个整体的弊端而做的制衡方略。

    就算一县一郡之地的警察数量不会太多,但是数百人总归还是要有的,不然根本无法承担起治安的重任,那么一个郡有个两三千在籍警察都是有可能的。

    一般来说,一个县的警察数量是按照一定比例,根据当地人口数量来安排的。

    人口多的大县警察数量就会多一些,人口少的小县,警察的数量也就少一些。

    郡警察的数量则是按照另外一个比例,根据全郡人口数量来安排,也是人口数量越多则警察数量就越多,方便郡守在更为复杂的环境之中办事。

    因为手下都有一支听命办事的警察队伍,手上拥有强制办事的能力,所以郡守和县令在地方上说话还是有些底气的。

    比起手上没有任何强制力量的州刺史,郡守和县令往往要强硬太多了,很多州刺史就因为没有武装力量撑腰而非常从心。

    安南都护府是二千石郡级行政区划,司马懿这个都护也等同于郡守。

    整个安南都护府在籍人口数量是七十八万九千二百零六人,分为六个县,平均每个县十多万人,两万余户。

    按照规定,郡级政府每十万人之中可以拥有一百名警察,人口按照四舍五入的标准归为整数。

    司马懿手下就有八百名郡警用以维持他的尊严和办事威权以及人身安全。

    而县级政府则以人口的万人比例来算,每万人安排二十名警察,一个十万人口的县,一般就有二百名警察负责管理治安。

    郡级警察和县级警察没有高低之分。

    他们只有办事衙门不同? 同样都属于刑部警察司管辖,一样从财政部拿俸禄? 听命于所在官府的行政主官? 必要的情况下动用强制力执法。

    作为郡守和县令的爪牙,是郡守和县令在行政部门说话声音响亮的重要推手。

    不过很多地区因为管理到位,国家初定? 在籍户口人人都有土地? 都在耕种土地? 没有什么流民地痞,所以地方状况较为和谐。

    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人,需要他们动用武力强制行动的次数不多。

    警察也不全是为行政长官服务,他们本身也有职责。

    根据规定,每二十个警察算作一个警队? 设置一个警长? 每五个警队设置一个警司。

    警察的职责是巡逻治安? 抓一般的民事罪犯。

    魏帝国建立早期? 作奸犯科者少,犯罪率低下? 大部分警察大部分时间并没有罪犯可抓。

    所以他们也不会携带钢刀弓弩等能致命的兵器,一般也就带一根制式木棍? 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和威慑力? 或者干脆不带,以示亲近。

    很多警察的日常任务也就是上街调解一下邻里纠纷什么的,实际上是一个类似于亲民官的身份。

    因此这些警察在上岗之前还被统一集合学了一段魏帝国的民法,让他们多少懂一点法,处理纠纷的时候有法可依。

    只有当真的出现了需要暴力解决的事情,警察才会在行政长官的命令下集体出动,携带环首刀、弓弩等可以杀人的兵器,使用暴力。

    但是这样做的次数非常稀少。

    朝廷有规定,县令和郡守需要动用警察进行强制行动的时候,必须要在事后写一份报告提交到刑部警察司以为备案。

    报告要详细的写明白他们动用警察力量强制性办事的原因、目的、过程以及结果,办事的地点,时间,动用警察人数之类的,不能有疏漏。

    这一类卷宗刑部会定期审核,要是什么地方有问题有违规的,行政主官就要被刑部的地方分部官员上门请喝茶。

    视情况而定,喝茶的次数不一,严重情况下刑部甚至可以暂停县令、郡守的职权,向上级反馈,进一步展开调查。

    到这个程度,郡守和县令就很危险了。

    如此,限制县令、郡守利用警察力量做私事,或者肆意妄为,作威作福,动辄欺凌弱小,欺压民众或下级官吏。

    刑部和财政部的介入也让警察无法成为地方行政长官的私人打手,无法让地方行政长官在他的辖区内一手遮天,抗拒中央。

    所以地方的县令、郡守慑于中央刑部的威压和问责,一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劝诫就劝诫,能调解就调解,尽量不会动用警察强制办事,使用暴力。

    当然,突发情况下如果对方暴力对抗,不守规矩,那不需要行政长官下令,一个警长就能下令自己的部下当场使用暴力强力镇压。

    司马懿做了三年县令三年郡守四年都护,加在一起,一共也就以行政长官的身份下令警队出动暴力执法三次,都是事出有因,不是因为私事。

    当然,因为每一次都有人员伤亡,所以每一次都写报告写的很痛苦,事后还要被刑部官员以回访的名义做二次询问,确保司马懿没有动用警力做私事。

    所以他一般很不愿意动用大规模警察力量强行办事,否则出了问题,有人死伤,刑部真的能烦死他,写报告都不止写一遍。

    别看郡守县令掌握警察力量,对上州刺史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有些胆大的县令都敢在州刺史面前据理力争,但是在中央官员面前,那真是跟孙子一样抬不起头。

    两千石的郡守在八百石中央部门的郎中面前轻声细语的说话那是常事。

    点头哈腰赔笑脸一套三连是地方官员必然要掌握的技能,否则不足以应付那帮中央部门地方分部的老爷们。

    他们品级虽然低,但是职权重,地方长官和他们产生龃龉,一般都占不到便宜。

    司马懿作为抗压大师,两千石都护,八百名郡警前呼后拥威风凛凛,一朝遇到一个八百石的中央部门郎中,那也威风不起来。

    所以在面对眼下这个商户集体闹事集体抗拒关店的情况,司马懿就十分纠结。

    他没别的办法,也不打算和谁好好讲道理,所以眼下这个情况下不强制动用武力就没办法办成此事。

    但是强制动用武力难免会造成人员受伤,闹不好还要死人,刑部能烦死他,闹不好还能落井下石。

    可要不这样做,和声细语的去劝解,肯定一大波人不愿意关店,到时候经济危机一来,他们纷纷破产,财政部肯定不会放过他。

    左思右想,司马懿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眼瞅着都护任期快要到了,是调职的关键时期,却出了这档子事儿。

    处在刑部和财政部两强威压之间,就跟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责任全是自己的,好处全是中央的。

    这两千石大官做的还没有结婚时的新郎官舒服。

    不行,不能这样做他们的背锅侠,乖乖当背锅侠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主动出击才有活路!

    不能这样被动下去,必须要主动做点什么,重新掌握主动权,否则要被这两个老爷部门给坑死。

    现在不作为,难保事后不会被他们当背锅侠给推出去背锅。

    中央部门不仅强势,而且善于甩锅,这种事情司马懿吃了一次亏之后就知道了。

    绝对不要相信那帮家伙的节操,相信他们的节操,还不如相信匈奴人原地复活进取中原建立政权。

    司马懿绝对不会再相信中央部门得节操了。

    于是司马懿发挥了自己强大的家族技能——终极抗压术。

    他冷静下来,镇定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所面临的局面,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优势和危机,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收拾一下自己,直接奔赴财政部设置在安南都护府的分部,去找分部负责人、财政部郎中任永。

一千四百六十八 司马懿图穷匕见

    中央财政部设置在地方的分部主要负责一些中央才能经手的财政任务。

    比如发放贷款什么的,这一般是不允许地方政府插手的。

    税收也是他们负责统计,地方预算也是地方提出他们审核然后拨款,警察的俸禄也是他们发放。

    他们就和捏着地方政府的要害一样高高在上,动辄都能让郡守、县令心惊胆战。

    任永在司马懿任职安南都护府的第二年和临时过渡的前任财政部分部负责人调换了职务,从中央被调派到安南都护府。

    据说是他业务能力强,被财政部尚书王粲点名安排到安南都护府这个地方,抓起了地方的经济工作。

    他的确业务能力很强,很快就理清楚了安南都护府的家底子,全面接管了税务、行政预算还有俸禄发放等事务,从无差错。

    司马懿和他打交道不多,不太了解他,但是也听说过此人出身寒微,却较为强势,办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颇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所以也有人怀疑他之所以从中央财政部被调派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是因为他强势的性格得罪了王粲或者王粲的某个亲信。

    对于这一类说法司马懿素来不在乎,他绝对不会参与财政部这种强势部门的内部争斗,他这一次,只是打算利用一下任永的强势,达成自己的某个目的。

    得知安南都护司马懿前来拜见,任永还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礼貌的接待了司马懿——

    毕竟司马懿是两千石高官,品级高于他,名义上的地方最高行政长官。

    虽然实际上司马懿相当程度上还要看任永的脸色办事。

    任永觉得司马懿前来,肯定是因为办理朝廷政务的事情前来和自己商量。

    之前,中央财政部下发通知,让财政部地方分部协助地方主官做好停止发放贷款和控制商业规模的事情,搞得任永是措手不及。

    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要引起民间不满。

    但是没办法。

    朝廷财政紧张,用钱的地方太多,蜀道,大运河,江南开发,哪一项都是吞金兽。

    西北商业能存在,本身就是奇迹,以能赚钱办事为交换压制保守派官僚,从而维持存在,本身存在的最大目的就是给国库赚钱,即使如此,也是诸多质疑。

    保守派官僚从来不曾放弃攻击西北商业的机会。

    每到朝廷需要用大钱的时候,就有人主张把西北商业一刀切,一口气夺取西北商业全部的资金来办大事,给国库省钱。

    他们打从心眼里就把扶持民间商业当做养猪,觉得朝廷缺钱了就宰一批猪,给点政策算是饲料了,还想直接要钱?

    现在你不能赚钱了,还要亏钱进去,那些保守派官员能接受就奇了怪了——都亏钱了? 还不杀了吃肉?

    所以指望中央拨巨款把西北救回来是不现实的。

    中央国库就算能拿出来这笔钱? 保守派官员压力巨大? 拼命反对? 朝廷决策无法通过? 也不会拿出来。

    除非皇帝忽然大发善心愿意绕过朝廷,把自己的内库掏空来救援西北。

    那倒是能把西北救活? 但是安息商旅不来,需求没了? 繁荣时期超量诞生的商铺就算救活也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

    舍小保大、保存元气、静待安息混乱结束? 那是唯一的办法。

    任永对此无可奈何。

    西北官僚们因为切身利益关系所以努力维护西北商业现状,但是其他地方的官僚们又没有切身利益在这里? 愿意维护西北商业的官员不多。

    想完全依靠中央支援解决这次的危机,几乎是不可能? 西北必须要自己想办法。

    于是他一边停止了贷款审核,一边驳回了所有在审核的贷款申请,又一边联络了司马懿询问他办事的进度。

    这件事情的办成与否也关系到财政部。

    因为很多小店铺都是靠着财政部的贷款建立起来的? 稍有差池就是一笔糊涂账,处理起来相当麻烦? 还涉及到对方家里的土地,那就要和民政部扯上关系了。

    关系到土地的事情,延德九年以后民政部就没有好说话过,在土地问题上相当死板、死硬,极为强势。

    财政部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麻烦,所以就希望司马懿果断一点,把该关掉的店铺全部关掉,能收回的贷款全部收回,削减烂账的数目。

    烂账少一点,他们也好有足够的精力根据对方家庭的收入要求对方按期还债。

    这样就不必拿对方家里的土地做文章,不必牵扯到民政部,那么烂账也有填平的时候,不需要财政部背锅。

    结果司马懿一来就对着任永大吐苦水,说事情不好办。

    他派去办事的人给对方家里的亲朋好友还有周边邻居堵着,店铺的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让他们关店的事情了。

    现在很多店铺的店主都已经联合在一起,人多势众,他这边势单力孤,众怒难犯,所以左右为难,举步维艰,他慌的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六神无主了已经。

    任永顿时就很不高兴——你司马仲达素来以能干著称,戴着一顶干吏的帽子,现在到我这里装草包?

    所以他说话就很不客气。

    反正也很少客气过。

    “司马都护素来以能为、敢为著称,整个安南都护府都知道司马都护为能吏之首,处理政务从无差池,井井有条,我等也素来佩服,怎么这个时候倒像个缩手缩脚还喋喋不休的惧内愚夫了?”

    这话就说的很不客气,拿惧内的废物男人比喻司马懿,几乎等于是在骂人了。

    司马懿修养再好也觉得肚子里一股火咻的一下蹿起来了。

    要不是不敢,他真是恨不得一拳揍在任永脸上,让他嚣张!

    当然,不敢就是不敢。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堆出满脸笑容,哈着腰呵呵笑道:“任郎中这话就见外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咱们这些地方官员看似强势,其实那个不是戴着枷锁办事?

    用钱要看你们财政部的脸色,用人要看刑部的脸色,办点事情束手束脚,事后还要写报告,动辄就给你们找上门问这问那,反复的问,弄得我现在一看到你们,就浑身不对劲。”

    这种套路官话任永听的实在是太多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摆了摆手。

    “司马都护,有话直说,任某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得,这是你说的。

    司马懿笑了笑。

    “任郎中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任郎中,眼下这个事情,那些商户那种不合作的姿态已经非常明显,好好说话的可能性不大了,若要在短时间内达成财政部的要求,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出动警队,强行关闭这些不符合规定的商铺。”

    “那就出动啊,这不是你司马都护一句话的事情?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我下命令有用吗?”

    任永觉得十分恼火。

    司马懿则两手一摊。

    “任郎中,你说得轻巧,我让警队出动是不是注定要和那些商户还有他们的人产生冲突,双方你推我攘搞不好就要发生斗殴,还是群殴,到时候打伤了人,责任谁担?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边动用警队强制办事一次,就要写一次报告给刑部,刑部那边审核之后,要是觉得我有问题,就要来问我怎么回事,觉得我下手重了,还不止来一次。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我要是让他们缩手缩脚不敢下手,到时候我怕警队被他们打成重伤!事情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这个责任就更加无法承担了。”

    任永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忽然想起今年是司马懿都护任期的最后一年。

    原来如此。

    “司马都护,这些事情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你就说,你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想说的,你想让我做什么,你直说。”

    任永开口询问,司马懿也就直说了。

    “任郎中,这件事情,让我出动警队去办理也可以,但是,你要负责和刑部沟通,万一警队没稳住,下手比较重,打伤了几个人,那不能算是我的问题,这是你们财政部的要求,刑部那边……”

    司马懿图穷匕见。

    任永算是明白司马懿今天过来的意思了。

    感情是来找与他一起背锅的背锅侠啊。

    这件事情本身关系到司马懿的政绩,和司马懿肯定脱不开关系。

    但是这件事情也涉及到财政部得政绩,涉及到贷款,更涉及中央政令。

    中央指示财政部和地方官府一起协作解决掉这件事情,司马懿办不好,财政部也脱不开关系。

    若不能及时止损,一旦损失扩大,他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任永知道,司马懿的意思就是办事可以,但是背锅不能我一人背,你们财政部也有份在里头,这口锅太黑太重,要背,咱们一起背。

    这老小子,奸诈狡猾的很,一点责任都不想承担的。

    任永越看司马懿越不顺眼,越是想揍他一顿。

    但是没办法,他说的确实在理。

一千四百六十九 还要啥自行车?

    眼下这个情况,府内商户的不合作已经是事实,要是不动用强制力,很难打破僵局。

    可一旦动用强制力,就算不用武器,也难免有人受伤,到时候刑部追究下来,司马懿那边的确不太好交代。

    司马懿处在都护任期末期,眼看着就要调任离开,是升官还是降职还是平级调动,这件事情有很大影响。

    另一边,刑部又没有经济方面的责任,这件事情上经济危机再严重,倒闭的店铺再多,刑部官员也是照吃吃照喝喝。

    到时候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他们搞不好真的干得出来。

    必须要干的坏事干完了再去问罪干坏事的人,这才是他们的政绩来源。

    司马懿就傻了。

    办了事儿还给问罪,这种事情谁愿意干?

    这帮混蛋也是私心极重,坏到了骨子里。

    遇到事情自己坐壁上观,躲在官署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危机结束了,他们就把自己洗的跟白莲花儿似的来主持正义了。

    延德年间每一次政治风暴的时候,刑部都是这样干的。

    他们在刑部尚书郭议的带领下集体坐壁上观,等事情结束了出来遵照皇命“主持正义”,捞一波好处和政治利益。

    多少人都对刑部恨的牙痒痒,但是没用,谁让人家首脑是皇亲国戚来着。

    现在看来,刑部在中央的贼作风显然也延续到了地方,在这种事情上贼的要死,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真到了那份上,司马懿还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而且任永显然也不会帮司马懿说话。

    所以任永觉得这个事情上,司马懿保持这种程度的警惕和先见之明还真是有意义的,不然到时候被卖了都还帮人数钱呢。

    自然,司马懿这种混迹官场十多年的老油条也不会是什么愣头青。

    所以任永只能细细思量起来。

    这件事情上,他和司马懿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办不好事情,司马懿失职,他也失职,司马懿没好果子吃,他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必须要和司马懿站在一起,同舟共济,他们两个要是争吵起来,保准一起没有好结果。

    这样思量着,任永感觉自己有必要和司马懿联手给刑部那帮人施加一点压力,以免他们到时候落井下石。

    最好办事的时候拉着刑部的人一起,大家一起犯事儿? 看你之后怎么追究我的责任。

    “司马都护所言? 的确有理? 在下细细思量,觉得很有必要提前和刑部报备一下。”

    听到任永松口,司马懿松了口气。

    他笑着说道:“既如此,那么宜早不宜迟,咱们尽早去和刑部报备一下吧?”

    任永无奈点头。

    于是两人决定立刻出发? 联袂拜访刑部的地方负责人龚允。

    走在路上? 司马懿想着进一步和任永拉近关系? 就询问了任永关于这件事情上,朝廷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关掉那些规模小的还没办起来的商铺,保下那些上了规模的名气大的店铺? 要我们做这样的事情,不就是在让我们得罪人吗?”

    司马懿一脸苦涩。

    说起这个事情,任永也是非常不满。

    “我也是听说,朝廷里为了这个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关掉那些经不住拖的店铺是最开始就决定的? 问题就在……据说天子的意思原本是要拨一笔款子下来给到地方财政部? 让财政把那些小商户的贷款给免了,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那这样的话,是仁善的做法,咱们何须遇到那么大的阻力啊。”

    司马懿皱眉问道:“谁反对?”

    “很多人都反对啊,别说民政部,工部,兵部那些人,内阁和财政部内部也有很多人反对,还是老一套说辞,说什么重农抑商为国之本,就不该允许西北搞商业,弄的西北农民不务本业,都去从事贱业。

    之前没出事就算了,现在出事了,不赶快罢黜西北贱业一劳永逸,难道还要拨款给西北,从国库里拿钱去补贴贱业?这不是荒唐?有如此看法的人十分之多,拼命上奏表,天子也是无可奈何。”

    任永连连摇头。

    司马懿犹豫片刻,也摇了摇头。

    “这……未免太过分了。”

    “没办法,农为国之本,商业是贱业,太上皇都没反对过,当今天子又如何能反对?”

    “那然后呢?”

    “然后?天子当然不愿意西北商业被罢黜,好不容易发展至今,罢黜?这不就和前汉朝廷当年要放弃凉州是一样的吗?

    所以天子大怒,当庭罢黜了三个喊得最凶的官员的官位,狠狠斥责了带头的民政部枣部堂,然后强行通过了现在的决议。”

    “还有这种事情?”

    司马懿有些难以想象。

    任永叹息道:“就算现在这个局面都是天子大怒换来的,若是天子不管不顾,以枣部堂的资历,西北商业早就完了,枣部堂可是元从老臣,跟随太上皇二十余年,放在前汉,那也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的人物啊。”

    司马懿微微点头。

    “枣部堂向来注重屯田和农务,据说当年,太上皇还是前汉上谷郡守的时候就在上谷郡协助太上皇办理屯田事务,诸多老臣里,枣部堂的功劳可是很高啊。”

    “那是自然,否则怎么那些旧官员都把枣部堂当做领头羊呢?”

    任永低声道:“枣部堂资历深,功劳大,素来强势,王部堂资历浅,功劳也不够,在枣部堂面前抬不起头,根本争不过,若不是此番天子一力要求保住西北商业,眼下这局面就真难说了。”

    司马懿缓缓点头,而后又皱眉。

    “枣部堂素来都是太上皇的亲信,西北办商业也是太上皇的政策,枣部堂又怎么会如此反对太上皇的政策呢?我也是想不通。”

    任永无奈的笑了笑。

    “说来也是有趣,枣部堂入仕太上皇开始,就一直负责屯田事务,屯田数十年,功绩遍天下,天下所有屯田农庄,都有枣部堂的心血在里面,枣部堂非常看重此事。

    据说,枣部堂十分不满意西北农户大量经商而不专心务农,认为这是舍本逐末之举,会让农民变得懒惰狡诈,自私自利,一心钻营钱货,从而影响整个魏国的风气。”

    司马懿愣了片刻,意外的发现枣祗的理由还挺有道理的。

    这些年安南都护府关于商户之间尔虞我诈的商业案件也是层出不穷,有些事情之离奇,以他司马懿的心性都十分震惊,感到人心险恶。

    这在以前倒是难以想象得。

    “枣部堂所说……未必就没有道理。”

    司马懿看向了任永。

    任永犹豫片刻。

    “其实我也是这样看待的,但是吧,另一边说的也有道理,西北气候苦寒,再怎么辛勤劳作,地里打的粮食也没有中原那么多,不经商,养不活那么多人,人要吃饭啊。”

    司马懿左右权衡,感觉的确非常难以做出决策。

    眼下这个局面,还是皇帝争取来的,说明皇帝并不愿意放弃西北商业,选择站在他们这边,只是条件较为苛刻。

    还要啥自行车呢?

    两人只能思考待会儿该怎么对付龚允。

一千四百七十 太极宗师对太极宗师

    龚允在安南都护府的任职时间没有任永那么长。

    比起任永的严肃、强势,他看上去不那么强势,不那么严肃,反而挺好说话的样子。

    但如果因此而认为他真的是个好说话的人,那就真的是错认了他。

    刑部官员在魏帝国的官场上是公认的难缠,公认的不好对付。

    仿佛每一个刑部官员都把他们的老尚书郭议身上的那种聪明、油滑的劲儿学到了家,个个都是官场上的人精。

    怎么说呢。

    有问题的时候,只要和他们无关,溜的比谁都快,片叶不沾身。

    有利益的时候,甭管和他们有没有关系,也是冲的比谁都猛。

    要说趋利避害,郭议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本身他还是皇亲国戚,所以中央朝廷当年就流传一个说法——与其说曹操和郭嘉是朝政风向标,不如说郭议才是那个真正的风向标。

    郭议本身的资历也不比元从派少,而且还是皇族本家,姓郭,和太上皇郭鹏有亲属关系,本身就不好惹。

    而且此人相当低调,甚至给人一种没什么存在感的错觉。

    但是这种错觉每到朝廷发生政治风暴的时候就会发生改变。

    因为人们总是惊讶的发现政治风暴之中,郭议才是那个真正的万年不倒翁。

    连郭嘉都被太上皇整过,郭议当了那么多年刑部尚书,照理来说也是大权在握,但愣是没有挨过批,不管政治风暴进行到什么程度,他总是那个巍然不动之人。

    仿佛政治风暴和他无关似的。

    等政治风暴之后,他就出来收拾残局。

    判罪的判罪,砍头的砍头,不亦乐乎,然后深得太上皇的信任,刑部尚书从延德元年一直做到兴元元年。

    他麾下的官员们似乎都学到了他身上的这种“大智慧”。

    历年政治风暴里,刑部很少有被波及到的时候,可以说是各部官员里受损最小的,最安全的。

    这就直接导致其他各部官员看到刑部官员的时候,心里都莫名的膈应。

    可没奈何,人家就是受信任,就是会办事,就是能捞好处。

    这个龚允也差不多,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也不惹事? 也不找司马懿的麻烦,感觉上像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老好人。

    但是能捞政绩捞好处的时候? 司马懿在他面前也就是盘菜? 任他挑挑捡捡。

    对上此人? 精明如司马懿也觉得胜算不大。

    加上中央对地方的属性压制? 不带上任永在身边壮胆? 司马懿还真不敢不敢单挑他这只笑面虎。

    但是有了任永在身边,司马懿就胆子大了起来? 对上这只笑面虎也觉得多了几分胜算。

    龚允得知任永和司马懿联袂来访? 觉得稍微有些意外,但是联想到之前朝廷下发的公文的事情,还有眼下安南都护府的乱局,他心里也略有了一些想法。

    司马懿和任永的关系难道很好吗?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反倒听说过不少次任永私下里认为司马懿是个不敢承担责任的怂包这样的说法? 司马懿也不见得多么待见任永。。

    两人的关系绝对不算好。

    既然没有这回事,那么显然这两个人现在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担负同一个责任? 所以达成了某种一致,是一起来搞事情了。

    能让这两人达成临时同盟,一起来找我搞事情? 看起来问题的确很严重。

    想让我踩这趟浑水?

    想得美。

    龚允深吸了一口气,堆起一脸笑容,笑呵呵的走向了会客大厅。

    在这里,司马懿和任永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龚允来了? 两人一起起身? 朝着龚允拱了拱手。

    “哎呀,任郎中,司马都护,两位在我这里可是稀客啊,更别说还是一起出现,这……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龚允装傻是专业的,司马懿和任永都清楚,两人互相看了看。

    司马懿使了个眼色,示意任永主动进攻——你是中央官员,你先动手,我给你打辅助。

    任永无奈,只好冲锋在前。

    “龚郎中,今日上门拜见,的确是有要事相商,是关于朝廷之前下发的公文。”

    任永说话素来直白,和司马懿不一样,所以龚允这个太极大师的说话方式对上任永不占便宜。

    这要是司马懿,两个太极大师你来我往展示太极推手,那真是半个时辰都别想进入正题。

    任永不同,上来就是干货。

    “朝廷公文?有这档子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龚允一脸奇怪。

    嗯,没错了,这就是典型的刑部官员。

    任永可以开门见山,龚允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指鹿为马,把赵高的智慧发挥到极致。

    你不知道个鬼!

    就算与你无关,那么大的事情你敢说自己不知道?你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任永耐着性子看着龚允。

    “这是财政部下发的中央公文,指示地方分部和当地官府合作,停止审批现有贷款申请,并且尽快关闭一批不合规定的商铺。”

    “哦,财政部发下来的公文啊。”

    龚允抚着自己的胡须,笑了笑:“难怪我不知道。”

    司马懿在一旁已经闭上了眼睛。

    龚允要开始太极推手了,而任永却还不自知。

    “虽然是财政部发下来的公文,但是却是财政部遵照天子的命令发下来的公文,这是天子的命令。”

    任永意识到自己说话的不妥之处,赶快进行弥补,但是为时已晚。

    龚允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天子既然让财政部下发公文,又让财政部和地方官府联手办事,任郎中和司马都护联手去办不就好了,跟我刑部有什么关系啊?”

    看着龚允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表情,任永心头的怒火忽的一下窜了出来。

    他很想一拳塞过去看看龚允还能不能如此平静。

    不行,我要冷静,要冷静。

    “此事虽然是财政部和地方官府联手,但是眼下的局面出了问题,那些不符合朝廷规定将要被强行关闭的商铺主人不愿意关闭店铺,纠集友人熟人公然对抗办事吏员。

    他们堵着路,不让官府办事吏员去关闭他们的商铺,一家这样做,其他各家纷纷效仿,现在事情闹得很严重,影响很大,很坏,只靠官府里的办事吏员已经无法解决了。”

    任永进一步解释。

    “这样啊,那是很严重啊,你们快去解决啊,到我这里干什么?问我借人手?可以啊,你们需要多少人手,我这里看看能不能腾几个出来帮帮你们,大家都是同僚,理应互相帮助的。”

    龚允满脸的严肃,语气里满是义不容辞。

    任永的拳头硬了。

    眼看着任永要发飙了,司马懿赶快上前接过了话茬儿。

    不然这两人真要打起来的!

    “龚郎中,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在朝廷限期之内办完事情,光靠官府的吏员好好说话已经行不通了,为今之计,只有出动警察,强制去办,这样才能在限期内把事情办好。”

    司马懿快速说道,防止任永真的发飙。

    任永看了看司马懿,抿了抿嘴唇,摁下了心头的怒火。

    龚允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司马懿,顿了一会儿,面带疑惑的发问道:“既如此,情况如此紧急,司马都护何不立刻行动?警察调动办事之权属于司马都护啊。

    司马都护一声令下,警队必然能前往处理,到时候什么阻碍都是不存在的,司马都护还来我这里干什么?警察难道也不够用,要从我这里调人前往?”

    司马懿这个抗压大师的心态就好多了。

    他露出满脸讨好似的笑容。

    “这不是心怀担忧吗?这种事情一旦控制不好就是冲突,冲突难免会有人受伤,一旦受伤你们刑部就要介入,到时候麻烦不就大了吗?”

    司马懿笑呵呵的说道:“事情是解决了,但是解决完事情,刑部就该出现了,就该找我麻烦了,这不是一直以来的惯例吗?”

    任永看向了龚允——看你这混蛋现在还有什么说辞,被怼到墙角了吧?

    “原来如此。”

    龚允点了点头:“司马都护是担心警队下手过重导致有人受伤,然后被刑部问责,所以不敢承担责任,是吗?”

    司马懿脸色一僵——你丫暗戳戳得骂谁呢?说我不敢承担责任?

    不过转念想想,司马懿觉得也的确是这样,他的确不想承担责任。

    所以司马懿也不以为意,恢复了正常面色。

    和这家伙说话,就得不要脸。

    “这……这做官,本身就该慎之又慎,稍有不慎,被人抓住痛脚,这前途可就不好说了,况且警队调动一次就要向刑部解释一次,有时候还不止一次,大概刑部官员耳朵都不好使,耳背,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龚郎中,你说我能不心怀疑虑吗?”

    司马懿也就干脆不要脸,和龚允中门对狙。

    龚允感觉到了,任永这个棒槌好对付,司马懿这个阴阳师兼太极宗师的确不好对付,两人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这是个对手。

    于是龚允抖擞精神,准备和司马懿大战三十回合。

一千四百七十一 我小看你了

    棋逢对手,旗鼓相当,很难不让人生出战斗意志。

    两个同样深谙为官之道的官僚中门对狙,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看的任永这个直性子的人只有发愣的功夫。

    龚允首先出招。

    “这是朝廷规定,是刑部公务,龚某想要做这个官,这个事情就必须要做,否则就是失职,要被问罪的,司马都护不也是因为担心失职吗?为何不能理解一下龚某呢?”

    司马懿扼腕叹息,接下这招。

    “就是因为理解龚郎中,在下才会选择在事前和任郎中一起找龚郎中商议此事,你说这件事情横竖都要有人受伤,可朝廷明令不得不办,办了得罪民间,不办得罪中央,我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这又如何是好?”

    龚允面露不满之色。

    “司马都护,为官者怎能过于重视自身得失,而把国家安危置于不顾呢?这难道是正确的为官之道吗?为官者,难道不该一力扛起肩上责任,为国分忧吗?”

    司马懿连连摇头。

    “龚郎中怎能如此误会在下呢?在下正是因为不敢耽误国家大事,这才来和龚郎中商议办事的细节和后续的处置,这正是因为在下心怀国事,不敢有个人私心的缘故啊!”

    龚允也连连摇头。

    “为官者,怎能因为担心事后尚未发生的事情,就在事前犹犹豫豫不敢去办呢?太上皇说过,吾辈官员应当敢为天下先!”

    司马懿大为敬佩,拱手行礼。

    “如此为者,懿敬佩不已!既如此,龚郎中愿意配合我等行动?无论事后结果如何,都不予追究?”

    “那是自然,龚某……”

    龚允话到一半停了下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司马懿。

    司马懿则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满脸喜色。

    “既如此,那就多谢龚郎中了!有龚郎中这句话,懿便无所畏惧!”

    说完,司马懿拉着没反应过来的任永就往外走。

    “等一下!”

    龚允忙不迭的冲出去拦住了司马懿。

    “怎么?龚郎中愿与吾等同去?既如此,甚好!同去!****说过,吾辈官员应当勠力同心,共同面对危机!有龚郎中与刑部的帮助,懿敢保证,绝对立刻解决问题!”

    司马懿空出来的手又抓住了龚允的一只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该说不说? 在中央做官的几年? 因为郭鹏号召官员锻炼身体,告知官员锻炼身体的必要性,所以司马懿虽然忙碌? 却也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他出身的河内司马氏两代人之前还是将门? 家族子弟也有习武的习惯,司马懿不说武力多强横? 面对一两个身材不那么强壮的成年男子,他还是能放倒对方的。

    龚允给他这一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给拖着走了好几步。

    好容易止住司马懿的步伐? 龚允就有点气急败坏了。

    “司马都护? 我何曾说过要与你同去?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我怎么了?”

    司马懿满脸无辜:“是龚郎中说我等官员要敢为天下先,要勠力同心,难道不是龚郎中愿意与我等共克时艰的宣言吗?任郎中,你也听到了,对吧?”

    司马懿疯狂暗示任永。

    任永立刻get到了司马懿的暗示。

    司马懿在这场太极宗师大奖赛之中占据上风了!

    “咳咳? 没错,我也听到了,龚郎中,你要反悔?你怎么能反悔呢?”

    “我何曾说过……你们两个……”

    龚允一脸看破了一切的表情:“哦!司马都护,任郎中,好算计啊,你们来我这里,就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对吧?”

    “什么算计?”

    司马懿还是一脸不懂的表情:“不是要共克时艰吗?龚郎中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啊?让我等在前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原来龚郎中是这样的人?”

    你丫骂谁呢?

    龚允明知道司马懿这是借着由头骂自己,气的牙痒痒却无法与司马懿撕破脸皮对着干。

    调职到这里之后,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给人戏耍到这个地步?

    司马懿司马懿,感情之前的交锋你都是藏着掖着,没把真本事拿出来?

    好,好一个河内司马氏,我小看你了!

    龚允恼火不已。

    不过此时此刻,官府里的办事吏员们看到了这里的情况,纷纷好奇的注视过来,也有人过来围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龚允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怒,和司马懿还有任永撕破脸敌对。

    司马懿还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开呢。

    深吸一口气,龚允冷静了下来。

    “此事,还需商议,事关重大,我不能擅自做决定。”

    龚允试图后退一步,把局面稳定下来,然后慢慢和司马懿周旋,只要局面回到既定轨道,龚允就有十足的把握拖死司马懿。

    “都知道事关重大了还要商议?!”

    司马懿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慌:“龚郎中啊!火烧眉毛了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关那些店铺已经不行了啊,现在不关,之后一定要出事,一旦出事,整个安南都护府都要动荡不安!

    安南都护府出了问题,动荡不安,到时候出动警察与否就不是可以商量的事情了,甚至驻军都要出动,到那个时候,龚郎中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任永终于跟上了司马懿的节奏,意识到司马懿这个节奏大师正在狠狠地带龚允的节奏。

    而作为当局者,龚允居然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的责任?

    这是我的责任?

    任永抓住了这个宝贵的窗口期,发动猛攻。

    “是啊!龚郎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早已不是单独某个部门的问题了!而是我们所有官员的问题!一旦你这里拖后腿,让司马都护犹豫不敢派出警察,耽误了大事,那可怎么办?

    这个命令是天子的命令,是天子让咱们办事,这种情况下还能区分你我吗?还能区分财政部和刑部吗?耽误了事情,你,我,司马都护,谁都跑不掉!还不快一起去?!”

    任永也抓住了龚允的胳膊,给司马懿使了一个眼色,司马懿心领神会。

    然后两人一起动手,一起把龚允拉出了刑部官衙,一路拉着龚允往都护府走,走了好一阵子,龚允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剧烈挣扎,强行挣脱了两人的钳制。

    “你们两个!这是要害我吗?”

    任永终于怒不可遏,指着龚允痛骂。

    “害你?这是防着你害我们!事情到了这地步,司马都护束手束脚,还不是你总是在事后折腾人?这一次要是打伤了人出了问题,你敢说你不会在事后弹劾司马都护?”

    龚允无法继续保持理智和冷静,大怒。

    “这是规定!是我的职责!我要尽到我的职责,否则我就要被弹劾!我就要丢官!你负责啊?”

    “事急从权,还管什么狗屁规定!都是你这种人,只顾自己不顾大局,才让地方主官束手束脚不敢办事!”

    任永继续骂。

    “你还说我?我问你要点办事经费你挑三拣四,这个不准那个不准,我想办点事情都寸步难行!谁在束缚谁的手脚?你告诉我!你说!”

    龚允指着任永的鼻子痛骂。

    任永一把拍掉了龚允的手。

    “那也是我的职责!你要办事我就不要办事?你怕被罚,我就不怕?出事了你不管,事情结束了你冒出来处置功臣,有你这样办事的?你问问朝廷其他部门,哪个部门谈到你们刑部不是一脸晦气?”

    龚允被气笑了。

    “晦气?就我一个这样干是不是?全国上下,哪个刑部郎中不是这样干的?你告诉我?哪个刑部郎中不这样干还不被处置的,你告诉我!我立马拜他为师!”

    “那就是你们刑部的问题!出事了躲起来,事情解决了又冒出来,从上到下都是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没一个正经的好货!”

    “刑部没好货?那你们财政部呢?鬼鬼祟祟,手脚不干不净,每年都有人给查出来丢到诏狱里去,还死不悔改!你现在说我?下一个被丢到诏狱里的就是你!”

    “你咒我?”

    “我就咒你怎么了?你等着进诏狱吧你!你就等着给程黑面逮进去吧!我告诉你,程黑面还没死呢!”

    “要进也是你进!我马上就上表弹劾你!明天就让程黑面来找你麻烦!你就等着被法卒锁到诏狱里去体无完肤吧!”

    “就你会上表?我不会是吧?装腔作势!你弹劾我?来啊!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弹劾我!你弹劾啊!”

    “我……我打死你我!”

    两人吵着吵着就吵出了真火,心底压制很久的对对方的怒火一朝倾泻而出,就显然不是骂战能解决掉得,不动手,很难发泄如此怒火。

    别说地方和中央官员之间矛盾很大,中央官员和中央官员之间矛盾也是很大的,各个部门之间出于各自的利益诉求,打起来并不是难事。

    兵部和财政部,民政部和工部,吏部和礼部,那都是有名的矛盾大。

    至于刑部那是到处惹人白眼,处处不招人待见。

    于是两人就在司马懿面前动手了。

一千四百七十二 你这次可把他得罪了

    中央官员打架和街边流氓斗殴并无区别。

    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两只手两条腿,是哺乳动物,打起架来也没有谁更好看谁更难看的说法。

    这你打一拳我打一拳,还互相打掉对方的帽子,揪对方的头发,边打边说粗话,还用脚踹,甚至还有撩阴腿,粗俗的像两个在街边闹事的泼皮。

    得亏这个小巷子里没人,不然要是有人看到了,问题可就大了。

    中央官员都是这副德行?

    还用撩阴腿?你们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啊你们?

    打人就算了,还冲着要害下手!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人家子孙根受损,还不找你拼命啊。

    司马懿又是惊讶又是慌张,狠狠地一跺脚,冲上去拉住了两人。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办事!办事啊!先办事再说啊!不然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啊!先把事情办完,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司马懿算是三人里武力值最高的,拼命阻拦两人打架。

    但是俗话说劝架的人不好当,因为劝架的人很有可能成为打架两人共同的敌人。

    最终,司马懿成功劝架,但是脸上还是挨了两拳,眼角发青,有点疼,不停腹诽这两人不讲武德。

    好容易拉住两人,三人一起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姿态全无,威仪尽丧。

    司马懿实在不想让这两个混蛋继续撕扯下去了。

    “别闹了,这个时候别闹啊,先把事情办完,事情办完以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行不?龚郎中,任郎中,大事在前,咱们暂时摒弃争端勠力同心,把这难关解决掉,然后再吵,行不?”

    司马懿苦口婆心的劝解两人,大吐苦水,好说歹说,算是暂时安抚住了两人的情绪。

    “这个事情我不可能事后不管。”

    龚允一摆手:“不管的话就是失职,现在上面眼睛全都盯着这里,上面追问下来,我怎么解释?我必须要管,没得商量。”

    “那就跟我们一起去,你现场监管,把一切看在眼里,这样总行吧?不要你动手,你在那边看着就行? 如何?”

    司马懿拱手? 满脸苦涩地说道:“龚郎中,事情必须要办,但是你刑部办事? 我是真的怕啊? 你不在那儿? 我真不敢。”

    龚允也是累极了,实在没有心力继续和司马懿纠缠,做了妥协性的退让,点头答应了司马懿的要求。

    “行行行,就这一回? 就这一回? 司马都护!我服了你!”

    一番折腾,司马懿总算心下大定,不过他还是谨慎的留了一手。

    不仅调动了警察? 还借口警察大多数外调出去巡逻,他手上只有二百人,不太够? 拉着龚允一起调动了都护府、财政部和刑部的青壮年官员和吏员,一起去充数。

    大家一起去,一起行动,要动手一起动手,出了事情大家一起承担责任,众目睽睽之下,大家谁也别想推脱责任。

    上面总不至于把整个安南都护府的行政系统给一锅端了。

    “而且对方见我们人多势众,搞不好就胆怯害怕了也说不定,到时候根本就不用动手,咱们只要往那儿一站,事情就解决了,岂不美哉?”

    司马懿还不忘给龚允画大饼。

    龚允压根不信,只能生闷气。

    事到临头还要退缩的话,以后还就真的别想在安南都护府里混了。

    魏国官场潜规则之一,边疆荒凉地区官员一任任期满,优先提拔,青壮年、立下功劳的官员优先提拔。

    占了这两条,未来不必担心回不了洛阳。

    龚允还想着回到洛阳,并不想就真的在这里混不下去。

    司马懿倒也不骗人。

    就算龚允在场,既然出动了警队,能不动手,他也不想动手。

    能哄骗过去,就哄骗过去。

    横竖一群刁民,又能如何?

    他们几百号青壮年男子手持木棍乌泱泱的涌了过去,面容严峻,气势逼人,直接就把那些对抗官府的人吓住了。

    看着他们手上的家伙事儿,这群闹事的人才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官方力量——是可以利用暴力掀桌子的力量。

    之前和你们好好谈是给你们面子,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司马懿作为最高长官,满脸威严的站了出来,宣读了都护府的声明,告诉他们,不想被抓进监牢里,就立刻离开。

    官府的耐心有限,继续强行对抗官府的行动,不仅要被打,还要被罚款、坐牢,甚至没收土地财产,还要全家做苦力,绝无幸免!

    官府限时一炷香,还不离开的,一律严惩!

    别以为我们是在开玩笑,我们是真的要动手的!

    司马懿利用了平民百姓不知法律条文的漏洞,连蒙带骗,以势压人,达到了很好的效果。

    很多平民不知道法律条文,还觉得官府人少,好欺负,只要大家人多势众,法不责众,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现在局势发生了变化,不是这么回事了。

    要治罪,要罚款,要坐牢,要没收土地,要全家做苦力,一家人的未来就完了,就要死在工地上了!

    鬼才继续呆在这里呢!

    不知是谁带头,反正一炷香刚点起来没多久,对抗官府的人群一哄而散,再也看不到踪影了。

    剩下那些店主互相看着,全傻了。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司马懿一挥手,大家一拥而上,把那些名单上的店铺全给强行关了,强行倒闭,还把这些店主全部押到财政部衙门去接受登记,做一系列的登记。

    事情解决的轻松异常,这让被好一顿折腾的龚允十分不满。

    他强烈怀疑司马懿就是来逗他玩的。

    “司马都护,这种解决方式,我就是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你不是说会有人受伤吗?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

    司马懿瞪大了眼睛看着龚允。

    “龚郎中,你想看到有人受伤?还是说想看到有人被打在地上起不来?”

    龚允一愣。

    好嘛,说错话了。

    他十分尴尬的咳了几声,明明该生气,却没有底气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龚郎中,事情能这样解决,不是挺好的吗?”

    司马懿占据了道德高峰,露出了笑容:“再说了,没有你的首肯,我可不敢随意出动警队,只要出动,你肯定来找我的麻烦,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我就不想发生第二次了。”

    龚允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遍司马懿。

    “司马都护,不愧是河内司马氏高门子弟,高,实在是高,我这种寒微出身之人还真是比不上你们这累世衣冠大族的子弟啊。”

    “哎哟哎哟,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听着龚允阴阳怪气的话语,司马懿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很弱小。

    龚允奇怪的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撩开衣袖,让司马懿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勒痕。

    “手无缚鸡之力?”

    “哈哈哈哈哈。”

    司马懿脸皮厚,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开口道:“在中央做官的时候,****号召吾等官员不要总是坐在椅子上办公,也要积极锤炼身体,所以就稍微练了练。”

    “稍微?”

    龚允重复了一遍司马懿的话,笑了:“司马都护的稍微,在下可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一定不会有第二次。”

    司马懿立刻保证。

    龚允对此不置可否。

    “此事完结之后,司马都护记得交一份报告给到刑部备案,就算没什么问题也要备案。”

    “一定。”

    司马懿礼貌的说道。

    龚允盯着司马懿看了几眼,然后转身离去。

    任永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这波交谈,等龚允离开之后,便凑上前对司马懿说道:“司马都护,你这次可把他得罪了,他表面上不说,心里肯定记着呢。”

    “得罪就得罪吧,总比办砸了事情得罪天子要好,我是两千石官员,得罪天子比得罪一个郎中要严重多了,是不是?”

    司马懿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摸下来一手汗。

    “那倒也是,司马都护毕竟还是想回到洛阳去的。”

    任永呵呵一笑:“不过我听说龚允在洛阳的时候,可是郭部堂手下比较有名气的直属部下之一,郭部堂那是出了名的喜欢培养年轻人,总是提拔优秀的年轻人在自己身边办事,然后把他们外放到地方。

    龚允是其中的佼佼者,到安南都护府也是他主动申请的,至于原因……主动申请往边疆荒凉之地的官员,任期一满,优先提拔,司马都护,他不一定比你晚回洛阳啊。”

    司马懿闻言顿了顿,看了看任永一脸调侃的神色,露出一脸苦笑。

    “你们这些中央下来得年轻官员,运气好啊,个个都有靠山,个个都前途光明,叫我这个年近四十的孤魂野鬼怎么担待的了哦!”

    任永皱了皱眉头。

    他忽然想起个事儿。

    “司马都护,我记得你曾是内阁官员吧?太上皇称帝前就是了,是太上皇的旧臣,你难道在中央就没什么关系?这不应该啊,没有这层关系,你是怎么进入内阁的?”

一千四百七十三 也不知太上皇心中是何等滋味

    我是怎么进入内阁的?

    求爷爷告奶奶呗,还能怎么办?

    老爹连脸都不要了才把我塞进去。

    司马懿苦笑连连。

    “也不能说没有吧,我能当官,就是多亏了现在的内阁首辅曹孟德,数十年前,曹首辅在前汉做官出仕时的举荐人是我父亲。”

    任永一愣,随后大为惊讶。

    前汉时,司马懿的父亲是曹操的举主,这关系可大了去了。

    曹操和太上皇是什么关系,那也是一清二楚的。

    那年头的这两层关系叠加到现在,司马懿怎么着也不至于都快四十岁了还是个地方上的两千石吧?

    任永有些疑惑。

    “我记得,前汉时的规矩可是察举,举主对于官员来说,那可是有大恩的,此官员想方设法都要回报举主,帮举主之子谋个职位不过是最基础的,司马都护,你……”

    提起这件事情,司马懿就忍不住的惆怅不已。

    “我兄长司马朗最初在太上皇麾下出仕做官,就是因为曹首辅的举荐,当时……任郎中,你知道荀彧这个人吗?”

    司马懿记得任永是科举考试官员出身,而荀彧早在科举考试之前多年就死掉了。

    今时今日的官场上,还知道那个时代的一些事情,包括荀彧这个人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是任永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你还别说,我还真知道,当今参谋台左侍郎荀攸与他是叔侄关系,对吧?”

    “你知道?”

    司马懿有些惊讶。

    荀彧死了十多年了,郭鹏称帝之前几年就死了,之后官场上从来都没有人敢公开谈论荀彧的事情,郭鹏做皇帝以后更是如此。

    谁敢谈论荀彧的事情,简直就是在找死。

    郭鹏很刻意的要让人们遗忘荀彧,遗忘那个士族豪门主导天下的时代。

    随着延德年间数次政治风暴,旧官僚死的死老的老,很多事情就被掩盖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新人也越来越少知道这件事情,荀彧在新一代官员们群体之中已经被遗忘。

    结果这里居然有个知道荀彧存在新官员。

    “当初,我在洛阳做官的时候,有一回,参谋台的荀侍郎来办事,和王部堂谈了一阵子,当时我正好在王部堂身边当值? 同伴还有一个老资历的官员,他私下里对我说了一下荀彧的事情。”

    任永稍微解释了一下。

    “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知道啊? 据说当时荀彧和一些心怀不轨之辈觉得当时的天子? 也就是现在的山阳公幼弱? 不能做皇帝? 无法承担天子职责? 所以密谋弑帝,决定另立新君。

    结果消息泄露? 他们被太上皇捕捉? 交给山阳公,山阳公很生气,下令杀了他们,太上皇当时还为他们求情? 但是没用,他们还是被杀了,后来太上皇因此得到山阳公的封赏? 从魏公进位魏王。”

    “这是你知道的内容?”

    司马懿略有些惊异的看着任永。

    任永点头。

    “这个事情好像现在知道的人也不多,是那个老资格的前辈官员私下里告诉我的,这件事情好像禁止公开讨论? 据说是太上皇对荀彧有亏欠,所以不想让大家提起他的伤心事。”

    司马懿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缓缓点头。

    “是了,就是如此了,荀彧和另一个叫臧洪的人密谋弑帝,事发之后被杀? 这个臧洪身份也不一般? 你知道吗?”

    “知道,据说是……太上皇年轻时一起在前汉太学学习的学友,同窗,太上皇与之感情甚笃,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好友了,结果却闹到那个地步……太上皇也不知道心中是何等滋味啊!”

    任用一脸感叹:“也难怪太上皇不想让人们议论此事。”

    司马懿抿了抿嘴唇,忽然感觉这个世界有点荒唐。

    不过荒唐的世界也有荒唐的活法,司马懿最擅长的就是极限生存,没什么能难倒他这位极限生存专家。

    “没错,也不知太上皇心中是何等滋味。”

    司马懿面色淡然地说起了当初的血腥往事:“但是此事除了让太上皇痛苦,我家人也不好受,那时我还没出仕,出仕的是我的兄长,司马朗,他,就在荀彧身边做官,是荀彧的故吏。”

    “………………”

    任永一愣,陡然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情?那你们司马氏岂不是……不对啊,你们司马氏既然和曹首辅有这层关系,为什么不做曹首辅的属吏?”

    司马懿叹了口气。

    谁能知道时代变的那么快啊?

    察举没了,高门大户没了,科举制度大行其道,天下人都以读书考试为荣,有办法读书,也愿意读书,这和当年那种读书渠道都被垄断的局面完全不同啊。

    “你们这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对于察举的了解并不算多,你们做官的时候,高门大户都被太上皇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们做官的时候,高门大户还是非常尊崇的,你应该不是很了解,前汉,有四世三公那么一说,都是顶级高门大户,只有他们才能做高官。”

    “司马都护,你别以为我们科举官员就不了解察举了,我也是出生在前汉的,只是出身寒微,够不到那个地方罢了。”

    任永一脸不高兴的表情看着司马懿:“四世三公,一个士人家族,连续四代人都出任三公的职位,荣耀至极,权势滔天,堪称刘姓之下的天下仲姓,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等。”

    “是我小看你了。”

    司马懿笑了笑,开口道:“既然你了解,你就该知道,那个时候……约二十年前吧,颍川士族豪门还是非常强大的,颍川陈氏,颍川荀氏,颍川钟氏,颍川韩氏,都是极为强大的士人豪门。

    而太上皇的家族颍川郭氏,在当时只是次等家族,尽管如此,太上皇的家族也是家世衣冠,百年荣光,而我所出身的河内司马氏,直到我曾祖父那一辈,还是武将,到我父亲这一辈,才终于转为士人。

    论及底蕴,我们连颍川次等家族都不如,更何况颍川豪门呢?出身颍川荀氏的荀彧,是荀氏家族最早投靠太上皇的人,从太上皇做前汉青州刺史开始,就跟随太上皇,一路为他出谋划策,立下很大功劳。

    所以太上皇击溃袁绍袁术占据整个中原之后,就在当时的将军府里设政务所,总览中原之地全部政务,当时政务所的负责人就是荀彧,你可以想象,当时的荀彧是多么有权力。

    那个时候荀彧的权势并不比当时做尚书令的程昱要差,荀彧出身好,名声响亮,又有权力,多少人想走他的门路都没有门路可走,我兄长能做他的属吏是多难啊。”

    “还有这段过往啊。”

    任永眯起眼睛皱着眉头,缓缓点头,差不多理解了为什么司马氏当时会选择荀彧,而不是曹操。

    “那后来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照这样说,荀彧被赋予如此威权,堪称宰辅,应该是太上皇的心腹才对啊,怎么会那样呢?”

    任永觉得荀彧地位那么高,肯定是郭鹏的心腹,既然是心腹,又怎么会做出背叛之举呢?

    居然还和太上皇的幼年好友一起密谋背叛他,密谋弑帝,这简直是对太上皇的双重背叛。

    也难怪后来太上皇称帝以后对臣子诸多不信任,屡次掀起政治风暴杀戮群臣,杀的群臣人头滚滚。

    任永觉得自己是可以理解郭鹏的。

    司马懿不知道任永心里所想,若他知道,也不知会怎么想。

    司马懿只是在回忆过往的同时,感叹一下自己家族的命途多舛。

    “谁说不是呢?我们家族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才由我父出面,拜托当时做冀州刺史的曹首辅运作,将我兄长运作为了荀彧的属吏,由荀彧出面辟召我兄长。

    这样不仅可以成为太上皇近臣,还拉近了我司马氏和颍川豪门的关系,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当时我们全家都认为这是一步好棋,觉得司马氏可以飞黄腾达了。”

    “结果……”

    “结果荀彧密谋弑帝,自己被杀,也被诛连了一大批身边的官员,当时多少士人官员因此而死,或者被罢黜,等同于死。

    只是我兄长恰好在此时重病不起,几乎丧命,所以全程没有参与这件事情,没有被太上皇追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后来兄长是从丧命边缘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是当时的风气就是举主所做得事情,属吏也要跟着一起做,虽然这样做是错的,但是我兄长没有和荀彧一起被杀,被认为是有损为人气节的。”

    司马懿如此说道。

    “所以,他被人耻笑是胆小如鼠,没有气节,失去了继续为官的可能,于是主动辞职回家赋闲,我家族由此失去了唯一一个为官者,前途未卜,之后,才有我出仕的事情。

    现在我兄长没有了任何前途,全家族只有我和我三弟还在做官,我也是我父亲出面,拜托曹首辅帮忙运作,被太上皇辟为属吏,由此出仕,但是司马氏的名声已然不佳。”

一千四百七十四 司马氏算是在魏帝国站稳了脚跟

    司马懿稍微解释了一下他的过往经历,还有魏帝国建立前后的血腥政变。

    当然,是按照郭鹏的剧本美化之后的。

    任永知道的也不全,都是郭鹏美化之后的记载,至于真正的情况,知道的人不会说,不知道的人就永远也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

    任永缓缓点头,姑且算是了解了一下司马家族跌宕起伏的命运历程。

    但是很快他又感觉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司马都护,照理来说,属吏对于举主所做出的决定,当然是要遵从的,不过唯有造反一途,就算是属吏、故吏也可以不用追随。

    荀彧等人密谋弑君,那可是不赦之罪,是造反,这样可怕的事情,令兄没有参与,难道不是正确的做法吗?怎么会失去前途呢?”

    任永的疑问,恰好是司马懿察觉到的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说法里唯一的漏洞。

    这是郭鹏自己也没有办法弥补的漏洞。

    因为这是当时的人心所推动的结果,不是个人所能弥补的。

    司马朗的去职,是当时了解内情、同情荀彧的人们不敢对郭鹏提出质疑,转而迁怒的结果。

    司马朗病愈之后,还是出任了职位的,继续担任职位,郭鹏似乎打算重用他,但是司马朗被人们认为没有气节,是个厚颜无耻的人,苟且求生,没有资格继续做官。

    他们排挤他。

    荀彧和臧洪等人被杀是无奈的事实,但他们努力维护汉朝法统地位、努力维护汉朝正统的行为还是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官员在心底里的赞同。

    郭子凤之心,路人皆知,当时的人们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但是他们慑于郭鹏血腥的屠刀和残暴的武力而不敢言语,不敢反抗郭鹏。

    怕死。

    但是心里又实在是不服。

    没办法,他们不敢对郭鹏下手,只好用冷暴力对着荀彧身边的背叛者司马朗出手。

    他们觉得司马朗身为荀彧的属吏,没有和荀彧共同进退,眼睁睁看着荀彧赴难,自己却好端端的活着,实在是无耻到了极点。

    这群心底里同情荀彧的人不敢明着违抗郭鹏,就用冷暴力终结了司马朗的仕途,发泄了他们心中的愤懑和不满。

    所以本质上,司马朗的去职,是当时广义上的反对派对郭鹏即将篡权夺位的最后一次集体反抗,是他们对汉帝国的最后一次效忠。

    尽管这种反抗非常微弱? 伤不到郭鹏一根汗毛? 但也是反抗。

    郭鹏对这种反抗是没办法的。

    为了一个司马朗激起是人们的集体反对? 从而彻底撕破脸皮? 那是没有必要的,当时可没有科举官僚让他用,他必须要依靠士人官僚治理国家。

    于是他只能放弃司马朗,让司马朗做了替罪羊。

    那次微不足道的反抗带来了郭鹏所编织的弥天大谎里唯一仅存的逻辑漏洞。

    只要对前汉察举和征辟制度做一番了解? 就会发现? 如果按照郭鹏编剧的官方说法? 司马朗这个特殊的存在应该是得到升职的机会并且前途光明的。

    因为他没有跟从于阴谋弑帝的邪恶集团? 理当升职加薪? 怎么还失去政治前途了?

    他当然会失去政治前途? 因为这是一个谎言,一个无法自洽的谎言? 是郭鹏为了掩盖自己的篡权野心而编织的谎言。

    所以郭鹏当然很不高兴。

    他发现还有人敢于反抗他,哪怕这种反抗微不足道。

    加上他自己的理想? 他必须要在称帝之后利用皇帝的皇权把反对自己的人赶尽杀绝。

    于是他称帝之后的十三年间,发起数次政治风暴? 夺取权力? 杀戮官员,迫害士族? 破家灭门,因此而死士人及其家眷不下五万。

    他几乎把前汉遗留下来的政治势力赶尽杀绝? 经典豪门悉数被废,连察举制度都被他废除,改为科举,把统治阶级来了一次大换血。

    他让那些曾经明确反对他的和在心底里反对他的人都死了。

    这些人还能活到现在的,估计也不敢继续反对郭鹏了。

    早就吓破胆了。

    因此,司马懿的心中也一直有点担心,担心郭鹏会因为这个无法圆回来的矛盾点而对司马家做点什么。

    如果他打算做点什么的话,司马家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但幸运的是,直到他退位,司马氏都好端端的活着,还出了两个两千石高官。

    三年前,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寿终正寝,曹操还亲自前往吊唁,追思当年的往事。

    于是,司马氏算是在魏帝国站稳了脚跟,没有随着汉帝国一起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到底是郭鹏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还是察觉到了,但是出于某种考量没有对司马氏下手?

    比如欣赏他之类的……

    司马懿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为郭鹏的行为打圆场。

    这是他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另辟蹊径,不从这件事情本身的逻辑去解释这件事情。

    “当时,荀彧等人虽然被诛杀,但是颍川豪门的势力还在,我兄长没有为荀彧等人的叛逆之举殉葬,颍川的士人表面不敢和太上皇作对,但是暗地里十分不满,于是暗中对我兄长下手,导致我兄长回家赋闲。”

    司马懿轻车熟路的把锅甩给了一群死人。

    死人永远都不会开口说话,也不会对泼在身上的脏水做任何反应。

    任永立刻理解了司马朗当时的“处境”,对他深表同情。

    “原来如此,那些人居然嚣张到了这个地步……也是,科举尚未举办之时,这些士人的确是占据了全部的高级官职,根本没有我们这些出身寒微的人的位置。

    出身寒微之人,别说做官了,读书识字都不可能,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吃,暗无天日,何等凄惨!现在想想都觉得心中凄凉!

    而且,别说过去了,就是现在,现在科举推行数年之久,选拔官员数千,高级官员之中不也还都是那些靠着察举上位的?可见他们的势力之深厚,若不是太上皇雄才大略扫清这些余孽,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任永满满的都是感叹。

    司马懿觉得稍微有点尴尬。

    他也是察举出身,并未走科举之路,他也是个出身察举的旧官员,没有拿到新时代的入场券。

    想起这个,他就想起了他的朋友诸葛亮。

    这家伙运气实在太好,当时参加了一个什么论才大典,明明和科举考试不是一回事儿,结果却莫名其妙的被认定为和科举考试是一个属性。

    于是诸葛亮的状元身份被承认,成为史上第一个科举出身的状元,当时大出风头。

    这去哪里说理去?

    结果比他还要早入仕的诸葛亮成了科举官员们的领头羊,身上被自动打上了科举先驱的印记,以一个旧官员的身份拿到了新官员身份的入场券,要不要那么好运?

    在科举制度繁盛的如今,非科举出身的官员被科举出身的官员们称为旧官员,寓意为不符合历史需要的被淘汰者。

    而他们自己则是拥有无限未来和可能的新官员。

    的确,这也是客观现实,察举被终结,五经十四家法和征辟制度也成为历史,现在姑且还遗留有一些察举制度之下的官员们,但是未来,必然是属于科举官员们的。

    他们说新旧交替也的确就是现实。

    就算不出现任何政治事件,数十年之后,最后一个察举官员死掉之后,也就不会再有察举官员的存在了。

    但是这种现实往往让非科举出身的官员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人为的蔑视了。

    而且这群非科举出身的官员里不仅仅是察举时代的既得利益者们,还有察举时代那些被压制的喘不过气的乡村基层小官小吏和县中小吏。

    他们都是黎庶出身,差距轮不到他们,而且也不是科举考试的既得利益者,更像是一群过度产物。

    既不属于察举团体,也不属于科举团体。

    察举团体嫌弃他们出身低微,科举团体嫌弃他们没有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没文化没知识。

    但是偏偏这群人,就是当初魏帝国中央政府的中流砥柱,就是当初在洛阳之乱中被郭鹏调入洛阳接替士人们两千余黎庶官员。

    他们成长到如今,基本上是魏帝国中央政府里的中流砥柱,在地方政府里也往往担任办事吏员的身份。

    结果却被作为老人的察举官僚和作为新人的科举官僚一起嫌弃。

    这种官员群体内部得身份认知差别,实际上也带来了中央政府里的派系争斗。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察举官僚们虽然地位很高,掌握大权,但是时日无多。

    作为旧时代代表的太上皇郭鹏已经退位,象征着旧时代即将过去了,新皇帝郭瑾接受的是学校教育,在科举官僚们看来也是新时代的象征。

    所以这些人地位高权力大,但是后继无人,终将成为一段历史。

    作为过渡和妥协的产物,察举时代的黎庶官员们其实也后继无人了。

一千四百七十五 与孔明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未来,不管是士人的后代、豪强的后代还是黎庶的后代,都将在科举的大团体之中。

    这种官员身份的差别认知也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留存到最后的,就是科举官僚群体。

    正是认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司马懿和司马孚之后的司马家族子弟,也没有继续走察举的路子了,而是纷纷入学,走科举考试的路子,试图成为新时代的一员。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接受的教育跟不上时代了,还是运气不好,早年科举考试内容偏向于士人的时候,司马防觉得这一切还有待商榷,让他们观望,没有参加科举考试。

    后来科举考试的内容越来越偏向于数学之类过去不被重视的学科,而原先被大家研究出花儿的五经十四家法的占比日渐缩小,士族子弟的优势越来越小。

    司马氏一看不行,立刻让子弟去参加科举考试,但是第一次考试,司马懿的几个弟弟全部落榜。

    本来打算当做试水,不行的话就明年再战,结果到了【明年】的时候,司马防去世了,他们兄弟几个要守孝,不方便参加科举考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和司马氏作对,这些年除了司马孚被成功运作为两千石郡守之外,司马氏再也没有任何政治上的突破。

    司马懿本人也没有政治上的突破。

    所以他的焦虑是多个层面的,不管是年龄,还是政治大趋势,亦或是他和诸葛亮之间的竞争关系。

    他不知道诸葛亮有没有把他当做政治上的竞争对手,但是他的确是把诸葛亮当成政治上的竞争对手了。

    这个时候,司马懿就不知道诸葛亮是怎么做的。

    经济萧条的大背景下,北庭都护府的商业发展那么好,本身应该也有很大的危机潜伏。

    他用警队强制摆平了这件事情,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那么诸葛亮会怎么做呢?

    他也会动用警队这个处理问题的终极暴力手段吗?

    之后,他积极打听北庭都护府方面是怎么做这件事情的,没费多少功夫就得知了诸葛亮的做法。

    诸葛亮没有动用警队,没有使用强制力对付不听话的人,当然,北庭都护府确实也有不听话的人,但是诸葛亮没有强制他们关店。

    诸葛亮的做法是召开一场商业联合会议,首先在它乾城举办,把它乾城符合朝廷关闭标准的商铺的主人全部都喊到一起,开了一个会。

    诸葛亮和司马懿不一样。

    司马懿比较在意做官的威严,他认为距离民众远一点,比较容易带来威严,带来神秘感? 让民众不了解他? 不知道他? 对他怀有天然的畏惧? 那么他办事就会轻松一些? 因为人们都畏惧他。

    他很少当众露面,生活方式是深居简出? 于是普通人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喜怒哀乐? 以至于他带着警队一出现,大家都愿意相信他真的能干出那些事情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春秋时代? 子产铸邢书向全社会公布之前那样,民众是否犯错? 全看奴隶主贵族们的意愿和喜好。

    奴隶主贵族表面上遵照周礼原则,把周礼抬得很高? 实则不愿让民众知道法律条文,以便自己从中牟利,任意解释法律。

    平民百姓不知道干什么就会被问罪? 惶惶不可终日,束手束脚? 给奴隶主贵族的统治提供了便利。

    郑国贵族子产认为这样的情况只会加剧奴隶主贵族对平民百姓的剥削,加剧社会矛盾冲突,终将引爆社会矛盾。

    于是他决定进行自我改革,将法律条文铸在象征权力的金鼎上,向全社会公布。

    识字的自然就明白,不识字的找识字的人去问一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知道了。

    自此,人们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事,以及该怎么保护自己了。

    虽然很多权贵依然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但是他们任意解释法律肆意妄为的日子结束了,利益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

    司马懿从中汲取智慧,觉得子产固然伟大,但是前人的智慧也很有意义。

    只要执政者不抛头露面不让民众了解、知道,民众就天然的畏惧执政者,那么当执政者下令,民众摸不清执政者的底线,自然不敢不遵循。

    事情就办成了。

    而且这也可以相当程度上遏制低级官吏摸清楚他的喜好,从而对症下药向他行贿。

    司马懿为官清廉,不受贿,不请托,除了办公务不和官员们接触,也没什么朋友,身边办事吏员都不知道他的喜好,偶尔有人向他身边人打听他的喜好,身边人也是一头雾水。

    司马懿凭借这样的方式驾驭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诸葛亮不同,诸葛亮非常乐于抛头露面,非常喜欢直接和平民百姓接触、聊天,谈天说地,天南地北无所不聊。

    平民百姓有问题向他提问,只要他知道,他会亲自回答,耐心帮他们解释,帮助他们理解,比如法律条文的问题。

    诸葛亮还会便衣到处走访,在下辖八个县中到处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交谈。

    并且他的兴趣爱好十分广泛,本身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他常常来了兴致就焚香弹琴,悠扬的琴声传遍整个都护府,每个听到诸葛亮琴声的人不管多忙,都会暂时停下脚步,享受一段美妙的音乐。

    又或者自己写文章寄给好朋友,再让好朋友写文章寄过来,隔着大山大河互相鉴赏,这边做着官,也不忘记自己文学上的爱好。

    又或者用自己丰厚的俸禄买些羊肉猪肉马肉,出城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和夫人一起就地烧烤,舒舒服服的吃顿肉。

    他处理政务的速度很快,所以就算兴趣广泛也不耽误他日常工作,虽然回不去洛阳和家乡,但是法定休沐日他绝对不会傻傻的待在官署里加班熬夜九九六。

    年岁渐长之后,他逐渐学会了享受生活,而不是单纯的加班加班再加班。

    他觉得虽然职责重大工作辛苦,但只要稍微掌握一些工作技能,也没有必要一天到晚都伏案工作不是?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诸葛亮真的聪明,是个处理政务方面的天才,无论多么复杂的文件他总是能很快找到关键点并且给予批示。

    所以问题总是很快解决。

    于是乎,诸葛亮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沐春风。

    不管是什么人,诸葛亮都会笑脸相迎,什么时候见到他,也不会感觉他有什么紧迫感。

    只要在他身边工作,不管什么人,就很难焦虑的起来。

    靠着这样的工作作风和态度,加上出色的政绩,北庭都护府上下对诸葛亮那是心服口服,就算财政部和刑部的地方分部首脑官员也和诸葛亮的关系处的不错,对他多有赞扬。

    虽然不知道这里头是否有他的兄长在中央做官的原因,亦或是他的兄长和吏部尚书张昭关系匪浅。

    但是官员们乐于和诸葛亮来往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常在私下里谈论,就算抛开诸葛亮身上的政治属性,单纯的从一个友人的角度评价诸葛亮,那也是一等一的。

    【与孔明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北庭都护府财政部分部郎中、与诸葛亮年岁相仿的钱益是如此评价诸葛亮的。

    他的这部分评价也得到了周围大小官员的一致赞同。

    所以整个北庭都护府上下对诸葛亮得能力和人品都相当信任。

    而这种信任是诸葛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高水准表现积攒而来的。

    平时或许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可是一旦发生大事,立刻就会体现出极其重大的作用。

一千四百七十六 摇扇子的诸葛亮

    诸葛亮平时积累的名望或许看不出什么作用,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经济萧条的危机袭来,钱益得到中央公文之后,略一看,眉头紧锁。

    他按照中央的吩咐将必须要关闭的一部分店铺的名单整顿出来,一看数量那么大,顿时头大如斗。

    这么搞,会叫开办商铺的小门小户恨死他们。

    所谓众怒难犯,他们就算做官,也不敢贸然触犯众怒,不然众怒之下,他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中央倒是轻松,让他们办事,再把他们罢黜,事情办完了,对民间也有了交代。

    他们就完了。

    本身就是中央外派官员的钱益对中央某些臭不要脸的家伙的办事手法再清楚不过了。

    他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而然想到了万事通诸葛亮,于是就立刻来找诸葛亮商议。

    诸葛亮聪明,在中央也有关系,其他人可以当炮灰,诸葛亮总不至于当炮灰吧?

    钱益如此认定,所积极主动地和诸葛亮商讨对策。

    “孔明,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比较好?我观之,牵扯甚大,不仅会让官吏忧心忡忡,也会引起民愤,朝廷那边把事情推给咱们,显然是居心不良,咱们……”

    诸葛亮早前和郭鹏商议过此事,此时郭鹏刚离开没几日,他心中已有准备。

    略一沉思,诸葛亮就开口道:“不要想着朝廷会出钱,朝廷本身就有很多官员对于西北之事极为不满,商税节节攀升,他们尚且死咬不放,每年都有要求罢黜西北商业的奏表。

    现在出了问题,他们更不可能让朝廷出钱救济西北,这样的官员在朝廷里实在是太多了,就算陛下一力主张,动用国库也是难事。”

    钱益对此十分不满。

    “鼠目寸光!贪心不足!那群察举出身的高官显贵就该全部罢黜!他们就知道从西北榨取税收!西北一旦有难,净想着落井下石!前汉凉州对洛阳离心离德,我看不是毫无道理!”

    诸葛亮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叹了口气。

    “眼下洛阳和西北之间的矛盾,并非前汉门户之见,而是重农抑商之纠纷,是政见不同,门户之见好做,政见不同,难做。”

    钱益紧锁眉头。

    “那些农户辛苦数年攒一些钱开办商铺? 无非是想补贴家用,虽说小商户税收不高吧,但也是要收税的,商税可一点都不低。

    现在一旦出事,直接让他们关了商铺,不让做生意? 但是欠款还要还? 这样一来他们会如何想?还不是往死里埋怨咱们?”

    诸葛亮十分冷静。

    “朝廷决策既然已经做出,并且不是干脆罢黜西北商业,想来已经是朝中有人帮西北说话了? 在这个局面之下维持西北商业存在实属不易? 我等不能奢求更多。

    眼下,此事宜快不宜慢,越早解决? 就越主动? 而且不能强制去办? 否则惹人寒心,将来不好收场? 这毕竟不是他们的错? 根本问题不在我,而在安息。”

    诸葛亮虽然不知道镇西都护府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也很快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首要方案——转移矛盾。

    先把本来就不属于魏帝国的锅甩了出去,甩给安息人,让安息人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方便诸葛亮凝聚人心来办事。

    钱益一开始没想到这一点,诸葛亮这一点题就让他想到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官吏们的情绪,而稳定官吏情绪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不用承担责任。

    责任一旦甩掉了,官吏就无事一身轻,非常愉快,就能办事了。

    “只是不知道安息何时恢复太平,何时再来西域了。”

    钱益虽然对中央那群老朽十分不满,但是也知道问题真的在安息人身上。

    如果安息人不来,中央就算投钱过来也没用,这是个无底洞。

    没有消费,如何带动得了一地商业呢……

    所以,该关的,必须要关,他必须要全力与诸葛亮协作。

    诸葛亮决定利用自己的人望和威信,召集名单上的商户们共同商讨这件事情,与他们协商一个解决方案,最好利用对话与妥协的方式把问题解决掉。

    信誉这个事情对于商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失掉了信誉,商人的事业就完了。

    对于政府来说也一样,失掉了公信力,政府就只能用暴力办事了。

    暴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该是最后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而且一旦用了暴力,公信力就很难再次凝聚了。

    诸葛亮深知这个道理,对于暴力的使用,他始终非常谨慎,觉得能不用就不用,尽量不要让警队以一种暴力姿态出现。

    否则警队也会失去公信力。

    另一边,朝廷对于郡守、县令能否妥善利用警力也持有保留态度,所以才让刑部介入,给郡守、县令上一道枷锁。

    诸葛亮由此认为不宜轻动警队,尽量去对话、谈论,商讨解决问题的方案,与大家做一做妥协,不要做那种强行损害民众利益的事情,那对于官府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

    要吸取前汉之所以被魏取代的经验啊。

    钱益表示支持,警队确实不宜轻动。

    当然,他是觉得一旦让刑部牵扯进来,免不了诸葛亮事后的一阵麻烦。

    不用钱益说,北庭都护府刑部的分部郎中孙不弃也不是很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和诸葛亮闹得不愉快。

    他和诸葛亮虽然没有私交,但是在公开场合的聚会上,他对诸葛亮的印象很好。

    出于这种印象,以及诸葛亮背后的势力,诸葛瑾,还有张昭,那于公于私,他也更加愿意和诸葛亮合作,而不是对抗。

    他当然也是想要回到中央去做官的。

    随后,在商人联合会议召开之前,诸葛亮召集都护府内主要官员和中央分部的官员们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会议上确认了不用暴力、坚持使用谈判磋商的手段达成目标的方针。

    诸葛亮要求全体官员都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做好从今天开始直到危机结束都回不了家的准备。

    钱益和孙不弃都表示支持诸葛亮。

    有了中央重要部门官员的支持,诸葛亮的腰杆就更硬了。

    于是官员们很快就这个问题达成了一致看法,决定按照诸葛亮的方案和需要沟通的商户进行沟通,把他们全部召集到了都护府。

    一时间,整个它乾城内风起云涌,很多商户被叫到都护府内开会,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聚在一起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诸葛亮很快就出现了。

    看到诸葛亮熟悉的身影出现,商人们都安静下来,等着诸葛亮的发言。

    诸葛亮和往常一样手上拿着一把扇子,一脸的平静。

    明明现在天气还挺凉的,但是他却始终拿着扇子摇啊摇啊。

    整个北庭都护府的人们都知道诸葛都护不分寒暑手上都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啊。

    也不知道诸葛亮到底在想些什么。

    扇子这东西,早些时候只是江南那一片比较盛行,北方还不怎么盛行,除了统治阶级用扇子当做彰显身份的礼器之外,民间不怎么使用。

    后来郭鹏大军南下消灭江东孙吴政权,从江东带回了不少东西,也带回了不少风俗,比如使用扇子的风俗。

    江东气候比北方更热,夏日则酷暑难耐,扇子作为引风遮阳的好工具就得到了士人们的热爱,江东士族广泛使用扇子避暑。

    当然说起这扇子的广泛使用,魏帝国如今名义上地位最高的大臣——司徒蔡邕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他早年在江东避祸十年,养成了用扇子的习惯,回到北方之后也没有拉下这个习惯。

    他虽然没什么权势,但是地位很高,是文坛宗师级领袖。

    接待客人的时候他总是手持一把羽扇摇啊摇啊,很快就被一群附庸风雅的人给模仿,配合着魏帝国攻占江东的历史潮流,这个习俗就在全国范围内开始盛行。

    再往后郭鹏把扇子定位为大众消暑用品,除特制礼器之外,小体型羽扇、毛扇则允许民间自由生产、消费、使用。

    于是直至如今,盛夏酷暑时节人手一把扇子摇啊摇啊,已经不是什么稀罕得事情。

    但是像诸葛亮这样不分寒暑总是拿着扇子摇啊摇啊的人,还真是不常见。

    照理说诸葛亮成长在江南荆州,习惯用扇子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他在寒风瑟瑟的时候也拿着扇子,平时外出也是扇子不离手,这就不免让大家浮想联翩。

    这是个什么情况?

    有人询问诸葛亮,诸葛亮也是笑而不语。

    而且诸葛亮在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会摇扇子,身边人都知道,只要诸葛亮开始摇扇子,那就是他在思考问题的对策。

    他总是能思考出妥善的对策解决问题。

    久而久之,身边人一看到诸葛亮在摇扇子,心里就莫名的安定,因为这就意味着诸葛亮在想办法。

    等扇子一停,那就更有底了,这意味着诸葛亮已经想出办法了。

    现在诸葛亮就在摇扇子。

一千四百七十七 所以诸位,真的有人比我更能解决问题啊

    诸葛亮一摇扇子,所有人就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仿佛一种奇妙的法术,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愿意相信诸葛亮能为他们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不是害他们。

    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很多人就做不来,不仅做不来,还想都不敢想,比如司马懿,他就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和一群老百姓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这不扯呢吗?

    但是诸葛亮偏偏就可以。

    他不仅能谈笑风生,还能通过谈笑风生解决问题。

    “今日亮把诸位请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有一件天大的冤枉祸事要告知诸位,还请诸位做好准备。”

    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懵逼。

    什么叫天大的冤枉祸事?

    诸葛亮缓缓摇着扇子,叹息道:“诸位都是城中商户,有办酒肆的,有办旅店的,还有销售粮食、蔬果、肉类的,也有专门与异域商人做大宗货物买卖的,这些,亮都知道。

    诸位这生意,不是和咱们本国人做,而是和外国人做,赚的也是外国人的钱,这自然是好事,可是诸位也应该明白,这生意能做下去,主要是因为源源不断的外国客商。

    但是诸位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外国客商忽然不来了,这些带着很多钱来魏国到处购买商品的客商他不来了,不买东西了,那诸位的生意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众人还是面面相觑。

    一个办酒肆的小商户主人举起了手。

    “诸葛都护,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咱们准备好了。”

    一群商户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一双双眼珠子死死盯着诸葛亮。

    “好吧。”

    诸葛亮停止摇扇子,开口道:“诸位主要的客户来源国有两个,一者贵霜,二者安息,现如今,贵霜安然无恙,安息……在与娄摩国的战争之中惨遭败绩,国都沦陷? 危在旦夕。”

    商户们齐齐愣住?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好一阵子没人说话。

    忽然有个脑袋转得快的商人举起手。

    “诸葛都护,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安息国战败了,没了? 所以他们的客商也就……没了?”

    这样说着? 这个商人自己都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其余的商人们也都接二连三的露出了惊悚的表明。

    他们脑袋不笨? 能把生意做到这个时候? 维持到这个时候? 多少有点小聪明? 开店做生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件极其考验技巧和耐力的事情。

    所以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诸葛亮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诸葛亮顺势而为。

    “倒也不是说没了,但是国都沦陷? 安息遭到重创,很多权贵富户被劫掠? 其中有多少是来到咱们这儿购买商品的,吾等不知道? 大败之下人心惶惶? 到底还有多少人有钱有需求来咱们这儿买东西,那也是真不好说。”

    诸葛亮又摇起了扇子:“所以诸位? 亮把你们喊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 安息战败,损失惨重,客商很有可能大量消失,诸位的生意,可能就没得做了。”

    诸葛亮一说完,底下的商人们齐齐大惊失色,然后便互相交谈起来,言辞之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和恐慌。

    “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

    “我家生意才刚刚好转一些,怎么就不来了?”

    “他们不来了我家的东西卖给谁啊?我才刚刚进了很多货,这人不来了我卖给谁啊?”

    “我家还欠着官府的钱啊!他们不来了我怎么还钱啊!这可怎么还啊?”

    “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啊!!”

    见着底下乱作一团,诸葛亮朗声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听我说!”

    诸葛亮很有声望,他出言,商户们虽然惊慌失措,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诸位有很多都是勉强经营,家中钱货不多,生意也不算好,收益也不多,还欠着朝廷的钱,要不了多久,咱们这的客商人数大大减少的时候,诸位的生意定然是做不下去的。

    到时候,诸位没法继续经商,还欠着朝廷的钱,家里除了土地房屋就没有别的,日子过的紧张,还要挤出钱来还给朝廷,这日子啊,真的很难过下去。”

    诸葛亮一席话说的商户们纷纷颓丧不已,低着头,捂着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了。

    一个焦虑不已的中年商户站起身子朝诸葛亮行礼。

    “诸葛都护,咱们整个北庭都护府的商户都知道您无所不能,只要是问题,您总能解决,现在您把咱们喊过来,是不是有办法了?”

    这中年商户的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满怀希望的看向了诸葛亮。

    的确,诸葛亮素来以能解决问题的形象治理北庭都护府,对于北庭都护府的人们来说,一旦出事,诸葛亮就是唯一的救星。

    依靠他,准没错,他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果不其然,诸葛亮轻摇羽扇,缓缓点头。

    “办法不能说没有,但是对于你们而言,这个办法可能稍微有些过火,而且,亮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能接受,毕竟这世上,问题总比方法多。”

    “您请说。”

    中年商户迫不及待的想听诸葛亮的解决办法。

    诸葛亮停止摇扇。

    “办法是有的,但是这样的事情并非是我们自身的问题,而是安息国战败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无法干预到,只能被动承受,非常无力,所以无法挽救诸位的生意,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主动关闭店铺,及时止损。”

    诸葛亮的声音非常洪亮、清晰。

    场面凝固了片刻,那个中年商户眼中的希望完全消失,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捂着脑袋重重的叹息。

    “诸葛都护都没办法的话,就说明真的没办法了,完了。”

    其余人也都是一样的颓丧。

    诸葛亮要是都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诸葛亮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是真的解决不了。

    不知何时,北庭都护府的人们已经形成了这样的看法。

    诸葛亮本人对此倒是不怎么认同,总是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定有比他更能为大家解决问题的人。

    比如那位让诸葛亮仰慕不已的变革者。

    但是真正能比诸葛亮还能解决问题的人,北庭都护府的人们是没有见过。

    所以他们也难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诸葛亮看着这愁云惨淡的一幕,无奈的叹了口气。

    “诸位,亮知道你们为了经营商铺都是呕心沥血,竭尽全力,基本上借了朝廷的钱,自己也出了很多钱,还有不少人和亲属朋友借钱,的确是出了很大的力。

    一朝让你们关停商铺,你们觉得痛苦,亮也是感同身受,但是你们要知道,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干预的事情了,连天子都无法干预万里之外的战场,更何况我等?

    晚一天关掉店铺,就会多一天的支出费用,晚两天,就多两天,到时候危机一来,不仅收不回成本,损失还远比现在关停要大得多,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场上无人应答,还是一派愁云惨淡。

    诸葛亮又叹了口气。

    “亮知道你们心里所想,你们心里所想,无非是觉得再搏一把,万一能撑过去,万一能继续做生意,岂不是能赚更多钱吗?但是诸位,这样的万一,你们就真的敢确定会发生吗?”

    诸葛亮站起身子,拿着羽扇走到了商户们的座位中间,近距离看着商户们颓丧的表情。

    “亮做事,从来不会考虑万一,因为那个万一实在是太虚无缥缈,根本不值得让人去寄予希望,尤其是在关乎生计的事情上,就更是如此。

    诸位的身价都不丰厚,准确的说,除了家中土地、房屋之外,没有其他的财产,一旦商铺被迫倒闭,诸位觉得凭借自己,要多久才能还完朝廷欠款,弥补损失?”

    商户们脸上的表情开始松动,露出了犹豫的挣扎。

    诸葛亮决定祭出杀招。

    他派人把他通过运算得到的一些数字写在了一张很大的纸上。

    现在派人把这张纸展开,让所有商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反正大家都认字。

    接受了郭鹏广泛铺开的基础扫盲教育的人们都能看懂数百个常用字,能读会写,并且也懂得数字。

    开玩笑,能开店的人难道不懂数字和计算?

    诸葛亮每每都能感觉到自己做事情的时候,尤其是在和老百姓交流的时候,总有一只大手在他的背后推动。

    没有这只大手,他觉得自己想要办成事情会困难许多。

    有了这只大手,至少,双方的交流难题已经不存在了,官府和民间拥有了最基础的共识。

    这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啊。

    那位变革者穷尽三十年心血,才办到了这一点,而从当时的角度看,这一做法又是如何的高瞻远瞩呢?

    所以诸位,真的有人比我更能解决问题啊。

    诸葛亮不胜感慨。

    整顿情绪,诸葛亮开始了自己的宣讲。

    “诸位请看,这是亮根据历年来的朝廷统计数据作出的推算,诸位的店铺成本,维持一天需要得费用,店铺关停之后的花费,还有被迫关停之后的额外损失,诸位可以看看。”

一千四百七十八 诸葛都护当真与寻常官员不同

    诸葛亮向在场的商户们展示了自己的计算结果。

    他告诉他们,他们现在提早一天关停店铺会损失多少,晚一天关停店铺又会损失多少。

    早一天和晚一天相比,又会挽回多少损失。

    你主动关停是多少损失,被迫倒闭是多少损失,二者之间有多大的差异,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是多大的差异等等。

    还有主动关停之后都护府和财政部会联合起来提供一个特殊的办事官署,让他们一口气把所有手续办完,减少奔波劳碌。

    不仅如此,还能免交之后的房屋租赁费用。

    被迫关停的话,麻烦可就太大了。

    一桩桩一件件,本身就是实实在在的,商户们一眼看过去,立马就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坚持硬挺着不一定挺不过去,但是一旦挺不过去,接下来好多年就要免费给朝廷种地了。

    两相对比,很多人的心里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而且吧,诸葛亮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帮他们最大限度的缩小损失,这样的现实让不少商户觉得诸葛亮的确是真心诚意的在帮他们考虑,帮他们想办法,帮他们解决问题。

    主动关停,最大限度保存财力,等下一次经济回暖,还有机会。

    可要是被迫关停,不仅失去财力,还要被记入黑名单,永远都不能得到再次贷款,下一次经济回暖的时候,只能干瞪眼。

    是你,你该怎么选择?

    选择摆在了商户们的面前。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犹豫片刻,选择了主动关停商铺,他们当场在财政部官员的名单上签了名,表示回去整顿一下就来办理关停手续和后续的偿还贷款手续。

    少部分人看着大部分人放弃了坚持,思来想去,还是咬着牙选择继续坚持。

    他们朝诸葛亮拱手。

    “诸葛都护爱护之心,我等是感觉到了,但是思来想去,我等还是觉得不甘心,不愿就此放弃,还想再搏一次!”

    诸葛亮微微叹息。

    “即使有那么多麻烦和困难,你等也要再搏一次吗?”

    “是。”

    这群人不到十个? 但是意志相当坚定。

    诸葛亮摇头叹息一阵? 最终也没有强迫他们,而是点了点头。

    “如此,你等好自为之? 然后? 最好和家里和多做商讨,这不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和家人也有关系? 如果你等继续坚持,损失过大? 家人无法承担,问题就大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犹豫之色,最终还是在诸葛亮的叹息之中缓缓告退? 回去和家人商量了。

    等他们走后? 诸葛亮唤来身边的属吏。

    “派人去他们家中,与他们的家人做一番解释,就把我方才说的那些告诉他们的家人? 能劝一个是一个。”

    属吏表示明白,着手安排去了。

    钱益和孙不弃等着诸葛亮安排完,来到了诸葛亮身边。

    “孔明? 大局已经稳定了? 这不到十个人? 已经不碍事了,你已经仁至义尽,尽到了你的职责,他们之后是大发其财,还是破产关停,与你都没有关系了。”

    钱益摇了摇头:“就算你再派人去劝说,意义也不大了。”

    诸葛亮不认同钱益的看法。

    “我的职责是让北庭都护府更好的发展,让每个人都能活得好好的,如今,却要让他们舍弃心血保全自身,就算这是千里之外的灾祸牵连,与我本身,难道就真的没有关系吗?”

    钱益看了看孙不弃。

    孙不弃摇头叹息。

    “诸葛都护当真与寻常官员不同。”

    诸葛亮没有回话,只是暗自期待能多一些人主动放弃,这样在经济萧条来袭之时,损失或多或少能减少一些。

    之后,诸葛亮和几名主要官员兵分三路,快马赶赴其余七座城池,纷纷按照诸葛亮之前的宣讲方式对当地的商户做了一番宣讲,十分成功,起码主动劝退了九成以上的目标商户。

    剩下一成死硬死硬的就是不放弃,找家人劝说也好,各种劝诱也好,就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商业之梦。

    诸葛亮也没有让官员们强迫,只是和这些人明确了一旦被迫关停之后的后续流程,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保证自己会按照流程和官府对接。

    当然,要是他们真的挺过去了,诸葛亮也会发自内心的为他们高兴。

    如此,在危机来袭之前,北庭都护府和安南都护府就用不同的手段提前完成了朝廷的应对对策,完成了朝廷的任务。

    然后,经济危机沿着丝绸商路兵分两路奔赴北庭都护府和安南都护府,两个都护府几乎同时遭遇这一次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

    商旅数量受安息和罗马战争的影响而大大减少,相对应的,魏帝国西部货物出口量也削减了将近一半。

    安南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从事这方面出口生意的商户和做客商生意的酒肆、旅店全面遭遇经济危机的打击,损失惨重。

    诸葛亮和司马懿几乎同一时刻感受到了经济危机的巨大破坏力,以及他们在经济危机面前的渺小。

    尽管已经提前按照朝廷的命令,将一些规模小扛不住经济危机的商铺提前关闭以减少损失,但是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对于商业来说还是挺全面的。

    全面遭遇到这一波影响的两个都护府被沉重打击,不是只有酒肆和旅店遭到影响,影响体现在方方面面。

    客商来的少一半,货物交易量较去年同期减少一半,整整一半的损失让大量商户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也撑不下去,纷纷选择关店停业,以停止巨大的损失。

    别说小商小贩,一些上了规模的大商户也因为基础投入大而难以为继,不得不选择暂时歇业保全自身,或者关掉分店保住总店。

    做外贸出口生意的商户也遭遇了降维打击,一些专门和安息商人做生意的商户的生意直接归零,纷纷傻眼。

    并且进而影响到了为这些商人供货的城外农户和城内的手工业作坊。

    除了内地紧俏的丝绸瓷器漆器还有铁锅之类的产品,还有一些本地自主生产的手工产品的销路也直接中断,销量直接归零。

    就算提前得到了都护府的警告从而停止生产,但是之前积累的一些产品已经做完,现在没了销路,堆积在仓库内无法出售,这些商人看着产品无法售出,那是欲哭无泪。

    还有一些商户雇人从内地拉来丝绸等紧俏产品准备大赚一笔,结果现在人家客商直接不来了,没了销路,这些商品也只能堆积,没地方卖。

    他们还要承担存放成本,也要支付运输成本。

    和城内酒肆、旅店达成合作的城外农户的粮食、蔬果也纷纷失去了买家,或者至少失去了一半的买家,大量农产品堆积无处销售。

    粮食还能摆,能吃,新鲜蔬果如果不及时售卖就只能坐视腐烂,损失自己承担,这对于收入微薄的农户来说可是不小的损失。

    他们也到处寻求买主,但是经济萧条的大环境之下,那里有人愿意买这些东西呢?

    一看到城内经济乱象,大家纷纷捂紧口袋不花钱,根本不愿意拿钱出来消费,城中商业消费一落千丈,说不是大萧条都没人愿意相信。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大批雇员失去了工作,没了工作,也就没了收入。

    在这个危机环境之下,诸葛亮及时作出了应对。

    他立刻行动起来,找到了钱益一起联手,首先出面以官府的名义从城外农户手中购买新鲜蔬果,给官府中的官员、吏员以及一些连吏员都不是的临时工发福利。

    这笔钱是算在可以花销的经费里的,只是提前拿出来用,之后要过一顿苦日子。

    但是比起让农户损失惨重,诸葛亮更愿意让官吏们过一段稍微清苦点的日子——反正官吏们和临时工们也不是没饭吃。

    解决了城外农庄的问题,稳住了农民,诸葛亮又号召城内因为商业萧条而失去工作的人们回到城外的家里,回到土地上加入劳动,努力生产粮食,维系大家的基本需求。

    诸葛亮还承诺有卖不出去的、自己也吃不掉的粮食,兵部下辖的国有粮仓全部按照现有市场价格收购。

    为此,诸葛亮和钱益还一起去找了主管粮仓的兵部地方郎中杨不疑,与他商量这件事情,得到了他的谅解,达成了协议。

    多余的吃不掉的粮食总算有地方可卖。

    另一边,数量还算比较多的屯田村庄也让失业人口有了承载的地方,他们纷纷响应诸葛亮的号召回到土地上劳动,一定意义上也减缓了失业危机带来的影响。

    还是那句话,只要农民还有土地,只要帝国农业没有问题,帝国就不会出大乱子。

    就算发生经济危机,农民也还能回到土地上生产,不会饿死,社会就还能维持大体的稳定。

    这是一个重要的前提,否则西域三府得局势绝对不可能像如今这样还保持在一个大体可控的环境之中。

    而这一切,又是如何的来之不易呢?

    诸葛亮越是经历危机,就越是仰慕那位变革者的高瞻远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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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枭雄志介绍:
东汉末年,群雄纷争,三国乱世,跌宕起伏重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郭鹏最初的想法仅仅只是自保,想在乱世之中争取一份善始善终可是,当他随波逐流到了历史的岔道口上时,他赫然发现他的野心已经膨胀的难以自抑了于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东汉末年枭雄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汉末年枭雄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汉末年枭雄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