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东汉末年枭雄志TXT下载东汉末年枭雄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东汉末年枭雄志全文阅读

作者:御炎     东汉末年枭雄志txt下载     东汉末年枭雄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一百六十七 咱们两家自此就亲如一家,你看可好?

    郭鹏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有些事情,郭子凤做不得,皇帝做得。

    他是皇帝,皇权在手,总有些能让臣子们害怕的东西存在。

    他决定先从士人们最薄弱的一个环节下手。

    下手对象当然还是袁嗣。

    对他怀有恐惧心理的袁嗣。

    因为他家只有最后一支,且全部都在洛阳居住,别无分支,全靠郭鹏才能活下来,郭鹏完全拿捏着他家的生死存亡。

    因此,这一家子并不难对付,本身就是郭某人推出来扛事儿的工具人家族。

    利用完袁绍利用袁术,利用完袁术,就轮到袁嗣了。

    反正袁氏一族对于郭某人来说都是非常有价值的,尽管大部分都被利用完了,但还有剩余价值可以压榨,要不能好好地压榨一下,就真的对不起郭鹏让袁嗣活到现在的宽容。

    所以郭鹏决定选择袁嗣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对他下手。

    他召见了袁嗣。

    袁嗣这段时间那是真的春风得意,整个人都飘飘然,非常舒服。

    面对着人们对他的吹捧,对他的投效,对他的追随。

    眼看着袁氏正在一点一点恢复当年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威势,眼看着袁氏失落的家业正在一点一点被他挽回,他整个人都相当亢奋。

    这些往日里对他不屑一顾的家族,往日里都在看着他的笑话、用居高临下的态度面对他的家族,一个一个又腆着脸跑到他的面前,对他点头哈腰奴颜婢膝,怎么看怎么觉得下贱。

    明明最恨的就是这群人,但是事到临头,他们厚着脸皮求过来的时候,袁嗣还是忍不住的产生了愉悦的感觉。

    这些家族有些还是挺有实力,也挺有路子的,或者在地方或者在中央做官,搞利益交换也是一把好手。

    有些实力更强的,直接提出了联姻的请求,求娶袁氏女儿,或者求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袁氏子。

    袁嗣真的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所以他要好好的感受一会儿,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决定的,他也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看看选择哪个家族最有前途,最有好处,对袁氏的帮助最大。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这个看不上眼,那个也看不上眼。

    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优秀资源送过来,供袁嗣挑选。

    没办法,谁叫这是垄断市场呢?

    垄断市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正在袁嗣眼花缭乱的时候,郭鹏的召见令送来了。

    袁嗣立刻换上了标准的服装前往皇宫,去拜见绝对不能得罪,至少目前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那位皇帝陛下。

    皇帝召见他的地方还是老地方,奉天殿偏殿书房,皇帝日常办公所在地,在这里皇帝会随时接见各路大臣,商议国家大事。

    袁嗣抵达的时候,一群兵部官员刚刚出来,互相之间还在商议什么漠州物资的事情,看来皇帝还是在不断的推进漠州的建设任务。

    也不知道那位比光杆司令好不到哪里去的漠州刺史夏侯惇到底有没有好的办法发展漠州。

    怀着莫名的优越感,袁嗣进入了偏殿书房,在大太监苏远的指引下见到了郭鹏。

    袁嗣见到郭鹏的时候,郭鹏正在奋笔疾书些什么。

    说实在的,黄龙殿会议以后,郭鹏的整个生活环境都变了。

    至少就袁嗣来看,黄龙殿会议以后,郭鹏把原先的软垫和案几都搬走了,换上了工部木匠精心制造的书桌和靠背椅。

    当然,这里也有其他的椅子,椅子旁有放置茶水糕点的高脚案几,整体看上去排列整齐,颇为舒心。

    “臣袁嗣,拜见陛下。”

    “哦,袁卿来了?”

    郭鹏抬眼看了一眼袁嗣,露出了笑容,笔却没停。

    “袁卿请坐,苏远,上茶。”

    “是!”

    苏远立刻去安排,袁嗣也按照郭鹏的吩咐坐了下来。

    还真别说,在这上面坐着,比跪坐在软垫上稍微舒服一点,至少对腿部的压迫没有那么强,尽管那么多年下来,袁嗣早就习惯了。

    苏远笑着奉上了一杯清茶,这昂贵的茶叶也只有在皇帝这里才能肆无忌惮的享受,他那边还真没多少茶叶。

    喝了口茶,郭鹏这边终于放下笔,也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呼……这每日事务之繁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比一比,还是带兵打仗的时候稍微轻松一点。”

    “陛下是天下之主,四海之君,事务繁多那是理所应当的,我等臣子之所以做官,就是为了给陛下分忧。”

    袁嗣的漂亮话说的还是很漂亮的。

    “哈哈哈哈,说的对啊,臣子,就是为我分忧的,话虽如此,这事情还是多,多的忙不过来……对了,袁卿,最近听说你家府上门庭若市,也不知道多少人到你家府上求见?”

    袁嗣琢磨着皇帝这话也不像是阴阳师的口气,便小心翼翼的点头承认。

    “是的,臣家家法得陛下厚爱,钦点为五经正统之一,成了圣人法,追求名利的士人当然闻风而动,不只是臣一家,其余四家也都如此,门庭若市,殊为可观。”

    郭鹏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这几日听的最多的就是你们谁谁谁家接收了谁家投效,让他们改宗学习圣人法,这是好事,这就证明人心向背,证明朝廷做的是对的,士人们都愿意跟随啊。”

    要说不要脸的功夫,我袁嗣愿称您为最强。

    袁嗣不敢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心底里还是把不要脸大赛冠军得主拱手相让给郭鹏。

    “陛下所言甚是。”

    寒暄到此结束,郭鹏开始步入正题。

    “听说,最近有不少家族想着和你家联姻,或者嫁女儿过来,或者把你家女儿娶走,可有此事?”

    袁嗣觉得皇帝不至于干预这件事情,最多也就是好奇问问,便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臣族中有适龄男儿女儿,皆未婚配,此前……臣……处境不佳,所以族中子女的婚配问题的确不那么容易解决,现在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就有人起了心思,看准了臣族中儿女,人生境遇不外如是。”

    这话倒不假,也是袁嗣自己真正的想法。

    当年袁氏落难,族中本有婚约的都被退了婚约,家族分崩离析之际,两个族中女子不堪受辱,上吊自杀以全尊严,男子就更别提了,不被杀就算运气不错了,还想结婚?

    这些年袁氏虽然安全,但也就是苟延残喘的地步。

    除开他这一支以外,还有两个偏远分支存活下来,加入了他这一房,让他做了袁氏当之无愧的家主。

    但是那种状态下的家主,做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袁氏受难之后,剩下的族人总共也就二十多人,现在算是翻身了,但是当年极其繁盛的一大家子只剩下这小猫两三只,实在是非常可怜。

    所以袁嗣这样一说,郭鹏也忍不住的感到十分的“内疚”。

    想起当年他不顾情谊利用袁术干掉袁绍之后再干掉袁术的过往,只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让他很难受。

    “唉……这都是我的错。”

    郭鹏叹息道:“袁氏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我害的,袁卿,我对不起你们袁氏啊。”

    袁嗣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面对皇帝的自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等闲视之。

    于是他赶快安慰皇帝。

    “不,那不能算是陛下的错,都是叛逆袁公路的错,是袁公路害了袁氏,不是陛下害了袁氏。”

    “可是袁氏是我一手剿灭的,而当初我之所以可以得到青州刺史的官职,还是公路为我奔走,是公路为我谋取了那个职位,才让我在乱世之中有了立足之地,可我最后却……”

    郭鹏的话语里有了哭腔,眼圈都红了,看起来是真的要哭了。

    袁嗣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一皇帝在我这臣子面前一副要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真的没问题吗?

    袁嗣思来想去觉得内心不安,于是赶快继续安慰郭鹏。

    “陛下无需自责,此事真的都是袁公路的错,是他不知死活僭越称帝,成了叛逆,陛下奉天讨逆,那是天下人都支持的事情,名正言顺,何须自责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

    郭鹏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袁氏给我那么大的帮助,没有袁氏,就没有我的今日,可我能给袁氏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袁卿,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补偿袁氏……”

    “陛下如今做了那么多,扶持袁氏到了这个地步,袁氏已经感恩戴德,别无所求了。”

    袁嗣越来越慌,生怕皇帝要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真的吗?不够,完全不够,袁氏对我的帮助太大了,我一定要好好的回报袁氏,如此才能弥补我对袁氏的亏欠之心,我……袁卿,不如把你那待字闺中的女儿嫁给我儿子,咱们两家自此就亲如一家,你看可好?”

    郭鹏忽然一扫脸上的悲伤之情,满面春风,和煦的让袁嗣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一千一百六十八 那他袁氏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啊?

    袁嗣来到皇宫之前,也设想了一些郭鹏找他谈话的内容。

    可是再怎么设想,他也万万没想到郭鹏居然要与他商量联姻的事情。

    这一看就是蓄谋已久,绝非临时起意。

    袁嗣有点慌。

    “陛下……这……”

    “我嫡长子瑾已经成年,成婚,自然不能算,但是我嫡次子珺,年仅十九,尚未成年,尚未成婚,正想着他快要举办冠礼了,冠礼之后就该给他张罗婚事了。

    我也一直都在为这个事情发愁,不知道该选择哪家女儿给他做妻子更合适,结果就想到了你家,袁卿,你说巧不巧,我嫡次子与你家女儿的年岁相当,身份相对,正好合适,简直是天作之合。”

    郭鹏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握住了袁嗣的手:“正好我一直都在想着该如何补偿袁氏才能让我心中好过一些,现在看来,与其折腾一些华而不实的补偿方法,不如结成儿女亲家。

    袁氏与郭氏结亲,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是十年百年的约定,袁氏与我郭氏结亲,郭氏必然永远庇护袁氏,袁卿,你觉得我所说的怎么样?你愿意吗?”

    郭鹏盯着袁嗣,满眼都是期待。

    袁嗣眨了眨眼睛,嘴巴动了动,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臣……臣……”

    袁嗣咽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臣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臣家破败,恐配不上皇子的尊贵。”

    “什么尊贵不尊贵的?硬是要说尊贵,我颍川郭氏数代研习律法,官职不过二千石,根本不如袁氏四世三公……不,算上本初,得有五世三公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袁嗣张着嘴巴,就是说不出反对的一句话。

    “那就这样定了,改日,我让礼部官员挑个良辰吉日,咱们就把这个事情定下来,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你说对吧?”

    郭鹏哈哈大笑道。

    袁嗣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刻意为之的笑容。

    “陛下所言……甚是……”

    他说不出反对的意见,也不敢说,但是本能告诉他,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怎么会那么殷勤的要和袁氏结成姻亲之家呢?

    真的是为了向袁术表达愧疚,为了补偿袁氏?

    袁嗣还没想到原因的时候,郭鹏又开口了。

    “对了,袁卿,既然咱们已经结成了姻亲之家,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件事情,我可要拜托给你。”

    “啊?”

    “苏远,拿来。”

    “遵旨。”

    郭鹏让苏远把东西拿来,苏远很快拿来了那件【东西】。

    郭鹏接过,把那件【东西】递给了袁嗣。

    那是一张纸。

    一张上面写了字的纸。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潜龙勿用,阳在下也。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句子不长,字也不多。

    袁嗣很熟悉,这句话出自易经当中的《象传》篇,这也不是全部,后面还有,但是就是那么一句话,袁嗣已经愣住了。

    然后他紧皱眉头,双手抓着这张纸,久久的盯着这张纸上的这些字。

    准确的说,不是看那些字,而是看那一个一个的标点符号。

    他不知道这标点符号是什么,但是隐约知道这是用来断句的,而且被这样一断,读起来确实十分通顺,完全不需要运用句读来自我断句。

    这的确也是袁嗣本身所知道的断句之法,他学的内容就是这样断句的。

    只是,句读藏于心中,而未写于纸上,郭鹏给他的这张纸上,却是把句读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小点点或者小圈圈。

    看上去不起眼,却把句子完整的断开了,读起来,就算没有学过句读,也能知道该怎么读,进而产生自己的理解。

    “陛下……”

    袁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袁嗣。

    “这个,叫做标点,是我在长期的读书过程之中自己弄出来的,用来断句所用。”

    郭鹏从袁嗣手上接过这张纸,一边慢慢的踱步,一边说道:“我读书读的很多,在家乡是父亲教我读书,教我句读,到了洛阳,蔡公指导过我,先师卢公也教过我读经。

    可以说,五经各家家法我都读过,读书的过程之中,颇感五经各家家法之所以争论不休,谁也不认谁,主要就是断句方式不同,异字是小问题,断句方式不同是大问题。

    一句话,用不同的断句方式,就会产生不同的理解,而不同的理解就会让圣人的意思发生巨大的转变,从而造成你们各家家法之间无法妥协的争执,所以各家家法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断句的问题。

    这个问题,句读并不能很好地解决,所以,我另辟蹊径,决定采取更加直观的方式,将经书的断句固定下来,该怎么断,就怎么断,就此固定,用这标点固定,然后公诸于世。”

    郭鹏转过身子,看向了袁嗣。

    袁嗣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郭鹏就接着说。

    “五经家法虽然已经确立,但是,这不过是靠着我手中的权力强行确定的,还有很多人不服,还有很多人不接受。

    还有很多人正在想着学习谷梁还有左氏学派的作风,就算不立学官,朝廷不认同,他们也要继续传承下去,等到愿意认同的帝王出现,再把他们的学说扶上去。

    现在不过是暂时蛰伏而已,等我死了,他们还有机会,要是太子也不认同,那就再等,怎么着也能等到一个愿意立学官的皇帝。

    反正,他们会一直等,绝对不放弃,这是很大的隐患,好不容易统一的五经,若后世帝王一着不慎,再给他复立,那就麻烦了。”

    郭鹏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袁嗣反应过来了。

    按照他的理解,皇帝是打算把其余的家法彻底打死,不让他们有任何重新复立的机会。

    所以才决定用标点符号把五经经文完成断句,然后公诸于世。

    让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断句,让所有人都学习这个正确的断句,学的人越多,则现有五经的地位越稳固。

    从而断绝那些圈地自萌的小圈子小派系的传承之路,让他们自生自灭。

    看起来,是挺不错的,这样做,似乎真的可以断绝那些在野学派恢复地位的野心,但是……

    如何断句,本来就是各学派秘而不宣的。

    老师和学生在课堂上口口相传,不做记述,只有进入学派成为门生才能学习,之后通过举孝廉和公府复试进入政府,担任官职,走上仕途。

    如果按照皇帝的说法,把断句用标点标出来,让口口相传变成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那不就意味着一个学派的立身之本公诸于世了吗?

    这样一来,只要能得到一册书籍,只要识了字,有基础的学习能力。

    不用花大量时间学习句读,不用得到名师指点,就能根据标点自己正确的学习,不用走弯路。

    这样一来,袁氏就不能通过私学和士子们建立起稳固的门生关系,这个关系就变得很脆弱,而且没什么意义。

    更进一步来说,断句之法都公诸于世了,所有人都能看到了,都能学了,就像把兜裆布扯下来让人肆意观看。

    那他袁氏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啊?

    这不就完全没意义了吗?

    袁嗣忽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点。

    他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皇帝用标点把袁氏的断句之法都给公诸于世,然后固定,袁氏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一千一百六十九 第二个,郭鹏选择了荀攸

    这个问题很关键。

    关乎到汝南袁氏的存续与否和存在价值。

    皇帝跟他说这件事情,是想干嘛?

    袁嗣的脑袋有些混乱。

    “陛下,此法……虽然的确有效,但是……但是我家传承之家法,若……若公诸于世,袁氏不就……不就……”

    袁嗣结结巴巴的,最后几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但是郭鹏明白他的担忧。

    “你的担忧,我是明白的,所以,我不是和你结为儿女亲家了吗?这样一来,你袁氏就是皇亲国戚,还能做高官,掌握权势,代代传承,这和你们现在所追求的也没什么区别吧?”

    郭鹏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你若办成此事,你的高风亮节必然永远为世人所称道,我也会为你广泛宣传,所有因此受益的人都会牢牢记住你袁嗣的名字,你能流芳百世啊。”

    流芳百世?

    谁要流芳百世?

    只有那些傻子才会要好吧?

    咱们是要看实际利益的,我要的是家族永存啊我的陛下!

    这和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袁嗣有点抓狂。

    “陛下,此事太过突然,是不是该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

    郭鹏的脸色忽然垮了下来:“从长是多长?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袁卿,你可要知道,流芳百世,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但是家族传承数代而绝,却是常事。”

    断绝?

    传承?

    袁嗣耸然一惊。

    但皇帝的话还没说完。

    “汝南张氏家学,至前汉孝和皇帝而绝,乐安欧阳氏家学,在光武帝时就断绝了,济阴曹氏家学,在孝安皇帝时就断绝了,乐安牟氏家学和上党鲍氏家学,都在孝章皇帝时断绝。

    一代二绝,二代而绝,三代而绝,四代五代六代而绝,那都是常事,汝南袁氏,因为这易经家学,五世三公,可到底是五世而绝,还是六世三公流芳百世皇亲国戚,袁卿,这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郭鹏拍了拍袁嗣的肩膀,就那么盯着他。

    看着他惨白的面色,还有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袁卿,机遇,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当机遇放在眼前,你不去抓住,大力的把握它,却任由它流逝,则你必然为其所害啊。”

    郭鹏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和语气,像一位敦厚的长者,给迷茫中的年轻人以解惑。

    迷茫的“年轻人”袁嗣,似乎懂了什么东西似的。

    对,他懂了,他悟了。

    这件事情上,已经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了。

    这是最后通牒,是皇帝的最后通牒,只有答应这一条路可以选择,其他的路也可以选择,但是选了之后,下场就不会很好。

    皇帝已经把可以给他的东西都告诉他了,他要不答应的话……

    会死人的。

    袁嗣只觉得自己的背部忽的一下渗出了大量冷汗,都快把他的内衣给浸湿了,脑门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跳动的速度陡然增快。

    他忍不住的开始发抖。

    被郭鹏根植于他的内心深处的恐惧已经快速蔓延,乃至于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恐惧,深切的恐惧。

    来自于袁术和袁绍之死的恐惧。

    来源于生杀予夺之权掌握在他人之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惧。

    这种恐惧并非什么人都能抵抗,有人可以抵抗,但绝非是袁嗣。

    所以,他的决定并不突兀。

    “臣……臣愚钝,不能及时明白陛下的苦心,是臣之罪,陛下……陛下深谋远虑,忧国忧民,此等境界,实在令臣……令臣汗颜。

    臣本罪人,得陛下庇护苟延残喘至今,尚能保全家人,实属侥幸,不敢有更多奢求,往日里,臣常常苦思冥想,该用什么回报陛下庇护臣家族之恩情。

    今日陛下一言,臣茅塞顿开,标点之举,利国利民,传之于千秋万代,更将永为后人所称赞,臣实在没有理由为一己之私而拒绝,臣会坚决遵守陛下的命令!”

    袁嗣果断的跪在了郭鹏面前,以头触地,表示臣服。

    郭鹏满意的笑了笑。

    然后立刻弯下腰伸手扶起了袁嗣。

    “哎呀!跪什么?咱们明面上是君臣,私下里可就是一家人,这婚事啊,咱们尽快商定,这标点的事情呢,我会派人安排,你这边只要配合就好了,对了,在我对外公布之前,别说出去,明白吗?”

    郭鹏大笑着握住了袁嗣的手。

    袁嗣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露出一脸一眼就能看出是作假的笑。

    “臣……臣遵旨。”

    郭鹏很高兴。

    袁嗣不愧是新任五大家族里最薄弱的一环,稍加威胁,他就从了。

    当然,郭鹏给他的好处,也足够让他这个家族在郭魏帝国体面的存续下去。

    这不是抢,而是强买,多少给点钱意思意思。

    家族中出了一个造反叛逆之徒,却还能活的好端端的,不得不说,这是袁氏的列祖列宗给他们打下的基础。

    这种让郭某人无比眼红却又无可奈何的基础。

    几代人的恩泽,就让这个家族至今为止依然不能被完全铲除,还要进行拉拢,还有顽强的生命力和存活下去的机会。

    和他家一比,郭某人这种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的家底子,真是可怜可叹。

    光拿下一个袁嗣当然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

    五家里,至少要拿下三家,才能算有底气,才能有胜率发动三步走战略的第二步。

    对此,郭某人并不太担心。

    因为荀氏和孔氏在他看来都不是无法搞定的,贾氏和桓氏未必就敢因为这个问题而和他闹翻脸。

    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他们的顺从和支持,可以更好的推动标点符号的传播,可以更好地让标点符号站稳脚跟,这才能让郭某人真的走好第三步。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况。

    就算五家全部拿下,标点符号正式推广,那废察举立科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标点符号革的是顶级士族、士人阶层里的头部家族的命,而废察举立科举革的就是全体士人的命。

    推广标点符号,二三流士人家族里的士子搞不好还要暗地里窃喜,废察举立科举,这帮家伙会原地爆炸。

    但是那又如何呢?

    这并不能阻止郭鹏继续向前走。

    解决了袁氏的问题之后,第二个,郭鹏选择了荀攸。

    荀攸是荀氏家族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在朝做官掌权的人,按照之前的约定,郭某人会放开对荀氏族人的限制,下一次察举和公府复试,就会有一批荀氏族人进入魏政府做官。

    目前还没到时候。

    而郭鹏就选在了这个时候约见荀攸。

    荀攸刚刚荣升参谋台左仆射,成为参谋台二把手,家族又复起,眼看着已经成为绝对的宠臣,那叫一个忙,每天从睁眼到闭眼,也不知有多少人凑上来和他拉关系谈感情。

    明明之前都还是一个鬼见愁,属于虽然有权力也有地位但就是不受待见的人不仅在参谋台之中,在整个朝廷都是特别不受欢迎的那种人。

    除了戏忠和郭嘉之外,荀攸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也难怪,为了生存,为了权势,一手操作了叔父荀彧之死,荀攸的名声早就坏掉了。

    虽然荀攸对此并不在意。

    结果世道变得太快,谁也想不到一朝风云变换,被打压了七八年的荀氏骤然复起,咸鱼翻身,还翻的那么突然,那么**。

    以至于很多人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但是却还要腆着脸去拜见荀攸,拉拉关系什么的。

    这种人里,参谋台的人也挺多的。

    不过荀攸这一点上就比袁嗣要好一点了,他沉得住气。

一千一百七十 你就答应我吧

    荀攸素来很沉得住气。

    人们把他当做空气的时候,他耐得住寂寞。

    人们开始追捧他的时候,他又能稳住心神。

    他一点也没有变,往日里是怎么样的,他还是怎么样,颇有一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感觉。

    很多人在他这里碰了软顶子,心里恼火,觉得老家伙给脸不要脸,但是又拿他没办法,不敢得罪五大国法之一的当家人。

    于是就转而去找其他的荀氏族人拉关系,想着投入荀氏门下成为荀氏门生,以后好得到照顾之类的。

    荀氏就比荀攸本人开放一些,以至于荀攸还要特意告诫荀氏族人要慎重。

    不过效果也不是很大。

    被压抑太久了,修身养性的功夫也不到家,骤然复起,他们太想恢复往日荣光了。

    荀攸眼见如此,产生了些许的忧虑,想起了那位皇帝陛下从来都不会允许有些得意忘形的人继续得意忘形下去。

    果不其然,皇帝的召见命令送到,荀攸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亲自前往拜见皇帝陛下。

    这一次,郭鹏没在书房里见荀攸,而是选择了在御花园里接见荀攸。

    “天气炎热,御花园里树木多,凉亭也多,所以就想着在这里见公达,也舒服一些。”

    郭鹏在御花园凉亭里和荀攸见面,这凉亭是他最喜欢的,四面通风,夏日里坐在这里,也有习习凉风能吹过来,稍微减缓一些燥热的感觉。

    他在这里泡了一壶茶,荀攸来到这里,他给荀攸倒了一杯茶,让荀攸坐下,与他面对面。

    “公达投效于我,多少年了?”

    “回陛下,九年三个月,还有九个月,就满十年了。”

    “你记得倒很清楚。”

    “和陛下有关的事情,臣都放在心里。”

    “荀彧之死也是吗?”

    郭鹏面色淡然的说出了让对面的荀攸手一抖差点没稳住的话。

    不过荀攸不愧是抗压大师,稳健之主,以极快的速度稳住了心神,把茶水送入了口中。

    “叔父看不清时势,逆流而行,必然遭遇灾祸,这是必然。”

    荀攸缓缓开口道:“为了保全荀氏,臣不得不出手诛杀叔父,这是臣不可饶恕的罪过,也是臣一生无法洗刷的污点,陛下若要问罪,臣愿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说着,荀攸放下茶杯,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跪在了郭鹏身边请罪。

    “起来,跪什么?我说过要问你的罪了吗?”

    郭鹏伸出一只手把荀攸扶了起来,笑了笑,说道:“你都说了,荀彧死于时势,死于不可逆转的时势,而不是死于你。

    公达,当一个群体内大部分人都要向前走的时候,唯有他还想停留在原地不走,那么他注定会被群体内的人所抛弃。

    当然了,本来他也不用死,他想一个人留在原地,那就留着,也没什么,可他错就错在他不仅要自己留下来,还要拉着一群人一起留下来。

    你不想走,但是其他人想走啊,你自己不走,还不让其他人走,那你就得死,所以,他不仅死于皇命,也死于每一个想要向前走的人。”

    郭鹏微笑着说道:“我们都是凶手,你并不孤单。”

    荀攸立于原地,眼神闪烁,面无表情。

    “陛下所言甚是,臣深以为然。”

    “天下大势,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我之所以可以改变天下大势,是因为我看穿了所有人的需求,我所做的,不过是顺应所有人的真正需求,我满足了他们,于是,才有了如今的魏国。

    文若看不懂,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心中还怀念着过去,还想要回到过去,但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想往前走,所有人都想要他死,公达,你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郭鹏伸手指了指荀攸,又指了指自己:“坐下吧,茶凉了。”

    “遵旨。”

    荀攸严肃端正的坐下,捧起茶杯,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郭鹏于是伸手又为荀攸满上一杯茶水,荀攸双手持杯接下。

    “公达,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从你接替文若跟随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很欣赏你,因为我察觉到,你和文若不一样。

    你不会坚持你心中所想,你会顾全大局,为了大局,哪怕心中所想不是如此,你也会顺从,你不会抗争,所以我欣赏你。”

    荀攸双手端着茶杯轻轻放下。

    “因为从一开始,臣就知道陛下的意愿就是大局,陛下的想法就是大势,臣无论怎么做,也不可能改变大局,逆转大势。

    所以比起这些,臣更希望能保全家人,兴盛家族,不要让其余族人落得叔父一家那样的下场,那就是臣最大的心愿。”

    荀氏一族虽然没有什么事情,但是荀彧一家是全部殉难了的。

    荀攸有感此事,便从来不和郭鹏唱反调,力求保住全族,不要让全族步上荀彧的后尘。

    郭鹏是个能下杀手,敢下杀手,愿意下杀手的强人、刽子手。

    他强悍,精干,无人能挡,除了荀彧和臧洪那样的“傻子”,还有谁敢违逆他呢?

    “你恨我吗?”

    郭鹏轻声发问。

    荀攸沉默了好一阵子。

    “臣不敢。”

    郭鹏笑了。

    “这个回答我喜欢,公达,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的回答。”

    安静了一会儿,郭鹏又说道:“公达,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当了皇帝以后,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真话了,这样的话,估计也只有你敢说,连奉孝都不敢在我面前这样说,总感觉好些时候没听到如此直接的回答了。”

    “陛下有所问,臣必有所答,臣终究不会欺瞒陛下。”

    “好。”

    郭鹏点了点头,然后喊来了苏远,从苏远手上把一张纸拿了下来,递给了荀攸。

    “公达,你看看。”

    “遵旨。”

    荀攸双手接过了这张纸,看到上面写了一段话。

    【灵公为无道,使诸大夫皆内朝,然后处乎台上引弹而弹之,己趋而辟丸,是乐而已矣。

    赵盾已朝而出,与诸大夫立于朝,有人荷畚,自闺而出者。

    赵盾曰:“彼何也,夫畚曷为出乎闺?”

    呼之不至,曰:“子大夫也,欲视之则就而视之。”

    赵盾就而视之,则赫然死人也。】

    这是春秋经当中的一篇很普通的文章,的开头部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荀攸看着看着,瞳孔一缩,身体不自然的一抖。

    郭鹏注意到了,便继续淡然的喝茶。

    过了一会儿,荀攸放下了手里的这张纸。

    “臣愚钝,不知陛下让臣观看此篇章有何用意,臣请陛下解惑。”

    郭鹏点了点头。

    “标点,我多年读书之下,所创造出的断句所用标点,各有各的含义,各有各的用法,很简单,一学就能学会,一用就能用会,以此标点标注经文,不需要学句读,也能读书,不需要名师口口相传,用纸用笔去记录,也能学习。”

    荀攸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

    明明刚刚才喝的茶水,现在却感觉嗓子干涩的厉害。

    “陛下想让臣做些什么?”

    “把标点,标注在经书上,公诸于世,让所有学子都能看懂标点,并且依靠标点而不是堂师的口口相传而学习、读书,使标点大行于世,家法不再为家法,而是真正的国法,圣人法。”

    郭鹏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就这样看着荀攸。

    荀攸久久不语。

    郭鹏叹了口气。

    “公达,我真的很看重你,所以,我决定把我的长女嫁给你的儿子,许你荀氏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不必隔代递减,你就答应我吧。”

一千一百七十一 若要说圣人,也唯有陛下一人可以担得

    午后往往是一日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更遑论这还是个炎炎夏日。

    炽热的太阳当头,尽职尽责的发光发热,让紫外线和温度笼罩大地,堪称劳动楷模。

    但有些时候过于尽职尽责,反而不美,比如此时此刻,因为太阳的过于尽职尽责,哪怕是郭某人御花园里的凉亭,也不见得就凉快到什么地方。

    和太阳的勤劳形成鲜明对比,今日的风偷懒请假,拒不出工,也不知道是拉肚子了还是痔疮犯了。

    所以周围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被太阳光不知收敛地加热,烘的身处其中的人们的身上燥热,连带着心里也一起燥热起来。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郭某人都会想念起一个名为空调的东西。

    想念起遥远的记忆里,他抱着西瓜缩在空调房间里的夏日午后。

    不过那已经是久远的回忆了,久远到甚至都记不清楚他吃西瓜时用的是铁勺子还是木勺子。

    但是,那种凉丝丝的,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怯意的滋味,他不曾忘却。

    对,就像现在这样。

    一阵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的微风忽然吹了过来,从这头吹到那头,把快要凝固了的空气吹动了,一种莫名的舒爽的感觉弥漫在郭某人的心里。

    非常巧合的,荀攸适时地站起了身子,面朝郭鹏恭敬行礼。

    “陛下的意思,臣已经明白了,臣,遵旨,一切,听凭陛下吩咐。”

    郭鹏看了看荀攸,然后点了点头。

    “我会很快让礼部官员与你家接洽,不过,我长女才十二岁,还不能婚配,先订婚,等三年以后,再行成婚。”

    “臣遵旨。”

    荀攸再拜。

    “去吧,和家里人说清楚,我相信,你能说服所有荀氏族人。”

    郭鹏摆了摆手,没把后面那句【也必须说服】说出来。

    “臣告退。”

    说罢,荀攸面朝郭鹏后退三步,转身离开了凉亭,离开了御花园。

    那背影有些决然。

    一如郭鹏如钢铁一般不可摧毁的意志。

    郭鹏不知道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荀攸到底想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荀攸不会违抗他。

    很简单,【不敢】。

    荀攸的一生,贯穿了【不敢】二字。

    当年,他不敢为了荀彧而抗争,如今,他也不会为了标点符号而抗争。

    他懂得大势,懂得大局。

    现在的郭某人只会比当年的郭某人更强,所以荀攸不会违抗他。

    只要郭某人不死,荀攸就能立足现在,一眼望到自己的人生终点。

    还谈什么反抗呢?

    第二个解决了,该第三个了。

    第三个下手的对象,是孔氏,是孔氏第一代衍圣公,幸运儿孔羡。

    “臣孔羡,拜见陛下。”

    孔羡见到过鹏的时候,也是在郭鹏会见荀攸的凉亭里。

    “起来吧,坐。”

    郭鹏伸手指了指荀攸做过的位置,孔羡站起身子,恭敬的坐在了石凳上。

    “衍圣公近日可好?孤听说衍圣公近日里可是相当的繁忙啊,这拜见的人怕是能从青州排到洛阳了吧?”

    听出皇帝话语里的揶揄口气,孔羡笑了笑。

    “一切都是陛下的厚爱,是陛下厚爱,才让孔氏有了今日,否则,孔氏也是岌岌可危,传承危险。”

    郭鹏摇了摇头。

    “这都是孔氏应得的,孤素来敬仰孔夫子,孔夫子创办了影响力最大的私学,极力推动改变学在官府格局之事,让士人也可以读书学习,而不仅仅是贵族才能读书学习,由此改变了先秦学术。

    如此大无畏的勇气和实干的精神,是孤非常敬仰也非常尊重的,与他所留下的经文相比,孤更加赞赏孔夫子的勇气,大概正是有如此勇气,孔夫子才能将儒学发扬光大,为我等后人所敬仰吧!”

    郭鹏连连叹息,大肆赞扬孔夫子,这让孔羡非常高兴。

    “先祖能得到陛下如此赞叹,后人能得到陛下如此庇佑,孔氏感铭肺腑,世世代代不敢相忘,如今,孔氏祖宅已经为陛下建造了生祠,孔氏族人愿一直为陛下祈福,愿我魏繁荣昌盛,万世常存。”

    孔羡大大的称赞郭鹏。

    “孤何德何能能让孔氏后人为孤立生祠啊。”

    郭鹏叹了口气,开口道:“只有能和孔夫子做到差不多的事情,立下和孔夫子差不多的功绩的人,才有资格让孔氏后人立生祠啊。”

    “陛下怎么会没有资格?”

    孔羡一脸的不认同:“陛下文治武功,远迈秦汉诸帝,这是世所公认的事情,陛下何故自轻?这种事情,臣等绝对不认同!”

    “孤的文治武功,是帝王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可孔夫子所做的,是历代帝王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郭鹏摇了摇头:“孔卿啊,孔夫子所做的事情是改变天下大势的事情,孤为什么要遵孔夫子为至圣先师?就是因为孔夫子大力推动私学这件事情。

    私学出现之前,只有贵族子弟才能读书学习,私学出现之后,士人才能读书学习,私学的出现固然是大势所向,但是也一定遭遇过阻拦和波折。

    可是孔夫子和那些同时代的贤人们一起顶住了压力,延续了私学,打破了贵族垄断学术,这才有了诸子百家,这是孤之所以崇尚孔夫子的原因啊。”

    孔羡皱了皱眉头,感觉郭鹏这话里有话。

    “先祖之勇气,我等后人亦敬佩不已,不过当今世上,若要说圣人,也唯有陛下一人可以担得。”

    郭鹏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孔羡一眼。

    “圣人?哈哈哈哈!孔卿,孤能做圣人?哈哈哈哈!算了算了,这圣人,还是让孔夫子去做吧,孤哪里做得了圣人?孤杀戮无数,惩戒无数,死后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痛骂,这种事情孤是可以预料到的。”

    “若是有那种胆大包天的人,臣等孔氏族人第一个不答应!”

    孔羡立刻向郭鹏证明自己的忠诚之心。

    郭鹏盯着孔羡看了一会儿,大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能有孔卿这样的忠臣,孤也就不是那么担心自己的身后名了,既然如此,这圣人之名,孤也要尝试一番,孔卿,愿意助孤一臂之力吗?”

    “陛下但有所命,孔氏无有不许者!孔氏愿为陛下做任何事!”

    孔羡这漂亮话大概是说得上头了,居然止不住自己的嘴巴,郭鹏大喜,立刻拍了拍手。

    “好!有孔卿这句话,这圣人之名我也要试他一试!苏远,把东西拿来!”

    大太监苏远立刻上前,把一张纸递给了郭鹏,郭鹏又把这张纸递给了孔羡。

    “孔卿,你先看看。”

    “遵旨。”

    孔羡接过了这张纸,只见纸张上写了一些文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孔羡先是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皇帝,又低头看了一遍这几句诗经当中的字句,忽而浑身一抖,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皇帝。

    “怎么,孤为诗经所作的断句,不对吗?”

    “不……不是不对,这……陛下,这是……”

    “你说这断句所用的标点符号吗?”

    郭鹏笑着说道:“这是孤读书受业三十多年以来的感悟,孤深感句读之艰难,学习句读总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经历,老师和学生之间口口相传,不诉诸于笔端,人一死,便不得而知,何其可惜?

    所以孤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用标点符号把句读展现出来,每到应该断句的时候,就用标点断开,便于读书,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学句读,还要老师花费大量精力去教,这不是正好顺应了孔老夫子教化天下的理念吗?”

一千一百七十二 孔卿当真是孔夫子嫡传血脉?

    郭鹏的话钻到孔羡的耳朵里,孔羡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孔卿,你必须要知道。”

    郭鹏没给孔羡什么反应过来的时间和机会,便开口道:“孤敬佩孔老夫子的勇气和担当,并且也觉得,只有做了和孔老夫子一样的事情,孤才配得上你孔氏的生祠。

    天下大势到了这个地步,天下文治必然成为主流,战事不再成为主流,为了更好的发展文治,私学,已经不能满足孤的需要了,所以,孤要做孔老夫子做过的事情,变私学,为公学。”

    “公……公学?”

    孔羡一脸迷茫。

    “对啊,公学,孔老夫子认为官学只为贵族子弟提供教育,而其他人则不能得到教育,这严重的不符合当时的天下大势。

    他觉得不满,他认为每个人都该受教育,他认为应该有教无类,所以,他创办了孔氏私学,时至今日,华夏人口远远多于孔老夫子生活的时代。

    治理好那么多人,就需要更多更多的官员,可是如今的私学,只为士人提供教育,连寒门子都只有在太学才能受教育,这不符合天下大势的发展。

    当年,孔老夫子顺应时势,私学取代了官学,如今天下大势再变,需要更多的人受教育,所以,私学已经不符合孤的需要了,孤需要公学取代私学,培养更多的读书人。”

    这样说着,郭鹏站起身子走到孔羡身边,弯腰把孔羡扶起来,然后握住了孔羡的手。

    “孤所做的事情和孔老夫子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孔夫子要是知道孤做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鼓励孤,支持孤。

    所以,孔氏作为孔夫子后人,也一定会支持孤,鼓励孤,绝对不会觉得孤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对吧?”

    郭鹏满脸欣喜的看着一脸懵逼的孔羡。

    孔羡眨了眨眼睛,大大的眼睛里充斥着大大的疑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皇帝这是要把经文的施教权拿到官府手里,以此推动公学,让所有士子都能接受教育……包括那些寒门子对吧?

    从而打破私学垄断精英教育的现状,重塑魏帝国的教育体系,改变一切。

    如此,皇帝就真的做到了文治武功等重,不仅武功冠绝天下,这文治也是天下一绝。

    后面几代皇帝多加宣传,想必也能把郭某人的文治武功推向顶峰,塑造成圣君一类的人物,成为魏帝国的一座丰碑。

    皇帝真的要做曾经的孔子做过的事情?

    真的要把私学变成公学?

    这……

    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而且这样,不就是把掌握经典传承和解释权的士族们弄得十分尴尬了吗?

    有了标点,天下人都知道书该怎么读该怎么理解,那还要这些家族私学干什么?

    家族私学没了用处,怎么招揽门生,日后怎么在朝廷里发展势力寻求故吏,从而实现门生故吏遍天下的雄心壮志?

    家族的根本利益就被剥夺掉了,就根本没有立身之本了,以后不还是任由皇帝搓扁搓圆?

    这怎么能行?

    孔羡刚要开口反对,但是一和皇帝对上视线,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帝王,是一位空前强大的帝王。

    他拥有强悍的军队,和敢于大开杀戒的底气,他很强,强到全天下都没有他的对手。

    面对这样一位空前强大的帝王,他该怎么反对,才能让皇帝放弃这个想法,并且不要对他进行残酷的打击呢?

    孔羡完全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感情刚才皇帝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让自己往里头钻?

    孔羡满心都是懊悔。

    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满!

    “孔卿,你不愿意帮助孤吗?”

    眼看孔羡久久不语,皇帝再次开口发问,完全没有任何看起来要放过他的样子。

    孔羡心里一紧。

    “不……陛下,臣……臣以为,陛下此举是否过于重大,此等重大之事,是不是要三思而行,多做考虑?”

    孔羡想要稍微委婉一点向皇帝表达自己不愿意的情绪。

    可貌似皇帝并不是这样理解的。

    郭某人就觉得孔羡是不愿意答应他。

    “孤要做的事情,和孔老夫子所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样的,也是为了让更多人沐浴教化,作为孔氏嫡传,孔卿难道不能理解孤和孔老夫子内心所想?孔卿当真是孔夫子嫡传血脉?如果是,怎么会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孔羡悚然一惊。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怀疑我不是孔氏嫡传血脉?还是说……

    孔羡不敢继续往下想了,赶快说道:“陛下误会了,臣绝非不愿相助陛下,臣只是觉得……”

    “没有只是。”

    郭鹏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是很明确的态度,孔卿,告诉孤,你是愿意帮助孤,不为一己之私,还是要顾念一己之私,从而违背先祖意愿?”

    我家先祖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意愿了啊!!!!!

    孔羡低着头弯着腰弓着身,无声的怒吼着。

    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对这郭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情绪波动,生怕自己的情绪波动会让郭鹏有借口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这位皇帝要想对他做些什么事情,看起来应该是不难的。

    他的地位本来就是这位皇帝给他的,孔氏内部当时还有一些不太服他的势力,但是因为皇帝的坚持,他才最终成为孔氏的代表。

    可以说要是没有皇帝的支持,他的地位就保不住。

    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啊!

    皇帝要拿走《毛诗》的全部所有权自己来用,不再给孔氏用,这……

    孔羡脑门上全是汗,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急促的呼吸着,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痛苦不已。

    “臣……臣……”

    “孔卿,孤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为难。”

    皇帝忽然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舍小家为大家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孤知道,但是孤也希望你知道,这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要是能推动此事办成,你必将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

    孔羡真的很想大声苦笑。

    我要青史留名干什么哟,用实际利益去换青史留名,我……我……

    “因为可以青史留名,所以袁卿和荀卿都已经答应了孤,要助孤一臂之力,眼下,易经和春秋经已然注定会标注上标点,公诸于世,让所有人都能学习,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孔羡大惊失色。

    袁嗣和荀攸都答应了?

    真的都答应了?

    他们就没有想过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

    家族啊!家族啊!家族啊!

    最重要的家族啊!

    你们把家族放在什么地方了?

    “然后,孤答应和他们结成儿女亲家,孤让孤之嫡次子迎娶袁氏女,又把孤之长女嫁给了荀氏子,他们很高兴,约定与孤携手共进,一同开创新的天下大势,孔卿,这样不好吗?”

    孔羡愣在当场。

一千一百七十三 郭鹏并不在意自己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眼前这位皇帝陛下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使用的手段,孔羡已经明了。

    用皇权做威胁,用利益为诱惑,为此甚至不惜使用联姻的手段。

    而一旦拒绝,他们将面临的必然是**的铁拳。

    皇帝陛下,你……

    真的好狠。

    这一瞬间,孔羡明白了一切,他知道,只要是这为皇帝陛下想要做到的事情,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做到。

    和这样的一位皇帝作斗争,毫无疑问是愚蠢的,和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处在他的统治之下,更是悲哀的。

    他们这群人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资格,也看不到任何反抗成功的可能性。

    因为皇帝陛下能掀桌子。

    万事皆休的情况下,皇帝陛下可以掀桌子,将他们一口气全部剿灭。

    家族联姻,是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利益笼络,你若是拒绝,面临的必然是这位皇帝陛下灭绝性的打击。

    袁氏和荀氏都领教过这位皇帝硬邦邦的拳头,他们知道那滋味,也知道被打在身上却死不了到底有多疼、多难受。

    郭鹏能把孔氏高高捧起,想必已经准备好了让孔氏子孙跌落神坛粉身碎骨的手段。

    而对于他来说,拒绝的话,他一定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接受的话,无论孔氏内部如何反对,至少皇帝回给他撑腰。

    对于他自己而言,选择是很显然的。

    孔羡看了一下郭鹏的眼睛,从里头读出了冰冷的决然,他抿了抿嘴唇,便站直了身子,面对着皇帝陛下长身一礼。

    “臣孔羡,愿助陛下达成此万世之功业,回报陛下的恩德,也以此告慰先祖,孔氏子孙,没有辜负先祖的遗愿。”

    冠冕堂皇的话语一出口,郭鹏就知道这件事情成了。

    于是他非常高兴。

    一把抓住了孔羡的手。

    “孤嫡三子琼年十四,聪颖强健,饱读诗书,深得孤心,孤又有次女,年十二,容貌端庄,知书达理,乃是孤心爱之掌上明珠,孤愿以一子一女与孔氏联姻,郭氏愿永远庇佑孔氏。”

    郭鹏紧紧握住了孔羡的手:“郭氏与孔氏,永不相弃!”

    孔羡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大恩大德,臣敢不以死相报?孔氏愿永远追随陛下,陛下但凡有所指令,孔氏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代衍圣公孔羡在魏帝国第一代皇帝郭鹏的面发出了如此誓言。

    郭鹏大喜,连连点头,称赞孔羡不愧是国之良臣,魏国能有孔羡这样的良臣,实在是魏国之福。

    笼络住孔氏,让孔氏成为自己的喉舌与帮凶,对于魏帝国的意义十分巨大。

    为此,郭鹏并不在意自己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他知道,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实现自己的理想,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五家经典,已得其三,剩下来的两家是否可以现在就得到,已经不是必须的。

    已经得到三家经典的皇帝,已经有了可以对接下来两家发起破袭的能力了,如果这两家答应固然很好,如果他们不答应,郭鹏也不怕。

    郭鹏已经有了余裕。

    所以接下来的两家,贾氏和桓氏,郭鹏是一起接见的,地点在奉天殿偏殿书房内。

    时间是在郭鹏已经从荀氏和孔氏拿到了肯定的答复、并且做了一定的准备之后。

    就算谈不拢,他也能抢占先机发起攻击的那种情况之下,他才接见了桓氏和贾氏。

    作为新晋顶级豪门,贾氏和桓氏这段时间也都在疯狂地招揽门生,扩充势力,生怕自己落在后面,成为五家豪门的垫底存在,为世人所耻笑。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当然要一较长短,况且除了孔氏以外,无论是只剩一个空壳子的袁氏还是势力威望大损的荀氏,都已经不是贾氏和桓氏的对手了。

    无论是族人数量,还是家学资质,如今的贾氏和桓氏都已经超越了袁氏和荀氏,只有孔氏较两家更有底气一些。

    所以在这两家看来,比不上孔氏还情有可原,若比不上袁氏和荀氏,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贾逵的个人修养不错,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桓典已经不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走路都像是在飘。

    不是每个人在面对诸多吹捧的时候都可以维持不膨胀的心态的,相反,膨胀的才是大多数,不膨胀的是极少数。

    贾逵是极少数,而桓典毫无疑问是大多数。

    所以当郭鹏接见两人的时候,就感觉贾逵和桓典完全不同。

    一个深沉内敛,一个张扬外露。

    于是郭鹏照例客套一下。

    “贾卿和桓卿近日以来都是春风得意啊,听说前往拜见你们的人络绎不绝,都快要从你们府门口排到洛阳正门门口了去了,哈哈哈哈!”

    郭鹏的语气很轻松,桓典也就觉得这是皇帝在唠家常。

    “全赖陛下恩德,如今,哈哈,却如陛下所说,来拜见的人的确很多,不过,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桓氏也相当厌恶,绝对不会接纳。”

    桓典这话说出来有点奇怪的味道,听的郭某人很开心。

    “陛下所言甚是,臣也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屡次告诫族人不要接纳太多人入府,否则鱼龙混杂,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些什么人,有些什么想法,族人有所收敛,但还是不够,臣会继续督促族人。”

    贾逵表达的意思就和桓典完全不同。

    以至于桓典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贾逵,搞不懂他这种向皇帝认错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们做错了吗?

    他感觉没有。

    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是他们帮助皇帝放翻了其余九家家法之后理应得到的回报,是皇帝认可的回报,太正常了。

    所以贾逵为什么要认错。

    看,皇帝都笑了。

    “贾卿,孤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孤只是觉得好笑,之前那些信誓旦旦言之凿凿说要和你们势不两立的士人,现在一转眼又去求你们,请求加入你们的学派。

    这就不得不让孤感到疑惑,这群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读书,为了什么而做官,因为不能做官就放弃原先的学派,背离原先的老师,这样的人,难道可以接受他们做官吗?”

    郭鹏说了这样一番话。

    桓典觉得皇帝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似乎不是皇帝应该在意的事情,毕竟如何招揽门生,那可是学术宗派的事情,皇帝也不应该干涉。

    所以桓典对此只是很平淡的表示。

    “陛下所言甚是,这种人没有风骨,臣也非常鄙视他们。”

    而贾逵则表示的更为具体一些。

    “这种人朝秦暮楚,绝非良善之辈,让他们进入朝廷,恐有不可预料的灾难,陛下所言甚是,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郭鹏点了点头,笑着和他们两人谈了谈一些家长里短之类的小事,然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当天稍晚些时候,郭鹏单独召见了贾逵。

    “贾卿,知道孤为什么召见你而没有召见桓典吗?”

一千一百七十四 你们的婚事,为父已经决定好了

    对于郭鹏的询问,贾逵自然很有些疑惑。

    有疑惑就说出来,面对皇帝,最忌讳的就是不懂装懂。

    鬼知道皇帝给你设了一个什么圈套等你往里钻呢?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臣不知道。”

    “苏远。”

    郭鹏看了看苏远,苏远点了点头,走上前,把一张纸递给了贾逵。

    贾逵接过这张纸看了看。

    【人一能之,己十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贾逵稍稍疑惑,然后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

    “陛下,这,这是……”

    郭鹏把对其余三人说过的话也对着贾逵说了一遍。

    贾逵听后沉默不语。

    他所想的和其余三人所想的并无任何不同。

    他感觉果然如同郭鹏所说的这样,其余九家家法当然不可能再次起复,但是他们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不过郭鹏对着贾逵又说了一些对其余三人没说的内容。

    “知道为什么孤选择了你而没有选择桓典吗?”

    “臣……臣不知。”

    贾逵摇了摇头。

    “因为你知进退。”

    郭鹏注视着贾逵:“因为你为人谨慎,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高调,什么时候该谨言慎行,这是十分难得的品德,是古之贤人也推崇备至的。

    比起你,桓典就差得多了,不知进退,不知谨言慎行,一朝发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如此性格,将来必然是祸患,而你和他不同,所以在这个二选一的问题上,孤选择了你。”

    “……”

    贾逵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臣斗胆请问陛下,除了臣以外,还有人知道此事吗?”

    “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要是你答应了,你也是最后一个答应的。”

    郭鹏微微笑了:“袁氏,荀氏,孔氏,都已经答应会配合孤,会帮助孤,孤也答应给他们尊荣,与他们结成儿女亲家,许他们与国同休之爵位,以此作为酬谢。”

    说着,郭鹏站起了身子。

    “贾卿,你是想和他们一起,与孤结为儿女亲家,与国同休,还是和桓氏在一起,坚决反对孤的决定,引领反对孤的士人和孤争斗到底?”

    毫无疑问,这是一道送命题,稍有不慎,就是送命的结局。

    郭鹏已经说的很明显了,而贾逵也才意识到,若不是之前他所表现的较为谨慎谦虚,他可能会在糊里糊涂的时候就被郭鹏下手干掉了。

    这样一想,他忍不住对桓氏产生了些许的同情。

    好歹也是帝师起家,家传欧阳尚书也是历代汉帝都学习的经典,桓氏的身份地位都还过的去,却因为这位皇帝的个人好恶和当代话事人的不谨慎,就要面临这样的结局。

    果然,在这天下,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唯一不能得罪的,就是皇帝陛下。

    比起被这位皇帝用各种手段把家族搞得家破人亡,接受他的要求,换来与国同休的政治待遇,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低头看着纸上的这些已然成了系统的标点符号,贾逵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皇帝一时兴起或者顺势而为的产物。

    这是蓄谋已久的产物。

    是皇帝早就准备好了要这样做,然后才能有如此系统如此规则化的产物,是句读远远不能与之相比的存在。

    一时兴起?

    鬼才会相信。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得不信了。

    因为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在他知道之前,可以聚在一起反抗的力量已经被皇帝分化瓦解了。

    而更早之前……

    啊,我懂了。

    贾逵忽然大彻大悟了。

    原来是这样,皇帝才要召开黄龙殿会议,原来是这样,皇帝才会罢黜九家家法只留五家。

    大战开始之前,皇帝已经让他们内部开始了自相残杀,然后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一切都是阴谋……

    不,是阳谋。

    合作与反抗的选择权在他们手上,皇帝给出了选择,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反抗,这是你的权利,皇帝没有剥夺。

    但是如果你选择反抗,你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因为皇帝心眼小,喜欢报复不跟自己合作的人,而一旦被皇帝盯上了,一定没有好下场。

    因为他是皇帝,权力庞大的皇帝。

    怀着如此的感受,贾逵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皇帝只是为了阻力稍微小一点而选择了自己,如果他不选择自己的话,完全可以把自己和桓典放在一起,一起打入深渊。

    但是因为谨慎和恭敬,他得到了生存的机会。

    只要交出家族的立身之本,他就可以生存,与国同休,获取意想不到的好处。

    多好。

    于是贾逵默默的叹息了一阵,选择了那个根本不会选错的选项。

    时也?命也?

    贾逵早年有子,因病夭折,眼下膝下只有女儿,年岁与郭鹏的四子郭琥差不多,于是郭鹏便决定让贾逵的女儿嫁给郭琥,待两人成年后完婚。

    贾逵谢过了皇帝的大恩大德,表示会终生为大魏帝国效忠,一直到死为止。

    贾氏一族也会永远为郭家皇室效忠,至死方休。

    郭鹏笑了笑,便让贾逵离开了。

    拿下前三个,剩下来一个贾逵已经很简单了,至于那个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桓典,直到郭某人真正发起攻势开始,他都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袁氏,荀氏,孔氏还有贾氏,都被郭某人严令不得将这件事情对外说出。

    为了防备万一,郭某人命令阎柔派遣精锐密探全天候十二个时辰轮番监视这四家人,不准有任何一丁点消息传播出去。

    要是这还能往外传,那阎柔就可以自杀谢罪了。

    确实,这没有往外传的可能,也没有往外传的条件,在郭某人的掌控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稳。

    郭某人没有急着现在就发动攻势,他召集了自己的后妃们和孩子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饭,并且稍微开个简短的家庭会议。

    这一波攻势,郭鹏一口气给自己的五个孩子找好了结婚对象,效率之高,速度之快,世所罕见,可谓人间之鉴。

    虽然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他们还是有知情权的。

    事先通知一下也算是尽了父亲的责任,尽管这件事情上他们不具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

    作为郭子凤、作为皇帝的子女,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随身携带政治商品的属性。

    因为他们的母亲本身也是政治商品,包括他们的父亲,郭某人自己,也是政治商品。

    郭某人从来不讳言自己的婚姻充满了政治的味道,从明媒正娶的正妻,再到之后所纳的妾侍,全都是政治的味道,全都是利益交换。

    两个大的政治商品结合在一起诞下来的结晶,当然是另一个纯度更高、价值更大的政治商品。

    这一点,郭鹏认为他的每一个孩子都该懂得,并且心甘情愿的接受。

    所以在家庭会议上,郭鹏宣布了这件事情。

    “阿珺,阿琼,阿琥,还有瑛儿,珞儿,你们的婚事,为父已经决定好了。”

一千一百七十五 皇室子女的一生一世都要为皇室服务

    郭某人突如其来的消息宣布,让五个孩子还有其他家人齐齐愣住,都没反应过来。

    曹兰最先反应过来。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的婚事已经决定好了,夫家和妻家都已经决定好了,该商量的都商量的差不多了,不日,礼部官员会来走流程。”

    “…………”

    曹兰看了看愣住的孩子们,忙问道:“都是哪些人家?”

    “阿珺,你要娶的是袁氏女儿,就是太学祭酒袁嗣的女儿,他的女儿和你年岁相仿,待你八月加冠之后,就可以成婚了。”

    郭鹏看向了郭珺。

    正在以【赵勇】的名义做朝廷小官做的不亦乐乎得郭珺眨了眨眼睛,张张嘴巴,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父亲,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而且这种事情你知道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你是我的儿子,这种觉悟,你应该是有的。”

    “……”

    郭珺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一切听凭父亲做主。”

    “嗯。”

    郭鹏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郭琼:“阿琼,你未来要娶的是鲁郡孔氏的女儿,孔氏乃孔子之后,孔氏女儿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待你十八岁加冠结婚之后,她必然是你的良配。”

    郭琼十四岁,对这一切还有点懵懵懂懂。

    他不知道结婚具体意味着什么,但是既然父亲这样说了,他也就认了。

    然后他偷偷地看向了身旁的兄长郭珺。

    “仲兄,结婚该怎么结啊?结婚要做什么吗?”

    郭珺扭头看了看郭琼,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些兄弟姐妹们一样,都有点悲哀。

    “结婚,是好事,你放心吧,父亲母亲会为你准备好一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等到十八岁就可以了。”

    郭珺只能这样安抚尚且还不明白结婚意味着什么的弟弟。

    接着被宣布要结亲的是郭琥。

    郭琥是糜贞的儿子,郭鹏的庶子,年龄和郭琼一样,相貌和郭鹏比较类似,尤其是一双眼睛。

    所以郭鹏素来对这个庶子比较关照。

    “阿琥,你要娶的是贾氏的女儿,扶风平陵贾氏之女,与你年岁相当,她父亲贾逵是国之良臣,教导出来的女儿必然也非常优秀,待你十八岁成婚之后,她也会是你的良配。”

    郭琥和郭琼一样,还并不是太明白结婚意味着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和郭琼做出一样的反应。

    接着就是两个女儿。

    “我为瑛儿选的夫婿是荀氏子,荀攸的儿子,自幼饱读诗书,风度翩翩,我很满意,为珞儿选择的夫婿是孔氏子,是会在孔羡之后成为下一代衍圣公的孔氏嫡子,身份尊贵,地位尊崇,这两人都会是我家女儿的良配。”

    郭鹏宣布完了五个孩子的婚配问题。

    孩子们或者还有些懵懵懂懂,但是大人们都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

    所以郭瑾在一旁低着头不言不语,曹兰看了看想说话但却不敢说话的糜贞、田柔和夏侯琳,还是决定自己开口来问。

    有些问题以自己的身份问出来不会那么突兀,也不会让郭鹏感到不满。

    “陛下,为何这一次决定的如此突然?这件事情,多少和咱们家里说一下。”

    郭鹏看了看曹兰。

    “皇后,为了那件事,我们都没有选择,孩子们没有,我也没有。”

    曹兰顿时明白了一切。

    于是她不再言语,看了看郭珺和郭琼。

    看到曹兰不再说话了,糜贞、田柔和夏侯琳也不敢再说什么。

    她们很清楚郭鹏做出的决定就是绝对的,不会有任何可以改变。

    郭鹏对待她们素来温和、宽容,但是她们更加清楚,郭鹏的温和与宽容,是建立在绝对的权威之上的。

    虽然这一天来的的确是很突然,但是这一天终究也是要来的。

    皇室子女的一生一世都要为皇室服务。

    诞生在皇室,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从生下来就开始享受锦衣玉食的。

    以为诞生在皇室就能锦衣玉食自由自在一辈子,这是一个严重的误解。

    从本质上来说,皇子皇女在皇帝眼中都是商品,他们的一切,都是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

    除了郭珺之外,其他孩子们的婚事都还有几年时间,所以并不急于一时,他们还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慢慢体会。

    这场简短的家庭会议以后,郭鹏留下了郭瑾,还有郭瑛和郭珞这两个女儿,让其他人先走,整个宴会厅只留下他们四个人。

    “瑛儿,珞儿,来,到父亲这里来。”

    郭鹏喝了一杯酒,伸伸手,把两个女儿叫到了自己面前。

    郭瑛和郭珞老老实实的走了过来,然后被郭鹏搂着,一人一边坐在了他的两条腿上。

    “知道什么叫结婚吗?”

    两姐妹互相看了看,一.asxs.了点头。

    “就是嫁给一个男人,然后和他过一辈子。”

    “就是和母亲一样。”

    郭鹏笑了笑,点了点头。

    “是这样,但还不仅仅是这样,结婚,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有些时候,是两个旗鼓相当的家族的强强联合,有些时候,是一强一弱两个家庭因为种种因素的结合,还有些时候则是一方处心积虑的结果,还有极少数的情况,纯粹是个意外。”

    郭鹏这样说,两个女儿是一点都不懂。

    看着两个女儿懵懂的眼神,郭鹏苦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告诉你们这些,实在是太早了,反正还有三年,对你们来说也不着急,你们只要能在这三年内懂得这些道理就够了,还有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

    郭鹏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咱们皇家摆在你们心中的第一位,你们在夫家的任何行动,都要以皇家的利益为最优先,这一点,你们绝对不能忘。

    因为只有皇家强大,皇家发展的好,你们的夫家才会善待你们,才会尊重你们,才不敢怠慢你们,除此之外,对于咱们这种人来说,一切都是虚的,都是假的。”

    两个女儿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似乎又没有明白。

    也对,指望他们现在就明白这个道理实在是太难了。

    郭某人自觉地认为,自己作为皇帝的这个角色在自己生命里的分量是远远超过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的。

    他肯定要把自己的一切精华都倾注在皇帝这个角色里,父亲这个角色只能分到一些边角料。

    而这些边角料之中,绝大部分也给了郭瑾,轮到其他的孩子们,能分到一点点屑屑已经很不容易了。

    有些甚至连屑屑都分不到,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从这一点上来说,郭鹏作为一个父亲毫无疑问是个屑,甚至连屑都算不上,就是一个把儿子和女儿当做政治筹码交换出去的政治生物罢了。

    从道德角度上来说,他就是活脱脱一个人渣,败类。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千一百七十六 你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虽说郭某人从道德上来说毫无疑问是个败类。

    但是,偶尔,对待自己的骨肉血亲,也还是留存有那么一丢丢少的可怜的几乎看不到的关心的。

    此时此刻,出于那么一丢丢少的可怜的几乎看不到的关心的驱动,郭鹏长长叹了口气,把两个女儿抱在怀里。

    “瑛儿,珞儿,爹爹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要记住,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着,不要相信任何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这根本没有意义,嘴生来就是为了吃饭和骗人。

    看一个男人,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你能从他的行动之中看出来,如果他不在乎你,他对你说的,绝对会超过为你做的。”

    他要两个女儿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背下来,背到可以刻印在脑袋里绝对忘却不了的地步,甚至是刻进dna里。

    这也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所能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两个女儿懵懵懂懂的离开了。

    郭瑾没走,郭瑾被郭鹏留了下来。

    “阿瑾,以后,为父要是不在了,你要记着,每年,都要和你嫁出去的妹妹,还有女儿通信,这就意味着你重视她们,你没忘了她们,这样,她们的生活环境就会更好。

    你不重视她们,她们就不知道会被什么人欺负,被什么人甩脸色,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为她们精挑细选最好的夫婿,我们能选的永远是对我们而言最合适的。”

    郭瑾沉默了一会儿。

    “儿子知道了……父亲已经和那四家商谈好了吗?”

    “嗯,谈好了,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该得到的也都得到了,该给他们的也给他们了,剩下一个桓氏,为父打算留着,给那些反对派一个领头人,让他们有人可以追随,然后方便他们聚集在一起。”

    郭鹏点了点头。

    郭瑾长长的松了口气。

    “父亲筹备多年,终于,要办成大事了。”

    “是啊,要办成大事了,但是要办成这大事之前,却要把你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的终生大事给安排掉。”

    郭鹏苦笑着喝干了一杯酒。

    “父亲……”

    “阿瑾啊。”

    郭鹏叹了口气:“就算为父是皇帝,就算为父有天下最强的武力,为父也有办不到的事情,也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也不能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势固然在我手,但是他们积攒了那么多代人的东西,我一朝夺走,总要付出一些能让他们感到宽慰的东西,否则,这人心就不再了。

    为父再也不会和任何女人生孩子了,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拿他们做筹码,在适当的时候把他们送出去,去谋取更多的利益,把一个原本可以生在寻常人家的孩子硬是给带到皇家来,这何其残忍。”

    郭鹏又连着喝了三杯酒,然后握住了郭瑾的手。

    “阿瑾,愿你,还有你的兄弟姐妹们,此后生生世世,莫诞于帝王之家。”

    郭瑾还不是很明白郭鹏为什么要这样说。

    能诞生在帝王家,至少比诞生在寻常人家要好吧?

    至少不愁吃不愁穿,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各种待遇都是最好的,虽然不至于到为所欲为的地步,可相对于那些在地里打滚的农家孩子,郭瑾还是深深感到庆幸的。

    但是,父亲能有这样的感慨,想来,也是经历了一些自己还未能经历的事情。

    今后的自己,会不会也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郭瑾不知道,但是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知道。

    晚上,躺在床上,郭鹏搂着曹兰,心中感慨万千。

    “阿兰,我是不是一个特别糟糕的父亲?”

    他如此询问,希望可以从自己的妻子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曹兰犹豫了一会儿。

    “你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她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郭鹏心下了然。

    “我不是圣人,我没有那么大神通,我不可能同时对得起所有人,阿兰,皇帝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但是一个父亲,却办不到,我觉得很内疚。”

    “鹏郎要办的大事,应该已经胜券在握了吧?”

    “嗯。”

    郭鹏没有否认:“该做的,我都做了,也都做到了,要是还不能成功,那是天意,我也无可奈何,但是在此之前,我会把所有一切都利用起来,力求一鼓作气获得全胜。”

    “若能如此,也不枉费你大费周章拉拢那四家人。”

    曹兰幽幽叹道。

    “你在怪我?怪我把孩子们送出去?”

    郭鹏偏过头看向了曹兰。

    “是,但是我也知道,你无可奈何。”

    “谢谢。”

    郭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了办成此事,我已经不惜一切了,而且为此付出的,我一定要加倍拿回来,我已经对不起孩子们了,我不能继续对不起魏国,对不起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比你自己的孩子还重要吗?”

    曹兰支起自己的上半身,认真的看着郭鹏。

    郭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是。”

    他给了曹兰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从来不欺骗曹兰。

    曹兰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喟然长叹。

    “鹏郎,做你的孩子,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至少生来就不会挨饿受冻,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就能获取锦衣玉食,这就是我给他们的,他们已经比绝大部分人幸运了,难道还想奢求更多吗?”

    郭鹏摇了摇头:“阿兰,别怪我,一路走来,我见了太多生离死别了,我只是想让他们稍微过的好一点。

    能稍微吃点好的,能读书,能识字,会数数,知道自己的年龄,会写自己的名字,至少,能活的像个人。”

    曹兰躺下身子,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又翻过身子,重新抱住了郭鹏。

    “睡吧。”

    “嗯。”

    郭鹏把一切情绪转换为前进的动力,做好了对那帮人发起战略决战的准备。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延德六年六月二十三,郭鹏和蔡邕碰头几次,连哄带骗加忽悠,最终确定了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确定五经家法如何断句的规则,并且成功让蔡邕为自己背书。

    延德六年六月二十五,郭鹏秘密召见了袁嗣、荀攸、孔羡和贾逵四人,将四本标有标点符号的线装书“样本”交给他们阅览。

    说这是他确定断句之后,让人加班加点抄录制造出来的新式【书本】,让他们率先观看。

    然后看着他们对纸张线装而成的书本反复的摸来摸去,然后翻开来一点一点的观看,啧啧称奇。

    直到发现各自手上拿着的自家经典都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郭某人可不会完全按照他们的断句方式来断句,郭某人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断句。

    对此,郭某人出动了蔡邕进行劝说。

    并且最终告诉他们,他们的断句方式有些地方让本皇帝不满意,所以本皇帝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重新断句,并且公诸于世,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或者说,你们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不要紧,提出来,我在听。

    四人互相看了看。

    荀攸第一个说自己没有任何意见。

    剩下三人争抢着向郭鹏表示他们都没有任何意见,愿意按照郭鹏的需求来确认经典文章的断句方式。

    他们会配合。

    反正他们的底线早就被击穿了,此时此刻,底线不断地向下延伸,不断的探索新的可能。

    这让郭鹏非常满意。

    于是,该解决掉的内部问题也都解决掉了,内部意见被郭鹏彻底整合,剩下的外部问题也就到了该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一千一百七十七 皇帝这是要废私学兴官学

    延德六年七月初一,皇帝郭鹏下发了一道圣旨。

    圣旨的大概意思呢,就是说皇帝经过长时间的思考,还有和臣子们的讨论之后,觉得当下咱们魏国的教育模式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教育出的人才呢,数量不够。

    魏帝国政府的权力很大,所以要做的事情也特别多,对官员的需求也特别多,这一多呢,就出现了官员素质良莠不齐的情况。

    经过慎重的思考和实地调查,皇帝发现,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眼下这种私学兴盛而官学衰落的模式出了问题。

    私学所能培养出的人才数量少,且跟不上政府的需求,而现有官学培养出来的人就更少,更加跟不上需求。

    这是不行的,这样下去是要出问题的,魏国政府的治理能力是要出问题的。

    这样不行。

    所以皇帝一拍脑瓜子,决定做出一些改变,他要改革,改变现有的教育模式,使得不合理的现状变得合理,让一切看上去都充满生命力。

    改革的方式也很好理解,皇帝要加大太学的招生数额,要扩大太学的教育范围,增强太学的教育能力。

    一通官话说完之后,皇帝才说,因为得到了舍小家为大家的贤臣的帮助,他得以将现有的五经国法以标点符号进行标注,使五经国法一眼看上去便一目了然,不需要使用句读也能轻松读懂。

    如此,可以极大提高太学的教育效率,更可以极大地减轻学生们的负担,让他们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去学习句读。

    而可以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研习经义上。

    有了固定的标点,老师也就可以专心讲述经义,不用花费时间去讲述该如何断句,如何理解,直接照本宣科就好了。

    如此,就能培养出更多更加优秀的学子了。

    没有纸张的时候,学生只能听老师讲,靠着记忆力去记,记忆力好的,那就占优势,记忆力差的,那就劣势。

    而且很多时候老师只讲一遍,不多讲,很多时候学生还要靠自己去摸索,或者向其他人请教,非常不方便。

    竹简毕竟沉重,而且贵,能写的字也少,是在不适合进行课堂笔记。

    而有了足够便宜且轻便的纸张,学子们就能在课堂上利用好纸张的优势,对老师的讲课精华进行记录,等下课之后,也可以利用课堂上记录的笔记进行自学。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就是这个道理。

    皇帝奋斗多年,终于可以贯彻落实孔老夫子当年的设想了。

    皇帝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在为全体读书人的学习而考虑,希望他们可以更好的学习,更高效的学习。

    书本现在还不太多。

    皇帝已经安排人紧急抄录,到时候希望太学学子们可以自主结成五人或者十人学习小组,到时候每一个小组发给一本书,进行集体学习。

    这道圣旨的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而且还不是单独发布到尚书台让尚书台负责对外公布的,而是直接发了很多份到各个朝廷官署,等于是皇帝直接对外公布。

    对此,很多官员都感到相当的惊讶,感觉十分震惊,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互相询问对方,互相询问上级官员,但是得到的都是【不知道】这样的回答。

    一时间所有士人官员人心惶惶。

    与之相比,寒门出身的官员倒是淡定许多。

    他们仔细阅读了皇帝的圣旨之后,忽然感觉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皇帝这是要废私学兴官学啊。

    自后汉中后期以来,私学兴盛而官学衰落已经是大势所趋,数十年间没有任何改变。

    现在忽然间官学要崛起了,而本身就靠着太学过日子的他们难道不是最大的受益人吗?

    士人官员和子弟素来瞧不起太学,只在他们的私学内学习,把持高位,寒门官员深恨之,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可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了。

    必须要说的是,郭鹏在办这件事情之前,没有和任何朝廷高官通气,消息被严格封锁不得外泄,所以就算是最亲近的大臣们对此也是完全不清楚,根本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曹操被一群内阁官员堵在内阁里问东问西,大家都觉得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是事实曹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诸君,诸君!冷静一些!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觉得奇怪,正准备去询问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诸君稍安勿躁!”

    曹操满头大汗的安抚着内阁内那些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士人官员。

    而徐庶等少数寒门出身的官员对此持观望态度,他们很快便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是有好处的,所以他们决定等待,观望局势。

    曹操其实也不在意这件事情,他家又不是经典传承家族,郭鹏要废私学大兴官学对他好处多多,至少他家子弟以后就能和士人学习一样的东西,而不用担心不如士人了。

    可是面对那么多部下的询问,曹操也感到头疼,只好借口去询问郭鹏到底是怎么回事,赶快离开了内阁。

    结果在抵达奉天殿的必经之路上,曹操遇到了程昱、田丰、戏忠等朝廷高官,他们也是面色严肃紧张,和他自己一个样子。

    看来,大家事先都没有得到任何通知,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要做什么,不清不楚的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又被排挤除了权力中心,或者干了什么事情让郭鹏不高兴了。

    现在在官员群体里甚至看到了郭嘉,他就放心了。

    和面色不善的程昱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双双甩了臭脸之后,曹操就焦急的靠近了郭嘉。

    “奉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好像发生得很突然,之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郭嘉看了看周围一大片行色匆匆的官员,开口道:“看来这件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陛下办事之前没有和任何人通气过,咱们都一样,但是……我还听说过一个事情。”

    “什么?”

    曹操面色一变。

    “那几家人,袁嗣,荀攸,还有孔羡跟贾逵,前段时间好像都被陛下召见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也没人在意。

    结果今天忽然间陛下就把圣旨下达了各官署,把大家都给吓了一大跳,这不,咱们都给部下逼得过来问情况了。”

    郭嘉感慨了一阵:“也不知道陛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我这里是真的搞不清楚了,陛下这一回可真是办事严谨。”

    “陛下办事素来严谨,看来这件事情是计划已久。”

    曹操抿了抿嘴唇:“那么长时间居然一点消息没有泄露出来,看来陛下是真的没打算在此之前告诉任何人,而是打算把事情办成了再公布,现在看起来,这件事情成了。”

一千一百七十八 扭转未来

    虽然对郭鹏的政策本身没了什么担忧,可是对于那个标点符号什么的,郭嘉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事情可不多见。

    担心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郭嘉颇有些忧虑。

    “可标点符号是什么?我等闻所未闻。”

    郭嘉开口道:“而且现在想想,六月的时候左伯献纸,可能就是陛下自己推动的,造纸技术完善之后,纸张数量大增,价格大降。

    我听说很多士人之家都颇有微词,因为他们曾经购买了大量的高价左伯纸放在家里储存备用,那个真的比逐渐好用多了,很多人都买了。”

    “结果忽然间左伯说造纸术成熟,可以造出大量廉价纸张,纸价大跌,他们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觉得吃了大亏……”

    曹操皱了皱眉头:“其实奉孝,我家也买了很多。”

    “我也是。”

    郭嘉面色不佳的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奉孝,你说,区区一个左伯怎么敢冒着得罪那么多人的风险把改良造纸术的事情公布出来呢?”

    曹操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郭嘉面色一慌,赶忙看了看四周,把食指竖在了嘴前,低声道:“你知道就好了,别往外说,小心惹祸上身。”

    曹操本来觉得这个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亏点钱,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郭嘉这一说,他就明白了。

    背后怕是有人在操纵这件事情的走向。

    从造纸术的成熟到纸张的大量制造,再到皇帝召见几大家族的代表人物,然后再是现在的这道石破天惊的圣旨。

    曹操终于明白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惑未曾解开。

    “可造纸术的改进应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前汉到如今,奉孝,这个事情……”

    “就此打住,孟德,这件事情对你我家族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懂?”

    郭嘉严厉的看着曹操,生怕他说出一些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这件事情对于皇族出身的郭嘉和亲族的代表性人物曹操而言,都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屁股坐在不同的地方的他们,完全不用愁眉苦脸,完全不用慌张,他们是皇帝基础的基本盘,皇帝对谁下手也不会对他们下手。

    所以,他们只需要无脑打call就好,别的一概别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总结一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就是那么简单。

    曹操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懂。”

    说完,两人低下头,双手放在身前,和其他人一样走在前往拜见皇帝的路上,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突出色彩的俗人一样。

    很快,一群大臣抵达了奉天殿偏殿之前,向看守在殿前的苏远请求拜见皇帝。

    程昱、曹操和戏忠三人一同上前请求拜见皇帝,苏远便前往通报。

    不一会儿,殿门大开,苏远招呼着大臣们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他们刚刚见到皇帝的面,就被人手赋予一本新式线装书。

    蓝色的封面,左上角有一个白色的框框,框框里写着这本书的书名。

    或是《尚书》,或是《春秋》,或是《礼》。

    纸质,现状,翻开之后能看到非常整齐端正的小楷字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一列一列的存在于纸面上。

    然后就是奇怪的符号,比如【,】、【。】之类的,还有【“”】和【:】之类的。

    他们不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但是却看得出来,被这些符号分开以后,读书就变得非常轻松,不用句读也能读书,一句一句的读,没有丝毫生涩和不畅快的感觉,一目了然。

    感觉他们多年练习之下的断句能力忽然间变得毫无用武之地了。

    哪怕不用学句读,只要识了字,只要拿着这样一本书,就能读懂任何一本经典。

    这个时候再听老师稍微讲一讲经义,做做笔记,那简直就是事半功倍,比起之前那种口口相传的教育模式,也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看起来,皇帝所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真的一点错都没有,他真的从几大家族手里拿到了经典解释权和施教权,经典从此以后该怎么解释,都是皇帝说了算。

    他到底和那些家族做了什么交易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此以后,他会按照这样的方式在太学内教育学子。

    寒门和士族一起!

    甚至还有黎庶子弟!

    不少官员倒吸一口冷气,互相看了看,谁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乃至于丝丝恐惧。

    “怎么样,孤让人制作出来的【书本】还不错吧,把纸叠在一起,用缝补衣物的方式,用线装订这些纸张,使之变成书本,如此一来,拿在手里非常轻便,一本书就能写下一整册经典,比起竹简不知便宜也方便了多少倍。”

    郭鹏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一本《尚书》:“很可惜,孤命人抄录起来的速度有点慢,想要做到太学学子人手一本,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无所谓,书本已经有了,孤打算今后就在太学里这样教育学子们,想来,一定会比之前要好的多。”

    皇帝的话听上去非常轻松,而且根本没有回答臣子们心中最大的疑惑——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规划的,而且,为什么瞒着我们?

    可是皇帝不说,他们谁也不敢问。

    程昱是肯定不敢的,戏忠也是不敢的,曹操更是不敢的,三个主要权力部门的大佬们都不敢,他们身后的其他部门的首脑官员当然也不敢。

    这些官员本身的家族自然也有牵扯其中难以抽身的,对这件事情还是相当在意的,现在想问而不敢问,整个人都非常焦虑。

    于是局面就有点僵持住的感觉。

    直到郭嘉上前。

    “陛下,兹事体大,此事牵扯面太大,不知陛下是否已有万全把握。”

    郭鹏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此事,孤已有万全把握,具体的不便多说,你们也不用知道,但是你们只需要知道,孤,要废私学,兴公学,各家家法从此以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若要读书,就要去官府建立的公学里读书。

    而这件事情,孤已经和袁卿还有荀卿他们达成了共识,他们深明大义,深深体会了孤的苦心,所以决定主动交出经典传承给孤,退居二线,全力协助孤建设公学。

    这公学之代表当然是太学,把太学架设起来,建设好,让读书人都看看,知道太学有多好,然后一步一步的把地方上的学宫和学校恢复起来,把公学的秩序恢复起来。”

    郭鹏稍微解释了一下。

    学宫学校太学什么的,本身就是两汉时期包括两汉以前的时期都存在的,本身也是为了普及教化而存在的。

    但是缺少纸和印刷术这些硬性需求,始终不能真的打破教育垄断,结果反倒让私学大行其道,搞小范围的精英教育。

    把本该教化万民的教育变成了一种奢侈品,然后垄断,那学阀的诞生也就指日可待了。

    再加上汉末大乱,董卓火烧洛阳摧毁太学,大量太学学子流入私学乃至地方军阀的私人学校,比如刘表的学业堂。

    郭某人的临淄学宫以及后来的邺城学宫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展壮大,然后恢复成如今的太学。

    打破私学成风的现状,大力推广政府掌控之下的公学的存在,提高公学的教育资源和教育质量,让学子们都出自于公学而非私学,这将在极大程度上扭转未来。

一千一百七十九 门生故吏与二重君主的终结

    故吏这一存在,郭某人已经通过行政手段严厉遏制。

    门生这一存在,也将被郭某人用公学的存在予以扼杀。

    废私学立公学的行动一旦成功,则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情况,将在郭某人的手上成为历史。

    一旦门生故吏成为历史,二重君主制也就不攻自破,自然而然的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君主**将得到空前的加强,皇帝的权力会急速膨胀,膨胀到官员们大臣们无法直视的地步,彻底拥有一切。

    郭某人梦想中的把皇权恢复到汉武帝和秦始皇的那种状态,也就不再只是一个梦。

    对于这样的趋势,在这里的大臣们没几个是傻子,没几个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正如荀攸和袁嗣等人看出来了却依然接受了皇帝的条件一样。

    皇帝掌握的底牌和他们掌握的底牌不在一个数量级。

    当他手里的牌不够好的时候,他隐忍不发,就像是一个包括士人在内的统治阶级的利益代表一样。

    当他手上的牌已经足够好的时候,他撕下了伪装,暴露了自己隐藏在人民内部阶级敌人的身份,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时至今日,郭某人经历近三十年的练习,终于得以c位出道,又经过六年正式出道,已成天王巨星之势,势不可挡。

    他早已把自己的政权打造为了一个盘踞在华夏神州大地上的超级触手怪。

    皇权的触手前所未有的深入地方,掌握了权力最根本的组成单位——以基层人民与土地为代表的生产资料。

    所以当他们升起了抗拒心理并且试图反抗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和皇帝对抗的。

    以前汉灵帝用党锢对付士人,士人还能动用他们在地方的触角把张角推向前台,利用张角的野心强逼汉灵帝。

    正如汉灵帝身边的大太监吕疆对他说的——“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

    这是他们对汉灵帝的最后通牒,也是逼迫汉灵帝面对失控的局势不得不做出妥协的最后一击。

    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可现在……

    魏帝国的基层,建设了一个又一个屯田乡、村,那真是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不停歇。

    从中原建设到河北,从河北建设到关中,又从关中建设到了江南,接着还延伸到了辽东,现在还在不断的建设。

    每一个乡、村都是基层单位,都有基层官吏正在官吏,而这些基层官吏……不在士人们的掌控之中。

    他们的目光从来都在中央,从来都在垄断文化,然后用自己的优势撺掇那些想要闹事的豪强,与他们结合,利用他们的武力与之合作。

    可现在地方上的豪强已经远远不像汉末时期那么遍地都是了,郭鹏把他们都扫平了,然后建设起了直接接受政府管辖的屯田乡、村。

    现存的豪强庄园数量并不能说少,但是,每一个豪强庄园周边都被屯田乡、村包围着。

    你们想联合起来造反?

    可以啊,你试试。

    这边宣布造反,那边就会被周边乡村的民兵自卫队狠狠地摁下去,摁在地上暴揍,顺便把庄园铲除。

    郭某人看地方豪强庄园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们要真的敢造反,那郭某人绝对会让那些村长乡长们还有民兵教官们带着民兵们狠狠地收拾那些庄园武装。

    然后一口气把豪强庄园经济从华夏大地上彻底铲除,把分离主义的最后堡垒也给铲除,彻底统一经济模式。

    时至今日,郭某人还在忍耐着豪强庄园的部分存在,还在忍耐着隐匿人口的存在,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借口动手。

    他们要是抢先动手造反,郭某人求之不得。

    郭某人早就洞悉了这些士人翻云覆雨的基础,他早就在建设自己的基础,防范这些士人从基层搞事,搞乱他的基础。

    这么多年,把地方经营的和铁桶一样,彻底和士人剥离。

    然后,才对中央层面的士人力量下手,对士人们赖以为生的文化垄断权力下手,成功用自己绝对的权力和威望逼迫他们就范。

    原本,士人们剩下的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大家集体辞职不干,让政府瘫痪,趁着皇帝手上没什么能治理国家的人才的时候,逼迫皇帝让步,保存大家生存的火种。

    可是皇帝太谨慎了,优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放心,还要在动手前搞一场黄龙殿会议促成士人内部的厮杀和分裂。

    然后成功罢黜了三分之二的传承家族,逼得他们转入在野,失去了翻云覆雨的资格和能力。

    最后,才对胜利者的五家下手,一举拉拢了其余四家。

    就剩最后一家傻傻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到如今,对经典解释权还有施教权依旧怀有野心的士人家族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抗皇帝了。

    因为领头羊只剩五家,但是当他们还没有成就巨无霸状态的时候,就被皇帝提前下手掐死了。

    他们交出了经典解释权和施教权,接受了皇帝的价码,以与国同休的许诺交出家族私学,加入太学,帮助皇帝完成废私学立公学的行动。

    他们本身也从尚未成就完全体的未来学阀性质彻底转变为了皇亲国戚和勋贵性质,成为帝国贵族,而非垄断型学阀。

    贵族的威胁当然远远小于学阀。

    更别说士族学阀发展到完全体,就是学术和武力二合一,一手笔杆子一手枪杆子的世家门阀,就是两晋南北朝加上隋唐七百年间阴魂不散的超级存在。

    他们把庄园经济推向顶峰,从经济基本盘层面上和国家实现了分割,事实上成就了【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一模式。

    所以国家对此毫无办法,除非暴力清除,但那必将引起连锁反应,魏晋南北朝这些时代,中央政府面临的局面比汉末更加绝望。

    而现在,这个历史进程被天降猛男郭某人强行打断了。

    于是这些士人精英们都知道了,他们已经输了,输在了皇帝多年隐忍不发的筹备和强烈的野心之下。

    他们无力反抗,只能乖乖接受这个局面。

    好歹,他们也是士人,好歹,他们还能做官,好歹,他们的出身优势依然存在,好歹,皇帝没有把事情做绝。

    以郭嘉、曹操和程昱领头,大臣们纷纷向他们的帝王躬身行礼,表示追随和臣服。

    他们知道皇帝的强大是无法抗拒的,他们知道皇帝强大到了他们不能撼动的地步,比起螳臂当车的愚蠢行为,还是躺下就范比较舒服。

    于是乎,官员们的热烈议论很快从这件事情的本质转移到了标点符号上。

    官员们开始热烈的研究起了标点符号和标点符号标注之后的新五经。

    据说较成功确立为国法的五经家法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是蔡邕提议,皇帝亲自拍板的。

    官员层面的问题就在这场觐见之后平息了。

    几乎所有官员都承认了这样的现状,并且吩咐自己那些处于漩涡中心的子弟们——没报名的赶快去太学抢先报名!

    然后,几乎是同时的。

    郭鹏下令在皇宫外边的大广场上公布用大型纸张抄录的加注了标点符号的五经经文。

    将自己的圣旨和五经经文一起公布,广泛传播,让所有人都知道,并且进一步向外地,向大魏帝国的各州郡县传播。

    太学内的官员立刻在袁嗣的指示下把标注之后的经文公诸于世。

    还专门把皇帝所使用的标点符号的含义对外公布,一并公诸于世。

    大局既定。

一千一百八十 洛阳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说之前黄龙殿会议对于士子们的震动等同于八级地震,那么这一次的圣旨公布对士子们的震动就等同于火星撞地球。

    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有点懵懵懂懂不能理解皇帝的意思,可是当他们一起聚到皇宫前的大广场上观看皇帝命人公布的五经经文标注版本的时候,那种震撼就难以描述了。

    只有火星撞地球可以勉强形容。

    聪明人稍微读了几段话之后就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家法已经死了,家法传承已经没有意义了。

    最重要的断句都已经用这个奇怪的标点符号进行标注并且公诸于世了,每一个识字的人都能看懂了,家法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那掌握经文解释权的五经家族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士子们内心的震撼尚未结束,更加令他们感到不解的消息传出来了。

    黄龙殿会议的五个最大受益家族之中的四个,颍川荀氏,汝南袁氏,扶风平陵贾氏和鲁郡孔氏纷纷发声,对汹涌而来的自家门生们宣布——

    他们无限支持皇帝陛下的决定,他们无限支持皇帝陛下为了让更多学子更好学习而做出的决断。

    标点符号是皇帝陛下天才一般的创举,他们号召更多的人去学习,去掌握,然后更好地做官。

    他们愿意为了国家的长远发展贡献出自家家法,并且决定把自家私学的教育资源融入太学之中,让官方太学成为国家真正的最高等级学府,号召大家一起去太学学习真正的知识。

    太学里有丰富的教育资源和极其优秀的教师,他们只要愿意进入太学,就可以去太学内学习,不用担心进不去之类的。

    但是,速度要快一点,晚了,慢了,那就真的赶不上了。

    他们的表态真可谓是震撼士子们一整年。

    然后士子们群体内立刻出现了极其剧烈的两极分化。

    对此察觉到了莫名的机遇,并且感觉到了天下大势走向的人,亦或是事先已经知道了部分内幕的人,他们纷纷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太学。

    有些古道热肠的还会招呼着身边人一起赶赴太学去登记报名。

    招揽过去的人越多越好。

    只有报了名,才能保证安全,否则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可怕的对待。

    鬼知道皇帝陛下还会做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原先不在太学内学习的士人们最初是茫然的,但是看到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前往太学报名,渐渐汇聚成一股人流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也快速跟上了这股人流前往太学。

    慌乱的时候,人总是从众的。

    抵达太学的时候,他们惊讶的发现太学门口已经排列了整整一排五十多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太学内的工作人员。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纸和笔,似乎正在准备登记一些什么东西。

    “根据各自要选择学习的经文选择不同的位置进行登记!看准了,这里是《易经》,这里是《春秋经》,这里是《尚书》……别走错地方了!还有……别挤!都别挤!!”

    士子们一拥而上,让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员们非常头疼。

    而两极分化出的另外一极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纷纷前往五大家族里唯一一个没有发声的桓氏家族那里寻求一个靠谱的解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做。

    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只能去寻找桓氏家族的帮助。

    可惜桓氏并不是因为反对皇帝的策略而没有发声,桓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显得手忙脚乱大为惊慌,根本来不及发声。

    桓典得知情况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意识到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之后,他立刻进入皇宫求见郭鹏。

    但是皇帝郭鹏却拒绝接见他,让他离开皇宫回去,自己反思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桓氏陷入了莫名的慌乱和恐惧之中。

    面对汹涌而来的人潮,桓氏根本不能做出什么应对,居住在洛阳的精英族人们乱作一团,个个焦头烂额。

    “到底是什么情况?”

    “公布五经断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我们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打探消息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自己都乱成一锅粥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赶去太学登记名额,争抢着进入太学参加学习,以此缓解对未知的恐惧。

    没想着去太学的人则几乎都聚集到了桓氏这边来,希望桓氏可以给他们一个说法,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

    桓氏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桓典早就派人去其余四个家族询问情况,但是他们纷纷吃了闭门羹,啥都不清楚。

    桓氏被彻底孤立了。

    而之前那些因为跟五大家族传习一样的经典所以自认为躺赢的家族也纷纷听说此事,试图了解情况,也被四个家族拒之门外,没有和他们谈起任何的内幕情况。

    四大家族只是不断地号召士人们赶快去太学报名,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而其余的传承家族们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局面。

    然后纷纷冲入桓府,强行面见桓氏话事人们,和他们交谈这件事情。

    结果发现桓氏也是两眼一抹瞎。

    他们都瞎了,外面那些不明觉厉的士子们肯定更瞎了。

    很多脑子转不过弯的人看着身边人都往太学跑,便也都争着抢着去了太学报名,报名之后松了口气才开始觉得这个事情不对劲。

    但是不管对劲不对劲,他们都已经得到了进入太学学习的资格,有了一定的保障。

    至于结果如何,还要观看后效。

    只是眼下来说,他们恢复了冷静,大批量的聚集到了皇宫前的大广场上,再去观看被公诸于世的加注了标点的五经。

    他们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然后就真的看出了点什么来。

    顶级士族家庭的士子到底还是少数。

    二三流甚至末流小士族家庭的士子才是多数。

    一看之下,他们顿时意识到,机会来了。

    弯道超车的机会来了。

    士子们意识到这个机会来到的时候,桓氏也最终反应过来了。

    他们反应过来发现他们被皇帝和其余四个家族联手抛弃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余四个家族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利益,居然舍得交出事关家族数百年传承的至关重要的经典解释权,把家族的立身之本拱手交给皇帝。

    这可是核心利益啊!

    他们究竟从皇帝那边得到了什么好处?

    皇位继承权吗?

    皇帝答应把皇位交给他们吗?

    什么样的好处居然让他们可以放弃经典解释权和施教权?

    他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私学兴盛的如今,私学是士人对抗皇权的不二选择,一旦交出了私学的所有权,全都进入什么官学学习,那士人将完全成为皇权的附庸,失去一切独立自主的可能!

    学的说的用的都是皇帝规定的,那他们还如何反抗皇帝?

    眼下这个局势,皇帝分明就是要废除私学大兴官学,夺取教育的权力,把士人们多少年的努力都毁掉!

    更关键的是,家族的立身之本没了!

    而整个行动过程之中桓氏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一点消息都不曾打探到,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何而起,什么时候谈妥了。

    他们现在只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们被皇帝联手四大家族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无法反抗。

    桓氏内部乱成了一锅粥。

一千一百八十一 世界上总是不缺有生意头脑的人

    此时此刻,洛阳之内全是敌人,没什么朋友。

    洛阳之外可能成为朋友的人们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桓氏被孤立成了一座孤岛,一座什么事情都办不到的孤岛。

    而聚集在桓氏府邸门口的士人们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断地离开,不断地向太学方向前进。

    桓氏迟迟不表态,迟迟不能说些什么,这让他们觉得心里没底,他们不至于为了向桓氏效忠而放弃自己的前途。

    不断有人过来劝他们去太学,或是友人,或是亲眷,告诉他们再不去太学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

    这能行?

    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他们渐渐抛弃了桓氏,选择了前往太学,去做一些他们能接受的事情。

    十四家法已经被罢黜了九家,现在就剩下五家,四家还是支持皇帝的,就剩下桓氏一家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事实上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公开的圣旨并不能解释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支持和反对现在都还只是一种概念。

    之所以前往太学,是因为其余四大家族的号召。

    之所以在这里留着,也因为之前对太学的不满,还有因为本身是之前投入桓氏的门生,还有其余那几家莫名其妙躺赢又莫名其妙失去家学传承的家族。

    一直到晚上,宵禁时分,桓氏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于是围在桓氏门外的人们基本上都散尽了。

    他们知道桓氏什么都做不了,而除了本身和桓氏联系紧密、可以得到桓氏私学老师近距离授课的士人之外,大部分也都是挂个名号而已。

    私学老师也不可能完全教授每一个学生,学生千千万,老师就那么多,往往只是挂个名字,就等于在这里接受过教育,是这一家的门生。

    就结束了。

    综合来说,就和内门弟子外门弟子还有记名弟子差不多的区别。

    所以在哪里读书不是读?

    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读书罢了,就这样抛弃桓氏也没什么不可以。

    人走的差不多了,桓氏还是没能做出什么决断来。

    反而在内宅之中,桓氏和其余几个躺赢家族爆发了极其激烈的争执,甚至还有人互相之间扭打在一起,互相咒骂对方不作为的,家里的孩子哭闹之声彻夜不停。

    宵禁时分,驻守外城的卫军和驻守内城的禁军全面出动,执行严格的宵禁命令,一应人等被全部驱散回家。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宵禁解除之后,桓氏的门口就再没有任何一个士子前来了。

    皇宫大广场上再度出现了大量士子,盯着标注了标点符号的五经狂看。

    看着看着,就有越来越多的士子拿着纸笔过来对着一顿抄录,抄的眼睛都红了也不停笔,从上午抄到了中午。

    送外卖的酒店小厮还有小摊贩们觉得有利可图,都围了过来兜售酒菜和其他胡饼之类的小吃,阵阵香气刺激着士子们的食欲。

    然后他们咽着口水买饭吃,一边吃一边还在不停地抄录,吃完了抹抹嘴,接着抄录,又从中午抄到了日落时分。

    如此接连七天,在皇宫大广场上抄录加注了标点符号的经文的士子们数量极大,乃至于一些寒门学子黎庶学子都从太学里跑出来加入抄录队伍,整个广场被挤得水泄不通。

    很多人呼朋唤友让他们帮着支持自己的生活,借他们一些钱买饭吃,然后自己抄录之后的经文也会给他们继续抄录。

    然后整个洛阳操持着食品生意和饮料生意的商贩们又狠狠的赚了一笔,颇为满足,希望这样的情况再多维持几天。

    反正皇帝陛下说了,这五经和标点符号的存在与意义的介绍会一直存在与皇宫大广场上,除了刮风下雨之外,任何时候都会存在,直到所有对此有需求的人们都满足了各自的需求为止。

    该说不说,洛阳的纸价已经降低到了一个比较不可思议的地步,谁都能买上几张揣怀里好好的端详端详。

    这种情况下,人们大量的买纸,大量的抄录文章。

    然后有些人比较懒,自己不愿意抄,就开始花重金求购抄录完成的士人手上的纸张。

    毕竟纸张虽然不值钱了,但是上头有字的纸张还是无价的。

    这一重金求购的行为再次催生了一个小市场的诞生,接单帮助抄录的生意也有人开始操持了,并且搞到了价格不菲的佣金。

    总之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开始催生各种各样的乱象,毕竟世界上总是不缺有生意头脑的人。

    郭某人对于这种情况的出现是持开放态度的,多让一些聪明勤劳的人赚点钱也好,反正这个行当也持续不了多久。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改组并且扩建太学。

    事到如今,太学学子数量激增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了。

    而眼下的太学最多可容纳六千人生活学习,新近加入太学的学子数量却超过了一万人,总人数突破两万的未来就在眼前。

    太学快要被挤爆了。

    也幸亏这些士子家里都是有钱的,不至于抢着住太学宿舍。

    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郭鹏立刻下令工部出手扩建太学,又下令太学行政组织对太学的教学模式进行彻底的改变。

    太学位于洛阳皇城内,在皇城西北角,郭鹏曾数度去太学视察工作。

    因为郭鹏早就对太学有所规划,所以在寸土寸金的皇城内,郭鹏给太学规划了一大片建设用地,如果全部建设起来,完全可以容纳三万学子的日常学习生活所用。

    太学内不仅有教学设施,也有日常生活设施,就和前汉太学一样,除了教学之外,也有生活所用。

    为了照顾一些家贫的学子,一般来说太学内的生活宿舍都是优先供给这些家贫的学子的,前汉时期还曾有过太学学子带着母亲和弟弟一起住进太学宿舍的事情。

    太学未来肯定会迎来一批家贫的黎庶学子,他们定然负担不起洛阳的高房价。

    所以郭鹏打算扩建太学的时候,也要把太学宿舍好好的扩建一下,以便未来接受更多的黎庶学子前来入读,到时候也不用过于担心住在洛阳的问题,能放心学习。

    除了高房价,洛阳的物价也不低,毕竟全魏帝国的有权有势的人都住在这里,外国使节也住在这里,各种高端市场林立,办一间商铺的成本也不低,物价自然低不到什么地方去。

    这一部分也是需要考虑的地方。

    于是就又到了要国库大笔支出大笔花钱的时候。

    于是相关会议召开,郭鹏召集了太学相关负责人,还有工部和财政部一应的负责人,开了一个联席会议,主要商讨新时期太学的建设问题。

    “关于太学,孤自然是无比重视的,前汉太学最盛时有三万学子就读,盛况空前,孤不求超越,但求达标,太学的一应教学设施和住宿设施,全部按照三万的标准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1678/ 第一时间欣赏东汉末年枭雄志最新章节! 作者:御炎所写的《东汉末年枭雄志》为转载作品,东汉末年枭雄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东汉末年枭雄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东汉末年枭雄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东汉末年枭雄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东汉末年枭雄志介绍:
东汉末年,群雄纷争,三国乱世,跌宕起伏重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郭鹏最初的想法仅仅只是自保,想在乱世之中争取一份善始善终可是,当他随波逐流到了历史的岔道口上时,他赫然发现他的野心已经膨胀的难以自抑了于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东汉末年枭雄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汉末年枭雄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汉末年枭雄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