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希什曼的后手（上）
“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
希什曼此时要告别的对象，都在母马横幅酒馆等着他。
然而希什曼第一个要见的对象，不是在伊索达尔的密室中，而是在三楼的客房里。
看着人眼前这一对俊男美女，希什曼有些感慨，离收服佩切涅格人，这才过去了一年多而已。
“起来吧，小亚历山大，叶菲米亚。”
“是。”
希什曼走进房中，坐在了椅子上，看见了一旁摇篮中熟睡着的佩切涅格小可汗，又转头看了看小亚历山大，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们两个……”
希什曼酝酿了半晌，开口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你们两个去过民政司了吗？”
“还没有。”
小亚历山大双手攥紧，他知道伯爵大人问出这句话来，就没打算带着自己一起离开了。
“嗯。”
希什曼又看向叶菲米亚，此时这个无比精明的女人，站在小亚历山大身边，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但希什曼知道叶菲米亚的内心，永远不会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叶菲米亚。”
希什曼问道：“跟小亚历山大结婚这件事，你佩切涅格人那边透过风了吗？”
“我说过了。”
叶菲米亚垂首道：“有部分人反对，已经平息了。”
希什曼没有去追问她是靠着什么血腥手段去平息的那些反对意见，只要她能摆平佩切涅格人就好。
“嗯，好。”
希什曼点头道：“赶紧去民政司，把证领了吧。”
“是！”
小亚历山大有些欣喜，又有些忧虑。
“我问过老亚历山大了。”
希什曼笑道：“这个老家伙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家族绝嗣，你们俩过两天一起去看看他，甜言蜜语好好哄几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是，伯爵大人！”
小亚历山大担心的正是这件事情。
“小亚历山大啊……”
希什曼微微张口，看着这个自己非常器重的年轻军官，似乎又千言万语，但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融成了一句话：“我走之后，陆军总参谋部就交给你了。”
“是！”
小亚历山大立正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这不是任务。”
希什曼说道：“现在因为我挂职总参谋长，所以总参谋部的地位会非常超然，我走了之后，你就别想着有什么后台了，总参谋部的地位要靠自己争取，我不想在回来之后，看到总参谋部已经消失了。”
“是……”
小亚历山大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希什曼转头道：“还有，叶菲米亚。”
叶菲米亚轻声道：“伯爵大人。”
“叶菲米亚，你记住。”
希什曼转而说道：“我同意小亚历山大娶你，不是因为你对佩切涅格人掌控如何牢固，而是因为小亚历山大真的喜欢你，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这话像是说明，又像是一句警告。
叶菲米亚低头道：“是的，我明白。”
“嗯。”
希什曼说道：“另外，我走之后的话，叶菲米亚，帮希伯来大哥好好留意一下长公主安娜。”
“是。”
希什曼离开之后，安娜这匹内心桀骜不驯的小野马，就没人去治她了，为了不让她捅出什么篓子来，希什曼得多上几重保险。
大议会的罗斯议员，希什曼已经交代过了。
希伯来大哥目睹了安娜进攻康斯坦察计划的始末，也明白这个女人的可怕，自然暗自提防着。
现在有叶菲米亚，这个同样敏锐到极点的女人去防范安娜的话，就更加有把握了。
虽然希什曼认为自己的大哥希伯来占尽优势，收拾一个安娜是绰绰有余了，而且安娜也不太可能就真的会伤害康斯坦察。
但防人之心，总是不可无的。
虽然昨晚安娜柔情似水，但希什曼知道躺在自己身边的安娜，和拜占庭帝国的长公主安娜，完全是两个人。
“好了，就这些。”
希什曼站起身来，对着这两位新人笑道：“恭喜了，好自为之。”
……
……
在从两人的房间出来之后，希什曼就准备去伊索达尔的密室了，那里还有更多的人等着自己。
不过在他思索着一些问题之时，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那个熟悉的身影披着黑袍，身体佝偻着，仅仅是一个轮廓，就能看出一股猥琐下流的味道。
有这种气场的人，整个康斯坦察不会有第二个。
老管家！
希什曼惊讶这个家伙一直都像消失了一样，怎么会突然出现到这个地方。
“你狗日的！去哪儿了！”
希什曼愤怒地走上前去，想要飞踹这个老不死的一脚，但又怕把他这把老骨头给踹坏了，只能悻悻收手。
“伯爵大人，您可冤枉死我了。”
老管家愁眉苦脸地，双手缩进衣袖，加上佝偻的身材，整个人都快成了被黑色长袍包裹着的一坨干瘪的肉球，你要不说这是个人，没人能猜到这是个什么东西。
“冤枉？你失踪这几天，去哪儿了？”
希什曼质问道：“尤朵拉说你在威尼斯人包围至高堡之前，就已经消失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伯爵大人，你没去过妓院，是不会明白的……”
老管家嘿嘿笑道：“妓院里面的消息，是非常灵通的，那些威尼斯的奸细到了这里，也是要去妓院逛逛的……”
“你意思说，在威尼斯人动手之前，你就已经在妓院的传闻中知道某些消息了？”
希什曼问道：“那你就一个人跑？不告诉尤朵拉？不通知四大营？”
“伯爵大人，就算我什么都没有做，现在不也是没有什么关系嘛。”
老管家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黄黑的烂牙：“我做多了，反而会打乱您的部署，而且至高堡里有艾米，有女公爵，尤朵拉夫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希什曼被这个无耻老头气得发笑，说道：“你又是从哪得知了我的计划的？”
老管家摇头晃脑道：“上帝的启迪，不可泄露。”
“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希什曼抽出腰间的长剑，说道：“我在想在离开之前，要不要先砍了你这个危险的老家伙，省得你给希伯来大哥造成什么麻烦。”
“别，别，伯爵大人，您可千万别。”
老管家慌忙说道，可是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的慌张：“大少爷可是我老家伙一手带大的，您杀了我，大少爷会伤心的。”
希什曼笑道：“那我们试试？”
“好吧，伯爵大人，我说。”
老管家举手投降道：“您收购威尼斯舰队股份的文件，就放在侧厅从右数第五个抽屉中的盒子里，我不小心看到过。”
看着希什曼那渐渐难看的表情，老管家急忙补充道：“我可从来没去您房间翻东西，我老家伙只是想在外面找找，您把那些好酒好茶都藏在哪里了……”
希什曼举起长剑，闭着双眼说道：“安息吧。”
“等等，等等！”
老管家连忙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事物，说道：“伯爵大人，我这里有重要的东西交给您！”
希什曼计谋得逞，心中得意。
自己要去东方了，这老家伙肯定会告诉自己什么东西的，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就是想跟自己讨价还价罢了。
都这时候了，小爷还跟你讨价还价？反了你了。
希什曼就很讲道理地用武力威胁，果然是把他给逼了出来。
希什曼接过那事物，心道果然。
自己父亲的笔记本！
上面记录着的，是自己父亲自己画着的所有超自然怪物的形象，甚至旁边还有着一些注解，是自己父亲记录这些怪物的些许笔记。
这个老不死的，终于肯把这东西交给自己了吗？
“算你识相。”
希什曼收起那笔记本，说道：“免你一死。”
“啊？”
老管家说道：“伯爵大人，我这可是一大功吧？”
“放屁！”
希什曼怒道：“这本来就是老爹留给我的遗物，你老家伙把它藏了八年才给我，还敢邀功，信不信我反悔一剑砍了你？”
“别，可别！”
老管家连忙道：“可是伯爵大人，您一走的话，我老头子的薪水……”
“有。”
希什曼不耐烦道：“希伯来大哥会照常给你的，不过你以后就别住在至高堡了，我给你在城南找了个别墅，就在军事学院旁边，你直接搬过去住。”
老管家愣了半晌，苦着脸道：“伯爵大人，卸磨杀驴啊！”
“卸你大爷的磨！”
希什曼怒道：“信不信我真把你赶出康斯坦察！”
“别，那我老家伙还是搬去城南吧。”
老管家还是妥协了。
其实老管家就算真的要走，希什曼也不会放他离开。
这老东西在当年康斯坦察群龙无首的时候，不知道贪了多少父亲的遗物，不让他一件一件吐出来，希什曼哪里会放他离开。
这件事情已经交给希伯来大哥去办了，希望他能让这个老管家开口，把父亲的遗物全部抠出来。
“行，你走吧。”
“是。”
老管家嘴上这么说，却没挪动一步。
希什曼烦躁地扔给了他一小袋金币，说道：“多去妓院，争取马上风，别让我失望啊。”
“是，是。”
老管家眉开眼笑，似乎听不出希什曼说话的好坏，只捂着那袋金币，一溜烟就跑掉了。
赶走了这个烦人的老家伙，希什曼拿起自己放在门口的木盒，终于是去到了伊索达尔的密室。
希什曼本来是做了很多的准备，然而推门而入之后，却发现在这密室里面，并没有希什曼想象中的那么多人。
只有尤朵拉一个人在里面坐着。
“伊索达尔呢？”
希什曼问道。
本神父和艾米他们不在，伊索达尔总是应该等着自己的。
尤朵拉看着希什曼，没有回答。
希什曼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就走。
“别去找了。”
尤朵拉叫住了希什曼：“伊索达尔妹妹不想见你，你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希什曼停住脚步，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伊索达尔不想跟自己去东方。
那自己就更得找到她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希什曼的后手（下）
“你站住！”
尤朵拉一把拉住了希什曼的手，将他拉回了密室中，说道：“伊索达尔妹妹躲着你，你准备去哪里找她？”
希什曼感受到尤朵拉冰冷的纤手，些微冷静了下来。
希什曼问道：“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
尤朵拉摇头道：“伊索达尔妹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
“胡闹！”
希什曼愠怒道：“不想跟我去东方，道个别总得有吧！”
这句话说出来，希什曼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现在伊索达尔出现在自己面前，希什曼无论如何都会把她带走，就算是强行绑也得绑走。
“好，也好。”
希什曼自我安慰道：“东方路途遥远，她不用跟着我们一起受苦，可是好事。”
尤朵拉看着希什曼的落寞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道：“伊索达尔妹妹说了，情报司暂时还离不开她，大少爷一个人在康斯坦察，总需要帮手的。”
帮手？
大议会的琼斯议员，市政厅的卡尔市长，四大营的老亚历山大和安德烈，现在再加上叶菲米亚，哪个不是得力的帮手？
自己留下这么多的后手，就是为了带伊索达尔离开，她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希什曼有些后悔。
自己不应该那么急着让希伯来大哥出现，去引诱拜占庭帝国引兵来犯的，至少得等到情报司有了一个继承人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情。
但是希什曼在进行这个大计划的时候，可还没有去参加十字军，情报司的继承人连个影子都没有，哪里会考虑地那么多。
对了，艾西瓦娅和妮娜她们呢？
远征军在港口登陆，全灭了威尼斯军队，她们应该按照自己的指示，来到母马横幅酒馆等自己了吧？
希什曼抬头问道：“艾米呢？还有本神父和妮娜他们呢？”
尤朵拉轻声道：“隔壁两个房间，你挨个过去吧。”
“嗯。”
希什曼拉住了尤朵拉的手，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结婚半年多，尤朵拉已经没有了当初刚刚结婚时，那种不敢当着外人跟希什曼一起出现的腼腆，她玉颌微颔，跟着希什曼一起向隔壁走去。
隔壁的房间，正是本神父一行人在里面休息。
房间里面除了本神父、妮娜和艾西瓦娅这三个跟着远征军一起去耶路撒冷的人，还有艾米和女公爵。
本神父以前跟女公爵可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可就在一年之后，两人却能呆在同一个房间里相安无事。
这也让希什曼放下心来，如果本神父看到艾米之后，把她也当成女公爵那样的怪物，想要做什么净化之类的蠢事，希什曼就又得花大时间去解决了。
既然本神父跟女公爵都能相安无事，那自然也不会跟艾米有什么冲突。
但希什曼想错了。
那何止是没有冲突，简直是和谐过头了。
本神父现在已经脱去了那一身沉重的盔甲，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罩衫，艾西瓦娅和艾米两个小萝莉，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身边，聚精会神地听着本神父给她们讲着一些圣人的故事。
本神父的神情非常温和，浑然不像那个在耶路撒冷城下一站，就能吓得守军开城投降的修罗。
此时的本神父，更像是一个双鬓花白的和蔼爷爷，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向自己溺爱的两个孙女，在讲着自己年轻时的传奇故事。
本神父的信仰，在之前看到罗马进行的那些恶心实验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使得他把上帝之书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名义上信仰东正教的希什曼。
在阿曼山下，本神父的信仰再次受到冲击，冲出营垒杀死了那个英格兰人的刽子手，救下的身为异教徒的艾西瓦娅。
之后在安条克，又被希什曼的新教观念的洗礼了一番，本神父以前所坚持的东西，早就摇摇欲坠。
现在康斯坦察的远征军，身为伟大的十字军战士，在归乡之时，居然受到了同为上帝信徒的多**队的攻击。
若不是希什曼事先有准备，只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本神父的信仰已经破碎，并且自动重塑了。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本神父依然只会是一个屠灭异教徒村落，连婴儿都不会放过的恶魔，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人一个异教徒和一个小狼人坐在身边，还给她们讲故事。
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本神父在讲故事，妮娜正坐在他的身边，女公爵则像一个女仆一样站在了妮娜的身后，看上去还真是无比融洽。
“伯爵大人！”
“主人！女主人！”
妮娜和女公爵，同时注意到了希什曼和尤朵拉的进入。
“希什曼哥哥！”
艾米看到希什曼走了进来，马上从本神父的身边跳了出来，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希什曼的跟前，朝着他的怀中扑去。
“艾米。”
希什曼摸了摸艾米的小脑袋，发现那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已经无法被头发掩盖，彻底长了出来。
软绵绵地，还是折耳，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竖起来呢？
艾米在希什曼的怀里舒服地蹭了几下，又很乖巧地松了开来，一只手牵着希什曼，一只手牵着尤朵拉，站在两人的中间，像极了一家三口。
妮娜见到这一幕，肉嫩的小脸红红地，像是害羞，又像是有些委屈难以言表。
希什曼看了一眼尤朵拉，发现后者也正在看着他。
希什曼非常理直气壮，看什么看，妮娜我可以下手，这可是当初你自己说了，你还想反悔是怎么的？
尤朵拉也明白了希什曼那个眼神的意思，只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自己就说把妮娜送去远征军中给希什曼治伤，只怕是羊入虎口了，没想到希什曼真的下手那么快。
妮娜这么个害羞的小姑娘，居然就这样落入了魔掌。
尤朵拉跟希什曼从小生活在一起十几年，早就心有灵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尤朵拉叹了口气，走过去向妮娜说道：“妮娜妹妹，你跟我去一下隔壁，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这句话，妮娜就知道自己跟伯爵大人的事情，尤朵拉夫人肯定已经知道了。
妮娜妹妹……
妮娜想着这个称呼，红着脸点了点头，快速地从希什曼身边跑了出去，看也没看他一眼。
“啧，小丫头片子脸皮薄。”
希什曼摇摇头，把艾米的手递给了尤朵拉，说道：“艾米跟你们一起去。”
尤朵拉不知道希什曼又在打些什么鬼主意，只得在艾米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带着她一起回到了隔壁。
三人都离开后，希什曼关上了房门，里面就只剩下本神父、艾西瓦娅和女公爵了。
希什曼迈步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木盒子放在了桌上，向着艾西瓦娅说道：“艾西瓦娅，这是我承诺给你的东西。”
“我？”
艾西瓦娅有些诧异，希什曼坐下第一句话，居然是对自己说的。
想到自己现在还跟一个小孩子一样坐在了本神父身边听故事，艾西瓦娅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问道：“伯爵大人，这个是……”
“英王，威廉三世的首级。”
这是希什曼在耶路撒冷，就向艾西瓦娅保证过的东西。
希什曼笑道：“虽然已经烧焦了，但是勉强能认得出来，那两千英格兰人，也全部葬身在城外，没有一个活口。”
“这......”
艾西瓦娅没有打开那个盒子，她相信希什曼不会骗自己。
这个就连艾西瓦娅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东西，就只当是希什曼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英王的首级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艾西瓦娅既是感动，又是心酸。
在开罗，在耶路撒冷，在亚历山大港，所有人都想着利用自己前朝公主的身份，从萨拉丁手中讨得一些好处。
没有想到在地中海彼岸的康斯坦察，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把自己真正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的奇怪伯爵。
看着艾西瓦娅那感动得快要哭鼻子的模样，希什曼心里却在想着，果然啊，这个年龄的小萝莉，是最容易获得其好感的了。
“艾西瓦娅，我再问你一次。”
希什曼笑道：“你愿意抛弃自己法蒂玛王朝公主的身份，永远地留在康斯坦察吗？”
“嗯，嗯！”
艾西瓦娅已经说不出话了，连连点头着，两行带着委屈与感动的清泪，在她的脸上流淌着。
“我马上就要离开康斯坦察了。”
像摸着艾米的小脑袋一样，希什曼同样揉着艾西瓦娅柔嫩的发丝，说道：“之后会有一个很温柔的姐姐找你，她也是绿教徒，你就暂时跟那个姐姐一起，好不好？”
“嗯！”
艾西瓦娅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点头了。
“乖。”
希什曼感受到艾西瓦娅和自己之间已经没了太多隔阂，不由得笑了起来，抬头看着本神父说道：“神父先生，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东方吗？”
本神父此时的头发愈发花白，但精神却显得更加饱满，微微一笑道：“当然。”
他知道，希什曼此行去东方，在为了治好尤朵拉的渴血症的同时，也是为了找到制造出那些怪物的始作俑者。
希什曼的先祖，那个曾经的康斯坦察伯爵。
有了本神父这一个保镖，这一路向东，会轻松很多。
希什曼又看向了女公爵，眼神比起以往也温和了不少。
女公爵被尤朵拉擅自放出来，这是希什曼没有想到的，但是误打误撞，也证明了女公爵居然真的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叫忠诚的东西。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女公爵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公爵大人。”
希什曼说道：“你留在康斯坦察吧，帮助我的大哥希伯来。”
“是，主人。”
女公爵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听从着希什曼的命令。
“对了。”
希什曼问道：“男爵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主人。”
女公爵回答道：“男爵一直龟缩在城堡，他也是个很怕死的家伙，不会轻易出来的，只要我还活着，他就控制不了那些红蜘蛛。”
怕死就好。
希什曼点点头道：“你留下来，一方面是保护好我大哥希伯来，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你的主人；另一方面，监视好男爵，一有动静马上通知希伯来大哥采取行动。”
“是。”
女公爵应诺。
足够了。
现在的康斯坦察，有希伯来大哥这个天生领袖，有女公爵这个超级护卫，有伊索达尔的情报司做支撑，母马横幅酒馆里，还有叶菲米亚这个聪明到可怕的女人。
已经足够了。
这一套班底，就算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腓特烈皇帝打到家门口都不怕，更别说拜占庭帝国剩下的那小猫两三只搞小动作了。
女公爵突然开口道：“伯爵大人。”
“嗯？”
“隔壁……”
“隔壁？”
“鲍西娅小姐，她们在隔壁。”
“隔壁还有人？”
希什曼愣了一下，鲍西娅这小姑娘这次也是难为她了，在离开之前，确实也得去道个谢才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后的道别（上）
这次希什曼的计划，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但实际上还是出了很多意外情况。
不过这些意外情况，事实证明顶多算是一个些小插曲，对事情大致的走向并没有造成太多的影响。
比如鲍西娅偶然得知威尼斯人的计划，就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康斯坦察一方。
尤朵拉为了抵挡那些威尼斯人的进攻，放出了地牢里的女公爵。
远在安条克的安德罗尼卡，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情报后，又派人来到康斯坦察通知自己。
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大局，甚至还让希什曼的计划进行得更加顺利了。
此时隔壁房间坐着的，有鲍西娅，有安小姐，还有这次扮演了极为重要角色的老夏洛克同志。
“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
“不用，不用那么拘谨。”
希什曼看着鲍西娅和安小姐，这两个人出现是意外，而且不太好处理，因为她们两人是已经知道希什曼完整计划的。
本来希什曼所想的，能知道自己全部计划的人，除了康斯坦察的自己人之外，就只有老夏洛克这一个外人了。
康斯坦察的人希什曼都信得过，而且就算他们偶尔说漏嘴，把真相散播了出去，希什曼也不是很担心。
康斯坦察因为自由和开放，从来都是一个不缺少流言蜚语的地方，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把那些坊间传闻当做事情的真相去听。
即使康斯坦察的民众真的当真了也无所谓，那样希伯来大哥继任起来，民众之间的抵触会小很多。
而且事情的真相太过玄幻，即使传入了外人的耳朵里，他们也不会相信。
谁能想到八年前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就能着手布置这么一个超级大阴谋。
但是如果事情的参与者亲口向别人陈述的话，那就不太一样了。
比如这时候如果老夏洛克突然背叛，跑到阿莱克修斯皇帝的面前，说出希什曼的整个计划是怎样的，并且痛哭流涕表示悔改。
这样一来，就算是阿莱克修斯皇帝觉得老夏洛克说的事情再荒诞，都会产生几分怀疑。
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希什曼既然让老夏洛克这个外人参与了进来，就说明他是有把握让老夏洛克永远闭上嘴的。
“老夏洛克，我的朋友。”
希什曼走上前去，跟这个威尼斯商人来了个大拥抱。
“伯爵大人，看到您没事，我非常高兴。”
老夏洛克那发胖的身子，像个肉球一样张开双手，也对希什曼回以拥抱。
“恭喜啊，我的老朋友。”
希什曼笑道：“威尼斯的总督，非你莫属了。”
“哈哈哈哈，那也得需要你的帮忙，我的老朋友。”
老夏洛克大笑着，他知道威尼斯舰队大都被希什曼所控制了，自己即使真的当上了威尼斯的总督，那也处在希什曼的掣肘之下。
不过这个结果，在他选择跟希什曼合作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自己不跟康斯坦察合作，那希什曼总会找到别人，这等于是白送了自己一个威尼斯总督的头衔，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威尼斯的各大家族损失惨重，只有自己不仅置身事外，还收获颇丰，总督的宝座，可以说是已经落入自己的口袋了。
老夏洛克非常高兴。
如果希什曼能娶了自己女儿的话，他就更加高兴了。
“鲍西娅小姐。”
希什曼看着鲍西娅，愈发觉得这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很是让人喜欢，于是非常郑重说道：“这次也谢谢你了。”
“不，不伯爵大人。”
鲍西娅连忙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鲍西娅去到至高堡的时候，安小姐已经提前到了，她带去的信息，确实晚了一些。
但是希什曼看重的不是这个，而是鲍西娅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康斯坦察这一方的立场，这是非常难得的。
而且希什曼知道，鲍西娅是因为自己，才会那么坚定地抛弃了威尼斯，冒死前往至高堡通知尤朵拉。
希什曼觉得这就跟安娜的感情一样，它很沉重，自己有些负担不起。
“还有安小姐。”
希什曼又转而说道：“也非常谢谢你。”
安小姐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鲍西娅，在老夏洛克眼神的暗示下，轻声说道：“伯爵大人，您跟鲍西娅小姐先聊，我在门外等候。”
“嗯？”
没等希什曼回答，安小姐和老夏洛克，便一起走出了门去。
聊？聊什么？
希什曼看着局促的鲍西娅，有些发懵。
“咳咳……鲍西娅小姐。”
希什曼坐在了鲍西娅的对面，说道：“我马上就要离开去东方了，特地跟你来道个别。”
“伯爵大人……”
鲍西娅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像希什曼面对安娜和小亚历山大时的情况一样，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最后只能又全部咽回去。
希什曼知道鲍西娅想说什么。
她是想问，自己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东方。
而且希什曼还知道鲍西娅为什么会把话咽回去。
因为她知道那会让希什曼为难，而且最后的答案也一定是不可能的。
鲍西娅不想听到希什曼说出那个“不”字，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让他陷入这种为难的选择中来，所以她选择了不开口。
知性而坚强的小姑娘，希什曼跟鲍西娅接触得越多，就越是喜欢。
不过没有办法，希什曼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东方路途凶险，现在希什曼计划跟自己一起去东方的人，有本神父、尤朵拉、妮娜和艾米。
本来还算上一个伊索达尔，不过现在她连见都不见自己一面，希什曼知道是不太可能了。
如果加入鲍西娅，就太过突兀，而且希什曼也不愿意让这个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小姑娘，跟自己一起去东方受苦。
感情太沉重，希什曼很犹豫，他在感情上这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早就被尤朵拉指出来过，却一直也改不了。
但鲍西娅不开口，就让希什曼不用那么犹豫了。
这不是简单的是或非的问题。
“希什曼……哥哥……”
这个生涩的称呼，又挂在了鲍西娅的嘴边，她黑亮的眸子看着希什曼，像是好奇，又像是有些希冀，轻声问道：“您还会回来吗？”
“我当然会回来。”
希什曼脱口而出，但随即有些后悔，又改口道：“希望吧，说不定回到康斯坦察的日子，已经在十几年之后了，也可能永远……”
希什曼最后那一句，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还没有说完，就被鲍西娅打断了。
“那我等您回来。”
这是希什曼最不希望听到的一句话了。
但或许也是他潜意识里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鲍西娅……”
希什曼还想开口相劝，但鲍西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希什曼哥哥，你以前说过。”
鲍西娅嫣然一笑，那美丽的笑容让希什曼觉得有些刺眼，轻快地说道：“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并没有人逼我这么做，那么别人也无法逼我不这么做。”
这句拗口的话，是十二岁的希什曼，为了在九岁不到的鲍西娅面前装一下成熟，而随意说出来的。
就像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已经完全能跟得上希什曼丝毫方式的希伯来一样，希什曼当年那几句看似随意的话，已经对鲍西娅的性格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在上次的舞会上，希什曼就知道自己的某些随口说出的话，对鲍西娅的世界观很有影响，但是他没有想到影响居然会这么大。
大到已经形成了一个自己的体系，让希什曼这个始作俑者，都无从开口纠正。
希什曼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鲍西娅还是坚强地笑着，她也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我去叫安小姐进来。”
说完，鲍西娅款款走出门去。
希什曼还在恍惚之中，鲍西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中，安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伯爵大人。”
安小姐轻声说问：“鲍西娅小姐怎么哭了？”
哭了？
“你要不还是别问了。”
希什曼揉了揉眉心，说道：“坐吧，聊一聊安德罗尼卡先生的事情吧。”
“是。”
安小姐坐在了希什曼的对面。
希什曼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垂涎不已的女秘书，不知怎的现在就算两人独处地坐在一起，希什曼也没有要多看几眼的想法了。
可能是鲍西娅刚刚的那一席话，让希什曼这个老流氓那颗随时都在躁动的心，居然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安小姐虽然勾引过希什曼，而且还对他下过药，两人相见应该非常尴尬才是。
不过安小姐在副议长身边多年，已经非常成熟的她，并没有像鲍西娅那样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那样局促，而是正襟端坐，显得落落大方。
“我在副议长身边已经十几年了，是安德罗尼卡大人将我送到副议长身边的。”
安小姐平静地说着以往的经历：“不过在十三岁时，我成功到了副议长身边之后，就跟安德罗尼卡大人完全断了联系，于是就这样服侍了副议长十几年，一直到现在……”
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安小姐用了很平淡的语气，但中间的一些难以言表的细节，却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希什曼是知道的，安小姐在副议长身边当秘书，这十几年来，都是靠着出卖色相的。
一个安插了十几年的间谍，真的还能算是间谍吗？
只怕是早就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
但安小姐得到安德罗尼卡的消息之后，却立刻执行了。
她真的是为了安德罗尼卡这个十几年未见面的主人吗？
或者应该是为了康斯坦察才对。
或者为了自己？
希什曼摇摇头，这应该不大可能。
虽然希什曼泡小姑娘的本事非常厉害，但这小姑娘可不包括安小姐在内。
自己又没有什么种马光环，哪有小姑娘见到自己就主动扑上来的。
更何况安小姐并不是小姑娘，她应该是小姐姐。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后的道别（下）
“安小姐，这次非常感谢你了。”
希什曼说道：“副议长现在已经死了，你对自己以后有打算吗？”
安小姐想了想，问道：“伯爵大人，我能继续留在康斯坦察吗？”
“当然可以。”
希什曼笑道：“你想回到安德罗尼卡那里，或者是留下来，我都不会阻拦。”
希什曼的这句话，就完完全全是场面话了。
安小姐知道了希什曼和希伯来上演的这一出大戏，怎么可能还会让她离开康斯坦察，甚至还要去那个特务头子安德罗尼卡的身边。
安小姐也明白，有的话是希什曼的承诺，而有的话，只适合听听罢了。
“伯爵大人。”
安小姐再次说道：“我永远都会留在康斯坦察。”
希什曼点点头，安小姐跟了副议长十几年，都是跟一些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这洞察力还是非常过关的。
“那这样吧。”
希什曼说道：“我向安德罗尼卡写一封信把你要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康斯坦察公民的一员，永远不会再受谁的控制了，这样行吗？”
永远不受别人的控制。
这对从小就过着受人控制的安小姐来说，初听并没有太多欣喜，而是感到了一丝彷徨。
当绝对的自由降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感到手足无措，安小姐也不例外。
希什曼看到了安小姐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道：“安小姐，副议长虽然死了，但是大议会还在，并且会永远地存在下去，现在的大议会里，还缺一个秘书长的角色，主要是负责大议会的日常行政类工作……”
“谢谢，谢谢您，伯爵大人。”
安小姐的反应似乎迟钝了几分，旋即说道：“伯爵大人，我在副议长身边的时候，他经常把我送到那些贵族和商人的身边去服侍他们，我现在跟很多的贵族和商人都认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直接到那些人的身边，帮您……”
“安小姐。”
希什曼打断道：“这是你自己愿意去，还是说只是一个提案让我考虑一下？”
安小姐的笑容很平淡：“哪有人会愿意去做这种事情。”
“那就别去了。”
希什曼说道：“如果你真的喜欢那样间谍的工作的话，平时你可以多来这里坐会儿，会有人来找你的。”
“是。”
安小姐也感觉到了，欧洲闻名的母马横幅酒馆，似乎跟希什曼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是伯爵大人手下的一个秘密据点吗？
“好了，就这些了。”
希什曼问道：“安小姐，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性情开放的安小姐，这时脸上居然浮出一丝柔媚娇羞的表情，轻声道：“伯爵大人，上次在至高堡，我……”
“是副议长让你那么做的吧？”
希什曼知道她指的是上次在至高堡对自己下药的事情。
那件事情说不好是福是祸，如果没有安小姐下药的话，按希什曼那逡巡不定的性子，要跟尤朵拉更进一步，指不定得等到哪天去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
希什曼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不是康斯坦察的伯爵了，而你也不是副议长身边的秘书，更不是安德罗尼卡手下的女奴，一切都过去了。”
“是。”
安小姐红着脸低头应诺，其实她很想说，自己也挺希望当时那一次下药能够成功的。
“去吧，去至高堡见一下我大哥，把我跟你说的事情都告诉他。”
“是……”
安小姐起身道：“伯爵大人，那我先走了。”
“去吧。”
……
……
安小姐和鲍西娅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老夏洛克非常懊恼鲍西娅没能留在希什曼身边。
东方确实凶险，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偶尔有些将瓷器和香料运送到地中海沿岸的亡命商人，在他们的所描述的东方，就是一个伟大的黄金国。
而在大部分的人看来，东方就是一片无垠的荒漠和深渊，那里有着无数在草原上游荡的可怕蛮子，如果要过去的话，基本是有去无回。
那些亡命商人是怎么到达的东方，又是怎么回来的，没有人知晓。
甚至很多人都质疑，那些亡命商人是否真的存在。
只有那些精美的瓷器作为证明，人们才相信，真的是有人穿过沙漠戈壁和茫茫草原，到达过东方的黄金国的。
但即使如此，作为知道希什曼两兄弟所有计划的人，老夏洛克却对希什曼充满了莫名的信心。
他坚信希什曼既然敢前往东方，就一定能够回来。
鲍西娅只要留在希什曼的身边，那自己将永远都是威尼斯的总督。
只是可惜，鲍西娅没能留住。
虽然希什曼依旧承诺，只要老夏洛克保持跟康斯坦察的盟约，那么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希伯来大哥可以保证，没有谁会抢走他威尼斯总督的位置。
就算是神圣罗马帝国，也不会敢进攻威尼斯。
这个承诺没有鲍西娅作为保障，老夏洛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赶紧跑到至高堡，去巴结希伯来去了。
送走了所有人，希什曼回到了伊索达尔的密室中。
还是不见那个脸上蒙着面纱的身影，里面只有尤朵拉、妮娜和艾米三人。
失望之余，希什曼偶然发现妮娜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不像之前那样躲躲闪闪了。
尤朵拉劝说成功？
希什曼看着尤朵拉，后者没有理他。
那看来是成功了。
希什曼走进密室，坐在了妮娜的身边，把一个事物递到了她的手中。
妮娜接过那事物，先是有些疑惑，随即腾地站起，俏脸瞬间红霞浮动，连耳垂都泛出了可爱的粉红。
“怎么样，结婚证。”
希什曼咧嘴笑道：“昨天我让民政司办好了的。”
“伯爵大人，您怎么能……怎么能……”
妮娜羞急地跺着小短腿，民政司的人，怎么能在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就把结婚登记给办了呢！
尤朵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带着妮娜一起去东方了。
希什曼也早就知道，尤朵拉今天一定是可以成功劝说妮娜的。
希什曼高兴之余，也有些失落，因为自己的怀中还有一本，那是给伊索达尔的。
可惜现在伊索达尔自己，希什曼没有机会亲手交给她了，只得走到伊索达尔的办公桌前，将那结婚证放在了上面。
妮娜还在羞怒当中，艾米却好奇地凑了过去说道：“妮娜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
妮娜赶紧将那结婚证藏了起来，但又想到这不是等于自己接受了吗，于是更加羞急。
“艾米别闹。”
尤朵拉很适时地走过去，将艾米抱了回来。
艾米撅着个小嘴，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听到自己的尤朵拉姐姐下命令，也只能乖乖服从。
但艾米依稀记得，那个东西好像叫结婚证。
尤朵拉抱着艾米，转头看向坐在伊索达尔办公桌上的希什曼，问道：“鲍西娅那边，说完了？”
“嗯，说完了。”
希什曼说道：“没费什么功夫。”
尤朵拉语带责备道：“人家这次冒这么大风险都是为了你，你就这么绝情吗？”
希什曼看着尤朵拉愣了好一会儿，在确认了自己没听错之后，小心问道：“我的大太太，您的意思是，我带着她一起走？”
“呸，什么大太太。”
尤朵拉自小就听希什曼说过，什么自己是他大太太，伊索达尔是他二太太的胡话，此时自然是能听得懂的，轻啐一口道：“我就是觉得小姑娘怪可怜的。”
希什曼愣了一会儿，问道：“那我能不能带安娜一起？”
“休想！”
尤朵拉说道：“就只一个鲍西娅，其它的人都不准带，安小姐也不行！”
希什曼沉默半晌，说道：“还是算了吧，这次去东方，说实话我自己都把握不大。”
“把握不大？”
尤朵拉奇道：“你不是秘密派了好多商队去了东方，并且有商队成功带了瓷器和香料回来了吗？怎么会把握不大呢？”
希什曼默然。
是的，去东方的那些亡命商队，有好多都是他或是教唆，或是诱骗过去的，也确实有商队在损失了绝大部分货物和人员之后，成功回到了欧洲。
但是希什曼依旧把握不大。
“老管家把这个给我了。”
希什曼从怀中拿出了老管家交给自己的，那个便宜父亲的笔记，说道：“我没仔细看，只是随便翻了翻，但是可以确认这次东方之行，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要凶险不少。”
尤朵拉说道：“有我，有本神父，还有艾米，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希望如此吧。”
希什曼笑了笑，看着有些懵的妮娜，心想这个可爱的小修女，可能还不知道那些超自然怪物的存在呢。
“上帝之书。”
希什曼笑道：“妮娜，那本书在本神父手里，回头你去看看，让本神父说明一下，你就能明白了，我们这次做的事情，是为了拯救地球。”
“地球？”
妮娜更加懵了，什么是地球？
只有尤朵拉知道，那是希什曼一直跟她们说的，我们都是生活在一个叫地球的球上面。
是的，那个所谓的地球，居然是圆的。
尤朵拉和伊索达尔事先是不相信的，但希什曼带她们到海边，指着远方点着火把的商船说道：“为什么商船过来，我们都是先看到桅杆呢？”
在希什曼解释了原理之后，尤朵拉这才勉强相信，地球大概真的是圆的。
只不过地心引力之类的东西，希什曼还没来得及跟她们详细说明。
以前是没时间，现在这一路向东，可是有大把的时间结余了。
希什曼看了看尤朵拉，又看了看妮娜，再加上本神父和艾米，这次向东方的人，就只有这些人了。
师徒四人向东方取经的故事。
五个人？
没有五个人。
艾米不算人，那是一只小狼狗，就勉强扮演白龙马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向东方（上）
今天是希什曼出发的日子。
康斯坦察的民众并不知道今天希什曼会离开，因为在之前就已经放出消息，说希什曼受到阿莱克修斯皇帝的邀请，去了君士坦丁堡另受封赏。
康斯坦察的民众虽然这些年多了很多流动人口，但毕竟还是土生土长的康斯坦察人居多。
这些从小长在康斯坦察的民众，当然都是知道希伯来，并且认识希伯来的。
甚至当年很多人一度认为希伯来即将继位，成为康斯坦察的下一任伯爵，只不过是被自己的弟弟夺去了一切。
到现在看来，好像兄弟二人已经冰释前嫌，携手对抗康斯坦察的敌人了。
一些年迈的，看着兄弟两人成长起来的老者，甚至是老泪纵横地由衷感慨着。
果然老伯爵的儿子，都是会在关键时候团结一心的。
要说起八年前的那场政变，康斯坦察的很多人都是很痛心。
因为希什曼在小时候的糟糕表现，大部分人都觉得，是老伯爵的长子希伯来更适合接任伯爵的位置。
只是康斯坦察的人民都认为希伯来是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让保加利亚国王，加入到这场康斯坦察的内部事务中来。
兄弟阋于墙，外御欺辱。
在阻止保加利亚国王插手的这件事情上，康斯坦察的民众是支持希什曼的。
但也仅限于这件事情了。
希什曼是在当上伯爵之后，做出了那些成绩，才使得康斯坦察的民心彻底归向了他。
这跟希伯来不一样，从一开始康斯坦察的民心就是他的，只不过在那场政变之后，被希什曼抢了过去而已。
现在希什曼去了君士坦丁堡，接受拜占庭皇帝的册封，而希伯来则继任康斯坦察伯爵。
在康斯坦察的民众看来，抛去那些虚无缥缈的阴谋论不谈，这个结果他们完全可以接受，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了兄弟两人重归于好，而感到欣慰。
对于希伯来的到来，康斯坦察的民众没有问题，即使有问题也没关系。
希什曼知道，希伯来大哥比自己更适合做伯爵，即使是下面的人颇有微词，凭着希伯来大哥的手段，不过一年就会烟消云散了。
真正有问题的是康斯坦察的军队。
希什曼在黑海上落水之后，军队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然而希什曼一直没有时间去解决。
上面的军官知道事情的经过，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但是下面不明所以的士兵，就会胡乱猜测了。
伯爵大人真的自愿让出伯爵的位置，去君士坦丁堡的吗？
是不是被胁迫的？
这次的事情那么蹊跷，一定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的。
士兵们有些骚动，但是希伯来做了一件事情，士兵们的声音立刻就少了很多。
希伯来直接给士兵涨了薪水，甚至包括了所有的辅兵们。
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希什曼很是无奈，这样惯着士兵们，无异于饮鸩止渴，很容易就会让士兵们觉醒某些不该有的叛逆意识，以后将越来越难管理。
不过相信希伯来大哥也是知道这些道理的，希望他既然这么做了，就应该还会准备一些后手吧。
希什曼现在能做的，就是为希伯来大哥统一一下高级军官们的思想了。
现在的希什曼一行人已经上了船。
只不过船上的人数远远超过了预期，因为康斯坦察的所有高级军官都来了。
包括四大营的军官、卫戍军的军官、狩猎队的各队长，以及军事学院的教官们。
算是希什曼给他们开的最后一个军事会议了，各个军官正对最近的情况进行详细的报告。
这时候正在报告的，是卫戍军城门司的东门旗官马诺斯。
这个看上去憨态可掬，但是却无比精明的东门旗官，也是这次整个事件的见证人。
他先是放了安德烈和希什曼进城，又被四营长鲁道夫的手下绑架，夺去了东门的控制权，经过思考后，发现了所有的异常，决定协助四营长鲁道夫，关闭了城门。
在看到威尼斯人登陆劫掠，又看到了远方停在海上无动于衷的远征军之后，马诺斯以为自己是赌对了，远征军果然在安德烈总司令的控制下，已经背叛了康斯坦察。
但当他又看到，停在海上的远征军突然登陆，把那些在港口劫掠的威尼斯人全部歼灭之后，马诺斯就彻底懵掉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经历了这些，自然是需要一个解释。
马诺斯作为东门旗官，本来级别是不够参加这次高级军官的会议的，但就是因为他经历了这么多，真相想瞒也瞒不住，干脆就把他也叫来了。
“港口的物资清点完毕了吗？”
“全部清点完毕了，伯爵大人。”
马诺斯正襟答道：“所有的商品都夺了回来，损失微乎其微，但是威尼斯人在劫掠的同时，烧掉了两座仓库，里面全部都是粮食，除此之外的其它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嗯，不错。”
希什曼点点头，就这几天时间，能把港口的货物全部清点完，就已经很难得了。
“伯爵大人，还有一件事情。”
马诺斯有些为难道：“最近有些商人陆续到了康斯坦察提取自己的货物……”
希什曼说道：“没关系，这只是一时的，以后他们就会发现，康斯坦察的码头仓库依旧是整个欧洲最安全的地方。”
“不，不是关于这个……是关于这次八国联军进攻康斯坦察的真相……”
马诺斯神情奇怪道：“那些商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那些事情，居然向我打听了起来……”
“哦，这件事情啊。”
希什曼笑道：“这是我故意让人散播出去的。”
“啊？”
不光是马诺斯，很多的军官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伯爵大人要这么做。
“现在外面那么多流言，谁能分得清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希什曼笑道：“大家只会相信自己最相信的那个故事而已。”
众军官还是没听懂。
“小亚历山大。”
“在。”
“跟大家解释一下。”
“是。”
“我这样跟大家说吧。”
小亚历山大起身说道：“已经得到消息，罗马教宗向外发出公告，指责拜占庭帝国阿莱克修斯皇帝联合八国，对归乡的十字军战士进行了卑劣的偷袭。”
众军官有些明白了。
拜占庭帝国纠集八国偷袭康斯坦察，是教宗最想让大家相信的故事。
拜占庭帝国和康斯坦察发出的联合声明，说是康斯坦察城内出现叛军，拜占庭帝国联合八国来帮助平叛，是阿莱克修斯皇帝最想让大家相信的故事。
而希什曼两兄弟，联手拜占庭帝国，去坑害八国联军的故事，则是希什曼最愿意让大家相信的故事，也是目前康斯坦察大多数民众都相信的故事。
至于事情的真相，是希什曼两兄弟在一起演了一场戏，坑了包括拜占庭帝国在内的所有人。
希什曼并不怕真相泄露，因为泄露了也没关系。
每个人都会挑选一个自己最愿意相信的故事，并直接把这个故事当做事情的真相，这就是希什曼想要的结果。
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把欧洲这趟水搅得越浑越好。
这样希伯来大哥，才能在这趟浑水中更好地摸鱼。
“不说这些了。”
希什曼转而问道：“小亚历山大，十字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收到来报了。”
小亚历山大说道：“鲍德温四世击败了曼苏尔的军队，曼苏尔领军向南撤退，鲍德温四世一路南下追击，已经快到了西奈半岛。”
希什曼笑道：“鲍德温相信哪个故事呢？”
“目前还没有明确表态。”
小亚历山大答道：“不过听说安条克的十字军们，已经跟拜占庭帝国决裂，安条克城外的拜占庭帝**营受到了多次冲击，死伤不少。”
冲击军营，这就等于已经表态了。
希什曼点头道：“萨拉丁那边有消息吗？”
“有的。”
小亚历山大说道：“开罗发生了一场大动乱，萨拉丁立刻让一万马穆鲁克进城，迅速镇压了下去，不过在这次动乱中，那边所谓长老议会，里面的所有绿教长老，全部死光了。”
希什曼长舒一口气，萨拉丁的行动真是迅速，现在已经没什么能阻止他对外扩张了。
阿莱克修斯皇帝，我这次没有对拜占庭帝国下死手，你得给我顶住萨拉丁啊。
“好吧。”
希什曼点点头，向着安德烈问道：“城外的波兰人那边，结果怎么样了？”
“拜占庭帝国损失很大。”
安德烈咧嘴笑道：“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早就坐不住了，昨天晚上已经带着圣甲骑兵亲自出城。”
希什曼一愣，那这是把自己女儿一个人留在了康斯坦察啊。
阿莱克修斯皇帝以谨慎闻名，为什么会这样信任希伯来大哥？
这时候如果希伯来大哥把城门一关，或者让康斯坦察来个里外夹击，相信生擒阿莱克修斯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
希什曼笑了笑，自己这个大哥，看来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可靠，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竟是取得了阿莱克修斯皇帝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的。
不知道当阿莱克修斯皇帝，在发现康斯坦察是个完全不听指挥的城市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希什曼实在很想亲眼看一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向东方（下）
“今天我把你们聚集在这里呢，就是为了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希什曼看着自己苦心建立起来的军官团，特别是那些脸上尚显稚嫩年轻的军官们，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感。
“八年前，我跟我的哥哥希伯来演了一出戏给全欧洲的人看，这件事情就算是安德烈和老亚历山大都不知道，所以无论你们这次做了些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追究。”
这句话，希什曼是对留守的三营和四营的军官们说的。
他们为了御敌于城门之外，这次可是干了不少犯上作乱的事情。
四营长鲁道夫准备揍安德烈，这事并没有成功，就先不论了。
那些包围副议长宅邸的四营士兵，可是把老亚历山大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的。
要不是老亚历山大口才还可以，让四营的士兵相信了自己说的话，又把副议长背叛、和威尼斯人即将登陆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这个康斯坦察头号老帅哥，估计就要不明不白地交代在自己人手里了。
至于其它什么强令卫戍军守城，跨级煽动狩猎队，更是不胜枚举。
这些事情，希什曼一概不予追究，他们也能放心了。
“第二件事情，大家也应该注意到了，这次有一些神秘的人对你们通风报信，告诉了你们关于安德烈总司令，和老亚历山大总司令背叛的消息。”
希什曼扫了一眼众人，笑道：“那些人是我的人，是属于一个叫情报司的组织，这个组织直接听命于我，不是康斯坦察的正式机构，所以我一直隐瞒到现在。”
“听名字就知道情报司是做什么的，我就不多解释了，你们身边的某些同事，其实就是情报司的成员，他们有部分人在这次应该已经暴露了。”
希什曼嘴角微翘道：“但请你们放心，我向你们保证，情报司只对外，不对内，请一如既往，相信你们身边的所有同伴。”
如果说之前四营的士兵犯上作乱、殴打老亚历山大是一个尴尬的误会的话，那这件事情，就成了军官们心中的一根刺了。
希什曼本以为这次情报司不会暴露的，因为自己已经告诉了大哥希伯来伊索达尔和情报司的存在，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希伯来大哥应该能够把事情跟伊索达尔说清楚。
自己不在康斯坦察，伊索达尔应该会每天都去陪尤朵拉的。
但令希什曼没有想到的是，伊索达尔手中的情报司这些年急速膨胀，实力比希什曼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甚至希伯来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至高堡，这个伊索达尔建立的恐怖的机器，就已经自己运行了起来。
情报司的所有反应，在希什曼现在看来都是正确的，如果康斯坦察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的话，情报司的存在，会让留守在城中的军队减轻不少负担。
既然已经暴露，就不要藏了。
今天就让自己主动说出来，把这根刺给挑了吧。
“情报司，以后就是康斯坦察四大营的一个特设机构。”
希什曼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放在阳光下了，说道：“小亚历山大。”
“在！”
“以后与情报司联系的工作，就由你来负责。”
“是！”
小亚历山大应诺，但又问道：“伯爵大人，我怎么联系情报司？”
“你不用管，情报司的人自然会找上你的。”
希什曼笑道：“记住，情报司跟你们是一个战线的，充分利用好所有的东西，四大营以后得依靠你们自己了。”
“是！”
众军官应声。
其它人不相信，但小亚历山大他们至少是相信的，这次远征耶路撒冷，小亚历山大为首的陆军总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得到了所有远征军军官的认可。
虽然不知道那个神秘的情报司是做什么的，但有了小亚历山大为纽带，似乎少了几分阴郁的味道。
希什曼看着小亚历山大这个帅小伙，心想我把情报司的东西都给了你，你要是再把小爷呕心沥血建立的陆军总参谋部给弄没了，那可真是对不起我的苦心栽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希什曼说道：“关于希伯来大哥的。”
军官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关于希伯来大哥，你们有的人熟悉，有的人不熟悉，有的人甚至没有听说过，但这都不重要。”
希什曼扫了一眼众人，说道：“我只要你们做一件事情，忠于希伯来大哥，就像忠于康斯坦察那样。”
“这是命令。”
希什曼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军官面面相觑。
本以为伯爵大人要说起以前跟自己哥哥的某些故事了，怎么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
要知道现在军队中的很多人，特别是下面不明真相的士兵们，对希伯来这位空降的伯爵，可是非常抵触的。
伯爵大人就不为这种情况做点什么吗？
希什曼看着军官们的反应，笑道：“安抚士兵，是你们的工作，明白了吗？”
“明白了。”
军官们的回答有些没有底气。
希什曼也不用他们如何有底气，康斯坦察的士兵，还没有达到某个太阳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候，出现的那么疯狂以下克上的情况。
只要这些上层军官稳住了，下面的士兵顶多发点牢骚。
虽说希什曼不怕那个真相泄露出去，但他总不可能发个公告，告诉所有士兵自己兄弟二人演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苦情戏吧？
只要不出乱子就好。
希什曼对自己的大哥很了解，他相信希伯来大哥只要步入正轨，像他那样的人，很容易就能受到士兵的爱戴。
什么以下克上，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我的话说完了。”
希什曼挥挥手道：“散会。”
军官们集体立正站起，不少人眼中含泪，朝着希什曼敬了一礼。
“乔治队长。”
在众人纷纷离开之时，希什曼叫住了这个特殊的军官。
乔治队长跟随希什曼的时间不算太长，但论起知道那些希什曼真正秘密的程度，他是仅次于小亚历山大的存在。
看着这个当年跟自己一起前往瓦拉几亚女大公城堡，面对无数怪物还冷静指挥的年轻队长，希什曼心情有些复杂。
“希伯来大哥的安全，就指望你了。”
希什曼郑重说道：“大哥现在身边只有女公爵一个人，她虽然暂时可以信任，但你不要掉以轻心，拜托了。”
乔治队长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也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希什曼看着乔治队长坚毅的神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他那个憋在心里一年多的问题。
“你真的没有一个叫佩奇的姐姐吗？”
……
……
“都结束了。”
在看到所有的军官全部离开甲板之后，希什曼长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四周空落落地，怅然若失。
“怎么了？”
尤朵拉轻轻地走了过来，坐在了希什曼的身边，水灵的眼眸带着笑意看着希什曼，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要走了，突然舍不得了？”
这个时候懂得陪伴在自己身边，尤朵拉真是越来越知性了。
“当然舍不得。”
希什曼看着康斯坦察的城墙，和那些远去的军官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尤朵拉笑道：“是舍不得什么呢？”
“舍不得很多啊。”
“比如？”
“比如伊索达尔。”
“原来你想的是这个。”
尤朵拉虽然这么说，但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意思，微笑道：“那你想不想那个长公主安娜呢？”
“也想。”
希什曼悠然道：“其实我在想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这次要是死了怎么办？”
希什曼说道：“我还没有孩子，就这么死了太亏了。”
尤朵拉看着希什曼的侧脸，嗫嚅半晌，红着脸道：“那我给你生一个？”
“好啊。”
希什曼微微一笑，轻轻将尤朵拉搂入怀中，但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那巍峨的城墙。
在那城墙之上，似乎站着很多人。
他们是在为自己送别吗？
……
……
“公主殿下，您也在这里啊。”
希伯来作为康斯坦察的新主人，理应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但他现在，却出现在了东边港口的城墙上。
现在的城墙上，有新任的大议会副议长琼斯，有康斯坦察市政厅长卡尔，有狡猾的威尼斯商人老夏洛克，有希什曼的红颜知己鲍西娅。
另外还有一干康斯坦察政府高官，希伯来并不都认识。
康斯坦察的普通民众，只道是希什曼已经去了君士坦丁堡，但这些知道事情真相的康斯坦察高层，今天都站在了这里。
在这城墙之上，除了康斯坦察前来送别的官员外，还有着一个似乎不应该存在的人，拜占庭的长公主安娜。
安娜侧头看了这个跟希什曼长得极像的男子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城墙之下，说道：“您的军官们都去船上见希什曼了，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希伯来笑道：“我的弟弟已经要走了。”
“他要是回来了呢？”
安娜目光炯然，毫不客气地问道：“现在康斯坦察的军队都是忠于他的，您伯爵的位置坐得稳吗？”
希伯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公主殿下，您是希望我的弟弟回来吗？”
安娜也没有回答希伯来的问题，直接说道：“我不明吧，希伯来先生。”
希伯来问道：“您不明白什么？”
“您为什么这么相信您的弟弟？”
安娜问道：“他把您变成这样一幅鬼模样，让您隐姓埋名了八年，可您为什么一点也不恨他？”
希伯来笑道：“他是我弟弟，我这个做哥哥的为什么要恨他？”
对于这个奇怪又牵强的理由，安娜无话可说，又看向了远方，那个载着希什曼的船只，已经渐渐离港了。
希伯来走到安娜身边，看着载着自己弟弟的船只缓缓远去，突然说道：“安娜殿下，要不然我回头跟您说个故事吧？”
安娜有些厌恶地看了希伯来一眼，挪动脚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问道：“什么故事？”
希伯来看着安娜，咧嘴笑道：“关于一对非常有表演天赋的兄弟的故事。”
安娜转过头来看着希伯来，眼神中带着惶恐和不安。
希伯来看着安娜，微笑着偏了一下脑袋。
安娜听懂了。
四周的人都在目送船只的远去，连大声喘气都不敢，安娜却觉得仿佛有一个炸雷响在了自己的耳边。
安娜踉跄地退后了两步，不断摇着头，看着希伯来脸上的笑容，似乎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出自希伯来之口。
希伯来还是微笑着，并不准备继续将那个故事说下去。
安娜转身，快步跑下了城墙。
希伯来没有拦她，因为他知道，安娜不是去报告城外的阿莱克修斯皇帝。
安娜是想去追那已经离港远去的船只的。
希伯来也不怕安娜真的就把这事告诉阿莱克修斯皇帝，而且安娜也没有那个机会。
希伯来已下令面周城门紧闭，这个长公主殿下，现在是插翅也难飞了。
安娜离开了。
载着希什曼的船消失在了地平线。
城墙上的官员们也离开了。
希伯来还站在城墙上，他在等一个人。
送完希什曼的安德烈，沿着城墙的阶梯走了上来，跟希伯来并肩而立。
“我的师傅啊。”
希伯来望着远方的海天一色，感慨道：“您还记得当年我对您说的，那些我想做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
安德烈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严肃的神情，他看着这个与自己气质相近的半个徒弟，说道：“从来没有忘记。”
“可惜。”
希伯来说道：“可惜，佩切涅格人已经被希什曼灭掉了，没有留给我。”
“希什曼往了东方，我们可以往西方。”
安德烈笑道：“匈牙利、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克罗地亚，现在他们国内空虚得很，那都是我们的好去处。”
“好，好。”
希伯来连连点头道：“那我们就一个一个打过去吧。”
安德烈问道：“一直打到哪里算完？”
“希什曼说过，地球是圆的。”
希伯来笑道：“他往东，我往西，一直打下去，如果地球真的是圆的，那么我们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第二卷：旧仇恨完）
第一章 沙之旅人
太阳的消失，不是渐渐消失的，而是突然一下，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没有了太阳，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饥饿、暴乱接踵而至。
旧的秩序几乎被完全推翻，但新的秩序，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建立起。
在很多的地方，人类拼尽全力，经过多代人的经营，而建立起来的聚居点，就此永远地消失在了地图上。
野外的戈壁，大部分的地方都成了无人区。
在北方的草原，只有那些互相杀伐不断的游牧蛮子，吃苦耐劳、适应力强最先从动乱中恢复过来。
这些马背上的恶魔占据了北方几乎所有的土地，大片肥沃的草原，使得那些游牧部落迅速扩大，不断南下袭扰着其它国家。
几乎每年，都会有国家遭到那些蛮子的劫掠，甚至是灭国。
比如叶菲米亚的基辅罗斯公国，就是在库曼人和佩切涅格人的进攻下，就此国破家亡。
但幸运的是，那些蛮子各个部落之间，也会经常发生血腥而惨烈的战争，这使得其它的国家在游牧部落内耗之时，有了喘息之机。
可以说是在苟延残喘的情况下存活了下来。
只有那些深沟高垒的大城市，才能让人感受到最后一丝安全感，但是这样一来，野外的小村庄就更少了，大片的土地就此荒芜。
可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在眼前的这片黄沙漫天的戈壁上，却有着一座异常繁荣的小土城。
这座土城立于戈壁中央，紧靠着一个沙漠绿洲，土城商贸繁荣、民风开放，就如同黑暗戈壁上的一颗明珠，即使站得很远，都能听见那城中传来的欢声笑语和悠扬音乐。
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堂。
今天，一个商队来到了这个土城旁。
这是非常常见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会有商队到达这里，或是往东，或是往南，甚至还有往北的。
土城的居民对这些外来商队都习以为常，招待也异常地热情。
因为居民们都知道，自己跟这些商队很大的可能性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每年经过土城的商队有无数，但是能够再度回到这里的，基本上是寥寥无几。
但尽管如此，那些商队面对着这种极高风险的贸易，却依然前赴后继。
因为利润实在太高，这辈子只要能够完成一趟，就能使自己永享富贵，甚至蒙荫子孙。
这座土城，就是这样，以这些商队的血肉而堆积起来的繁荣城市，所以居民们对这些来往的商队，向来是热情款待。
或许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已经把这土城当成了一个勾引商队来往的鱼饵，这么多年了，也从未有人过来劫掠过。
听说以前有小部落想要过来劫掠，但在半路上就被其他部族的人截杀了，最后整个部落都被吞并。
反正也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而已，但是这座土城，确实是建城以来，没有遭受过任何攻击的。
到了这里，就算是安全了。
新来的这一支商队算得上是庞大，光马车就有三十几辆，商队护卫至少上百人。
而且只看马匹就能看的出来，他们居然能够使用那些肥壮的草原马来拉车带货，商队的主人一定是个财大气粗的有钱人。
敢在游牧蛮子的眼皮底下拉出这么大一支商队，而且还平安到达了这里，无论是财富还是胆识，这商队的主人肯定是有着过人之处。
商队只刚刚停在了城门口，就有人亲自来迎接了。
“我是这里的治安官！”
那为首的一人，是一个年近百半、身材臃肿的胖子，带着几名身着轻甲、手持长矛的士兵走出城门，询问道：“请问，这支商队的主人在哪里？”
“我就是。”
一个身影骑着马从商队中走出。
出人意料，这商队的主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是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商人，而是一个身材魁梧，身手颇为矫健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
商队的主人腰挎弯刀、策马向前，在治安官的面前急停，展现出了精湛的马术。
“噢，勇士。”
那治安官在这里接待商队，当然是什么地方的语言，都是精通的。
“您好，大人。”
那商队的主人说道：“我是这支商队的主人，来自伟大的阿尤布王朝，我叫……”
“噢，勇武的商人，欢迎您的到来。”
那治安官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
商队的主人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伟大的阿尤布王朝，伟大的苏丹国，伟大的萨拉丁陛下，我是有所耳闻的。”
那治安官继续说道：“年轻的商人，您可能还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人都是不互通姓名的，第二次见面了，我们可以再相互介绍一下。”
商队的主人眉头微展，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每年来到这里的商队太多，而回来的人又太少，所以没有必要互通姓名。
自己对这个头发花白的治安官来说，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以后自己的商队，就只是被这土城记录在册的一个数字而已，至于这些人的名字，是不重要的。
治安官也懒得记。
商队的主人点点头道：“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当然可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像您这样的大商队了。”
那治安官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请问一句，您是要往什么地方去？”
商队的主人答道：“东方。”
“噢！东方。”
那治安官点点头，命令身旁的书记将其记下，转而说道：“年轻的商队主人，我得提醒您一句，东方的商队今年来去了三十支，没有一支商队主人让我有幸得知他的姓名。”
商队的主人说道：“我会让您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治安官笑道：“那是最好，像您这样年轻的商人，确实不多了。”
治安官不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
商队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扔出一袋东西丢给了站在治安官一旁的书记官。
那书记官打开袋子，将里面闪着金光的金币倒在了天平上，一边观察着金币的成色，一边小心地加着砝码。
最后一个砝码放了上去，倒着金币的那一头，还是沉甸甸地没有动静。
书记官点点头。
治安官眉开眼笑道：“欢迎您的到来，年轻有为的商人。”
士兵打开城门，风尘仆仆的商队终于得以进入。
那商队主人没有心思去欣赏城中的繁荣的景色，他直接回到了商队中间，在一辆最大的马车旁停下，小心问道：“希什曼先生，您在吗？”
……
……
一年了，已经一年多了，希什曼还没有达到梦想中的东方。
想起一年前出发的那天，希什曼还是觉得恍在昨日。
阿莱克修斯皇帝是真的狠，卸磨杀驴这种事情他也干得出来。
他根本就没想让希什曼到达东方，而是想着直接将希什曼杀死在海上。
黑海上海盗不多，而且很多海盗是康斯坦察养着的，不好下手，那地中海总是可以的。
阿莱克修斯皇帝自己还有波兰人没有解决，居然还有心思管到希什曼。
他直接让拜占庭帝国的舰队，经过拙劣的伪装之后，佯称海盗攻击希什曼的舰船。
好在希什曼早有准备，让塞浦路斯总督带领舰队在爱琴海等候，从拜占庭舰队的手中救出了希什曼。
不过这样一来，从格鲁吉亚跨越里海的路线是没法走了，那边全部都是拜占庭帝国的地盘。
北方的草原上全部都是蛮子，希什曼也不可能跑到那边去。
只有南下，去找萨拉丁了。
康斯坦察的变故，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萨拉丁当然也早就知道了。
虽然在希什曼的有意推动下，康斯坦察的事情有多个版本，但萨拉丁却没有被那些众说纷纭所迷惑。
萨拉丁相信了那个最接近真相的版本。
当然，两人见面之后，源于这件事情的真相谁也没有提起过，只是从萨拉丁的举止中，希什曼确认了他的倾向。
在得知希什曼要去东方之后，萨拉丁知道，这是一个低价买到希什曼人情的好机会，他甚至想要直接派一支军队护送他过去。
但希什曼拒绝了，他可不想让萨拉丁发现自己的那些秘密。
几经推脱之后，萨拉丁利诱了一支不大不小的商队，并出资支持他们前往东方，然后以同行护卫的名义，将希什曼一行人塞了进去。
希什曼这一行人，两男三女，怎么也不像是护卫的样子，而且中间除了那个明显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之外，还有一个邪恶的异教神父和一个修女。
商队的主人很是奇怪，但是萨拉丁陛下既然开口了，他还是将信将疑地带着这几个可疑的人一起上路。
这一路上当然是不太平的，山贼劫匪就不说了，连北方的游牧蛮子也多次劫掠过商队。
不过商队还是平安地到达了这里。
并不是因为商队的护卫有多强，出发的时候，商队一共十多辆车，三十几个护卫而已。
这一路上的贼人，全部都是由那几个萨拉丁陛下派来的护卫解决的。
特别是那个神父，还有那个身披绿袍的女箭手，简直强大到令人发指，两个人这一路过来，几乎凭一己之力是杀死了所有进犯的人。
商队一直没有损失，反而靠着那些缴获贼人的财物，渐渐壮大了起来。
比如商队中那些强壮的草原马，就是杀死那些前来劫掠的草原蛮子，从他们手里夺来的。
还有多出的二十多辆马车，也是一路或是抢、或是买来的。
而现在一百多名护卫，也是靠着那些抢夺的财物而买来的奴隶。
商队主人虽然只有三十岁，但在商队长大的他也是走商无数了，从来只见过商队越走越小，哪有像现在这样越来越大的。
这一路上甚至因为马车不够，还丢掉了很多价值较小的货物。
所以走到这里为止，那五名萨拉丁陛下的护卫，已经成为了整个商队的核心领导。
而这五个人，又是以那个希什曼先生为首。
现在，商队这近两百号人，全部都已经是听命于希什曼的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希什曼现在却愁眉不展着。
他看着面前的地图册，在上面找了半天，皱眉喃喃自语：“这里是于阗？”
第二章 古城会
希什曼是一个有着严重偏科的人。
他物理不好，所以造不出火枪。
他化学不好，也搞不出新式火药。
他甚至最重要的历史也不好，所以只能凭着蛛丝马迹猜测，这时的东方大约是宋朝时期，甚至连是南宋还是北宋都搞不清楚。
但有一点，希什曼是非常强的，那就是地理。
作为一个百无聊赖之时，多次默画出各种地图的人，对世界各地的地理环境那是了如指掌。
当然，这个了如指掌指的是现代的地图。
现在不仅不是现代，连太阳都消失了，那要拿希什曼脑海中的地图册去硬套的话，还是很有一些难度的。
但希什曼看着自己画的地图册，终于推算出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于阗古国？”
希什曼皱着眉头。
说起于阗，希什曼并不了解，不过看着地图册上标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他就非常清楚了。
自己现在的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新疆境内，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西南部。
现在如果东方是属于宋朝的话，那再往东走，会遇到什么？
往北点至甘肃地区的话，应该是西夏。
往南到西藏地区应该是吐蕃。
希什曼放下的手中的地图册，揉了揉眉心。
要把这些东西跟现在自己的情况对应起来，实在太耗费心神了。
这个不知名沙漠古城，居然说什么语言的都有，甚至远在地中海沿岸的突厥语和拉丁语，那个治安官也非常熟练。
历史上的于阗也应该早就灭国了才是，这个地区大约都是……契丹人？
要弄清楚这些，真是难为希什曼这个历史渣子了。
正当他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马车刚好停下，商队的主人又找到了他。
“希什曼先生。”
商队的主人恭谨道：“我们到了。”
“嗯。”
希什曼收卷起地图册收了起来，迈步跳下了马车。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有西域风情的建筑，这是古城专门为过往的商队准备的落脚处。
这座商栈大门大开，可以看到里面的大厅中，正有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四周来自各地的商人正在尽情畅饮，互相吹嘘。
“这真的是世外桃源啊……”
希什曼想着，这周遭都是黑暗的戈壁沙漠，在这一片黑暗中，却有着如此繁荣富庶的古城，实在难以想象这古城究竟是怎样建立起来的。
希什曼看着商栈内那些泼洒着酒水的商人，眉头微皱。
在这个粮食匮乏的年代，酒水都是颇为昂贵的东西，但这些商人居然像这样不要钱似地挥洒。
希什曼皱眉，并不是因为他们浪费粮食，也不是感叹这些商人挥金如土，而是他看出来了，这些商人都已经是不顾一切了。
他们做的事情，是将自己所有的财富全部挥洒在这里，然后靠着自己商队的货物，来赚取自己未来的生活。
大部分商人们想的是，反正这一趟下去，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了，与其把财货留给那些可恶的强盗土匪，何不就在这里把所有的东西都享受完了呢？
这就是这些亡命商人的真实想法。
希什曼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明白了这些平时视财如命的商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此慷慨地挥金如土。
这是他们最后的狂欢了。
而这样一想的话，希什曼也大约明白了，这个古城如此富庶的原因，都是以这些来往商人的生命为代价的。
难怪这个古城多年不受袭击，如果换做自己是那些土匪的话，也只会把这位财神爷好好地供着。
“阿迪勒。”
“希什曼先生？”
阿迪勒，正是这个商队主人的名字。
“阿迪勒啊。”
希什曼看着这个雄壮的商队主人，笑道：“你相信我们还会回来吗？”
“我在开罗欠下了大笔债务，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阿迪勒笑道：“我相信伟大的苏丹萨拉丁陛下，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但我们一定可以到达东方的黄金国。”
这里的商人，或许都是像阿迪勒这样走投无路的吧？
希什曼点头道：“那为了你的那些债主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阿迪勒不太明白，希什曼先生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希什曼笑道：“还不懂吗？在这个销金窟里少花点钱，别像那些人一样自暴自弃，回来的路费得给自己留着。”
阿迪勒恍然大悟道：“是。”
“让商队的人都歇息吧。”
“是。”
阿迪勒说完，便去组织商队的人马卸货休息了。
希什曼走到最大的那个马车旁，敲了敲窗户道：“下车了。”
车内还没应声，只见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呲溜一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靠在希什曼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微微蹭着。
希什曼这一行人中，能做出这么亲昵动作的也就只有三个人。
希什曼跟尤朵拉从来都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羞人的举动。
而妮娜这一年以来，虽然跟希什曼同房了多次，但依旧像一个初经人事的小姑娘，当着其它人的面连牵个手都会脸红，哪里会这样贴到希什曼的身边来。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艾米了。
但是艾米的身高，以往只能够得着希什曼的手臂，哪里能像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
希什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叹道：“艾米，跟你说的都忘了吗？”
很不幸，这个身影就是艾米。
这一年以来，艾米就像是进入了一个高速发育期，有时候一觉醒来，希什曼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小妮子了。
这个肉眼可见的成长速度，让希什曼惊奇，却也有些担忧。
因为艾米长高的同时，她的某些特征也愈发地明显了。
比如那一对软萌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而那尾巴，更是从一开始像兔子那样的一点小丁头，慢慢长成了像猴子那样的长尾，最后长成了现在像狼尾那样的一大束。
现在艾米除了披个斗篷之外，已经没有其它方法可以遮掩这些东西了。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艾米手脚的镣铐终于可以打开了。
因为本神父的存在，他表示艾米有变成狼人的征兆之前，自己能够完全压制住她，所以平时没有戴上那镣铐的必要。
希什曼虽然怀疑，但本神父表演了一下一只手将那镣铐捏变形之后，也就没再反对了。
镣铐能解下来，对艾米也是一件好事，而且这一年多以来，艾米也从来都没有过要变成狼人的征兆，久而久之，希什曼也放心了下来。
但这放心也仅限于在商队的时候放心，在这种人多眼杂的环境下，希什曼很担心艾米就此暴露了她身体的异常。
“艾米。”
希什曼又叫了一声。
“呜……”
艾米犹豫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希什曼的手臂，撅着小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小萝莉真的变成大姑娘了。
希什曼看着艾米那依旧带着稚气的脸庞，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青春期的花季少女，不觉心中发虚。
虽然艾米现在身高还跟妮娜差不多，勉强只能够到自己肩膀，但一年前她可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啊。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的时间，艾米就会真的变成一个尤朵拉那样的御姐。
到时候她要是还这样粘着自己，那可怎么办啊。
希什曼忧心之余，又敲了敲马车的窗户道：“快点下车了，尤朵拉！妮娜！”
“知道了。”
一个绿色的身影从车上跳下，不用想就是当年康斯坦察的头号女猎人，尤朵拉了。
一年过去，尤朵拉还是没有太多变化，这一路的风尘似乎没有让她感到任何的疲倦，只是那一对瞳孔的颜色，是愈加血红，在黑夜中似乎能绽放出猩红的光芒。
就像一只草原狼。
希什曼知道，尤朵拉瞳孔越是血红，就代表着渴血症越是严重。
虽然这一路上尤朵拉用她那把长弓收割了无数山贼盗匪的生命，保护了整个商队的安全，但希什曼感受着尤朵拉日渐冰凉的身躯，
希什曼还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早日让尤朵拉痊愈，这些东西自己宁愿都不要，只求让那个该死的渴血症远离尤朵拉。
但那显然只是希什曼的幻想。
尤朵拉下车的第一眼看的不是希什曼，而是一旁的艾米。
“艾米。”
尤朵拉伸出手道：“到姐姐这里来。”
“嗯！”
艾米非常听话，蹦跳地到了尤朵拉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胳膊。
一年前艾米这样做的话，像是一对母女，一年后……
希什曼不去想这些，又敲了一下窗户道：“妮娜！还不下来！”
“你小声点。”
尤朵拉嗔道：“妮娜妹妹刚刚在睡觉。”
“睡觉？”
希什曼看着，妮娜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用软乎乎的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不是吧？”
希什曼走到妮娜旁边，将她一把抱下了车。
“诶？”
直到站定之后，妮娜好像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不觉已经被希什曼搂在了身边。
“不对啊。”
希什曼故意道：“昨天晚上我明明没那么认真，你怎么就这么困了？”
第三章 这是黑店
此处古城的商栈，各个房间布置非常奢华，虽然比不上康斯坦察的母马横幅酒馆，但也颇具一番别样的异域风情。
比如这个地上堆着的一大堆羊毛毯，把它们揉在一起，就像是后世的懒人坐凳一样，让人睡上去就不想再起来了。
希什曼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他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时候躺在这羊毛堆上，就不想动弹。
当然不想动弹，不光是因为这个舒服的羊毛毯，还因为面前的一个东西。
希什曼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摇来摇去的扫帚，已经扫了一个多个小时了，这把扫帚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那根本不是扫帚，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扫自己的房间。
那个摇来摇去的东西，是艾米的那束长尾巴。
妮娜正在教艾米怎么写拉丁文。
艾米并不觉得学习这些东西很枯燥，反而非常感兴趣。
只见她乖巧地坐在了妮娜身边，看着妮娜在桌上写着那些难看的符号，跟着妮娜一个个单词地念着，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觉着十分开心。
艾米一高兴，身后的尾巴便会像个小狗一样不自觉地摇动着。
只不过那个尾巴不太像狗或者是狼的，那浓密的棕色毛发，更像是一束狐狸尾巴。
艾米的尾巴摆动着，跟着妮娜念着那拉丁文一个个拗口的单词，愈发兴奋，脚下的地毯已经快被艾米的尾巴扫秃了。
好想上去抓住那尾巴揉一把。
希什曼这样想着，却被一个绿色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想摸吧？”
尤朵拉得意地看着希什曼道：“我已经摸过了。”
“什么？”
希什曼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艾米这小丫头，什么都听自己的，但就是除了摸她的耳朵和尾巴。
耳朵倒是没关系，希什曼以前在至高堡的时候就摸过了，关键是那一束看上去就很柔顺温软的尾巴，希什曼可从来都没动手过。
在后悔之余，希什曼也像个老变态一样多次向艾米提出过。
可艾米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希什曼说这个，就将尾巴抱在自己怀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希什曼，恳求他可不可以不要摸这个。
无奈之下，希什曼只能将自己的这份好奇心忍住，这一忍就是大半年。
可现在希什曼实在忍不住了，凭什么让尤朵拉摸不让自己摸？
老婆摸得我摸不得？
“你可别瞎想。”
尤朵拉脱下了身上的绿色斗篷，卸下了皮甲，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衣，露出了傲人的身材躺在了希什曼的身边，狡黠笑道：“艾米睡觉的时候，我偷偷摸的。”
“真的假的？”
希什曼颇感兴趣道：“怎么样？手感怎么样？”
“很柔，很软，很暖。”
尤朵拉向身后靠了靠，说道：“就像是这一堆羊毛毯，不过是会自己发热的那种，晚上盖在身上，非常暖和。”
希什曼愣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来的？”
尤朵拉娇笑道：“谁让你老惦记着艾米，人家不给你摸，你还准备偷袭是怎么的？”
“偷袭？”
希什曼拉起尤朵拉的手臂，佯怒道：“走，你跟我去隔壁，我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偷袭。”
“你干什么！”
尤朵拉瞥了一眼桌旁的艾米和妮娜，羞红了脸道：“艾米还在这里呢，你小点声。”
希什曼说道：“所以我们去隔壁啊！”
“我刚刚出去打听了一些消息。”
尤朵拉说道：“你想不想听？”
希什曼蔫了下去，极不情愿地说道：“打听到了什么，快说吧。”
“我出去的时候感觉有人跟踪，具体打听到的事情，等一会儿本神父来了之后我们再核对一下。”
“跟踪？”
希什曼略感无趣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尤朵拉看着希什曼笑道：“你之前不是嫌我冷吗？天天都跟妮娜在一起，怎么现在又回心转意了？”
希什曼老脸一红，尤朵拉现在体温下降，不说体寒如冰，但至少是不太适合进行某项和谐运动的，因为太冷了，希什曼有些受不了。
“这不是有壁炉吗？”
希什曼嘀咕道：“我们俩在壁炉边不就行了？实在受不了，还可以停下来烤烤，等烤热乎了再……”
“闭嘴！”
尤朵拉娇嗔着掐了希什曼一把。
这种荒淫的事情，亏这个老流氓想得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希什曼吃痛，举手投降道：“你继续，把你要说的说完。”
“算了。”
尤朵拉松开了手道：“你待会儿自己跟本神父核对商量吧，我直接告诉你，听说古城在之前，发现有一支从东方来的军队。”
“东方的军队！”
希什曼从羊毛毯上坐了起来，问道：“详细的呢？”
“没有详细的了。”
尤朵拉说道：“那一支东方来的军队似乎在跟草原上的蛮子交战，并没有多做停留，也没有跟城里的人有交集，只露了一面就离开了。”
“离开了？”
希什曼问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说话？或者有没有人得到那一支军队的盔甲？”
尤朵拉摇头道：“这个没人知道。”
“可惜。”
如果能够与那支军队联系上的话，这一趟去东方的行程会轻松得多。
希什曼摇头微叹，又问道：“对了，你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些的？”
“嗯？就在街上问到的啊。”
尤朵拉笑道：“可是有人主动跟我搭讪呢，吃醋了吗？”
“你是不是仗着自己身上冷，以为我就治不了你了？”
希什曼看着她道：“信不信小爷今天晚上就算冻死，也要……”
“你等着本神父回来，跟他再衔接一下吧。”
尤朵拉就当没听见希什曼的话，直接打了个呵欠道：“昨晚在马车上没休息，我去隔壁了。”
说完这句话，尤朵拉逃也似的跑掉了。
希什曼看到尤朵拉狼狈跑掉，也没有心思再追问**了，而是仔细思考着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身在于阗，前方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就是甘肃境内酒泉附近了。
历朝历代，这里都是西域贫苦之地，什么军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那支军队在与草原上的蛮子交战？
希什曼皱着眉头，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点什么东西，但是又一时想不通那一点，话在喉头没法说出口。
如果真的是一支东方的军队，无论是西夏，还是大宋，亦或是金国或者是辽国的，都无所谓，只要能与东方联系上就好了。
希什曼从地上站了起来，在房间不断踱步着。
正当他思考到关键时刻，房间门被推开，本神父迈步走了进来。
一年过去，本神父才是那个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人，还是那样虎背熊腰、精神昂扬，连本应随着年龄而增多的白发，似乎都遗忘了这一年的时间。
妮娜和艾米注意到本神父进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有各自伏在桌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本神父！”
希什曼这才迎了上去，连忙道：“本神父外面有什么情况吗？”
“有。”
本神父与希什曼两人直接席地而坐，说道：“打听到一个消息……”
希什曼打断道：“是不是有一支神秘的东方军队，前段时间出现过？”
“尤朵拉夫人先回来了吗？”
本神父点了点头道：“是的，而且我在街上问了很多当地的人，他们都表示确实看到过。”
“当地的人？”
希什曼皱眉道：“本神父，有人跟踪你吗？”
本神父说道：“有。”
希什曼问道：“人呢？”
本神父答道：“被我杀掉了。”
希什曼愣了半晌，苦笑道：“你应该把他抓回来的。”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本神父说道：“但是我怕打草惊蛇，就直接将那人杀掉了。”
“有问题？”
希什曼问道：“你指哪些方面？”
本神父摇头道：“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尤朵拉和本神父都被跟踪，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
如果尤朵拉的话，至少看上去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弱女子，无论是劫财还是劫色，都是一个完美的对象。
但他们跟踪本神父干什么？
这个身高到两米的壮汉，就算手里没有武器，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城里有钱的商人这么多，要劫财也轮不上本神父才是。
而且他们也没劫财劫色，尤朵拉只当那些跟踪的人不存在，直接平安回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希什曼思考半晌，问道：“本神父，街上有人主动跟你说话吗？”
本神父说道：“有。”
“是什么人？”
“一个酒铺的老板。”
“男的？”
“男的。”
这就更奇怪了。
尤朵拉被搭讪，可以认为是有色胚想要勾搭。
谁会没事去搭讪本神父？
那些搭讪的人都是当地的人。
那些跟踪的人不为劫财，也不为劫色。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最后的可能性，他们只能是为了商队了。
可自己这一行商队看起来很富有吗？楼下那些大商人们可比自己这些人看起来有钱多了。
希什曼苦思冥想，最终眉头舒展了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希什曼突然想到了这一路上的山贼劫匪。
想到山贼劫匪，就不得不让人想到一群非常有名的悍匪，那群悍匪一共一百零八个。
这一百零八个悍匪里面，就有人是开客栈的。
他们的客栈擅长做包子，特别是人肉馅的。
第四章 尾巴
希什曼不知道自己这个推测是不是对的，这个看上去无比繁华的古城，其实跟孙二娘的客栈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只不过这个古城所用的手段，可能比梁山好汉的方法更加高明一些罢了。
“本神父。”
希什曼嘴角挽起一个颇为邪恶的弧度，问道：“这段时间来，你跟那些山贼还有草原蛮子也交手过无数次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
本神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道：“山贼都不入流，草原上的蛮子除了略为烦人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希什曼笑道：“如果那群草原蛮子来袭，你觉得自己能打多少个呢？”
本神父也罕见地扬起了嘴角，说道：“只要他们不跑的话，在我体力耗尽之前，来多少杀多少。”
“好。”
希什曼抚掌大笑，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本神父体力耗尽。
当年在阿曼山的时候，本神父一个人从营垒杀到山脚下，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据当时留在营垒的辅兵描述，本神父在摘下头盔之后，连气都没有喘一口。
希什曼见到本神父受伤，那也是在瓦拉几亚城堡，面对像骑士那样的怪物，对方在偷袭的情况下，才将本神父的腹部重创。
但也只是重创而已，腹部受伤、脚踝断裂的本神父，依旧杀死了那个脑袋比铜锣还大的骑士，并且从那一堆红蜘蛛里面杀了出来，又把女大公的城堡屠了个干干净净。
厮杀了这么久，最后本神父面对女大公的时候，还能把她打得满地乱跑。
这一年之间本神父不知道单枪匹马剿灭了多少山贼，丧命在他手下的人，已经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这古城的人虽然知道本神父的存在，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本神父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呢？
希什曼微笑道：“本神父，你认为如果自己的草原蛮子的话，想要劫掠我们的商队，会派多少人来呢？”
“我们的人数不到两百。”
本神父想了想说道：“如果按照战斗力换算的话，其实他们连一百人都不用，但是保险起见，可能会来两百到三百人。”
“两百到三百人啊……”
希什曼笑道：“本神父，你能解决吗？”
本神父也笑道：“伯爵大人，比这更多的人我也不是没有杀过。”
希什曼看着本神父脸上略带生涩的笑容，心想这一年来，本神父不能说什么都没变，至少这脾气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本神父就麻烦您出去再跑一趟了，最好带着阿迪勒还有商队的其它人一起。”
希什曼说道：“带他们吃喝玩乐，然后散布一个消息，就说我们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本神父也明白希什曼在怀疑什么。
那些跟踪的人和搭讪的人，都是想要弄清楚自己商队具体的情况而已。
这座古城，与其说是为过往的商队提供了一个中转站，不如说是吸附在各个商队身上的寄生虫。
希什曼怀疑，这么多年来到这里出去贸易的商队，大部分都有来无回，很可能是这座古城的居民，跟那些北方的蛮子和山贼响马们，有着一个完整的交易链。
他们是合起伙来专门吃掉这些过往的商队的。
这只是希什曼的推测，但是本神父认为，这个推测非常有可能就是事实。
“我知道了，现在马上就去。”
本神父做事还是那样讲究效率，立刻就转身走出了房间，安排希什曼交代的事情去了。
当年救下本神父，真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希什曼微微一笑，扭头看到还在教艾米识字的妮娜，悄悄走了过去，从身后突然搂住了妮娜道：“教得怎么样了？”
妮娜虽然还是害羞，但这一年以来，不知道被希什曼这样捉弄过多少次了。
虽然感受到希什曼在自己耳边的呼吸，妮娜的耳垂还是红了起来，但却非常平静地答道：“艾米现在写不出来，也不太会说，但是能听个大概了。”
“哦，那真是辛苦了。”
希什曼说着，咸猪手就伸进了妮娜的衣领，说道：“那我该怎么奖励一下辛苦的妮娜小姐呢？”
一年来受到希什曼的骚扰无数，但是妮娜还是无法习惯这种流氓一般的举动，更何况这还是当着艾米的面。
只见妮娜红着脸连忙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就跑了出去：“我去隔壁看看尤朵拉姐姐。”
“喂！她都睡了有什么好看的！”
希什曼叫喊不及，妮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希什曼和艾米两个人了。
希什曼看着艾米，本想考她几句拉丁文看看效果的，却没想到这个小妮子挺着胸脯，双眼放光地看着自己，一束尾巴在身后飞速地摇动着，已经从扫帚变成电风扇了。
“希什曼哥哥，艾米现在跟妮娜姐姐差不多高了。”
艾米尾巴扇动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艾米是长大了吧，是长大了对吧！”
希什曼被艾米的尾巴晃得有点头晕目眩，扶着额头说道：“艾米，你还没有长大。”
“诶？为什么？”
艾米苦恼道：“希什曼哥哥，我明明已经长高了，你自己说的，艾米长高了之后就算是长大了。”
“可是艾米还没有长高啊。”
希什曼又开始了满口胡诌：“艾米要等到跟尤朵拉姐姐那样高，才算是真的长大了。”
“啊？”
艾米满脸失望地，一双光着的小脚丫蹲坐在椅子上，将自己已经蔫了的一束尾巴抱在怀中，嘴里正在碎碎念着什么东西。
“艾米？”
希什曼问道：“你在说什么？”
“希什曼哥哥……”
艾米颇带怨念地望着希什曼，撅着小嘴道：“我晚上也要跟你睡在一起。”
希什曼奇道：“我们晚上不是经常睡在一起吗？”
“不是，不是那样的。”
艾米有些生气，一双光嫩的小脚踢着椅子道：“我不要跟尤朵拉姐姐一起，就我们两个人，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希什曼板起脸道：“不行。”
其实艾米这一年以来，尤朵拉和妮娜教会了她许多东西，大部分的常识现在艾米基本已经具备了，包括两性方面的东西。
但即使艾米已经有了那些常识，却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那样粘着希什曼不放，这就让他有些担心了。
希什曼担心的不是艾米会做出什么，更多的是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兽性大发。
“呜……”
艾米低下头，将自己泛着桃花的小脸埋进了怀中的尾巴里，然后犹豫着将怀中的尾巴举了起来，递到了希什曼的跟前，恳求道：“希什曼哥哥，我让你摸我的尾巴，晚上我跟你睡在一起好不好。”
看着那在自己面前左右摇晃，似乎拥有自我意识，显得非常害羞的尾巴，希什曼只觉那尾巴每次摇摆，都会有一阵淡淡的香风扑鼻，令他一阵恍惚。
希什曼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艾米自己虽然看不见希什曼的手，那尾巴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往后缩去，但却被艾米的小手抱着，无处遁逃。
希什曼忽然想到一个以前经常听到的趣闻，狗和狗的尾巴，其实是两个生物。
在艾米的身上，这个理论似乎能得到有力的论证。
希什曼强忍着心头的好奇感，将手缩了回来。
艾米还没有自己已经长成少女的自觉，晚上睡在一起，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像八爪鱼一样盘在自己身上，希什曼就算是忍住了，那也得失眠一整晚。
在这个时候，希什曼和希什曼的右手，似乎也变成了两个分别有自我意识的生物。
经过了强烈的心理斗争，希什曼终于将右手摁在了艾米的小脑袋上，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
艾米想要扑上去靠到希什曼怀里，却又想起了尤朵拉姐姐对自己说的东西，也强忍住了那一份冲动，只是仰着小脑袋，一脸满足地在希什曼的手心蹭着，怀中的一束尾巴也欢快地摇了起来。
希什曼想着自己是不是得养个小猫小狗之类的东西，这样自己再有摸艾米尾巴冲动的时候，就可以疯狂地撸猫撸狗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可是希什曼也知道，撸猫撸狗，哪里比得上撸人，而且还是一个长着兽耳和尾巴的少女。
“艾米啊。”
希什曼感受着手心柔顺的毛发，轻声说道：“哥哥带你去街上逛一逛怎么样？”
“嗯！嗯！”
艾米立刻来了精神，看着希什曼连连点头，那频率和尾巴摇动的速度出奇地一致。
希什曼舒了口气道：“那快去换衣服。”
“嗯！”
艾米光着小脚丫，一脸幸福的表情，嘴里不知道哼着从哪儿听来的曲子，马上跑去了隔壁：“妮娜姐姐！帮艾米换衣服了！”
“啊？艾米！”
妮娜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不是说了，以后衣服都要自己换的吗？”
“可是，艾米自己换得很慢，艾米等不及了！”
“等不及？艾米你要去干什么？”
“希什曼哥哥要带艾米一起去逛街了！”
“.…..”
希什曼听着隔壁的声音，想起了以前自己高中时候养过的一只柯基。
每当带着柯基准备出门遛弯的时候，大概它的心理活动，跟艾米现在是差不多的吧。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看来自己还是有不少长进的。
至少从溜柯基，变成了溜兽耳娘。
第五章 月与弓与山（上）
希什曼带艾米去逛街，自然也并不是单单为了逛街。
他是想看这古城的当地人是否会像跟踪尤朵拉和本神父那样，同样地跟踪自己。
结果都是一样的，希什曼还是发现了那些跟踪在自己身后的当地人，当然不是他自己发现的，而是艾米敏锐的感官嗅到了那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而且不仅发现了有人跟踪，当希什曼故意流连于某家小摊贩前面的时候，还是有人走上前来，旁敲侧击地打听着自己这支商队的去向，以及商队护卫的具体人数。
希什曼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些家伙为了把商队的情况摸个透彻，肯定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听消息的机会。
以前这些人可能从来没出过问题，可是他们这次碰上的，是希什曼这一行人。
连艾米都瞒不过，就遑论尤朵拉和本神父这俩人的可怕感官，你就算是多瞥了几眼，他们也都能发现异常，更不要说是跟踪了。
好一个谋财害命的窝点，在这里多年以来，不知道谋害了多少过往商队的性命。
难怪这些年来东方的瓷器愈发稀少，原来是中间的商路，有你们这一群损人利己的寄生虫存在。
希什曼想着为民除害还谈不上，他没想过就靠手里这一百来号人，把这古城占领下来。
凭希什曼的手段，想要占领难度并不大，可是这古城孤悬于隔壁，易攻难守，如果不继续跟那些响马蛮子做谋财害命的交易的话，是很难继续繁荣下去的。
占领是不必了，不过这次坑他们一把，肯定是可以的。
希什曼微笑着，将商队的所有真实情况，都告诉了那些前来假装询问的当地人。
自己可没骗你，至于你们怎么跟那些劫匪沟通，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在街上逛了几圈，给艾米买了几个少见的零食和一些小玩意儿，希什曼又带着艾米回到了商栈。
看着那些在商栈楼下翩翩起舞的漂亮舞女，知道了古城繁荣真相的希什曼，顿时觉得那些美丽舞女的舞姿，显得异常扎眼。
那舞动的红色轻纱，似乎像是被过往商队的鲜血染红的，甚至是脂粉的味道，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
“一群王八蛋。”
希什曼穿过了大厅，直接带着艾米来到了房间。
带着艾米逛完街后，这小妮子终于是消停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答应以后自己还是跟尤朵拉姐姐睡在一起。
大功告成，希什曼将艾米送往了隔壁睡下，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待着。
本神父他们应该也差不多了。
半晌之后，敲门声响起，本神父终于回来了。
希什曼连忙打开房门，看着本神父问道：“怎么样了？”
“我和阿迪勒先生请商队的所有人大吃了一顿，果然有一群人凑上来挨个询问。”
本神父说道：“本地人心怀不轨，应该是没错了，不过那食物里面并没有下药。”
希什曼可不认为他们不下药，就代表对自己这个商队没有恶意。
不下药只是说明对方谨慎，而且还对那些蛮子响马的战斗力非常有信心。
“知道了。”
希什曼点头道：“辛苦了，本神父，明天就看你的表现了，先去休息吧。”
“是。”
本神父应声退下。
好一群拦路强盗。
……
……
希什曼的商队，只做了短暂的停留，歇息一夜之后，就启程出发了。
那个年过半百的治安官特意跑来送行，请商队的所有人大吃了一顿豪华早餐。
这是其它商队都没有的待遇，惹得那些同住商栈的商人们很是郁闷，不明白这一支商队有什么特别的。
希什曼心想小爷一行人当然特别，没有在古城这个世外桃源多做停留，而是住上一晚，第二天一早马上就走。
虽然那些当地人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商队的行程，不过时间太过仓促了。
还没来得及通知那些游牧蛮子们做好准备呢。
希什曼也知道治安官是在拖时间，不过他并不担心，反而配合着治安官的演出继续卖力表演着。
等吧，小爷等着你把那些草原蛮子叫过来领死。
想必那些成功到达东方的极少数幸运儿，也是在这种古城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才免去一死。
“这位先生，请问您来自哪里？是哪个家族的？”
那治安官坐在希什曼身旁，非常热情道：“我见过来往的商队无数，可能还跟您的家族有旧呢。”
希什曼心中暗笑，说道：“治安官大人，您不是说过了，第一次来到古城的人，都不会问对方姓名吗？”
“啊，嗯……”
治安官一时语塞，转而大笑道：“我认为先生您的商队一定可以成功到达东方，并且平安返回，我们是能够再见一面的。”
“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希什曼笑道：“治安官大人，这东西也吃完了，酒也喝完了，我们也该启程了，商路凶险坎坷，主人已经催过很多次了。”
“哦，哦！”
治安官不经意间扫了一旁的随从一眼。
只见那随从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估算了一下时间，随即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够了。
治安官脸上堆起了虚伪的笑容道：“好的先生，那我就不留你们了，期待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吧。”
希什曼笑道：“我也很期待。”
“启程！”
“是！”
商队的护卫，虽说大部分都是沿途买来的奴隶和收容的难民，但是经过了希什曼长期的训练，早就有了杀伐果决之势，这齐声应诺中气十足，把那治安官吓了一跳。
头发花白的治安官看着商队远去，脸上虚假的微笑瞬间闪过了一丝阴毒，他感觉这支商队跟自己以前遇到过的不太一样。
那些商队护卫虽然谈不上个个精壮，但是行动起来雷厉风行、颇有气势。
与其说是商队护卫，不如说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
“这群人不简单。”
治安官的脸色沉了下来，向那名对自己使眼色的随从问道：“那些蛮子派了多少人来？够吃得下吗？”
“大人您放心，没问题的。”
那随从很有信心道：“右贤王的王庭部军刚好吃下了那支汉军，虽然损失较大，但收拾一支商队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那就好。”
听到右贤王的军队在，治安官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两人的对话是没让希什曼听见，不然又会让这位历史不大好的同学迷茫半天。
按时间来算，汉朝都覆灭多少年了，就算再出两三个大魔法师刘秀也不够续的，你们这怎么还有左贤王、右贤王的？
只可惜现在希什曼，已经坐在马车里面，思考着怎么抵挡那些北方蛮子的进攻。
希什曼想了半天，没有结果。
只需要使用最简单的战术就行了。
发现敌人，商队立刻停下，把马车货物往四周一堆，摆成车阵，这些东西自己已经教过阿迪勒了，商队的护卫也经过多次训练，早就滚瓜烂熟。
打起来就更容易了，商队的护卫直接把长枪一架，任他有再多的骑兵也进不来，然后把本神父放出去就是了。
冲近了敌人，由本神父解决，远一点的，就靠尤朵拉射杀。
其它人只需要护住车阵不破就是了。
一路上遇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希什曼的商队都是靠这个战术解决的。
刚开始那些商队护卫或许还会有些慌乱，但这一年以来，商队遭遇的大小袭击几十次，经过了大量的实战训练，早就把敌人来袭这件事情看得很淡了。
反正很少有需要他们动手的地方，大部分的敌人，甚至只靠本神父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了。
退一步说，即使要让他们冲出车阵杀敌，也没有会怂的。
希什曼以康斯坦察四大营的标准训练他们，哪里会是那些普通的商队护卫能比的。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听说草原上的蛮子非常凶悍，比起平时遇见的那些欺软怕硬的劫匪，应该是难对付一些。
不过也只是相对的难对付，并不是说不能对付。
“希什曼先生！”
商队正往前行着，突然有人敲开了希什曼马车的窗户。
“希什曼先生！”
阿迪勒伸进半个头来，有些紧张道：“来了！”
“来了就来了，都一年了，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
希什曼伸了个拦腰，心想这走了才多久，那些草原蛮子就敢动手了，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他们看来是有速战速决的信心了。
“不是的，希什曼先生。”
阿迪勒说道：“敌人的人数比想象中的要多。”
“多？”
希什曼问道：“有多少人？”
阿迪勒双鬓冷汗直流，说道：“尤朵拉夫人说，大约有五百人。”
五百人？
希什曼哑然失笑，那些草原上的蛮子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虽然敌人确实超出了预期的一倍以上，但希什曼必须表现出运筹帷幄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蚂蚁再多也只是蚂蚁而已。”
“是！”
看到希什曼那轻松的模样，阿迪勒也放心不少，马上去下令让商队摆好车阵准备御敌。
希什曼看着窗外，那一马平川的戈壁，和远处那隐隐人头攒动的丘陵，不由地想起了一年前的阿曼山下。
这里的地形跟那里实在非常相似。
“希什曼先生！希什曼先生！”
阿迪勒又慌张地纵马跑了过来。
希什曼有些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尤朵拉夫人！”
阿迪勒慌忙道：“尤朵拉夫人她冲上去了！”
“什么！”
希什曼连忙爬出马车，朝着远方望去。
只见一袭身负长弓的墨绿色魅影，在月光下一骑绝尘，朝着那人头攒动的山坡飞驰而去。
第六章 月与弓与山（中）
马背骑射，这是康斯坦察狩猎队的看家本领。
这个技能在森林中捕杀猎物并没有什么用，而北方的草原在以前大多被佩切涅格人占据，也没有办法去草原上捕猎。
所以康斯坦察的猎人练习马上骑射，不是用来狩猎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当初那一支由匈牙利的军队假扮成的盗匪，抢劫了康斯坦察的商队，就是被三千猎人一路追杀至匈牙利王都城下。
这一次长途奔袭，狩猎队的损失微乎其微，最终将那伙人在匈牙利王都下，当着匈牙利国王的面全部斩首。
这靠的可不是短兵相接，而是精湛的骑射技术。
尤朵拉本就是康斯坦察狩猎队的王牌猎人，在马上来如影去如风，一手骑术无比灵活，箭术也是出神入化。
但是由于尤朵拉身为女性，总是有一些方面的短板，比如力量方面，她虽然箭术精准，但是射程总是太短，造成的杀伤非常有限。
现在不一样了，染上了渴血症的尤朵拉，以前狩猎队的制式长弓已经无法满足她了，现在她使用的长弓，已经是铁胎鹿筋。
尤朵拉的全力挽弓，甚至能够将这硬弓几乎拉成满月，普通的弓箭根本无法使用。
现在再加上那夜能视物的能力，尤朵拉单骑出阵，希什曼虽然惊讶，但是一点也不担心。
只见尤朵拉胯下战马疾行如风，朝着山坡直冲过去，双腿夹紧马腹，一边搭箭挽弓，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觑准目标，一箭射去。
那弓弦震动、箭矢破风的声音，甚至连车阵中的希什曼都听见了。
那箭矢没入浓密的月色，似乎没有了声响，但远处山坡上的草原蛮子们，似乎一阵骚动。
尤朵拉马不停蹄，继续朝着山坡冲了过去，搭箭挽弓，第二箭紧跟其后。
上坡上似乎传来了人大声叫喊的声音。
第三箭、第四箭接踵而至。
希什曼看不见尤朵拉的箭究竟射中了没有，也听不见远处山坡上的人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尤朵拉既然敢这么做，那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那些箭矢，也一定对那些草原蛮子造成了杀伤。
因为当尤朵拉射出第六箭的时候，那些山坡上的蛮子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大声呼喊着，从山坡上倾斜而下，朝着尤朵拉冲杀了过去。
希什曼远远看着，草原蛮子虽然气势很足，但是这次冲下来的人数似乎不多。
七个人而已。
尤朵拉美眸微眯，看着那七个挥舞着弯刀从山坡山俯冲下来的草原骑兵，心想这也太小看自己了。
尤朵拉缓缓停马，侧对着山坡，开始了她最喜欢的逐个射杀阶段。
一箭、两箭、三箭……
尤朵拉的动作似乎很缓慢，甚至有些莫名的优雅，但是她的每一次挽弓，却像是进行了一次精确的计算，每支箭射出的节奏，似乎都一模一样。
随着尤朵拉挽弓次数的增加，冲下山坡的草原蛮子一个个地在减少。
尤朵拉每拉弓一次，那些草原蛮子就会有一人坠马。
甚至是给人的一个错觉，尤朵拉手中的弓，像是死神的镰刀，无所谓那弓弦上是否有弓箭，每次长弓挽起，都会有人被死神的镰刀割破喉咙。
那剩余的草原骑兵越冲越近，尤朵拉还停在原地不断挽弓。
尤朵拉没有打马回头，也没有任何慌乱，甚至连挽弓的节奏都丝毫没有变化。
她就像看不见那即将冲到面前的凶恶蛮子，依然自顾自地在拉着自己手中的长弓。
尤朵拉有着绝对的自信。
当第七支箭射出去的时候，剩下最后一个草原蛮子，已经冲到了尤朵拉的跟前。
尤朵拉能够听得到他愤怒而恐惧的吼叫，也能看清那草原蛮子扭曲而惶恐的表情。
那草原蛮子已经将手中的弯刀举了起来，只需要一秒，等到两马交错的瞬间，他就能将这个可怕的绿袍弓箭手砍翻马下。
但这个草原蛮子近身之后，却愣了一下。
他看清了尤朵拉的脸，发现这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居然是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草原蛮子因为惊讶而迟疑了一下，随即马上醒过神来，如果能将这个女人掳去部落献给大汗，自己可是大功一件。
可自己抓得走这个女人吗？
这个草原蛮子又迟疑了。
但实际上当他看到尤朵拉面容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尤朵拉手中的第七支箭，已经离弦而去。
这个尚在考虑，是将这个女人献给大汗，还是自己留下享用的草原蛮子，已经被这极近的一箭射穿了面门，再也没有机会去考虑其它的事情了。
戈壁一阵微风拂过，显得十分宁静。
七匹无人的战马，在月光的照耀下伫立在黄沙之上。
只有那七个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尸体，才让众人想起了刚刚发生了些什么。
“牛逼。”
希什曼轻轻鼓掌，心中赞叹，我老婆真强。
四周的商队护卫们，都看得痴呆了。
“本神父。”
希什曼转身问道：“尤朵拉的弓箭你见识过了吗？”
“见过了。”
本神父说道：“尤朵拉夫人的弓箭非常犀利，如果我不穿盔甲的话，也会被那弓箭射伤。”
“不穿盔甲啊。”
希什曼点头道：“我送你的那一身甲胄，能射穿吗？”
“伯爵大人，您给我的那一身盔甲，连鹤嘴锄都凿不穿，弓箭怎么能射穿。”
本神父说道：“不过若是换上比较好的箭矢，又是在近距离的话，尤朵拉夫人的弓箭应该能够射穿康斯坦察士兵的制式胸甲。”
这已经很厉害了。
不能说很厉害，这已经是超人类的水准了。
希什曼可是知道，射不射得穿盔甲那是另说，尤朵拉弓箭可怕的地方，可不在于它的力量，而是在于她的精准。
当初威尼斯人包围至高堡，被尤朵拉站在至高堡的塔顶，居高临下地射击，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脖子中箭身亡的。
就算是本神父这种被希什曼武装起来的超级高达，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至少头盔上还是得留出缝隙的。
这个缝隙在旁人看来是不大可能中箭，但对尤朵拉来说，只不过是难度系数从简单上升到了中等而已。
希什曼想来想去还是那句话，我老婆真强，那么晚上得好好奖励她一下，就算被冻得受不了也得忍着。
“伯爵大人。”
本神父将希什曼从他的神游中拉回到了现实。
敌人可不止那么一点。
“那些草原蛮子冲锋了。”
希什曼听着远方如雨点般的马蹄声，心想不过五百人，冲锋起来还真是有气势。
尤朵拉已经打马回头，朝着车阵的方向跑了过来，同时还不断返身挽弓朝身后的草原蛮子射击，每次箭矢离弦，都会有人惨叫坠马。
“准备好！都给老子准备好！”
阿迪勒也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声招呼着商队护卫们准备迎敌。
商队护卫们纷纷拿起长枪弩机，行动了起来。
“本神父。”
希什曼笑道：“看你的了。”
“是。”
本神父不慌不忙地脱下了身上白色的罩衫折叠放好，露出了那件似乎依旧透着血腥味抛光板甲。
本神父接过一旁希什曼递过来的十字盔戴在了头上，再拎起了那把饱尝无数鲜血的铁十字杖，缓步走出了车阵，在月光下巍然屹立，就如一座大山拦在了车阵之前，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心安。
草原蛮子早已经气急败坏，朝着前方那个绿色的身影不断放箭，但射程却始终够不着尤朵拉。
反而是自己这些人，被那绿袍骑兵射来的箭矢弄得损失不小。
这种骑射放风筝的打发，是自己这些草原骑兵的拿手好戏，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这些人也会尝到这个战术的苦果。
为什么！
自己的弓箭够不着他，那个绿袍骑兵的弓箭，却能够射得中自己这些人，而且还准度奇高，几乎没有失手的。
心中的恼怒，激发起了这些草原蛮子斗狠嗜血的性情，他们干脆抛弃了弓箭，抽出弯刀，大声怒吼地朝着车阵的方向杀了过去。
那个绿袍骑兵再厉害，箭矢总是有限的，自己这些人用命去填就是了，听说这个商队非常富裕，只要能攻破车阵掳走财货，死几个人算什么。
只不过这一趟出来，前后两场大战，损失的勇士确实多了些，回去说不好就要挨大汗的臭骂了。
眼下只能多掠得一些财物，回去好平息大汗的怒火了。
草原蛮子们大声呼喊着，发出了就想狼群狩猎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嚎叫。
自己这些人已经冲到了车阵不远处，那绿袍骑兵也应该要朝远处遁走了，剩下的就只要……
嗯？
草原蛮子继续冲锋着，却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座山峰。
不，不是一座山。
草原蛮子像是集体在瞬间出现了幻觉，纷纷揉了揉眼睛。
那分明的一个人。
一个全身被铁甲覆盖的魁梧身影，挡在了草原蛮子冲锋的道路上。
被尤朵拉摁着打了半天无法还手的草原蛮子，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发泄所有怒火的目标。
敢这样挡在草原勇士的面前，找死！
第七章 月与弓与山（下）
无知，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可面对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或许就觉得这无知关系不大了，这是纯粹的意外情况。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面对这些不合常理的事物，人会感到恐惧。
而这恐惧的来源，正是因为人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同时也因为感受到无知，而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所以当这些草原骑兵，看到那个身穿铁甲的怪物，用手中的十字杖，将一名同伴连人带马直接砍成两瓣的时候，他们感受到了恐惧。
如果说一开始面对那个善于骑射的绿袍骑兵，这些草原狼们还有一争高下的狠心，但面对这个能用钝器将人砸成两截的铁甲恶魔，他们完全失去了与其争锋的勇气。
因为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没有谁愿意成为那十字杖的下一个亡魂。
草原骑兵依旧向前冲锋着，本神父就像是一块礁石，将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骑兵分成了两股，没有人敢靠近本神父的身边。
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同伴死在了这个怪物的手下，经过他们的鲜血证明，这个恶魔不是自己这些人能够对付的。
草原群狼们直接朝着车阵冲了过去，不过他们有些心虚，这个铁甲恶魔这么厉害，那车阵里面会不会还隐藏着什么怪物呢？
他们没有猜错，车阵里面确实还有艾米这个小怪物，不过希什曼并没有打算让她来动手。
“我告诉你啊，老老实实呆在妮娜姐姐身边，不准给我乱动。”
希什曼看着跃跃欲试的艾米，堵在她的马车门口警告道。
艾米在之前商队遇袭、尤朵拉和本神父都被敌人缠住的时候，为了保护妮娜和希什曼，跟那些进犯的土匪动过手。
那时希什曼护着妮娜在马车前，被土匪包围，手臂被砍了一刀，艾米见后直接冲进人堆中发了狂。
虽然没有变成狼人，但却大开杀戒，以原始的方式生撕活剥，无比惨烈，希什曼是再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要是艾米习惯了那种感觉，成为了一个嗜血的怪物，希什曼可再也无法挽回了。
艾米坐在妮娜身边，两耳耷拉着，噘着嘴怏怏道：“嗯……”
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希什曼回头大声叫道：“阿迪勒！差不多了！”
“是！”
车阵中心的阿迪勒，也时刻关注着那些草原蛮子的动向，见着他们朝着车阵冲了过来，大声下令道：“射击！”
商队护卫的弩手们纷纷举起手弩机，朝着冲过来的草原蛮子扣动的扳机。
只是可惜，这些弩机不是康斯坦察出产的制式弩机，而是这一路上，从各个地方买来的各种杂牌，性能比起康斯坦察的弩机，自然是差了不少。
不光是弩机，那些使用弩机的商队护卫们，也比康斯坦察的弩手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希什曼虽然教会了他们康斯坦察一样的纪律，但是无论从装备还是人员素质上，都是远远比不上康斯坦察的四大营的。
但是对付这些草原蛮子，有车阵的情况下，又有尤朵拉和本神父的帮忙，凭着这些商队护卫，也勉强够用了。
一轮弩箭齐射，零星有一些草原骑兵中箭坠马。
面对这些高速移动的骑兵，商队护卫的准头还真是出奇地差。
这要是换做四大营的弩手，这些蛮子至少得落马二三十个。
不过希什曼也没想着让这些商队护卫能对草原蛮子造成多大的杀伤，他们只需要守着不让被攻破就行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本神父和尤朵拉吧。
那些草原骑兵，看到车阵中射出弩矢，本来心中就凉了半截，但是发现那些弩矢极低的命中率之后，他们的信心马上就恢复了过来，大叫着朝着车阵冲了过去。
不过就在此时，那个让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绿袍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侧翼。
绿袍骑兵手中的弓箭，再次化为了死神的镰刀，每当破风声响起，自己这边就必定有一个人一声惨叫，坠马而亡。
“不要慌！不要慌！”
“他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能杀多少！不要害怕！”
草原骑兵们互相鼓励着，拍动马腹，尽量激起沙尘，想要阻碍那绿袍骑兵的视线。
然而这沙尘的激起，不但阻碍了敌人的视线，也阻碍了他们自己的视线。
冲在最前方的骑兵是视野清晰的，他们知道不可能靠着冲锋硬攻车阵，这时候采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绕着车阵纵马飞驰，然后靠着弓箭一点一点蚕食车阵中的护卫。
一般的商队护卫，一见车阵被围就慌了神，再加上黄沙飞扬，要放箭也只能乱放一气，进攻的主动权掌握在草原骑兵手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承受不住同伴逐渐死去的心理压力，举手投降。
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但是今天，草原骑兵们想把这个战术继续使用的同时，他们发现了异常。
似乎在黄沙之中，总是出现自己的同伴被砍翻下马的声音。
“那个怪物！”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其它人才知道，那个身披重甲的魁梧战士，进入了这一片黄沙之中。
又有人喊道：“那个怪物进来了！”
不可能！
众人心中一惊，不可能的，那个怪物明明之前还离车阵很远，他身上还穿着那么沉重的铠甲，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冲了进来。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四周漫天黄沙视野受阻，自己的战马也是凭着骑兵的指挥在围着车阵转圈，那怪物怎么敢冲进来，一旦被战马撞倒，你就算穿再厚的铠甲，也会被踩成肉泥。
可事实证明，那个恶魔确实是进来了。
四周不断传来同伴的惨叫，草原骑兵还没来得及对车阵发动进攻，自己这边就有崩溃的迹象了。
这些草原蛮子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一匹战马撞在了本神父的身上，但是被撞倒的并不是本神父，而是那战马连带着马背上的骑兵一起，被一下撞翻了过去。
隐藏在黄沙中的本神父，竟然像是一个正大光明的杀手，只等着这些草原骑兵在视野受阻的情况下，主动跑到自己面前来，然后用十字杖挨个将其击杀。
草原骑兵的惨叫不断回荡着。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直到马背上的骑兵看到了一片片被同伴鲜血染红的黄沙的时候，他们终于受不了了。
“撤退！撤退！”
“快撤退！”
草原骑兵的指挥官大声叫道。
“回去！直接回到王帐！”
草原骑兵们早就承受不住本神父带来的巨大压力，但也没有一哄而散，而是跟着前方领头的同伴一起，非常有秩序地跑出了黄沙覆盖的范围。
这些个马背上长大的蛮子都清楚，在戈壁、沙漠和草原之上，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落单。
一旦落单，那基本上就意味着死亡了。
只是这些草原狼，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了。
今天自己五百多草原勇士，居然连一支人数不过两百的商队都没有吃下，还损失了不少。
虽然之前跟那支东方的军队交战，已经耗去了勇士们不少的体力，但这并不能成为失败的理由。
草原蛮子们虽然不甘，但是当他们回望那漫天黄沙之时，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想起那个隐藏在黄沙中的怪物，仿佛刚刚自己这些人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而且还有许多勇士永远地沉睡在了那一片噩梦之中。
草原骑兵自以为逃出生天，但哪里知道，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那个梦魇一般的身影，从那一片黄沙之中显现了出来。
或者说，是冲了出来。
那身影的速度极快，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身上穿着千钧铠甲，仅凭着一双腿，一个人撵着自己四百多骑兵跑。
更令草原骑兵们崩溃的是，他们发现那个恶魔的速度，居然比自己强壮的战马更快！
“怪物！”
“怪物！”
草原骑兵们绝望地大喊着，雪上加霜的是，那个可怕的绿袍骑兵，居然也追了上来，死死地跟在自己这些人的身后。
“怪物！”
“啊！”
一名草原蛮子刚刚惊慌地叫出这两个字，喉咙就被那绿袍骑兵射出的利箭穿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过强烈的求生欲，终究还是没能让这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蛮子坠马。
只见那蛮子双眼充血，用两把短刀剪断喉头的箭矢，死死地抱住马背，不断拍打着，催促战马快点逃跑。
这些草原骑兵，隶属右贤王庭，是右贤王手下最强悍的草原勇士，他们本是一群追着敌人撕咬的饿狼，却没想到此时被两个来历不明的商队护卫打成了丧家之犬。
不，对方是怪物，自己逃跑并不丢人。
只是现在，对方似乎没有给自己逃跑的机会。
那被一箭射穿喉咙的草原蛮子，本就已经生存渺茫，即使跑掉了，也基本是很难活下来了。
但是他根本无法跑掉。
因为那个怪物追了上来。
本神父已经追上了骑兵的尾巴，他看到这个草原蛮子脖颈中箭了，但并没有立刻死去。
虽然他死去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很不幸，本神父手中的十字杖，现在暂时只能够得上他。
这个求生欲极强的草原骑兵满嘴是血，还在咬牙坚持着，但马上，他就感到自己后脑被什么东西猛击，连思考都没来得及，就此失去了意识。
他的脑袋，被本神父一杖挥下，就像西瓜那样爆开了。
……
……
此时的车阵旁，黄沙的尘埃才刚刚落下，希什曼从车阵的间隙探出头来，四周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只留下一地血色的黄沙与尸体。
远处的山丘，也看不到任何身影。
“这也太狠了。”
希什曼虽然一直身处车阵中，被黄沙迷了双眼，但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神父和尤朵拉两个人，去追击那四百名草原蛮子去了。
希什曼揉着眉心，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玄幻。
希望他们不要追太远吧。
希什曼倒不是怕那些嗜血的草原蛮子狗急跳墙，而是怕尤朵拉和本神父一高兴，直接追到右贤王庭，不认识回来的路了。
第八章 俘虏
“回来了！”
“希什曼先生，尤朵拉小姐和本神父回来了！”
阿迪勒拿着康斯坦察特产的望远镜，看到了出现在远处山丘的两人，回头大声叫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点声。”
希什曼坐在篝火旁，靠在妮娜的身边，懒洋洋地应道。
两人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个世界上能让尤朵拉和本神父感到棘手的东西，除了罗马异端裁判所那帮家伙，就只剩下上帝之书上面的怪物了。
解决那些蛮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车阵周围的的尸体已经被埋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些被本神父一杖打死的马匹，如果埋了的话，就太浪费了。
正好让商队的人也吃顿马肉尝尝鲜。
这年头杀头牛都是要被判刑的，而马匹可比耕牛金贵得多，那肉自然也是没有多少人尝过滋味的。
少香多臭，虽然马肉这味道带点像腐坏的酸味，直接烤也没有太多香料，但商队护卫们还是把它当成了龙肝凤胆，正大快朵颐。
“希什曼先生！希什曼先生！”
阿迪勒又大叫了起来。
希什曼接过妮娜递过来的烤马肉，正准备尝尝鲜，被这一声打断又是一阵恼怒，回头问道：“又怎么了！”
“人！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
希什曼没太听明白。
阿迪勒重复道：“除了尤朵拉夫人和本神父，另外还有一个人！”
“什么？”
希什曼站起身来走到了阿迪勒身边，拿过望远镜往远处一看。
远处月下的山坡上，尤朵拉和本神父，正驱赶着几十匹马朝着车阵走了回来，而在一匹马上，还有一个陌生的身影，似乎是被绑在了马背上。
这两人除了把战利品带回来之外，还抓了个俘虏吗？
这真是新鲜，尤朵拉和本神父都是嫉恶如仇，面对那些杀人越货的劫匪，从来都是鸡犬不留的，哪里会像今天这样还抓个活的回来。
月亮打西边出来了。
难道他们还想用这个俘虏，问出右贤王庭的位置，然后带人过去把他们全给剿了？
右贤王庭可不是什么马帮抢匪，哪里是说剿就剿的。
远处的两人驱赶着马匹，终于回到了营地。
本神父跟每次战斗过后一样，浑身沾满血污，摘下十字盔后，难得地有些气喘。
以人力追上那些擅长奔跑的草原马，身上还穿着重甲，如果再不气喘，本神父就真的完全脱离人类的范畴了。
而尤朵拉则除了绿色的斗篷被黄沙浸染、有些风尘仆仆之外，竟是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拉弓的右手有些隐隐作痛，看来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辛苦了，尤朵拉，本神父。”
希什曼带着一众商队护卫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
希什曼走到尤朵拉的身边，为她摆好马凳，伸手将她迎下马背，笑盈盈地说道：“今天怎么还抓战俘了？我们可是不搞奴隶贸易的。”
“不是的……”
尤朵拉把缰绳递给了一个商队护卫，纤手拉着希什曼的衣襟，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嗯？”
两人来到车阵外僻静之地，希什曼笑道：“有什么爱的宣言要讲吗？”
“没个正经。”
尤朵拉白了他一眼，方才说道：“那个人不是俘虏。”
“嗯？”
希什曼问道：“怎么回事？”
“我跟本神父追击那些草原蛮子，最后一路追到了他们的临时营地，然后冲进去把他们全部杀散了。”
尤朵拉没有在乎这句话的背后，双方的人数是二对四百的巨大悬殊，继续说道：“那些马匹，都是从他们的营地里牵回来的。”
“哦？”
希什曼探过头去，看了看那些正在被商队护卫们安顿驯服的草原马，果然马背上都驮着帐篷食物等大包小包的物资。
每次战后的搜刮，是这支商队逐渐壮大的根本途径。
“那人呢？”
希什曼问道：“那人也是营地里的？”
“是的，发现他的时候，那人被捆成一团，眼睛被蒙，甚至连耳朵也堵住了，我绝对有些奇怪，就把他带回来了。”
尤朵拉点头道：“而且那人身上的穿着非常怪异，相貌也有些陌生，我怀疑他是不是来自更东方的……”
希什曼一怔，想起了之前在古城听过的，有一支东方的军队曾经在这附近露过面。
右贤王，按理来说应该是匈奴人，虽然时间线对不上，但可以肯定这些家伙是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族。
管他是匈奴还是蒙古、突厥什么的，反正在希什曼的印象中，中原王朝跟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关系，在大多数的时间都不怎么样。
难道是在交战？
那个人，是中原王朝的俘虏？
希什曼气血上涌，想要马上去问那个陌生男子，但刚欲转身，看着尤朵拉满面的尘土，不由得将她搂在怀中，在脸上狠嘬了一口。
满嘴的沙尘。
“你干什么！”
虽然两人有夫妻之实已经两年多了，但面对希什曼突然的偷袭，尤朵拉猝不及防之下，也多了几分娇羞。
“待会儿去洗个澡。”
希什曼在尤朵拉耳边轻声道：“晚上让艾米跟妮娜一起睡，你等我过来。”
“啊？喂！”
没等尤朵拉同意或是拒绝，希什曼转身走进了营地。
“人呢？”
希什曼对着一名商队护卫问道：“那个俘虏呢？”
那商队护卫答道：“希什曼先生，在货箱那边。”
“嗯。”
希什曼点头道：“你去跟阿迪勒说一声，我现在有话要问那个俘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货箱。”
“是。”
商队护卫战斗力不行，但相信这点纪律性还是有的。
希什曼轻手轻脚地走到货箱的旁边，偷偷看了那带回来的陌生男子一眼。
只见那陌生男子手脚被缚，呆坐在货箱旁，头发凌乱遮住了正脸，头上虽然满是沙尘，但不难看出来，那头发原本的颜色绝对的漆黑的。
而男子身上的衣物，也全部破烂不堪，还带着大片的血污，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模样。
但有一点能看得真切，那就是鞋子。
那是一双布鞋，其它人不可能见过这种样子的平底布鞋，但希什曼一眼就能认出来，虽然快二十年没见过了，这绝对是东方那片中原大地上的特产。
这个男子，真的是来自东方的！
希什曼一激动，手指捏坏了一个箱子上的板条，发出的声音立刻让那男子警觉了起来，只见他瞬间抬头，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希什曼。
有这种警觉性和反应速度，应该是一名军人没错了。
真的是那支东方军队的吗？
既然已经被发现，希什曼干脆正大光明地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着这名男子。
这是一名看上去跟希什曼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他身上衣衫破烂，透过那衣衫，还可以看到他胸口带着血污的绷带，想必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年轻男子岁披头散发，但希什曼走近端详之后，却发现这个男子剑眉朗目，相貌非常清秀俊美，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士兵该有的长相。
这个家伙，看来是有身份的。
这个年轻男子，气质看上去跟小亚历山大很像，而且两人一样，都有着非常英俊的外貌。
虽然年轻男子的脸上满是尘土，但希什曼看得出来，这一张脸洗干净之后，绝对是那种贵妇人家里最受欢迎的小白脸。
两人互相看了半天，希什曼轻咳一声，说起了他好久都没有使用过的语言了。
“你好？”
……
……
希什曼等待着年轻男子的回应，但是等了好半天，这年轻男子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希什曼暗骂自己一声蠢货，这才什么年代，中国那地界有这种问好方式吗？
酝酿半晌，希什曼又说道：“先生贵姓？”
那年轻男子漆黑的双眸看着希什曼，良久，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希什曼想了半晌，站起身来作揖道：“草民见过将军。”
还是没用。
希什曼失去了耐心，不顾那年轻男子疑惑的目光，在一旁焦急地踱步着。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难不成他不是中国人？
又是半晌，希什曼终于想通的问题主要出在哪里，又忍不住想扇自己一耳光。
现在按时间线来说是宋朝啊，自己跟他说普通话他能听懂吗？
宋朝的官话是什么来着的？
河南方言？
河南方言怎么说来着的？
希什曼踌躇半晌，不自信地开口道：“你弄啥嘞？”
年轻男子还是一脸疑惑。
看来是失败了。
太阳消失之后，欧洲的文化出现了断层，那鬼知道在东方发生了什么更魔幻的事情，小爷又从哪知道你们究竟用的是什么地方的方言。
就算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方言，那现代方言跟古代方言比起来，肯定还是有非常大的差距的。
就这样一个个瞎猜，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问出来。
希什曼暴躁地走来走去，忽然计上心头。
说话听不懂，写个字总行吧。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我又不是没有看过，只要不是先秦时期的文字，那各朝各代的区别应该不是特别大。
听不懂，你总能看懂吧。
就算你是个文盲，你也能知道我写的是汉字吧？
希什曼拿起刚刚折坏的板条，坐在了年轻男子的身边，在他的面前写了“将军何往”四个字。
希什曼心想幸亏小爷没忘记繁体字怎么写，现在你总该认出来了吧？
转头一看，那年轻男子正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希什曼崩溃了，大声叫道：“老哥，大哥，将军，老铁！您说句话行吗？我看我能不能听懂，您是哑巴吗？”
那年轻男子一脸茫然。
“娘希匹！”
希什曼终于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可以确认这个男子绝对是中原人，不光是那一双布鞋，还有那一头长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四周除了中国，一个当兵的大男人谁会留那么长的头发。
可他就是不开口。
希什曼将手中的板条丢在了地上，怒冲冲地回到了营地中。
这一下耗了太多的时间，营地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歇息了。
希什曼这时想起，自己好像答应了尤朵拉什么事情。
“尤朵拉？”
希什曼轻轻敲着尤朵拉的车窗，轻声问道：“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马车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希什曼本想猴急地钻进去，却发现自己跟那年轻男子胡扯半晌，现在也是一身臭汗。
“你等会儿，我去洗个澡啊。”
希什曼急忙道：“别睡啊，你等会儿！一定别睡啊！”
妮娜跟艾米已经睡下了，要是尤朵拉也睡了的话，自己可就独守空车了。
神秘章节004
第二卷第一百二十章耶路撒冷（上）
“此处是何地？”
“伯爵大人，前方乃的黎波里之南，耶路撒冷之北，加利利是也。”
“哈哈哈哈。”
如果是安德烈在这里的话，就肯定会问：“伯爵大人何故发笑？”
但是小亚历山大这个无趣的家伙，就没有捧哏的天父，希什曼只能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了。
“我笑萨拉丁无谋，曼苏尔少智。”
希什曼指着两边起伏的丘陵说道：“若我用兵，先在此地埋伏一军，待我军到达，马穆鲁克骑兵从两边倾泻而下，我等，皆束手就擒矣，哈哈哈哈……”
希什曼大笑着说着某个经典的桥段，仔细看看，那笑容中还带着丝丝的眼泪。
妈的。
不是说好了半个月之后再出发的吗！
鲍德温四世，你手底下的人是不是都是不带把的？三万多人去的黎波里，被人家曼苏尔一个埋伏直接吃了个干净。
这是你们第二次中埋伏了啊！就不能给小爷多撑几天吗！
就差一步，就差最后一步！
只要三天！
不，只要两天！小爷就能把妮娜那个小妮子完全搞定了！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
三万人全军覆没，前方再度告急，鲍德温四世身为基督之盾，只得率军出击，在的黎波里城下与曼苏尔展开对峙。
而希什曼将法兰西人和神圣罗马帝国的联军都交给了鲍德温，自己率领康斯坦察本部人马南下，直取耶路撒冷。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希什曼提出的时候，是说你们在的黎波里与曼苏尔对峙，自己去抄他们后路。
后路一断，现在的异教徒统帅曼苏尔年轻气盛，他想要南下支援耶路撒冷，必定沉不住气，伺机会与联军决战。
鲍德温陛下您手中有着优势的兵力，到时候只要拖住求战心切的曼苏尔，久必生变，之后再南下与康斯坦察合兵一处就行。
这个计划很冒险，很大胆，比起当初十字军登陆之时，提出的由康斯坦察军北上拦截萨拉丁主力更加不靠谱。
但康斯坦察这样做，确实是可以起到奇效。
前方还在对峙着，后方突然出现这么一支强军，鲍德温四世想着就算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太能把握得好分兵的尺度，那个年轻的曼苏尔，一定会出现破绽。
确实是个好计划，但这会让康斯坦察军身处险境。
希什曼又故技重施，说什么自己是基督之矛，早已为上帝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云云。
然后在十字军诸王热切的眼神下，希什曼率军前往了南方，直扑耶路撒冷。
这次就只有康斯坦察的军队了，本来法兰西王菲利普在经历了上次之后，也想跟着一起来的。
不过耶路撒冷这块蛋糕，希什曼是不准备分给任何人了。
而且法兰西王菲利普如果跟过来的话，希什曼还真怕他看出自己，跟萨拉丁有着什么肮脏的交易。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曼苏尔不会管自己这支军队。
而且希什曼已经跟他交换了双方军队的详细情报，相信就算后路被断，以曼苏尔的能力，也不会败在鲍德温四世的手下。
鲍德温四世虽然在希什曼看来有点能耐，但是的黎波里城可不小，曼苏尔七八万人缩在城周围，鲍德温四世拿他没办法的。
康斯坦察这一路，不用管其它任何东西，直取耶路撒冷。
吃着火锅唱着歌就行了。
不过在行军的途中，众目睽睽之下，希什曼也不好对妮娜毛手毛脚了，让士兵们看见影响不好。
失去了这最后的乐趣，希什曼只能像刚才那样，立一些经典的flag了。
这一路实在太无聊，康斯坦察军队经过的那些异教徒的城市，居然没有一家敢派兵出来拦截的。
开玩笑，曼苏尔带走了所有的精锐，康斯坦察士兵全员铁甲，行军声势骇人，那些异教徒贵族如果脑子没毛病，谁会派出个几百人出城做自杀性进攻。
人家早就急忙给伟大的曼苏尔将军写信，说自己发现了十字军精锐数万，请求曼苏尔将军发兵救援。
不用写信给人家曼苏尔了。
希什曼远远地看着那座异教徒的城市，从康斯坦察军队出现后，已经有好几批的信使出城，前往北方送信去了。
小爷没工夫跟你们浪费时间。
希什曼打马向前，下令道：“继续走，月亮下山之前，一定要赶到耶路撒冷，今天在耶路撒冷里面吃晚餐。”
这话……有些太狂妄了。
小亚历山大骑着战马，走在希什曼的身边，说道：“伯爵大人，我们孤军深入，这样大张旗鼓地行军，万一遇到大股敌人……”
“放心吧。”
希什曼打了个呵欠，很没精神地说道：“没看见那些城市，都闭门不出吗？异教徒的主力现在正在的黎波里，跟我们伟大的基督之盾死磕呢。”
“可是，据哨骑来报，曼苏尔手下的马穆鲁克骑兵只有三千人。”
小亚历山大担心道：“就如您刚才所说，我们通过那丘陵间道路的时候，如果有一万马穆鲁克从两边杀出，我们的伤亡会很惨重的。”
“一万马穆鲁克……”
希什曼笑道：“我的小亚历山大啊，你见过一万骑兵行军的动静吗？”
小亚历山大摇头。
“一万骑兵过来，我们隔着两座山都能提前发现了。”
希什曼说道：“而且我有可靠情报，所有的马穆鲁克都回了开罗，萨拉丁内部出了点问题，根本无暇顾及我们的。”
小亚历山大愣道：“那我们岂不是很有机会攻下耶路撒冷？”
攻取？
希什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自己只是去接收而已。
只要光复了耶路撒冷，那么……
嗯？
希什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妮娜小姐在哪里？”
“马车里。”
“嗯。”
希什曼策马回头，走到了为妮娜和艾西瓦娅专门准备的马车旁，一下从坐骑跳到了马车上，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伯爵大人？”
妮娜正把艾西瓦娅搂在怀中，见到希什曼进来很是惊讶，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看着两人的样子，希什曼知道这段时间艾西瓦娅的戒心放下不少，也走上前去，捏了捏艾西瓦娅的小脸蛋，笑道：“乖，出去玩一会儿，我跟你妮娜姐姐有话说。”
“嗯。”
艾西瓦娅点头的样子很像艾米，随即乖巧地走出了马车。
希什曼坐在了妮娜的身边，将她的柔软的身躯搂入怀中，在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咬了一口。
“伯爵大人……”
妮娜轻轻推了一把希什曼，但不慎落入了希什曼魔爪中的她，哪里推得动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流氓，只能做着无用的反抗。
“那个给你买的衣服，你现在穿了吗？”
“穿……穿了……”
“真的？”
“真的。”
“嗯，让我检查检查。”
希什曼不老实的双手，说着就要往妮娜的领口伸过去了。
“伯爵大人，不可以！”
妮娜双手抱在胸前，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那一副楚楚可怜、良家女子的模样，看得希什曼这个老流氓心潮澎湃，有甚至还些情不自禁。
“妮娜小姐，我们要到耶路撒冷了。”
希什曼的咸猪手最终还是放在了妮娜的手上，然后在妮娜的耳边用下流的口吻说道：“我如果收复了耶路撒冷，身为上帝的仆人，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妮娜红着脸，小鹿乱撞着，吞吞吐吐道：“您……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希什曼看着妮娜笑道：“刚刚本伯爵亲你，为什么不躲，是不是挺喜欢我亲的？嗯？是不是亲完之后很开心？”
妮娜被希什曼说得羞愤交加，委屈地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希什曼笑道：“这样，如果我收复耶路撒冷的话，你以后晚上就睡在我的房间，你觉得怎么样？”
妮娜还是摇头。
“不行啊？”
希什曼故作失望地，突然放开了妮娜，说道：“那我通知军队，我们掉头回的黎波里，不去耶路撒冷了。”
“伯爵大人，等一下。”
妮娜一只手拉住了假意欲走的希什曼，另一只手抱着膝盖，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委屈地说道：“我……我答应您……”
“嗯？”
希什曼故意道：“答应我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如果您收复了耶路撒冷，我就那个……陪您……那个……”
妮娜无论下多大的决心，就是说不出最后那两个字来，一只手擦着委屈的眼泪，软声哭道：“呜呜呜……我要告诉神父先生，你欺负我……”
小爷欺负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告诉本神父？
这话以前希什曼可能还心虚，现在本神父一心想的都是光复耶路撒冷，早就对希什曼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妮娜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小爷真是天才，居然能想到这么个办法逼迫妮娜就范。
等等，逼迫？
希什曼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小爷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个大反派呢？
那主角应该要怎么做？
希什曼想了想，坐回了妮娜身边，把她轻轻搂入怀中，好声安慰着。
但希什曼那一双不老实的双手，又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样，完全不受他大脑的控制，想要自己做出一些让这个可怜小姑娘羞愤交加的事情。
自己真的只是想安慰一下，并不是抱着什么不良动机的。
希什曼虽然这样想着，但那双手就是自顾自地行动着，完全不管希什曼这个主人的想法。
小爷好像不太适合当主角，就适合演那种强抢民女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