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一切都变了
“怎么回事?”
庄严看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飞快驶到不夜城夜总会的门口停下。
两个警察带着一群辅警鱼贯而入。
他低头看看表,时间已经是一点半了。
王大嘴还没见出来。
“肯定是打架了。”朱/德康熟门熟路地说:“不夜城算好了,但是也偶尔会出个事,那些低档一点的场子,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闹出点幺蛾子。现在的小年轻,没喝之前自己是临海的,喝了几杯临海都是自己的。”
庄严拿出手机,给王大嘴拨了个电话。
王大嘴说自己在这里做保安,他担心会不会卷进去。
打架了,保安肯定得上前阻止。
“大嘴的电话打不通了。”
庄严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定号码没错。
一边自言自语,然后又拨了一次。
还是没通……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庄严的脑子冒了出来。
“老班长,我想进去看看。”
朱/德康怔愣一下,旋即明白了庄严的心思:“走,我陪你进去。”
俩人下了车,直奔大门去。
进了门,大厅里的嗨歌还在蹦擦擦地响着,不过后面的过道上,不少人正在朝某个方向凑。
国人爱看热闹,既然往那边凑,那就一定有问题。
庄严在旁边找了个服务员,拉住就问:“美女,请问王大通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工作?”
服务员看了一眼庄严,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还挺帅。
对于帅哥,大部分女人一般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小姑娘,于是便问:“你们找王大通?”
那表情,仿佛看外星人一样。
庄严点头道:“对,我们找他。”
服务员指指人潮涌向的地方:“他在卫生间里,和客人打起来了,警察都来了。”
庄严微微一惊。
没想到警察过来居然是为了王大通。
既然是自己的战友出事,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谢谢美女。”
庄严道了谢,和朱/德康朝人多的地方走。
果然,刚走出十几米,就看到卫生间的入口挤了一大堆人,里面各种吵杂。
“让一让,让一让!”
人太多,庄严不得不用了点蛮力,将人以一个个揪住往后扯,甩到一旁去。
他顾不得太多。
王大通和客人打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围的人都是些喝得七七八八的醉猫,那经得住庄严这种受过训练的人拉扯,一个个都被甩到一旁。
不少人骂骂咧咧,庄严就当没听见。
和朱/德康挤进里头,发现人都围在了洗手间的门口,里面是两个警察和几个辅警,全都围在了一个隔间门口。
隔间里面只有一个马桶,空间很小,门口也很小。
警察的人太多,加上里面一股儿酸馊味的乌烟瘴气,穿着整齐制服的警官们也不愿意往里挤,只有辅警中有三个人生生挤了进去,没一会儿,突然又被推得趔趔趄趄退了出来。
王大通熟悉的怒吼在卫生间里回荡。
“你特么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庄严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分开人群,进了卫生间。
有辅警上前拦住庄严,呵斥道:“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庄严站定脚步,辅警一推,居然纹丝不动,当场愕然。
有一推,庄严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辅警觉得自己的手推到一堵钢铸的墙上。
庄严不想惹事,换做从前在老家没当兵之前那操行,现在直接就会放到眼前这个家伙。
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军官。
而且是一个受过无数嘉奖和授奖的军官。
不能做和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
他掏出军官证,客气道:“同志,我是王大通的战友,我是4师的。”
现役军人在地方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辅警一看军官证上写着的部队对外代号,还有单位上写着侦察营,立马吃了一惊。
“哟,原来是部队的同志。”
这个辅警的也有将近三十了,比一般的辅警要成熟多了。
他当然知道好歹。
“那个……王大通?是不是打人哪个?”
庄严说:“我不知道,我战友说他在这里当保安,约好今晚下班一起聚聚,我们在门口等了大半天,没想到说里头打架了,所以进来看看,人家说就是我战友和客人发生冲突了。”
辅警也是人精,一听庄严的口气,那种兵味扑面而来。
临海市有4师驻扎,所以当地人对部队并不陌生。
作为派出所一线的辅警,接触部队的人也有,所以也知道一些规矩。
现役军人也不受他们管辖,那是警备区的事。
人家一军官,已经挺客气了,自己也就不好为难。
于是道:“估计是你战友,嘿!这小子——”
辅警眉头一皱:“几个人都摁不住!你赶紧去劝劝吧。”
说完,就将庄严引到俩值班警官的身旁。
值班的俩警察也算是倒霉了。
今晚到了一点多,本以为可以安静过个平安无事的夜晚,没想到临了却突然说不夜城打架了。
俩人急匆匆赶到这里。
本以为凭着人民警察的威严,严厉斥责一下犯罪分子,那还是当场化解矛盾?
来这里玩的,大部分还是有一定经济条件的。
和野场子不同,这里是高档场所,喝个酒,发生点误会,大多数警告训诫几句都可以完事。
毕竟来这里玩的,不就图个乐子吗?
但来到这里才发现,是洗手间的一个洗厕所的和客人打起来了。
这事,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按说,这洗厕所的和客人打架,当然是洗厕所的不该。
服务行业嘛,客人就是上帝!
哪能跟上帝打架?
过来一看,为了一堆杀马特,嗷嗷叫却没一个敢上前。
其中一个鸡冠头被一个穿着不夜城服务员复装的矮个男人摁在马桶里喝水,每拉上来一次就尖叫一次,那一个叫凄厉……
那帮杀马特看到了警察,一个个就像看到了救星,说警察叔叔救命,有疯子打人了。
俩值班警察一挥手,辅警如狼似虎扑上去。
结果没曾想……
几个辅警都被掀出了隔间,地上又滑,都是紫色的呕吐物,有个别辅警还摔在那摊子呕吐物里,一身脏兮兮的。
正打算是不是要动用催泪喷雾之类,又或者直接上电棍了,没想这时候出现了两个自称是哪个服务生战友的人。
领头的值班警察是个二司,马上明白过来。
“同志,是你们部队的?”
他听过这么一个说法。
如果特殊的部队,出来的人如果闹了事,在地方危害了社会安全,犯了罪,那么一定是原单位派人过来收拾掉。
眼前这矮状兼最大的家伙,兴许是真有点儿来头,不然怎么好几个人都摁不住?
可……
这特么也太快了吧!
不可能吧!
“是我战友。”庄严主动承担责任。
二司扫了一眼庄严,感到一股儿杀气,心头一凛,脊柱一凉,感觉这年轻人的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就像两把放在冰窟窿里许久的刀剑,直插心脏,立马儿透心凉。
“行,你去劝劝他,赶紧地,别弄出人命来了。”
庄严赶紧朝隔间走去,到了门口,大声喊:“大嘴,是我,庄严!”
王大通还在哭骂着,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鸡冠头就像一个可怜的布偶,在王大嘴的一摁一拉之下在马桶上浮沉。
“大通!”
庄严走进隔间,一把拉住了王大嘴的手。
王大嘴抬起头,双眼通红,如同疯子。
“是我!”
王大嘴还想将鸡冠头朝马桶里摁,庄严扯住他的手,让他不能动弹。
“够了!”
庄严劝道:“不论他做了什么,也差不多了。”
王大嘴这时候才低下头看着鸡冠头。
鸡冠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跋扈样,现在就如同一条死狗似的趴在马桶边,浑身软塌塌的。
王大通松开手,鸡冠头跪倒在马桶旁。
庄严将王大通拉出隔间。
警察上来要上铐子。
庄严双眼一瞪,警察的手停住了。
“我带他去你们派出所。”
二司和自己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说:“行,你负责看着,别闹事了,不然……”
不然怎么?
他也没往下说。
一转身,喊道:“带上人,收队。”
朱/德康一直在打电话,看到庄严处理完毕,上来说:“行了,去他们海滨派出所,没事。”
王大通身上还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坐上了朱/德康的丰田霸道。
上车前,庄严拉开车门,王大通站在门边愣了一下。
朱德康说:“上车,我明天让人洗。”
王大通这才楷了揩衣服上的污渍,小心翼翼上了车。
庄严心头一股莫名的酸楚。
王大嘴是怕弄脏了朱/德康的车……
其实,王大嘴退伍也就六年而已,算起岁数,也就28岁。
当年,王大嘴是多么带着天然搞笑属性的人?
哪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上个车,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太脏,会弄脏了这辆进口的丰田车,如果是当年的王大嘴,会吗?
变了。
那种无意识中形成的习惯,让庄严突然从中窥破了自己战友这些年来的变化。
王大通还是那个王大通。
他可以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毫不犹豫驾车冲出去拦住两个持刀的歹徒。
王大通也不是那个王大通了。
当年王大通从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为人大大咧咧,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模样。
当年和自己被老七罗小明罚了足足几十公里不间断武装越野,依旧可以翻开兜里大家找出毛票凑在一起每人买一瓶最廉价可乐就高兴得高呼万岁……
而现在,他却因为自己身上沾了点污渍,而下意识不敢上一辆所谓的进口豪车……
这个世界,变了。
第1030章 总有傻X送人头
坐在朱/德康的车里,王大嘴一直沉默不语。
车窗外的灯光在他脸上闪过,然后再闪过。
王大嘴就这么静静坐着,低着自己的头,一声不吭。
他的制服上有些污渍,还有些一些血渍。
庄严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王大嘴。
王大嘴接了,默默在脑袋上擦了擦。
那上面有道口子,破了,流着血。
庄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大嘴,怎么打起来了?”
王大嘴没说话。
庄严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其实他想问王大嘴为什么不是之前说的在不夜城当保安,而是去了当一个洗手间的服务员。
有头发谁想做癞痢。
从保安的岗位上去了一个洗手间给人递毛巾、扫厕所,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一个大老爷们谁会那么做?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心酸吧?
没人再去追问王大嘴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子一路开,一路跟着警车朝海滨派出所的方向驶去。
突然,车后排上传来了王大嘴的嚎啕。
“我他艹我妈,他艹我妈!那个那个王八蛋!他自己摔倒了,弄了一身脏东西,却怪在我的头上,让我赔他的鞋子,赔他的衣服还拿托盘砸我的脑袋……我可以忍,这些年,我早已经学会怎么忍,但是他说艹尼玛!我不能忍!我妈将我拉扯大不容易,那年留队,部队去演习,我妈最后一面我都没来得及赶回去看!我没能活成我妈期望的那样出息,可是我作为儿子,我有能力不让别人在她死后还骂他!”
庄严默默听着,朱/德康也默默听着。
车里恢复了沉默,只有王大通轻微的抽泣声。
前面的路,在昏黄的路灯下有种奇幻的迷离感。
那一刻,庄严的内心汹涌澎湃。
今天,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了老战友。
王大嘴、朱/德康……
也是第一次才注意到退伍战友的生活状况。
当兵八年多,庄严一直在各个不同的部队里辗转,除了苏卉开、严肃那几个要好的战友之外,几乎和老部队的人没有多少联络,有不少还是直接失去了联络。
今天,他却突然发现,其实当年自己和大部分战友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像自己这样能从这个单位到那个单位,最后还能保送军校然后出来当军官的战友毕竟是少数。
几百万的pla队伍里,每年有多少能提干的?有多少能考上军校的?又有多少能转签士官的?
大部分的士兵穿了两年或者几年的绿军装,最后脱下戎装还是回了地方。
自从00年军改之后,早年的强制安排工作政策逐步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大部分都是经济上的补贴。
可是那点钱,又能做点什么?
能给多少?
一万?
两万?
三万?
还是十万八万?
从前庄严是士兵,家境好,没想过退伍之后的事。
再不济,回到大哥庄不平的公司里帮忙,又或者直接依靠自己的社会关系,从庄不平那里一笔钱开始创业。
可像王大通和朱/德康这种老兵,他们能什么?
正如之前朱德康对自己说的那样,除了开枪杀敌,除了野外生存和看图识图,还能做什么?
社会上有人嘲笑当兵的,总说当兵有**用,回来不就是个当保安的命?
庄严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不是对自己。
而是对自己手下的那些兵。
现在自己是一个连队的副连长,自己要对手下那一百多号兵负责。
他们在部队里挥洒青春,留下汗水,淌过血水,吃过苦头,姑且不论他们是抱着何种目的来当兵,但对这个国家的国防是做了无可否认的贡献。
自己要对他们负责。
“大嘴,我是庄严老连队的,以前当过他的班长,现在在临海做点小生意,我看啊,你就别回不夜城了,也别去开什么的士了。待会儿我给你留个电话,等这事完了,你去我那里工作,目前我跟庄严他大舅哥在谈一个大项目,谈成了,我手里需要人呢,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如果好好在我哪里干,我绝对不亏待自己战友,怎样?”
王大嘴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其实,大嘴也很清楚自己今晚为什么会爆发。
骂自己的老娘是一个重要因素,还有一个是因素就是累了。
白天开的士,晚上去夜总会扫厕所。
每天睡那六到七个小时,人本来就已经像一根绷紧的弹簧。
当那个杀马特的手指戳到他的鼻梁上,他还能忍。
当那个杀马特拿起水台上的托盘砸在他的脑袋上,他也能忍……
不过,当最后骂了那句草泥马的时候,王大嘴终于失控了。
他跳起来,轻而易举的掐住了杀马特的脖子,将他像一只小鸡一样拉到厕所隔间里,刷马桶一样将脑袋摁在了那些脏兮兮的呕吐物里……
到了派出所。
两个值班警官还算是客气。
毕竟是现役军人在场,而现在也知道,王大通也是个退伍军人。
这事虽然看起来吃亏的是杀马特,可是事情大致一问,警察也觉得杀马特做事太过分了。
不过杀马特本人倒是不依不饶,他的那些刚刚赶到派出所诸位的在大厅里拿着手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架势,给所谓的“有能量”的人打电话。
杀马特则一脸哀怨地坐在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一边用朋友递过来的毛巾擦拭头发和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一边哭哭啼啼要让王大嘴付出“应有的代价”。
庄严陪着王大嘴,坐在派出所的长条椅子上,等着警官做笔录。
那帮杀马特也不是沙子。
他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崽子,虽然没见过什么大阵仗,不过感觉庄严和朱德康也不是善茬,而且朱/德康还开了个好几十万的顶配丰田霸道,在这种小城市里,能开这种车的人就像那辆车的名字一样——霸道。
所以,没人敢造次。
过了十分钟,杀马特和王大嘴分别被带去房间里问话,只剩下庄严、朱德康和那帮杀马特的朋友们在大厅里。
朱/德康在车上喝多了矿泉水,憋了一肚子尿,去上了厕所。
杀马特的兄弟们一看庄严只剩下一个人,感觉机会来了。
他们在临海这地界上,至少没吃过那么大的亏,觉得自己不能输了人场,得吓唬吓唬庄严。
“小子,混那一块的?!”
领头的一个年龄看起来稍大点的小年轻一脸装出来的凶狠,对着庄严用一种充满了威胁的口吻问道:“有本事别送,报上名字,报上地址,改天特么弄死你!”
庄严看着这群白痴一样的傻逼,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第1031章 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
在庄严看来,这些都是一些心智尚未发育成熟的坏小子。
你说他们是流氓吧,他们还够不上流氓的份儿。
顶多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白天喜欢蒙头大睡夜里去蹦个迪泡个妞家境还算不错的本地人。
打量着面前这个长了一张蜥蜴脸,瘦的跟猴差不多的家伙,庄严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如果不参军不入伍,恐怕今时今日的自己在老家也是这副模样。
兴许,自己还不如面前这帮坏小子。
看到庄严没有回答,领头的杀马特有些得意。
刚才听庄严的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强龙难压地头蛇。
“喂!问你呢,傻逼!”
蜥蜴脸的口气比刚才更不客气了。
庄严说:“我混城关镇的。”
4师就驻扎在城关镇附近地区,这个回答十分准确无误。
“城关镇?”蜥蜴脸愣了一下,然后回头和自己的那帮哥们哈哈哈笑了起来。
“乡下佬啊!”他的调门更大了。
城关镇在临海市算是偏远地区了。
部队就喜欢找偏远的地方驻扎,而且城关镇附近临海,沙滩、山头和荒地都很多,便于训练。
可是在蜥蜴脸看来,城关镇就是临海最穷的乡下地方,那一带都是小渔村,镇子也不大,经济欠发达,很多年轻人都进临海市城区来打工。
而且庄严看起来皮肤黝黑,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地地道道打鱼的,兴许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
蜥蜴脸的那帮哥们也开始嘎嘎嘎地笑,望着庄严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城关镇……”蜥蜴脸说:“跟城关镇那位大佬?”
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流氓,也就是俗称的混社会,其中一些在圈子里会有些名气,而且也有势力划分。
蜥蜴脸觉得城关镇那边穷乡僻壤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有实力的人物,所以才打算故意笑话庄严。
庄严也不生气,直接回答:“跟姜锦霖混的。”
“啊?”
这回轮到蜥蜴脸愣住了。
“姜锦霖是谁?”
“我师长。”
“你师长?”
蜥蜴脸盯着庄严,足足几秒钟之后忽然又开始狂笑起来。
“哈哈哈,乡巴佬还跟师长混。我特么还跟军长呢!姜锦霖?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谁认识这个家伙?”
“不认识!”
“听都没听过!”
“搞不好是他们村生产队长吧!”
“哈哈哈哈哈!”
杀马特们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审讯室的门嘭一声被推开了。
值班的警察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那帮傻子一样的杀马特,冷着脸说:“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太闷了,想给自己找点乐子?要不要将你们关进置留室里让你们在那里笑?都看看几点了,这里是你们自己家吗?”
对于警察,杀马特还是有所畏惧的。
他们马上安静下来,没人敢再笑。
警察又看了看庄严,上前客气地说:“解放军同志,你战友的口供录好了,这件事我们还要做一些周边调查,今晚你们可以将他先带回去,不过我们传唤要随时来这里报到。”
听见警察喊庄严“解放军同志”,蜥蜴脸的表情有些发僵,眉毛不由自主猛跳两下。
我艹!
原来是部队上的人!
其实,地方的小流氓也好,混社会的也好,就算势力再大,认识的人面再广,但都会有一个共识——千万别碰军队的人。
虽说是混社会的,但也长脑袋,跟谁过不去不能跟条子过不去,更不能跟当兵的过去不。
否则就是找死。
杀马特们马上熄火了。
“谢谢您了。”
庄严赶紧向值班警察道了谢。
这时候,朱/德康上完厕所从里头出来,看到庄严和值班警官在聊,便问:“问完话了?我们可以带人走吗?”
“可以,我们还要做一些调查,如果有需要,随时会传讯王大通。”
说着,一个辅警从里头出来,后面跟着王大通。
鸡冠头也从二楼的审讯室里带了下来。
值班的警官看了看两人,先问王大通:“王大通,你需不需要验伤?如果需要,明天到派出所来,我们会给你开介绍信去法医那里。”值班警官看了一眼王大通额角上的血渍。
王大通打量了一下狼狈至极的鸡冠头。
这家伙还在不断打嗝,虽然刚才上车前朋友给了他几根绿箭香口胶,也用矿泉水仔细漱了口,不过喉咙里总有一股儿充斥着粪水味道的气体涌上来,让他的胃部处于一种翻江倒海随时可能狂吐一气的状态下。
“呕——”
鸡冠头忽然捂住自己的嘴,甚至来不及跑去洗手间,直接冲出大厅门口,跑到派出所的停车场花坛边,腰一弯,哇一声开始呕吐起来。
也许是吐的次数太多了,吐出来的全是黄疸水。
鸡冠头觉得自己要疯掉了,马桶里的水,而且还被之前那个王八蛋吐在里面,等同自己吃了马桶水和别人的呕吐物……
想到这里,又开始哇哇大吐,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此情形,王大通摇摇头:“算了,扯平了。”
其实像这种小打小闹,没人造成严重伤害,值班警官也不想多事将其复杂化。
没有达到轻伤也算不上刑事罪,顶多就是普通的殴斗,若是要较真,就得找目击证人取证、验伤、建立卷宗,鼓捣一大推的材料备案存档,即便最后要进行拘留,也要送分局办手续。
没人愿意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小打小闹的案子,到了派出所里一般都是往调解方向走,尽量让双方协商后达成一致,签个谅解书就好。
大不了折中一下,谁吃亏多,让对方赔点点医药费之类也就拉倒了。
何况现在都闹腾到了快三点,谁受得了。
等鸡冠头吐完了,回到大厅里,值班警官问俩人:“现在你们双方当事人都在,我想问问清楚,你们是想协商调解还是想按照治安案件的流程来处理?”
鸡冠头问:“协商调解怎么来?拘留怎么来?”
警官说:“如果是协商调解就很简单,大家坐下来,我作为调解人给你们提出调解方案,我个人意见就是你们俩也没什么大事,干脆大家握个手,相互说声道歉,然后签订个协议互不追究责任就算完事。如果觉得自己吃亏,明天你们俩来派出所,让管章子的同志给你们开介绍信去法医那里验伤,回来各自去医院看病,然后各自报销各自的医药费,最后再签协议。”
顿了顿话头,又道:“如果是要按照治安案件处理,明天还是来这里开介绍信去法医那里验伤,然后我们会对今晚的事情进行调查,看看是谁先动手,看看谁的伤势如何,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能达到拘留标准。达到拘留标准,就执行拘留。”
鸡冠头心里有些不安。
其实,在洗手间里是他先动手。
说起来,刚才也是喝了酒,所以有些醉意,自己滑到其实还真赖不到人家头上。
可是,让他就这么算了,却怎么都吞不下这口气。
面前这个又矮又壮的家伙不是个洗手间里扫厕所的,居然将自己摁在了马桶里喝了一肚子水,虽然自己没有皮外伤,不过这种感觉比暴揍一顿自己更难受。
不让他好好配点钱出点血,如何甘心!?
“兄弟,你拿托盘先砸了我朋友的脑袋,是你先动的手,打了人不说,还骂人家死去的老娘,我朋友忍不住才动的手,你是不是真要把事情闹大?”朱/德康略带威胁说道:“闹大了,最后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喝了那么多粪水,白喝了?!”鸡冠头深深不忿道:“我也不知道那些厕所里的水有没有病毒!你看我这衣服,还有我这鞋子,我的头发……”
他越说越激动,人都要哭出来似的。
“我要按照流程来,我要他承担法律责任!”
警官看着鸡冠头嗷嗷地叫,最后说:“行,如果按照正轨流程,今晚都别走,关在置留室里一夜,明天调查清楚了,再开介绍信让你们去验伤,然后我们会根据调查出的情况作出判断,谁去蹲拘留仓谁也说不准,让事实说话,局里法制股那边怎么批就怎么批。”
听说要置留一夜,还不知道将来结果如何,鸡冠头有些犹豫了。
“警官,不用都关吧?”
“难道只关人家不关你啊?”值班的警察说:“你是局长啊?管不得啊?”
鸡冠头再次语塞。
朱德康看到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好。
于是说:“行,别说我欺负人,咱们公道点,今晚双方都回去,明天早上一起过来开法医介绍信去做检验,然后你去医院洗胃,多少钱我给,我兄弟去医院治疗脑袋上的伤,兴许都被你砸出脑震荡来也说不定。至于医院费,你付。”
“这……”
鸡冠头脸色发青,回头拉住蜥蜴脸的袖子,俩人躲到一边去低声商量着什么。
朱/德康早已仅是不同往日,别说这事本来就是鸡冠头动手在前,就算是王大通动手,自己都不怕。
这事,真要闹大了,鸡冠头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鸡冠头和蜥蜴脸商量了一下,回到了庄严等人面前。
其实,蜥蜴脸刚才告诉他,那个扫厕所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居然部队里有人跟着来,说是战友什么的。
何况,再衡量一下,人家那边还有另一个朱德康。
从说话的口气上和开车的档次上,也不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惹不起。
“我同意调解……但是,我有个要求。”鸡冠头舔了舔带味道的嘴唇。
值班警察问:“你说,啥条件,尽管提,调解嘛,就是将双方自己想要的结果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协调一致。”
“我这衣服……我这头发,还有,我喝了那么多粪水……”
他还是重复那一句。
朱/德康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不甘心。
“行!别啰嗦了,不就是要点钱嘛!”
他说完,二话不说,转身出门朝自己的车走去。
很快,人回到了大厅,手里多了个提包。
打开。
鸡冠头和蜥蜴脸还有一众杀马特的眼睛都圆了。
警察也吓了一跳。
里面塞满了满满才百元现钞,粗略一看,大约有二十多万的样子。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朱/德康叼着烟,从里头成捆的钞票里抽出一叠百元大钞,在鸡冠头面前晃了晃。
“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多少钱,没数。你签字,同意了解这件事,钱是你的。”
第1032章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那叠钞票虽然没细数,不过看起来有四五千的样子。
派出所大厅里顿时安静了。
朱德康手里的那叠钞票在空气中甩动着,发出一种诱人的哗哗声。
对于鸡冠头来说,那是一种抗议抵挡的声音。
这一叠百元毛爷爷,别说买自己这身衣服外加那双鞋子了,买几身新的都可以。
他觉得自己现在左右为难。
刚才自己的姿态摆得太高,太狂,现在反倒不好下台了。
拿了钱,脸就没了。
身旁这么多朋友看着。
脸不能说丢就丢。
不过,他却忽略了朱/德康是什么人。
朱德康现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如果换做八年之前,朱德康刚退伍的时候,兴许还会和鸡冠头在道理在法律上掰扯掰扯。
可现在都朱德康却不会了。
正如他自己刚才说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对于他来说,钱能买来的东西从某种层面来说是廉价的,例如你用钱能买了一段婚姻,娶个美貌如花的老婆,却买不来她的爱情。
你也可以买来高朋满座,买来赞誉无数,却可能到头来发现知音难觅。
钱甚至可以买来短暂的快乐,但却赶不走你的内心深处的寂寞。
所以,朱德康对钱是从不吝啬。
他自己有句名言,钱是王八蛋,你对它太在意,你就是他爹,王八蛋他爹就是王八了!
朱德康不当王八。
所以昔日的朱司令兵不吝啬。
他一眼就看穿了面前鸡冠头那脆弱的犹豫之下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心。
二话不说,唰地又从提包里再抽出一叠。
同样没数,盲抽。
两叠钞票合在一块,又哗啦啦甩了几下。
警官傻眼了。
鸡冠头和蜥蜴脸也傻眼了。
王大通急了。
“老班长,你不能这样……”
朱/德康笑道:“没事,我不缺这倆钢镚!”
说完,对鸡冠头道:“小子,我给你加码了,这里多少钱我不知道,也许不到一万,也许过了一万。我和我兄弟不是怕你,而是我觉得没必要因为钱的事置气,你也是聪明人,值不值你自己心里有杆秤。”
鸡冠头已经忘了自己嘴里一直有味儿,咕嘟的吞了一口唾沫。
在毛爷爷巨大的杀伤力下,他早已经陷入了亢奋状态,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朱/德康手上那叠钞票上,全然失去了味觉。
他手一伸,抓住了那叠钞票。
“我签!”
“等等!”朱/德康笑着摇摇头。
“怎么?”鸡冠头脸色变了:“你想反悔?”
“不,我朱/德康是那种人?”朱司令嚣张地摇摇头:“前我可以一点不吝啬,但你必须做一件事。”
“什么事?签字?我马上签?警察同志,给我俩整个协议,我马上签了。”鸡冠头已经迫不及待。
朱/德康朝王大通方向看了一眼:“给我朋友鞠躬赔礼道歉,说你今晚错了。”
鸡冠头咬了咬牙,转向王大嘴:“大哥,今晚是我错了,我向您道歉。”
说完,还真的鞠了个躬。
朱德康朝办公室方向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充满了轻蔑:“走吧,签协议去,签了咱们早点儿回家歇着,这都大半夜了,你这身还真特么跟茅坑里捞上来一样……”
“对对对,确实……”鸡冠头现在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戾气。
他不断用手指蘸着唾液,清点着那叠不知数额的钞票。
有钱,好说。
他早忘了一个多小时前,自己还跳着脚叫嚣着要剁了王大嘴全家……
甚至于鸡冠头的朋友们,也变了。
蜥蜴脸咋就换上了一脸的崇拜,甚至拿出烟来给朱/德康递上去,还恭敬点了火,又问庄严和王大嘴要不要来一根。
整个事情是个动作暴力片开头,确实一个魔幻的黑色幽默结局。
派出所里,之前弥漫在空气中的敌对气氛在已经烟消云散,在金钱的作用下变得含情脉脉,如同春楼女子一样娇媚。
庄严心里暗自感叹。
他想起从前,想起自己。
曾几何时,自己是那么的崇尚金钱万能论。
可是在当年的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后,他发现金钱其实也不算是万能的。
但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时候,钱这玩意,还是挺好使的。
社会是现实的,生活也是。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他觉得自己要为自己手下那些兵做点事。
那天晚上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离开的时候,鸡冠头和蜥蜴脸甚至站在派出所的院子里,就像恭送领导离去的小职员。
朱/德康降下车窗,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朝车外的人挥手告别,脸上挂着一个成功商人豪爽自信的笑容,一脚踩下油门,丰田霸道车滑出派出所的大门外,消失在马路上。
和来的时候一样。
朱/德康和庄严坐在正副驾驶,王大通一个人坐后排,还是一声不吭。
“老班长,那钱我会还你的……”
“还我?”朱德康笑了:“你得三个月不吃不喝才还的上吧?”
王大嘴再次沉默了。
朱德康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王大嘴,说:“大嘴,明天你就别去开出租车了,办完事,来我这里上班……”
他摸出一张名片,朝后伸去。
“拿着,上面有我电话,到时候联系我,或者直接去我公司,把名片给我前台看就知道了。”
“谢谢老班长,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王大嘴说。
庄严又安慰道:“大嘴,别担心,昨天你见义勇为的事,我已经给市领导反应了,估计你很快就会受到表彰,见义勇为基金会会给与一定的奖励,你修车的钱别担心。就算不够,不还有我们这些老战友吗?”
“嗯,谢谢,谢谢……”
王大嘴喃喃地说着,接过了名片,轻轻地捏在手里看,车外的的灯光照进车里,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他看着看着,眼泪突簌簌地落了下来。
庄严想转过身去劝,朱/德康伸手拦了一把,挡住了后者,朝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太了解王大嘴此刻的心情,他也太清楚此刻最应该让王大嘴好好释放一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
老爷们的,嘤嘤地哭得像个娃儿,一定是很伤心了。
庄严轻轻叹了口气,重新靠回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夜晚,是那么的漫长……
第1033章 军官的责任
回到宾馆,庄严轻轻用房卡刷开房门。
这是一个百来平米的行政套间,设施上比较齐全而且豪华。
独立的卧室和会客厅、餐厅、办公区域,网络和影音设备一应俱全,甚至在房间的一角有个小小的吧台。
本以为林清影已经睡着了,庄严有些担心自己未婚妻会生气。
本来说好吃个宵夜就回来,没想王大嘴的事办妥之后居然到了凌晨三点。
回到酒店已经将近四点了。
门一开,庄严看到里面办公区的书桌旁,林清影在手提电脑前敲打着键盘,旁边对着一些资料。
“回来了?”
林清影回头,看到庄严,朝他嫣然一笑。
“你怎么还没休息?”庄严有些吃惊:“这都几点了?”
林清影伸了个懒腰:“我想尽快把整个投资计划书做出来。”
庄严走过去,站在椅子后面,低下头在她脖子里亲了一口:“早点休息吧。”
林清影揉了揉鼻子:“你好臭。”
庄严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果然有一股儿不太好闻的味儿,想起来,应该是在不夜城洗手间里拉住王大嘴的时候蹭到了鸡冠头身上的呕吐物。
“臭男人,臭男人,不臭哪能叫男人?这不是臭味,这是男人味。”
林清影轻轻一笑道:“庄副连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唉……”
她轻轻的叹了声。
“看来我还是要早点来临海住下来,盯着你才行,否则你这种油腔滑调的男人,怕是靠不住。”
庄严听了便笑:“我这种人靠不住,天底下还有男人靠得住?何况了,我天天在部队里,别说女孩子了,现在部队不养猪,连母猪都没得看了。”
说完,便去衣柜旁的行李箱找自己的换洗衣服。
昨天回营区带了个探家用的行李箱装了几套衣服出来,自己有三天的假期,打算留在酒店好好陪陪林清影。
到了行李箱前,发现已经空了。
“你的衣服我都挂在衣橱里了。”
外面传来了林清影的声音。
庄严心头涌起一股甜意,赶紧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林清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人捧着咖啡杯坐在沙发里,dvd开了,房间里回荡着悠然的音乐声。
“给你泡了咖啡。”她问:“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庄严过去端起咖啡,也坐进了沙发里。
“出了点事。”庄严呷了口咖啡,想起之前的事,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心事,能说吗?”林清影问。
庄严说:“就昨晚吃饭时候在饭桌上提到的那位老战友。”
他伸手轻轻将林清影拦在怀里。
继续道:“就是开出租车那位,王大通。”
“嗯?”林清影明眸一眨,问道:“他出事儿了?”
庄严叹了口气,说:“嗯,他白天开出租车,晚上去不夜城夜总会扫厕所,打两份工,挣两份钱。因为他结婚没多久,老婆是本地农村的,是他以前在s师那边打工认识的,后来跟着老婆来了这里生活,因为年初刚生了孩子,老婆暂时没工作,生活压力很大。”
“本来约好今晚他一点半下班时候一起找他宵夜去,结果到了那里,发现他和客人打起来了。”
“和客人怎么会打起来了?”林清影奇道。
庄严说:“夜总会那种地方,醉猫多,有人喝醉了在厕所隔间里吐了一地,后一个小年轻过来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后将气撒到他的身上,拿盆子砸破了他的头,还辱骂的老娘,大通最忌讳别人骂他老娘,结果就动了手……最后警察也来了,我和老班长跟着他去了派出所,最后赔了点钱了事。”
说完,又喝了口咖啡。
林清影知道庄严喝咖啡不喜欢太多糖,所以甜味没那么重。
庄严忽然感慨:“我忽然发现,现实社会里的生活,还真的就像咖啡,闻起来很芳香,喝进嘴里的那一刻感到了苦涩,还有点儿酸,细细品下来,又能感受到那种苦涩中透出来的浓香。要享受咖啡的香,首先要接受它的苦……”
“庄副连长同志今晚好像挺感慨。”林清影总结了一下。
庄严说:“你说对了,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
他忽然坐直了,十二分认真的看着林清影。
“影子,你说……当年我和大通是同一年去的教导队,其实能去教导队的都是训练上的骨干,大部分都是训练尖子,大通人也不傻,我们本来是同一期留在教导队的,可是就那年,突然宣布我们师改编,留教导队的教练班长因为编制还没转移到师里,所以全部退回原单位。其实如果留在教导队,大通上军校的机会也许会大很多,可惜,他回了老连队,多留了一年,然后又遇到了兵役法改革,结果连转签士官机会都没了……”
“想来想去,这好像都是个人的命运啊。”庄严继续感慨道:“我当年虽然退回了八连,但是我又鬼使神差参加了尖子集训,后来在比武里又被韩队长相中,最后去了红箭大队……如果我没去红箭大队,没有参加尖子集训,也许我的命运和大通一样,最后还是退伍。”
“你退伍怕啥?”林清影微微笑道:“你家是干部家庭,回去也会安排在机关里工作。何况,你家经济条件也不差。”
庄严呆呆得看着窗外。
好一阵才说:“都说人生而平等,实际上,我看不平等。像我,我可以不考虑军校的事情,像老徐和大通,他们就要考虑,考上军校,命运就会得到完全的改变,即便将来退役,那也叫转业,也能得到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当年我教导队的班长,本来落榜了,结果补录把他补上去了,我永远记得他从师部拿到通知书回来的那天,那种兴奋……那种欣喜……简直……”
他摇了摇头,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当年的教导队,罗小明拿着军校补录的通知书,疯了一样冲入大门口,冲到训练场上,朝着所有人大喊“我考上了”的情形。
“老公。”林清影将咖啡杯放在桌上,伸手摸了一下庄严的额头:“你今天怎么了?没事吧?看到你这样,我都担心你是不是有啥问题想不开了。大通的事,你看开点,就像你的老班长,他退伍回来不也过的挺好的吗?”
庄严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这样,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老班长吃了多少苦。最惨的时候,他气得夜里跑到码头边上,把自己五年服役换来的一枚军功章和一枚抗洪纪念章都扔到了水里。”
林清影看起来有些吃惊。
一个军人扔掉自己的军功章,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不过,他扔了又马上后悔了,好在那天刚好退潮,他跳下去又捞了起来。”
林清影噗嗤一下,笑了。
庄严说:“对于军人来说,军功章不仅仅是荣誉,也是那段最好的青春岁月的纪念,没几个人能割舍下来的。”
林清影忽然说:“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帮大通?”
“帮?”庄严说:“你以为我不想帮?你直接给他钱,那是对人的侮辱。不过还好,我老班长打算把他叫去自己的公司帮忙,我想往后大通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那挺好呀。”林清影说:“你还在愁什么?”
庄严说:“我不是愁大通的事,我是在想更多的事。”
“你今天怎么了?”林清影说:“以前你没那么多心事的。”
庄严说:“以前不一样。以前我只是一个兵,刚当兵那会儿,我还天天闯祸,后来我战友牺牲了,我才明白我自己从前很多想法和做法都很不对,所以我才努力去当一个好兵,至少不能愧对我自己的青春。不过那时候,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现在我是一个军官,好歹也是一连之长。我得为我的兵着想,我得尽最大的能力让他们避免像大通那样。当了几年兵,回到地方上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
林清影问:“你有什么打算?”
庄严想了想,说:“我忽然有个想法……”
说着,转头看着林清影。
林清影被庄严盯着,感到脸上微微一红,娇嗔道:“有你这么盯着人看的吗?”
庄严笑了:“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儿想歪了……”
林清影的脸更红了,捏着两只粉拳朝庄严胸膛上一顿砸。
庄严一边讨饶,一边认输:“是我想歪了,是我想歪了。”
林清影出了气,好一阵才恢复了平静,正色道:“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你和你哥这个投资项目不是海产养殖的吗?我想将来肯定有不少水产养殖专家会被招募过去对吧?”
“那当然,专业的是一定要专业的人作,这些我都考虑好了,写在计划书里。”林清影说。
庄严道:“等你们的项目投产了,能不能定期给我们营的兵开设关于养殖方便的培训?每年我组织一些兵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去你那里听课,等他们退伍了,可以去你们那里实习下,将来愿意留下你们也可以解决人手问题,反正每年你们都要招聘人员的,不愿意留下的,自己学了门手艺,会老家也有用武之地。”
林清影沉吟片刻,说:“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军人都是五湖四海的,有些人家乡未必有海,学了用得上?”
庄严说:“其他的我再想其他办法,例如什么驾驶,修车,还有你像我们连队的三角翼,也可以都练练,考个证,将来回去当教练或者去一些勘察公司也用得上,而且工资也不低。而且我还想那一笔钱出来,以你们公司的名义赞助到我们营里,至少让大家学学电脑基本操作,回去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林清影打了个哈欠:“赞助电脑的事情好办,不要你自己的钱,我有。搞这种赞助,我哥绝对不反对,毕竟我们都是大院出来的,对部队有感情。”
“那不行,那是男人的面子问题,都让你倒贴,我老脸搁哪去?我找老婆又不是找饭票。”庄严马上端出了大男人的架势:“何况了,我让你倒贴,你哥怎么看我?这点钱,我还能拿出来。”
林清影听了咯咯直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说:“……庄副连长,我就喜欢你这种傻劲,咱们迟早是夫妻,财产是共同的,还分彼此?你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娶我了?你可小心点,林家的女孩子是不能退货的。”
庄严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不是跟左右换右手一个样?
也就是为了自己这张大男人的脸面而已,挺没劲的。
“行行行,不跟你争,要不这样,可以和你们公司搞个共建单位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去给你们公司搞搞劳动什么的,或者搞搞联欢,你们可以带人来我们这里军训一下,这样也不算白拿你们东西。”
第1034章 慰问
林清影来了临海的两天后,每天都陪着自己的未婚妻和未来大舅哥一起去南湾岛上考察场地,也去参观了朱/德康的养殖公司。
要说这王钊副市长还是挺有眼光的。朱德康是本地的养殖大户,是土生土长起来的本地企业,虽说在本地,甚至在f省,他的养殖企业都颇有名气。
但毕竟有些局限。
局限就是他海外市场并没有开拓,都依靠内销。
国内人口多,市场潜力大,按说内销也挺好。
但到了一定程度,限于市场份额的问题,销售就上不去。
这也是一个制约。
之所以王钊想撮合林建军和朱/德康之间的合作,不仅仅因为同窗友谊,而是看中了林家的海外拓展能力。
林建军是搞医疗器材生意的,不光国内的器械,国外也同样做,所以对于海外市场有一定了解,加上林清影多年来都在国外生活和念书,无论是眼光还是能力,都有助于帮朱/德康拓展海外销路。
而且一方资金雄厚而且有海外人脉,而另一方则有技术和本地优势,合作起来算是强强联手。
两天的连续考察下来,双方都很满意。
加上朱德康和庄严之间的关系,合作更是谈的十分愉快。
其实,这是一个三方共赢的局面。
对于林建军来说,多年的医疗事业做得风声水起,极具规模,也向多元化一下,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加上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林清影未来可能要在临海市扎根很长一段时间,作为哥哥的林建军也看不得妹妹去给人打工,干脆投资一比让林清影有所作为。
对于朱德康来说,自己的养殖公司遇到了发展瓶颈,做生意这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发展就要趁自己还年富力强,趁自己的企业还处于最佳财务状况下进行新的项目投资。
和林家兄妹的合作,恰恰是他求之不得的资源互补。
而对于副师长王钊来说,这是一笔牵涉到南湾岛未来数十年经济发展的总体规划。
南湾岛属城关镇管辖,是临海市附近最大的岛屿,周围还有三个面积相对较小的小岛。
岛上有十二万居民,海产丰富,有着极其纯净无污染而且适合养殖的海域,海洋环境资源非常优秀。
由于地理条件所限,城关镇经济发展一直在全市垫底,已经成了市领导最头疼的一片区域。
这些年,当地人大政协还有相关的部门领导都提出过不少盘活城关镇经济,拉升临海整体gdp增长的方案。
到最后其实还是一个原因——交通。
从临海市区到城关镇本来就要开两小时的车,到了那里还要坐一小时的船才能到南湾岛,要致富,先修路,要富岛,先修桥。
交通便利了,基础才算是夯实了,发展经济才不会是一句空话。
但是投资建桥,涉及的资金是好几个亿。
光靠临海市这种三线城市的地方财政是搞不定的,要向省里伸手要专项资金,那人家省里管财政的人也不是个傻子。
花几个亿,投资在一座联通偏僻岛屿的大桥上,试问未来都投资怎么回收?
这件事早在王钊还没到临海走马上任之前就已经让让多年了,大家都知道要盘活城关镇,盘活南湾岛及其周围的岛屿,就必须修桥。
桥只要修到南湾岛上,不光让南湾岛本身的交通便捷起来,更能让周围的几个岛都受益,能降低海产品运输的成本。
可是大家都知道病症在哪,却没人有能力下刀子。
王钊到了临海市之后,研究过了以往所有关于修桥的方案,最后想出了一个最好的办法。
既然省财政不肯拨款是因为南湾岛没有经济发展前途的原因,担心投入打水漂,那么可以想一个三方合作的最优办法——引进一家愿意在南湾岛投资的大企业,将南湾岛上的土地50年使用权限作为交换,让企业出资一部分;然后市里财政出资一个部分,有了大投资项目,将这个拿到省里争取一下,让省里财政从专项扶贫基金中拨款出资一部分。
三方合作,资金压力都会减少,而且对三方都有利——企业获得土地使用权,市政府盘活了南湾岛经济,甚至可以带动城关镇附近一片的经济,如果项目发展好,甚至可以辐射周围县区;省财政也减轻了拨款的负担,何况有大企业进驻,未来当地养殖业、旅游业发展起来,这笔投资同样可以获得回报。
方案十分妙,市长听了都直呼好好好。
不过拉投资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之前王钊找了不少人,没人愿意来临海这种小地方投资。
思来想去,王钊最后想到了当地的最大养殖大户朱/德康,朱德康的水产在f省也小有名气,只要打听一下,都知道是干实业而且有技术的人。
结果王钊去找了朱/德康,两人一拍即合。
一个想要出政绩,一个想要扩张企业,双赢的好事谁都愿意。
王钊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最后发现,还是没人愿意来。
一来因为投资大,二来觉得临海这种地方经济一直就是f省的中下游,就像班里的学生一直没什么起眼的成绩,谁看得上?
没想到正绝望至极,之前自己曾经找过但被拒绝了的老同学林建军突然给王钊打来电话,说自己有兴趣再谈谈那个海洋大型综合养殖项目的投资计划。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就在考察的这两天时间里,唐文凯打了好几次电话,让他带着林清影回侦察营,大家吃顿饭什么的。
庄严本想等林建军走了以后,自己和林清影两人回去连队吃个饭散了。
没想到,旁边的人一听,都说想去吃吃部队的大锅饭。
庄严感到很吃惊。
毕竟军营这地方,吃也就是大锅饭,没什么好吃的。
可是,朱德康兴致盎然,还说自己带点儿海鲜去,算是慰问一下侦察营的战友们。
王大通也兴致勃勃,他目前暂时帮朱德康开车,准备下一步如果项目真的谈成了,朱德康会让他去南湾岛帮自己看着项目的进展,将他慢慢培养成自己公司的管理人才。
朱德康和王大通是庄严的战友,想去部队看看倒也不奇怪。
没想到的是,就连林建军和王钊也说想去。
林建军的心思,庄严也明白。
自己是他未来妹夫,去看看妹夫所在部队的生活条件什么的,回家也好向老人家们汇报汇报。
王钊堂堂一个副市长也要去,这就令人意外了。
不过王钊也没说什么原因,只说顺道去慰问一下。
庄严也不好再问,只好将情况如实告诉了唐文凯。
唐文凯一听就懵了。
一下子来那么多人,就不是庄严两口子自己回来随便去饭堂吃个饭那么简单。
不过,他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但要向师里汇报,得到同意再确定下来如何回复庄严。
事情倒也没什么波折,到了众人要去侦察营那天晚上,庄严提早一天回到了部队,直接去营部找了唐文凯。
“市里面批准了,临海市政府那边也和咱们师里联系了,我是真没想到……”唐文凯给庄严和教导员禄霄倒了杯水,然后在椅子里坐下:“这次你俩口子回部队,现在变成了地方政府慰问部队,你那个老班长,也就是那个企业家朱/德康,今天下午就派人把一大批海鲜送过来了,管理员说送的还不少,除了明天的聚餐之外,还足够我们营多搞一次加菜。”
禄霄笑眯眯的,他这次对庄严倒是很满意。
毕竟人家地方政府副市长亲自来侦察营慰问,市领导也来,正好可以汇报一下工作,自己脸上也有光。
“庄严啊。”禄霄说:“没想到你的未婚妻还那么大来头啊,这副市长都亲自接待,你说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兵,都在军营里,是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位贤内助了?”
庄严笑道:“说起来话长,当年在总部参加出国前选训,后来准备出国,上街买点日用品,没想到遇到了飞车抢夺,被抢的是我老婆,我就出手了,没想到去国外的时候,恰好又是同一架飞机,就这么认识了。”
“啧啧。”禄霄不胜羡慕,对唐文凯说:“你看看,你看看,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咱们当兵那会儿,哪有这种好机会呐。”
唐文凯说:“那不能比,庄严当兵也算是挺曲折的,跑的单位也多,我说教导员,你当年也没机会出国比赛集训,否则你也许有机会。”
禄霄老脸一红,尴尬得嘿嘿两声,又道:“营长,我现在在考虑另一件事,市里面让我们做好接待,说是军民共建的重要工作,我想明天下午别人到了以后不能只是坐在那里等吃,我觉得是不是趁着师首长也过来的机会,组织一下军事汇报表演?“
唐文凯想了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然后拍板道:“我看可以。组织宾客去靶场打打枪,体验一下,也是不错的安排。”
庄严见营长和教导员都在,想起了自己那天晚上的一些构想,便道:“营长、教导员,我心里有件事,想和你们谈谈。”
“什么事?”
唐文凯和禄霄几乎同时问道。
庄严将那晚上自己关于军地人才培训的事情说了一遍。
“军地两用人才这项工作我们一直有在搞。”禄霄说:“我们百分之八十的士兵都有报读函授。”
庄严知道禄霄说的事确实存在。
军地两用人才培养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早在自己当兵那会儿就有。
只是很多时候都是一种任务去完成,并没有太大的实质性作用。
他说:“这事我也知道,不过大多数读的函授都没有实践的机会,学了等于没学。例如,我当兵时候就报读过工商管理的大专课程,不过我学的都只是书本上的理论,没有机会实践,我觉得大部分的兵还是需要一门实实在在的手艺,回家能用来谋生的。”
“那你说,他们读什么好?我们是部队,没实践的时间,学到理论,将来回去再活学活用就是了。”禄霄有些不悦,这些工作是他主持的。
庄严这么说,似乎在否定自己。
庄严当然也清楚禄霄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不过不高兴自己也得说。
“教导员,我刚才说的没别的意思。那天我和老班长还有我未婚妻商量了,如果他们的项目最终达成,会在这里成立新的集团公司,到时候想和我们搞个共建单位,南湾岛属于城关镇管辖,和我们侦察营搞共建也是对口的。”
“到时候,他们会赞助一批电脑,我觉得一些兵可以念电脑技术方面的课程,并且每周我们请老师到营里给他们用半天的时间进行实操培训,效果会更好。还有就是,我打算扩大三角翼飞行的培训范围,争取营里大部分符合条件的兵都能学会怎么飞。这玩意将来回到地方,也是抢手的技术,很多旅游区、勘察公司和飞行学教都招收这种人才。”
“还有就是海产养殖技术。将来,我看也可以组织培训班,每周日利用休息的时间,谁愿意学,我未婚妻和老班长那边负责接收培训,学会了,将来退伍如果不想离开临海,可以直接进他们公司工作,也算是解决一部分的就业问题。”
“好!我看这个好!”唐文凯拍案叫好:“这么多年了,我也见过不少老战友和士兵,退伍回去之后因为没合适工作,最后走上了歪路,是在令人痛心。能安排一份工作,就能帮助他们融入社会,不管他们能做多久,至少过渡期不会走错路。”
禄霄说:“我们侦察营的兵,那么刻苦训练,出来难道只能干别的?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能学以致用的感觉。”
庄严说:“我们可以和当地公安部门联系啊,和他们搞共建,以前在1师,侦察营和教导队跟地方公安都很熟悉,经常帮地方公安培训射击科目,我看我们可以,只要他们来,就可以很直观看到我们营士兵的素质,将来退伍了,也可能特招进去,搞个地方编制也不错。”
禄霄看着庄严,忽然有些感动:“庄严,你是个不错的军官,心里装着兵,很好,很好……”
说着,重重拍了拍庄严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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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大章四千多字!
大家给我月票吧,最后一天了!我今晚再更,今天万更保底。
第1035章 传说中的嫂子
侦察营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要说地方慰问这是,几乎也是一种各地的特色。
但凡有驻军的地方,每年的八一、春节等大节日都会有慰问活动。
军民鱼水一家亲,之所以叫人民子弟兵,是因为本身军人就是人民中来,又会回到人民中去,这是解放军永恒不变的基因。
对于营长唐文凯这些军官来说,慰问有利于增进和地方政府的交流;对于营里天天摸爬滚打的大头兵来说,他们想法就简单许多。
慰问在大家看来最值得关心的是有什么慰问品,那天晚上有什么好菜,那天会有什么领导过来。
士兵是淳朴的,不做作,感兴趣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朱德康(有书友说,直接打出来不会被屏蔽,我试试,可以的话以后不用打横杠,好累!)提前已经将大批的海鲜送到了营区,有鲍鱼、白鲳鱼、大虾、螃蟹等等。
临近中秋,正式养殖业的丰收季节,花蟹正当季,大虾也到了收成的季节,全都肥美无比。
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侦察营,整个营区里的兵都在训练间隙偷偷议论,说明天晚上地方慰问过后,将会有一顿美味的海鲜大餐在等着所有人。
说着说着,自然也要扯到庄副连长身上。
毕竟庄副连长目前是整个4师的大红人,是风头浪尖上的新闻人物。
关于他的事迹,早已经口口相传。
曾经的全军“枪王”,曾经的t国特种兵集训第一,曾经的数届全军特种兵比武里的王者,带着侦察营的兵在全军特种兵三角翼集训里拿到第二的疯子,第一个驾驶三角翼在暴风骤雨中横穿某海峡的神人,和师长打赌还能赢了师长,带着几十个人能在1团千军万马中直接绑走团长张永新导致对方黯然递交转业报告的牛人。
当然,侦察营的士兵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从未见过的嫂子——庄副连长的未婚妻。
关于这个嫂子,小道消息同样满天飞。
有人说她是大老板的女儿,这次来临海是为了庄副连长,放弃了在京城优越的生活而甘愿在这种三线小城市里扎根。
也有人说她是某将军的女儿,背景深厚,否则庄副连长年纪轻轻来了4师连实习期还没过就直接代理副连长,实际上行使着连长的职务。
更有人说,她是个留学生,大小就在国外长大,是庄副连长在国外集训时候一见钟情的,为了庄副连长才放弃了定居国外的机会,回来国内甘当军嫂……
这种猜测导致了各种期盼,大家都有点儿比自己见相亲对象还要紧张。
对于庄严所在的1连士兵来说,除了比别的连队士兵多了几分八卦,更多的是自豪。
谁不想跟着一个牛人训练?谁不想在牛人手下当兵?
连长牛逼,兵也有面子。
最近,1连的兵就连偶尔外出,遇到纠察都变得牛气哄哄。
别的连队兵都不愿意和纠察这种生物打交道,1连的兵不是,他们见了纠察也不跑,而是迎上去。
人家拿着本子问,你哪个连队的?
往往得到的回答是:“我们是侦察营1连的!”
“1连”这两个字通常会在语句的最后,而且是加重了语气,刻意降低半分速度,尽量咬字清晰,就怕别人听不清楚。
作为师部警卫连的兵,纠察们当然也听说过庄副连长。
所以,往往的情况是,纠察们听说是侦察营1连的兵,头几次还检查了证件和外出条之类。
到了后来,也就查都懒得查了,直接看了士兵证确认确认一下就放人。
都知道侦察营1连当兵训练极苦,管得又严格,每礼拜一天休息,休息外出率还按照三级战备下来执行,所以根本不会出现违规外出的情况。
有一段时间,变成了1连当兵看到纠察往上凑的奇景。
“战友,查查嘛!怎么不查查我们?我们1连的?”
“我特么知道你们是侦察营1连的,滚!”
“战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主动配合检查,你怎么还骂人?!”
“滚!烦不烦!”
……
侦察营的兵脖子等长了,终于等到了慰问的那天。
下午两点,侦察营的兵起床后集中起来,全部换上了特战迷彩,臂章、胸条、奔尼帽,一样不少,然后列队去了营里的大会议室,准备慰问大会。
营里的通讯员小刘在影音室里和管会议器材的小李站在会议室大门外的阳台上,眼盯着营门口方向看。
大会议室里,值班排长不断看表,连以上干部都在操场上,等着师首长和地方慰问团的出现。
“来了!”
小刘指着大门方向,一脸的兴奋。
小李踮着脚,伸长脖子,巴不得能马上看清楚庄副连长的未婚妻长啥样。
他们一惊一乍的喊了起来,会议室里的其他兵也坐不住了,一个个伸头朝窗外看。
可是窗口高,人坐在那里又看不见。
值班排长一个劲在那里喊:“都别动!忘了纪律了!谁再动,我给你登记下来!”
好不容易才压住了会议室里几百颗好奇的心。
“你看,是不是那个!”小刘指着一个从车上下来,穿着白色t恤,淡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长发飘飘的女郎。
“我打赌,那一定是庄副连长未婚妻。”他笃定地说道。
“不像。”小李摇头否定:“你看她挂着个大相机,估计是晚报或者日报的记者。”
小刘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女郎脖子上挂了个大相机,他有些犹豫了。
车队里各式各样的车,大多数是吉普车,也有面包车。
一共十几辆。
越看,越吃惊。
“嗳嗳嗳,你看,怎么公安局的人都来了?”
“别说公安局的,你看那后面,还有摄影机,估计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
“哎哟妈呀,这阵仗!”小刘说:“师长、政委还有参谋长……副参谋长……怎么都来了?”
“咱们侦察营可是有一阵子没那么热闹了。”小李说:“我怎么觉得这有些不对劲?”
其实不光是小李和小刘两人觉得不对劲。
在操场上迎接的庄严和唐文凯、禄霄也觉得有些意外。
之前报送过来的名单里可没那么多人。
当时也没说公安局也来。
还有几个穿着便装,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也是领导模样的人,看起来职务绝对不低。
王钊和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还有一个穿着警服挂着一级警督的高级警官走到唐文凯和禄霄面前。
“这位是我们市副书记,也是我们政法高官倪峰同志,还有这位,是我们公安局的局长郑曼同志。”
副书记兼任政法高官?
公安局长?
这些人都来了?
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庄严的目光越过唐文凯的肩膀,落在这几个地方领导身上,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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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6章 万万没想到
师首长和地方慰问团走进大会议室,士兵们在椅子里坐得笔挺。
政委佟成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因为看到一部分人穿着特战迷彩,还戴着奔尼帽。
一般情况下,像组织这种较为正轨的大会,都要求着常服,戴大盖帽。
他转头对跟在身旁的禄霄说道:“禄霄,这是怎么回事?着装都没统一吗?”
“那是一连的兵。”禄霄说:“待会儿他们要进行军事表演,为了方便,所以着迷彩服。”
佟成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早就风闻侦察营1连的兵全师最牛气哄哄,说是那位新来的代理副连长特立独行,有些不同寻常。
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刚才在楼下看到庄严的时候,对方也是穿着迷彩服戴着奔尼帽,当时佟成霖就想说点什么,不过一看这小伙子是真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精干的年轻军官,加之这次慰问从源头上讲也是庄严促成,也就没开口。
其实表彰会这类东西,兵们都是看个好奇,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晚上那顿饭吃什么,有什么好吃的。
当然,还有看看嫂子是谁。
不过来的人里,有两个女的。
一个是穿牛仔裤挂着个大相机的,还有一个是穿着套裙别着胸花,还化了妆的。
兵们起初还傻傻分不清,觉得两个女的都好看。
“那个是副连长的未婚妻?”
“我觉是换裙子那个。”
“我也觉得是,另外那个你看,挂着相机,弄不好是记者。”
“不对,我怎么感觉穿牛仔裤那个好看点……“
“好看就一定是嫂子了?”
“两个都漂亮。”
大家趁着慰问团的嘉宾入场还在就坐的时机,赶紧开始低声八卦起来。
不过,猜测很快就有了答案。
穿着较为正轨,又化了妆那位漂亮的年轻姑娘很快离开座位,和扛着设备的摄影师在一旁开始拍摄。
大家面面相觑,原来这位才是记者。
主席台上坐下的都是师首长和地方政府的高级官员,像朱德康还有王大嘴、林家兄妹他们都在底下首排就坐。
师长坐落,目光在会议室里一扫,下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兵们一个个有坐直了。
庄严心里还在纳闷。
坐在下面的椅子里,他一直在想,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来了那么多人,居然连记者都来了?
他本想是一次很私人的安排,顶多就是自己和林清影回来吃饭,然后加入了朱德康和王大通这种老兵也不是不行,甚至作为林清影的哥哥,林建军要求一起过来也不奇怪。
但,现在副师长王钊和市委副书记、公安局长还这些人带着随从,还有电视台记者都来了,这……
自己和未婚妻回连队吃个饭,至于嘛!?
他忍不住用手碰了碰旁边的唐文凯:“营长,今天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唐文凯说:“现在我也是一头雾水,原先没说有那么多人,也没说师首长要来,你看现在师长政委和副参谋长都来了……我怎么感觉好像要有大事发生?”
话音刚落,台上主官直属队工作的副参谋长陈景明首先凑到麦克风前,开口了。
“今天,临海市地方领导莅临我们师侦察营开展慰问活动,在这里,我谨代表直属队,谢谢地方政府对我们的关心,下面,先请我们姜师长讲两句。“
说完,带头鼓掌。
下面的兵也跟着啪啪啪地鼓掌。
姜锦霖也客套了两句,又把政委佟成霖推了出来。
佟成霖是当政委的,口才相对好不少,说了一大堆注入军民鱼水一家亲的话,到最后,话筒转到了副市长王钊的手中。
王钊看了看下面的兵,目光移到了庄严身上。
庄严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一直没弄明白的事,怕是要有答案了。
“今天很高兴来到4师。4师我不是第一次来,去年八一我就跟随市政府慰问团去过师部和1团,但是侦察营我是第一次来。虽然我没当过兵,但是我知道,侦察营的兵都是很厉害的,都是能以一当十的……”
说到这,话头停了下来。
突然换了个轻松的口吻问道:“大家有没有觉得我是在说客套话,或者是在拍你们师长政委的马屁?”
下面的兵马上哄一下,笑了。
师长姜锦霖和政委佟成霖也笑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
唐文凯低声对庄严说:“这个副市长还挺有水平的啊,不拘一格哦。”
一般来说,体制内的说话大多数情况下都带有独特的“官腔”。
什么是官腔?
往高了说就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理论性话语,四平八稳政治正确,搁哪听都不会错,完全没破绽。
可按俗了说就是一些完全正确的屁话,无害,但也没啥用处。
很少看到想王钊这种副厅级高级官员能在正式场合说出这么令人会心一笑的俏皮话来。
庄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我大舅哥的同学,人大高材生,水平肯定有。”
王钊等掌声渐渐落下后才继续道:“这是事实。我觉得你们——”
他指了指台下的所有士兵。
“都很厉害。我这样说,并非空口说白话。在三天前的一个下午,你们的1连副连长和他的一位老战友在市里等红绿灯的时候,遇到了一桩抢夺案,但是俩人面对持刀歹徒而面无惧色,上前将对方制服之后送去了派出所。我估计,你们庄副连长回来也不会跟你们提起这事,对吧?”
这话再次引起了台下的骚动。
庄严从昨天下午回了营区之后,的确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那桩案子。
今天王钊直接在台上说了,哪能不让人意外。
王钊手一抬,指向台下:“下面,让我们请两位见义勇为的英雄站起来,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勇敢,什么叫做英雄!我们的社会,最需要的就是这一身正气,需要这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勇气!”
说罢,他首先站了起来,带头鼓掌。
到了这会儿,大家都站起来啪啪啪啪鼓掌,手都拍红了。
庄严此刻才明白,今天为什么王钊带了那么多人过来,原来有这层深意。
他可真是一个厉害的官员。
自己之前跟他提起这事,他说会处理。
没想到还真这么快就处理了。
这会儿,庄严算是明白,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像为什么也会过来,为什么副书记、政法wei书记也会过来,公安局长也跟着过来。
感情这短短三天的时间里,王钊居然安排好了一些?
他在饭桌上说过,一定不会让王大通自己掏修车钱,一定为他申请见义勇为奖励。
居然还真办了?
王钊可真厉害!
庄严不得不服。
这是办得是在太漂亮,不光在了林建军面前表现了一把自己的办事能力和办事效率,等同间接告诉林家兄妹——我们临海市政府办事效率是很高的,请放心!
投资者最靠中的一个因素就是投资环境。
王钊这个软广告,打得太好。
另外一个方面上,庄严是林建军的未来妹夫,是林清影的未婚夫,现在师长、政委、副参谋长都在场,来这么一出当面表彰,4师的领导都不好意思不给庄严一个三等功戴戴了。
这样一来,等同让林家兄妹也面上有光,好歹是自己的妹夫和自己的老公。
绝了!
还有最后一点,庄严更不会猜到。
王钊这么夸奖侦察营当兵,其实另有深意,这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书记,下面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了。”王钊对身旁的市委副书记、政法wei书记说道。
“为了表彰这种社会上难得的见义勇为精神,所以经过我们市政法wei研究决定,有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授予庄严同志和王大通同志见义勇为奖。”副书记站了起来,目光朝会议室的门口望了过去。
门口处,两个政府司机马上拿着一堆零碎过来。
众人一看,是两个大红证书和两个大红信封。
“请庄副连长和王大通同志到台前来。”
副书记一边说,一边绕过主席台上的桌子,走到台前。
“上去啊!”唐文凯推了推已经有些发懵的庄严。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
庄严只好站起来,和王大通一起上了主题台。
副书记将印着烫金字“见义勇为”的证书和写着“见义勇为奖励金”的大信封一人一份交到了俩人的手里,然后逐一握手表示祝贺。
下面的记者和摄影师上来就咔擦咔擦拍照,开始抓拍镜头。
庄严和王大通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毕竟是好事,人家奖励你,难道还不高兴不成?
这慰问会议没想到开成了表彰大会,已经足够让庄严出乎意料的。
没想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还在后头。
王钊刚坐下,副参谋长车陈景明又站了起来。
“下面,我代表师党委宣布两件事。“
他瞥了一眼会议议程。
然后大声道:“首先,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昨天我们接到京城顶康集团的董事长林建军先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提出要赞助我们4师侦察营100台台式电脑,用来帮助我们进行军地两用人才培训事业,另外,还接到了我们临海市著名养殖企业德康公司老板朱德康同志的电话,未来他会与侦察营结成共建对子,每周派遣老师到营区电教室为所有的侦察营士兵提供免费授课。在这里,我建议侦察营的战士们,用你们最最热烈的掌声,感谢这些关心我们国防建设的热心企业和群众。”
说完,马上带头鼓起掌来。
林清影将相机挂在椅子上,款款走到台上。
林建军不愿意上台,让她代表自己的顶康集团捐赠。
朱德康也上了台。
又有人送上大红信封,上面分别写着“100台电脑”和“永久免费电脑培训课程”,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师马上又上来一顿拍。
“这就是嫂子?”
“哇!我们副连长的未婚妻好漂亮,还很有钱!”
“英雄配美人!”
“要是我未来的老婆这样,我短十年命都愿意了……”
“有这样的老婆,你还愿意短命?”
兵们又开始趁着鼓掌的机会在台下窃窃私语。
庄严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
今天好事这是一件接着一件,感情林家兄妹、朱德康老班长还有王钊和师首长都知道,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而自己只跟林清影提起过想要为自己连里的兵提高未来退伍后融入社会的技能和能力的事,看来,是林清影为了让自己高兴,早早安排下这一切。
他心里一阵阵地感动。
看着台上的林清影,有种“得妻如此夫复何”的感觉。
有这样的妻子如此支持自己,自己还有什么顾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在部队里干出一番事业?
本以为好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想到,还没完。
“第二件事。”
等会议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副参谋长陈景明拿着麦克风,一脸兴奋的红光,宣布道:“上次我们侦察1连去参加了全军特种兵动力三角翼培训,在庄副连长的带领下一举夺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并且,庄副连长在集训期间,成功在总部首长的观看下实飞了一次恶劣环境下的高难度跨海飞行——”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庄严的脸。
“这次飞行获得了总部首长的一致好评,并且组织该次集训的g军区首长也发来了表扬信,经师党委研究批准,决定为参加此次全军特种部队动力三角翼的五个同志记三等功一次,为庄严同志记二等功一次!”
“哇!”
“二等功啊!”
“庄副连长太厉害了!”
士兵们轰动了。
庄严只能又带着自己的四个兵再一次走上了主席台,在各种羡慕眼光中,从副参谋长的手里接过了二等功奖章盒子和证书。
台下,响起了如潮水般的掌声。
林清影对林建军说:“哥,我说了庄严很优秀嘛,怎样?还行吧?”
林建军轻轻鼓着掌,看了看自己一脸陶醉的妹妹,只能笑道:“我看他优秀不优秀没关系,你觉得他优秀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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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7章 被入赘?
会议结束的时候,所有嘉宾都转移去训练场上观赏擒敌拳表演,然后转到靶场上看射击表演。
临出门的时候,林建军将庄严叫住。
林清影看到了,不免有些担心,上来就问:“哥,你俩干嘛?”
林建军说:“你先走,我和庄严跟在后面,顺道谈点事。”
谈事?
林清影一双疑惑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哥哥:“有什么好谈的?”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向不喜欢自己和庄严交往。
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曾经直接去找过庄严,企图用钱收买自己未婚夫离开自己。
这事儿当时闹得有些僵。
林清影是那种性格外柔内硬的女孩子,这一点毋容置疑。
能从高中毕业之后一直独立在外求学直至硕士毕业,毕了业又能加入国家地理杂志满世界跑的姑娘绝对不是温室里的小花朵。
林清影当时甚至给林建军下了通牒,再敢横加插手自己和庄严的事,这一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
林建军当然知道自己么没不是开玩笑,思来想去,自己只是看不起庄严的收入,并非看不起他的人品。
商人做久了,看问题做事情都下意识套用了商场那一套。
可感情这东西却不是生意场的交易,不能用商业的眼光去衡量般配不般配,合适不合适。
最后还是让步了。
这几年,林建军其实心里藏着点小心思。
他觉得也许自己那位没多少恋爱经验的妹妹只是一时被绿军装蒙了眼,所以才喜欢上了庄严。
等这阵新鲜劲过去了,兴许自己不插手都会散伙。
何况,庄严之前一直在特种部队,每年天南地北各种集训和比赛交流,一年里也见不上几次。
都说爱情最大的敌人是距离和时间,当年自己读大学那会儿,上学时候的校园情侣们毕业的时候哪个不上山盟海誓海枯石烂非君莫嫁非卿莫娶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种?
可百分之九十以上不到三年的两地分隔立马成了再见也是朋友的前任。
年轻人这事,见多了去了。
新茅坑还香三天了,刚谈上的小情侣,怎么都黏糊一阵子。
可几年下来,林建军发现自己错了。
他发现林清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庄严当年当兵还是后来读书当了军官,俩人的感情一直如胶如漆,丝毫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向婚姻靠拢,甚至还私下定终身了。
林建军倒不是糊涂人。
他是真心疼妹妹。
今年下来,林清影没如他设想一样想通了,他自己倒是慢慢松动了。
“都说女生外向,我以前还不怎么信,我现在是彻底信了。”林建军不耐烦的朝自己妹妹摆摆手:“没事,我绝对不干预你们的事。”
林清影说:“你发誓。”
“我发誓。”林建军一向拿自己妹妹没辙,只能发誓:“我干预你们的事我林建军是王八的孙子。”
林清影得到了哥哥的保证,这才放心走了。
等妹妹走后,林建军这才说:“庄副连长,一边走一边谈吧。”
“好。”庄严只能陪着。
在这个未来大舅哥面前,要做到不亢不卑。
虽然林建军在商场上很成功,可是他的成功与自己无关。
说对了,听着;说错了,权当没听见。
俩人就这么一直保持和前面的人群十米距离左右走着。
可是,林建军一直没说话。
也许是有话,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
到临了,眼看训练场的观众席要到了,林建军忽然收住了脚步。
“庄严,我妹妹就交给你了,记住,我妹妹从小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她打小也没收过什么太大的委屈,说实话,跟了你我一开始是心里真不情愿。不过这几年,我慢慢算是想通了,她自己高兴就好。说到底,你的人品还行……我当初不喜欢你,是因为我知道当军嫂的难处。我爸以前也是部队的,我俩兄妹从小跟着我妈,算是我妈和姥姥他们一手带大的,我爸……有时候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我不想我妹妹像我妈当年那样,所以才极力反对,我希望你明白。”
庄严赶紧点头:“我明白,我理解。”
“理解就好。”林建军继续道:“我妹妹跟了你,往后对她好点,她人心底善良,但你别看她现在那温顺样,内里是个女汉子,连我妈都管不了她。但是你要记住了,要是让我妹妹受委屈,要是你敢做对不起她的事,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你以后去哪都过不好,过不下去,懂吗?”
庄严笑道:“这算是警告还是威胁?”
林建军说:“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反正我就一句话,她不对,你可以将她送到我们家,我们来教育她,但是你不能动粗,你敢碰她一根指头,我……”
他本想说,我揍死你。
可忽然想想,虽然自己几乎每天都抽时间坚持健身,也算是能打哪一种,但跟眼前这个未来妹夫比打架,那就太搞笑了。
庄严很认真地看着林建军,等着他下句话。
林建军转弯倒是挺快:“我保证让你的前途尽毁!”
“这一点我绝对可以答应。”庄严说:“我相信自己不会让清影失望。”
林建军点了点头,忽然手伸到裤兜里,摸了片刻,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庄严。
庄严本以为是钱,想推辞,一看又不像。
拿过来,捏了捏,里面**,像是钥匙。
“倒出来看看。”林建军说。
庄严一倒,果然倒出个钥匙来。
“这……”
林建军说:“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临海市最好的小区,那里面有小区的地址,b3栋别墅,我买下来了,你们住吧。”
庄严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去,赶紧把钥匙装回去,递回给林建军:“不行,买房子我不能让你买,那我算什么了?建军哥,你这是看不起人,我也有经济能力。”
“经济能力?”林建军笑了:“就你那点工资?你当了八年兵,到现在你不吃不喝能有多少钱我都能给你算出来,就靠你那点工资买房?你还不是要你做生意的哥哥给你支持?那我支持又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靠别人吗?”
庄严倒是真想推辞,可是一想,林建军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竟然无法反驳啊!
如果林清影要在临海扎根,虽说这里是三线城市,但就自己存折上那点余钱,怕是给个首期都不够。
“拿着吧。”林建军又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嘛,又要奉献国家,又要发财致富,那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是部队子弟,我清楚这一点。但你别以为我没觉悟,我知道感恩,没你们这帮当兵的吃苦守国门,我们做生意的也没那么好挣。所以,就当我为国防贡献力量吧。”
庄严哭笑不得。
这话听起来不对劲,可细细品了,还真又没法反驳。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林清影虽然是林建军妹妹,但是不可否认,自己家庭稳定了,才可以安心在部队好好干。
这也算是稳定大后方,也算是为国防做贡献。
这国防建设的贡献里,不光是军人,也离不开农民种的粮食,也离不开工人制造的工而已产品,离不开商人纳税,离不开公务员稳定社会和管理社会。
广义上说,每个勤勤恳恳工作的人其实为这个国家的国防在做着贡献。
没毛病!
林建军的口才那是比庄严还高几个档次。
“走吧走吧!”林建军长吐了口气:“对了,我给你个建议,反正最近一段时间,我妹子都在这里工作,你还是趁早和她去扯证,登记算了,至于婚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安排。”
庄严再次哭笑不得。
他是有点儿大男人主义的,婚宴这事好像应该是自己男方前头才对,怎么现在自己想是被入赘了一样,什么都是林建军一手在操办。
到了训练场边,大家陆陆续续入座。
庄严扫了一眼周围,忽然发现少个人。
他叫来韩豆芽,问:“豆芽,我不是让你去接连长过来吗?”
这个连长,指的是罗洪贵。
罗洪贵做完截肢手术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化疗已经出院了。
出院之后一直住在侦察营,营里为他在营部安排了一个单间静养,并且定时到市医院做检查。
关于罗洪贵的去留,师里暂时还没有最后的意见。
营里也曾经讨论过。
教导员禄霄的意思是,年底的时候和4师其他干部一起转业,作为伤残军人,可以有硬性规定安排到地方政府部门,有公费的医疗和稳定的收入,至少下半辈子生老死葬国家养着,也算是有着落。
他的想法很现实,但是不得不说也是最好的安排。
去做罗洪贵思想工作的时候,罗洪贵却说自己不愿意离开部队。
他喜欢这里的生活环境,喜欢这里的一切。
离开了,他有种恐惧感。
对于罗洪贵的想法,禄霄觉得挺为难。
留在部队也不是不行,那就部队养一辈子。
养一个罗洪贵不是养不起,而是按照规定,作为连职干部,到了一定年龄还是要转业,不过就是在部队里拖多几年罢了。
几年之后,还是要面对转业这个问题。
不管如何,罗洪贵是暂时留下来了。
连长职务虽然暂时还没免掉,但也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1连不可能永远没有一个正经的连长,庄严也可能永远只是一个代理副连长。
现在4师明眼人都看出了,庄严未来就是1连连长。
不过,庄严从不愿意提及这件事,因为会让自己有种负罪感。
今天地方慰问,庄严专门派人去请罗洪贵过来一起看表演,然后晚上一起吃饭,打打牙祭。
韩豆芽也看了看周围,“咦”了一声,说:“会快结束的时候,我派人去找了,怎么还没看到?”
刚说完,看到连队的通讯员往这里一路狂奔过来。
“小马,连长呢?”庄严看着满头大汗的通讯员,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小马说:“老连长晕倒了,刚才我来不及跟你说,先送到营部卫生员那里,检查了一下说不知道什么情况,然后许副营长安排了一辆车,送到师医院里去了。”
“师医院?”庄严吃了一惊:“罗连长是怎么晕倒的?”
“不知道,卫生员也没弄明白,不过看样子,连长很痛苦,脸色都煞白煞白的,把我吓得魂儿都出窍了。”
庄严觉得这事还是得自己亲自去看看。
于是,他马上来到唐文凯身旁,低声说:“营长,罗连长晕倒了,送去了师医院,我想过去看看。”
唐文凯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晕倒了?什么情况?”
庄严说:“不清楚,卫生员也没闹明白,不过我们连通讯员小马说,看样子很痛苦。”
“庄严,你不能去,这里今天你是主角。要去,我去。”唐文凯说完,便要起身。
旁边的禄霄拦住他:“行了,你们俩都别争,今天军事表演还没完,晚上聚餐你庄严不在也不行。这样吧,我去。还有比我这个教导员去更合适的吗?”
说完,二话不说起了身,然后去了师首长那边请假,之后离开了训练场。
林清影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变化,目光投过来,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
训练场上,军体队形摆开,穿着特战迷彩的士兵在进行拳术和捕俘对练表演。
这种表演是经典科目之一,毕竟摆开阵形,捕俘拳和捕俘刀一打,对练一开,喊杀声一片,气势就出来了。
搞完拳术对练之后,所有人转移到了靶场。
各种战斗射击和特种射击还有应用射让地方慰问团的人是大开眼界,叫好连连。
到了狙击表演的时候,800米射击半身靶,枪响靶落。
公安局的郑曼局长当场拍板,要每年组织一次公安系统的特警来侦察营组织短期的交流培训,提高他们的战术意识和技战术水平。
王钊趁机让庄严坐到局长身边,趁热打铁谈谈交流的事。
看来,林清影将自己的想法都和王钊说了。
这次的地方慰问团的安排,王钊算是煞费苦心了。
和公安局搞好关系,将来自己这里退伍的老兵,也许还多一条不错的出路。
这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天,但庄严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天气有些热,已经是十月底了。
庄严坐在场边的观众席里,有些心神不宁,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1038章 病情
十分钟。
十分钟究竟有多长?
不同的状况下,有不同的理解。
例如在当年残酷的选训时候,庄严接受反审讯训练被倒吊进水井里的时候,他觉得十分钟和是个小时那么长。
现在,他坐在肿瘤医院的医生办公室里已经等了十分钟,觉得跟十年那么长。
慰问结束的第二天下午,庄严去了一趟医院。
刚到的时候,禄霄还在。
俩人不好在病房里谈,找了个借口溜到走廊上。
“情况怎样?”
“没事了,到了医院之后,吊了水吃了药,好很多了,今天精神头也不错,胃口也好。”
禄霄的话,让庄严稍微淡定了点儿。
他看了一眼禄霄,发现后者双眼的眼角发红,眼白上全是血丝,于是劝道:“教导员,你是一晚上没睡好吧?回去休息下。”
禄霄摆摆手:“没事,公勤班的小杨不是跟着你一起过来了吗?晚上我就回去,让他在这里陪着洪贵。”
“既然有公勤班的接手,你趁早回去吧,车还在楼下。”庄严说。
禄霄摇头,微叹了口气:“我放心不下,今天早上医生刚对洪贵做了检查,说是很快有结果了,我再等等吧。”
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人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医生办公室问问结果。”
来到医院的时候,他找到了之前刘洪贵的主治医师,可是办公室里没人,另一个同事说,后者被叫去了放射科,十分钟后回来。
放射科?
庄严的心砰砰猛跳了几下。
他只能等。
坐是坐不住了,在门口走来走去,然后又进了办公室,在里面走。
同科室另一个一声看到庄严这副模样,给他倒了杯水,然后问:“刚才送进来检查的那位……是你们部队的?”
“嗯。”庄严点点头:“是我们连长。”
另外那个年轻医生说:“啊,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病人了,也算是身体基础最好的病人,别人化疗都掉头发,他是一点没掉,不过就是不听劝,每天都偷偷去做俯卧撑,还去跳楼梯。”
庄严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
这是他知道,之前那次住院,医生已经投诉过了。
看到庄严一副发愁的样子,年轻医生继续安慰:“没事的,你连长身体那么棒,上次出院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了,预期效果很不错,手术也很成功……”
这话还真让庄严悬在空中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既然医生都这么说,那肯定没事!
说到治病,别人是专业的,得听。
这时候,负责刘洪贵的主治医生拿着一个纸袋子走进办公室。
庄严赶紧上前:“医生,刘洪贵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没说“病怎么样了”而是说“情况怎样了”,在庄严的潜意识里,病这个字是个机会的词。
主治医生一声没吭,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医生……”
庄严感觉外面的天都暗了下来。
他朝门外的天空望去。
刚才营区赶过来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可现在突然天气骤变,天色全暗了下来,仿佛到了太阳下山后的傍晚。
黑压压的云层仿佛就在楼顶飘过。
“庄副连长……”
主治医生认识庄严,毕竟之前打过交道。
他将旁边的纸袋里的病历资料拿出来,面色凝重。
“扩散了……”
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
轰隆隆——
一声响雷平地而起,乌云中划过一道闪电。
庄严如同泥塑一般。
扩散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
看着庄严,医生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要坦诚。
因为庄严代表部队,病情这东西,还是不能隐瞒的。
“我们给刘连长做了检查,做了ct检查,肝和肺部都有了明显的病灶……”
“什么?!”庄严打断医生的话,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说清楚点!”
“我的意思是……刘洪贵连长的肿瘤,扩散到了肝脏和肺部。”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框,语气低沉道:“情况很严重,发展很迅速……”
“你们之前不是说很手术成功吗?不是说预期很好吗?他回了部队之后,每个月都在师医院里定期检查,也遵从你们的医嘱吃药……为什么会这样!”
庄严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黑,整个人变得杀气腾腾。
医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这是绝症,之前高位截肢是手术的时候,的确很成功,化疗之后也没发现其他器脏有异常,可是医学上来说也没有百分百的准确和预测……”
嘭——
主治医生的话还没完,庄严双掌已经重重拍在了办公桌上。整张桌子猛烈震动了一下,桌面的水杯哐当地一下子倒下,茶水四溢。
“你们当时却让我去劝我的连长,说高位截肢,切除病灶就会没事!现在腿切了,复发了,你们又说难以预测!你特么让我怎么去面对连长!我怎么跟他解释!”
主治医生和隔壁另一名医生早已经吓得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倒退两步。
庄严看上去就是一头要吃人的老虎。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只听见呼吸声。
许久,庄严总算压住了涌起的怒火,把情绪控制住。
“对不起,医生……”
他的眼角一热,低下头去。
医生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庄副连长,实在抱歉……”
庄严头也没抬,只是问道:“还有多少机会能治愈?”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这个问题,医生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良久才道:“我尽力。”
庄严凄然一笑:“那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主治医生下意识又站了起来,然后下意识退了一步。
“短则三个月,长则六个月……”
最长才半年……
庄严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仿佛坠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光芒。
“那现在怎么办?”庄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医生:“你们有什么治疗方案吗?”
医生摇头:“我们会尽力,还是会做放疗和化疗,如果他很疼,受不了,我们会提供一些安慰药物,让他不至于那么痛苦。不过主要是保持良好的心境,也许会有奇迹。”
奇迹?
庄严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
离开医生办公室,顺着走廊返回病房。
一路上,走廊的窗外雷声阵阵。
虽然是下午四点多,不过天色就跟平时夜晚七点多一样。
每往病房多走一步,庄严的脚步就比之前更沉重一些。
如果可以,他宁可永远不会走到那个病房,永远不见刘洪贵。
可是,这事总得有人去做。
自己不做,那必须是禄霄去说。
自己连这点责任都要推卸?
当初,也是自己劝说刘洪贵,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是自己劝说,才让刘洪贵同意进行了高位截肢手术,而现在……
扩散了……
庄严感觉自己的心脏上仿佛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一种负罪感如同潮水一样蔓延上来,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吞噬进去。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窗外的大雨。
风夹杂着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
每一下都是射向自己的子弹,令人无从躲避。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想转身逃走的想法。
又或者,回去之后将病情隐瞒起来,告诉刘洪贵他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在这里吊几天的水就可以了。
走廊上,病号的家属和病号们来回走动,每个人经过庄严身旁都忍不住看一眼这个年轻的解放军军官。
足足在走廊上待了十多分钟,庄严这才放弃了逃走的念头。
这是自己的责任。
既然当初自己做了刘洪贵的思想工作让他进行手术,今天,自己就有责任要将真相告诉他。
这事,也不能瞒。
瞒,也瞒不过去。
刘洪贵是谁?
他可是武侦连的连长,搞侦察的人,难道会连自己身体出现什么状况都不知道?
根本瞒不过去!
说吧!
照实说。
庄严心里下定了决心。
就算刘洪贵要骂自己,那也让他好好地、痛痛快快地骂,如果骂人能让刘洪贵好过一些,自己天天站在病房里让他骂好了。
想到这里,庄严猛地抽了一下鼻子,正了正军装,大踏步朝病房走去。
“你回来了?”
庄严走进病房,禄霄第一个站了起来。
“结果拿到没有?”
庄严点点头:“拿到了。”
他将那个装着病历资料的袋子递给禄霄。
禄霄接过来,抽出里面的片子一看,一脸疑惑。
他看不懂,包括病历里头的字,写的跟天书一样,潦草到无法辨认。
“医生怎么说?”
禄霄满怀期望看着庄严。
庄严没有看着禄霄,目光却落在了病床上的刘洪贵身上。
刘洪贵斜靠在床头,从庄严的目光和神色里,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禄霄又问:“庄严,情况怎样?你倒是说话啊。”
庄严吸了口气,说:“扩散了,医生说……扩散了,肺部、肝脏都有病灶转移,情况不乐观。”
禄霄一愣,然后推了他一把。
“你说什么?”
庄严说:“扩散了。”
禄霄愣了,如同一尊石雕,当场石化住了。
“老班长,对不起……”庄严感觉自己的眼角在发热,他不想在这种场合落泪,强忍着,心里却刀割一样。
在沉默了十多秒后,靠在床头上的刘洪贵突然笑了。
这这一笑,眼泪却从眼角里唰地滑落,滴在了被子上。
“呵呵,妈的运气真不好……”
他还是笑,露出那口洁白的牙齿,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早知道这样,我特么就不切腿,留自己一条全尸了。”
语气十分轻松,但却让庄严心里更加疼痛。
“对不起……老班长。”
“不用说对不起,我这瘤子又不是给我吃出来的。”刘洪贵忽然昂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都是命,都是我的命啊……我特么以前不信命的,可是……”
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彻底止不住了,噌噌往下砸。
庄严转过身,背对着刘洪贵,面对着墙壁。
因为不断地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浑身都在发抖。
有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要撑爆了自己一样,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良久,他忽然转身开会到刘洪贵的病床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坐直了。
“老班长,如果你觉得难受,你就打我吧,是我劝你做了截肢手术,是我……”
他想说是自己连累了刘洪贵,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可这话实在不合适,又忍住了。
“算了……”
刘洪贵还是看着天花板,一动没动。
“跟你庄严可没什么关系。”
庄严还想劝劝劝一下刘洪贵,对方却直接手一伸:“你先出去吧。”
然后又对禄霄说:“教导员,我想一个人静静。”
禄霄如梦初醒,赶紧同意:“好,你一个人静静。”
说罢,朝庄严使眼色,让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俩人出了病房的门,在走廊上站着。
那个过来照顾刘洪贵的公勤班的小杨远远站着,不住往这里偷看,也许,他也明白,对于庄严和禄霄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时刻。
俩人足足在走廊里站了二十多分钟。
最后,刘洪贵拄着拐杖,打开了病房的门。
他看着庄严,朝他点了点头:“庄严,你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庄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教导员禄霄。
禄霄说:“去吧,你老班长有话跟你单独说,我就不在这里待着了,先回去营里。”
说完,拍了拍庄严的胳膊,转身走了。
庄严走进病房,把门带上。
刘洪贵重新躺回床上,拿过枕头垫在背后。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悲伤,整个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庄严,他伸手指指床边的椅子:“过来坐。”
庄严只好坐下。
刘洪贵抱着手,人似乎在酝酿着情绪,好一阵才说:“庄严,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做了截肢手术之后,却没有要求转业,而是一直呆在营部吗?”
这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庄严当然也没去仔细想过。
刘洪贵去或者留,这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
何况,他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刘洪贵是真喜欢部队这种生活。
今天李洪贵忽然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老班长,我不知道……”
第1039章 打起来了
刘洪贵说:“其实,当初我答应做手术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一点你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做手术我会没了一条腿,但是我还可以回到4师,至少可以在直属队做点其他什么职务,例如当个管理员,当个协理员什么的,做个闲职……”
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
“我老家没人了,唯一的妹妹也出去打工了。如果你让我转业回老家,我能干嘛?去一个体制内的清闲部门,然后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就这么过上可以眼望到人生尽头的一份工作?那样不是我想要的!也许刚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快活几天,不用每天听号声起床了,不用一年四季都穿着同样的军装,不用每天吃个饭都要准时准点去食堂排队……”
“但这就是我想要的吗?那段时间,我自己也问了我自己无数次。刘洪贵啊刘洪贵,你要的是怎样的人生?虽然你倒霉了,可是你还没倒下!作为军人,我们难道不应该是生命不休,冲锋不止的吗?日他妈的,我想通了,只要部队还肯收留我,我就留下来干,去负责买菜去负责看仓库我都可以。否则回到地方,听不到那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听不到晚上的熄灯号,我看我会失眠,我会没了灵魂,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了灵魂……”
他转过头,看着庄严。
庄严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别哭,哭个毛啊!”刘洪贵反倒笑了:“庄严,别难过,我知道我自己不行了,医生怎么说的?你告诉我。老实地告诉我,别蒙我,我不傻。你这时候还要骗我,我就真要狠狠踹你屁股了。”
庄严想将医生的原话说出来,可是那句话到了喉咙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欲言又止的那种难受劲让庄严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那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被一支无形的气泵似的一点点泵进了胸腔里,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
“说!”
刘洪贵斩钉截铁,不由分说地说道:“我现在还是1连的连长,是1连最高的军事主官,我命令你,老实跟我说,我还有多少时间。”
庄严终于忍不住了:“少则三个月……多则……”
话到这里,居然哽噎了。
吸了口气,才道:“多则六个月……”
说出这句话,庄严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对于刘洪贵来说,同样需要无比的勇敢。
这是现代医学对一个人生命的宣判。
宣判的人难受,而被宣判的人同样难受。
“唉……”
刘洪贵却突然如释重负,人又靠在了床上。
“没事,知道了就行了,知道了就行了……”
他喃喃地重复了这句话。
忽然,又转过头看着庄严:“说说我要求你的事。”
“你说。”庄严擦了擦眼角。
刘洪贵道:“我知道你现在在侦察营干的不错,在营长那里和师长那里都能说上话,我想你可以帮我一下,这也不枉我们战友一场。我曾经也想过,如果部队命令我转业,我该怎么办,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就算他们要让我转业,怕也是要等到年底,那时候我还是不是活着还两说。”
“不过,我一定会撑到年底,不会那么早让自己照片挂在墓碑上,你要答应我,年底的时候军区侦察兵比武,你一定要给我拿下第一。1连是我的心血,我刚从军校来到这里,一直就想着将这个连队带好,宣布改编的时候,我太高兴了,那几天我都兴奋的睡不着,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从前4师是乙类,现在终于要改编甲类了,有编制,有装备,我就能一展身手,带出一支嗷嗷叫的部队,可没想到……”
他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只空空的裤管。
“没想到是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年底的军区侦察兵比武,军区的特种大队也会过来参加比武。几年前军改之后,和当年的红箭大队一样。原本的军区特种大队归属了b集团军,首先在是双重管理。
虽然4师隶属的c军本身也有一支侦察大队,可跟b军的那支特种大队不是在一个水平上的。
所以,这次大多数人都认为,侦察兵大比武上,夺魁的铁定是军区特种大队。
现在刘洪贵居然让自己和人家军区级别的特种部队竞争第一,看来,这位老班长对自己的期望不是一般的高。
“没说的,拿第一!”庄严说:“如果你答应我一直好好活着,我保证咱们1连每次只要参加比武,都给你拿第一,只要你答应我,活着!”
“活着……”刘洪贵的目光里,泛起了一丝亮光。
那亮光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希冀。
庄严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又被触碰了。
军人,其实更珍惜生命,因为珍惜生命,所以爱好和平,因为爱好和平,所以才勇敢顽强不怕死——这并不矛盾,因为只要不怕死,才能打胜仗。
而和平,是靠打出来的。
……
那天傍晚,庄严离开了肿瘤医院。
离开市区之前,庄严去了一趟宾馆,将放在林清影那里的行李去了回来。
他的假期已经满了,要重返军营。
林清影并没有多问任何事。
因为她大约听说了关于刘洪贵的病。
自己丈夫现在需要的是默默的鼓励,而不是过多的询问。
林清影也收拾好了东西,她告诉庄严,林建军已经离开了滨海,自己也准备搬出酒店,去林建军送给小两口的房子里住,还把门禁卡和钥匙都给了庄严,并且告诉庄严,部队有空的时候可以直接回家,不过要提早给自己打电话,因为最近她也会很忙。
回家?
庄严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个家了。
又想起林建军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让自己抓紧时间去和林清影登记。
庄严倒是想这么干,最近本来一帆风顺,形势一片大好,正儿八经去登记,然后比武结束之后,过年的时候能顺便安排个好日子把喜酒给摆了,算是对人家林清影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一个交代。
可是,横空出了这么一件事,庄严是在没心情这种时候去结婚。
“影子,对不起,我本来……”
话刚说一半,林清影柔软的手便捂在他的嘴上。
“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我都知道。”
林清影满腹柔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嫁给军人,值吗?
这句话,曾经无数的闺蜜问过自己。
但她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决定。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
爱情也好,婚姻也罢,有人认为要好好选,好好挑,三思而后行,用最挑剔的眼光去选择终身伴侣。
但奇怪的事情却在于,偏偏很多千算万算之后的婚姻最终却会走向崩溃和失败。
林清影从高中开始一直在国外读书,家人不在身畔,什么事情都要自己照顾自己,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去做决定。
在旁人眼中,她是一个绝对聪明决定的女孩子。
但是偏偏在和庄严的这段感情上,林清影一开始是抱着冲动的感觉去做的。
她觉得,人这一辈子,总得冲动一次,总得非理智一次。
选了,就别后悔。
庄严和林清影之间已经无需多说,更无需多解释什么。
一个拥抱,一个吻,然后告别回营区。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夺冠!
这就是年底之前要完成的任务。
这是自己对老班长的承诺,对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的承诺。
回到营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七点,晚饭时间过了。
车子在1连的篮球场边停下,回到自己的连队值班室里。
连部里,指导员的房门开着,人却不在。
庄严打开林清影给自己买的糕点盒,准备吃点糕点当晚饭,门口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指导员!指导员!”通讯员小王慌手慌脚跑进来。
庄严站起来,走到自己门边问道:“小王,你慌什么?!”
小王也许没想到庄严会在这里。
“副连长你回来了?”
“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庄严说:“出什么事了?”
“许二和刁珂他们打起来了!”小王一脸的焦急:“在大操场那边,你快去看看!”
许二?
刁珂?!
打架了?
庄严放下糕点盒,转身离开连部,朝大操场方向走去。
大操场边的草坪上。
许二果然还是许二。
要说别的训练科目,许二兴许还不算在1连里最顶尖的那类。
不过说到格斗捕俘之类,呵呵,整个侦察营除了一些军官,别的人还真不是他对手。
刁珂和李瀚宇俩人已经第三次被放倒了。
“艹!就你们这俩货也敢跟我动手?”
许二进了侦察营之后,潜心向庄严讨教,庄严也觉得这家伙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好好培养。
他的身手日益长进,已经不是当初还待在1团警侦连武侦排的那个许二了。
刁珂被摔得鼻青脸肿,刚才许二那一脚踹得他差点连晚饭都吐了出来。
可不能服输。
都是十八二十的小年轻,都是侦察兵,谁肯服谁?
“我草你大爷!”
一咬牙,刁珂又猛扑上去。
“别打了!你们再打,待会儿排长来了!”
看陈英才在一旁劝架,可是不敢上前,刚才上前劝架,结果许二连他一块揍了,现在眼角还青一块,疼的直流泪。
除了陈英才,其他人倒是起哄的多。
其实侦察兵就这个**样,天天练,手皮早痒痒了。
平日里对练都是带着拳套护具之类,总感觉隔靴挠痒不过瘾。
这会儿可是真功夫,拳拳到肉那种。
许二果然是侦察营士兵里的格斗第一人,一挑二,丝毫不落下风,把刁珂和李瀚宇俩人揍得跟玩似的。
“刁珂,打他!别怕,牛二他算个几把!”
“就是,干他!别怂!你他娘的平时练的格斗都练哪去了!出拳跟娘们似的!”
“李军你能不吹吗?有种你上啊!”
“我靠,你以为我不行啊?我是不好意思人多欺负人少!人家牛二才一个人。”
牛二笑嘻嘻道:“别客气,李军你可以一起上。”
话音刚落,刁珂猛地扑过来,飞起一脚踹向牛二。
牛二灵活得像个猴子,反应速度极快,一个侧身,一个横扫,刁珂整个人失去重心,啪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我艹!你刚才不是吹牛逼,说你连特大的老特们都能赢吗?两个都干不过我一个,你们也好意思!特大的老特就那么水?我看我都能当老特了!”
李瀚宇也趴了起来。
刁珂忍着痛,跟着爬起来,刚才被扫中的小腿部位抽筋一样疼。
妈的,这个牛二还真他娘的下狠手了。
俩人交换一下眼神,李瀚宇马上绕到牛二身后。
牛二眼一瞪,立马看出用意:“哟呵!想前后夹击?“
一对几,必须最快速度击倒其中一个。
牛二决定拿刁珂开到,刁珂刚刚挨了自己一脚,移动缓慢,最好下手。
他还没等李瀚宇绕到自己背后,猛地朝刁珂冲过去。
刁珂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
其实一退,他就输了。
一对多的格斗情况下,人数多的那方一般情况下不能退,如果被对方盯上遭受攻击,你死活都要顶住,哪怕顶住三秒,自己的同伙就能攻击对方的后方,很容易得手。
可是一退,事情就要糟糕。
果然,牛二看中的就是刁珂对自己的那种胆怯。
刁珂的脚疼的厉害,移动有些不自然,牛二在他面前双手呈格斗姿势虚晃一下,仿佛要出拳,刁珂下的赶紧护头。
就这一个错误的判断,牛二立马至直接上前抱腰,猛地朝后一个抱摔。
刁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重重摔倒在草坪上,眼冒金星,差点晕死过去。
李瀚宇赶紧追上去帮忙,可是牛二已经搞定刁珂,回过身来,刚好迎面对着李瀚宇挥来的一拳。
“好!”
牛二大喝一声,腰一沉,上身一弯,双手格斗防护姿势糊住脑袋,不退开躲避,反而直接朝前一冲!
李瀚宇没想到牛二那么勇猛,居然对着自己的拳头直接冲来。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打算直接起右脚膝顶,防止牛二靠近。
没想牛二躲过他的拳,人闪电一样直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令他根本没机会膝顶,接着一个抱摔,将李瀚宇生生砸在了地上!
第1040章 连长回来了
“许二厉害!”
“我艹!一打二都赢。”
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老兵开始起哄。
其实,打开之前大家都知道谁会赢。
许二当兵前就是地方武术冠军,练了那么多年的武,来部队又去了1团警侦连,受过侦察训练,擒拿格斗都是一把好手。
在没来侦察营之前,这货就全师无敌手,颇有点儿独孤求败的意思,就连他们1团警侦连的连排长都管不住这厮。
如果不是上次败在了庄严手里,输得心服口服,恐怕这家伙今年都嚷嚷着部队没意思,还是回地方去的话,年底收拾好东西退伍回家了。
庄严对许二也是寄予了极高的期望。
侦察营1连的兵里,各有特色。
你想刁珂,脑子活泛,整个连队里飞动力三角翼最好就是他。
还有牛世林,颇有射击天赋,参加过集团军的射击比武,拿过前三,虽然不是第一,不过自己调教一下将来弄不好也能训个军区枪王出来。
还有就是这个许二了。
练武不光要基础,也要天赋。
现在义务兵才两年,就算进了侦察部队,埋头苦练也就只有两年时光。
侦察科目有十几项项,还有全军通行的共同科目训练等等。
擒拿格斗只是其中一个小科目,就算每个科目拿出来练一个月,练到退伍,恐怕一个真正优秀的侦察兵其实还是没能练出来就已经到了退伍的年龄。
期盼当个两年兵就能练成格斗高手更是不可能。
当个一期回来恐怕也是刚刚成熟而已。
所以,像许二这种早早在家从几岁开始习武,后面进体校有过专业训练的练家子可真不好找。
就像武侠小说里带艺投师的弟子,总比同期的会能打一些。
要求调来侦察营,许二是铁了心要跟庄严学点东西。
现在轻松放倒两个战友,他觉得自己进步很大,有些沾沾自喜。
围观战友的赞美之词,让许二感觉有些飘飘然。
刁珂和李瀚宇俩人当然不服。
都是小年轻,血气方刚,那么多人面前被人当玩具人一样摔来摔去,这面子也不知道往哪搁了。
“狗日你个许二!“
刁珂爬起来,趁着许二正在接受群众欢呼毫无防备之际,子弹一样飚过去,撞在了许二的身上。
俩人很快滚作一团。
“干什么!”
庄严突然出现在场中。
一声暴喝,吓得所有兵立马绷直,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此时的许二早已经翻盘。
刁珂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偷袭得手之后被许二双腿夹住颈脖,将他掰倒在地,压了上去好一顿揍。
一个捂着脑袋,一个因为被偷袭怒火攻心,都没察觉庄严已经到了场边。
庄严也没说话,直接上去,一把抓住许二要落下的那只拳头。
许二下意识一个反擒拿,身体往旁边一滚,打算借助身体重心将对方也带倒在地。
没想到,庄严倒地之后另一只手又搭在了许二的手腕上,人顺势蹲在地上,抓住许二的胳膊往下一压。
许二顿时觉得右手仿佛要被掰断了,嗷一下惨叫起来。
他不敢动。
因为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对方比自己强大许多,自己的右胳膊被所得死死的。
刚才是下意识的反击,现在扭头一看,看到居然是副连长庄严!
许二觉得自己的魂儿都从脑袋顶上钻了出来,刚才那点儿揍人的胆量此刻正从周身每一个毛孔拼命往外钻,四散奔逃。
“副连长……”
许二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副连长白天去了医院,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完了……
两个字飘过许二的脑海,双眼中刚才那点儿火气就如同被切断电源的灯泡一样暗了下去。
“不错啊,很能打啊,看来我也没白教你。”
庄严的声音冷得让人心寒。
许二哭丧着脸说:“副连长,我……我……就是闹着玩……”
庄严也不说话,松开手,站起来走到刁珂身旁,将他扯到自己身旁。
然后又走到李瀚宇身边,将他也车过来。
三个兵并列站在一起,都垂着脑袋,比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还要老实。
“闹着玩?”
庄严一把抓住刁珂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训练场边有路灯,在依稀照过来的昏暗灯光下,刁珂的右脸颊下重了一块,就像含了一颗糖藏在了嘴里。
“这是闹着玩?”
又到了李瀚宇身旁,依样画葫芦,将他的脸也抬起来。
李瀚宇的右眼角下方同样肿了一块。
看看许二,许二倒是精神奕奕,啥毛病都没。
“厉害啊,一挑二,你真牛啊!”
庄严朝许二竖了竖大拇指。
许二先是下意识咧嘴笑了一下,马上有开始哭丧脸:“副连长……”
“一排长呢?”
庄严看看周围。
没有干部在场。
他对通讯员小王说:“排长们都去哪了?”
小王一愕,头也低了下去。
庄严马上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又道:“说!”
小王吓了一跳。
庄严这人平素里极少发火,可不发火不代表没威严。
所有人都打心眼里钦佩庄严,服这个副连长。
现在看到庄严的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顿时肝儿都颤了。
“刚才……之前……”他支支吾吾地看了一眼远处:“好像排长他们去……小店了……”
小店?
庄严算是明白了。
说的小店实际上是营区车库旁边的一个小服务社。
因为有一个营的兵在这里住,在这里生活和训练,为了方便士兵购买生活用品,所以营里开了个服务社,利用车库最后一个小库房作为门面,由教导员禄霄的老婆黄小梅负责经营。
服务社的作用其实主要是在市区批发一些日常用品和零食之类的东西回来卖。
营级军属可以随军,教导员禄霄也够了资格。
禄霄老家在偏远山区,老婆黄小梅是大小家里就定下的亲事,同一个村子,两家人也相熟,打小就一块长大,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两小无猜那种。
禄霄后来高中毕业之后当兵,而黄小梅认定自己就是禄霄的媳妇,所以一直对禄霄爹妈和弟妹如同自己家人一样对待。
禄霄当兵多年,后来弟妹出去打工,家里就剩俩老。
一直以来,都是黄小梅一直在负责照顾两个老人。
后来禄霄考上军校,成了军官,但也没忘本,回老家直接娶了没多少文化的黄小梅。
在没有达到营级军官之前,黄小梅一直在老家照顾老人,后来有了孩子,加上当地的经济也有所发展,禄霄那位打工多年又攒了些继续的弟弟从沿海城市拖家带口回了老家,搞起了农业养殖,黄小梅这才闲了下来。
熬了十多年,禄霄成为营级干部后,俩人的孩子已经快到了上学的年龄。
考虑到照顾方便和孩子教育,禄霄还是下了决心,将老婆孩子接到了临海。
不当时地方政府本打算将她安排在城关镇里当个合同制的工作人员,只可惜干了几天,黄小梅就不愿意干了。
愿意很简单,她文化不高,去了那里是在镇的计生办负责搞台账记录,可没干多久,人就辞职了。
禄霄一问,才知道了原因。
黄小梅不懂用电脑,甚至做表格什么都不会。
计生办的工作又多,每年年底检查、飞行检查等等忙得焦头烂额的,别人还要抽时间去叫她,这让黄小梅感到很不好意思,干脆不干,免得连累同事。
后来以前的老营长知道这情况,恰好营区的小店从前负责的那位嫂子也因为老公调动而离开,干脆将这个小店给黄小梅做。
搞文字搞资料搞档案不行,但是黄小梅算数还可以,而且人也开朗,跟谁都能打交道,而且脑子活泛,小店那边还支了口小锅,卖卖干炒面,卖卖小炒和煎饺子啥的,生意一直很不错。
每到礼拜天,营里的兵都会去小店买点吃的,偶尔还会偷偷摸摸买瓶啤酒什么喝喝。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年轻的排级干部,也会去那里买东西,打打牙祭。
庄严本想自己亲自去一趟服务社,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几个排长到底去那里干嘛了。
不过,刚抬起脚,又停下了脚步,对通讯员小王说:“去服务社,把他们都给我叫回来,到操场上集合!”
“是!”小王转身,偷偷吐了吐舌头,撒腿朝服务社跑去。
服务社里,韩豆芽和二排长三排长,还有几个班长围坐在小圆桌旁。
桌子上,是几碟已经吃的差不过光盘的海鲜小炒。
这是昨晚的剩菜。
那天晚上慰问团走了之后,剩了不少好菜。
朱德康赞助的都是好东西,扔了也实在可惜。
可要是留到第二天,也不够一个连队吃,何况朱德康赞助的海鲜还够第二天再加一次菜,都弄新鲜的,谁吃隔夜菜啊?
于是韩豆芽打包了不少大虾和鱿鱼,然后直接拿到了服务社让黄小梅嫂子放在冰箱里,打算今晚几个排长一起来这里坐坐,吃点东西,喝点冰镇啤酒。
1连一个礼拜训练六天,也只有星期天才算是正儿八经休息一下。
所以,大多数的兵都在这一天选择放松放松。
而到了星期天的晚上八点,按照训练计划通常会开始进行一些低强度的热身训练,为第二天礼拜一开始进入正式训练做准备。
这天,庄严去了市区,韩豆芽约了一二排两个排长和几个班长,说好吃饭的时候少吃点,提早出饭堂,趁八点开训之前去小店打打牙祭,顺道喝冰啤酒消消暑。
“来来来!”
韩豆芽举起了手里的啤酒瓶。
“赶紧搞完,早点回去,晚点要搞训练了。”
每人两瓶冰镇啤酒,对于这些年轻的军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能说当饮料喝了。
韩豆芽将自己排的三个班长都叫来了,让兵们自由活动一下,八点准时结合搞训练。
可他根本没料到,自己这前脚跟刚走,后脚跟许二和刁珂他们就发生了矛盾,打了起来。
小王气喘吁吁跑到服务社,冲着韩豆芽喊道:“一排长,二排长,三排长,出事了!”
“啥事啊?慌啥呢?”
韩豆芽一愣,不过还是镇定地灌了口啤酒。
小王说:“副连长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韩豆芽还是挺镇定的,他看了看表,八点不是还没到吗?
急啥?
小王又说:“许二和刁珂、李瀚宇打起来了,副连长刚好回到连队,现在把人逮住了,让你们马上回去到操场集合!”
噗——
韩豆芽本想快点喝掉啤酒,所以刚才灌的那口有点大,这会儿听说庄严回来了,而且自己排里的兵和人打起来了,还被庄严逮住了现行,顿时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要知道,虽然在侦察部队这种野性慢慢的地方,兵和兵之间偶尔也会偷偷摸摸切磋下拳脚,可是打架在部队毕竟是违反纪律的事情。
如果自己在场,早就拦住了。
现在自己不在场,还在小店喝啤酒吃打牙祭,却被庄严发现了,这事麻烦就大了。
“糟了糟了!”
他赶紧扔下酒瓶子,顾不上多说,对着服务社里喊了声:“嫂子,我们先走了,我们连长回来了,钱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说完,桌边的一群排长和班长顿时朝1连方向撒腿就跑。
“嗳嗳嗳——”
黄小梅从服务社里出来,小店前的桌旁已经空空如也,人一个都不剩了,只有远处还依稀看到路灯下的几个飞奔的背影。
“怎么害怕成这样?又不是天塌了……”
她倒不是怕这些兵跑账,都认识的,说明天结账肯定明天结。
看他们这样子,肯定有急事了。
1连的连长?
那不是庄疯子吗?
听说这个连长训练可凶可凶的,难怪他手下的兵那么怕他。
1连前的篮球场和草坪上,灯光已经都打开了。
庄严背着手,站在全连士兵面前。
“报告!”
“报告!”
“报告!”
几个排行和班长跑到队列右侧,立正站好,喊了报告。
庄严转过身,看着这几个排长和班长。
韩豆芽鼓起勇气:“请求入列。”
“你们都给我站好,就站在那里好了!”庄严说:“不同意你们入列!”
韩豆芽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喝到肚子里的啤酒都从毛孔里吓得渗了出来。
第1041章 庄疯子发火了
“刁珂,为什么打架?”
除了几个尴尬无比的排长和班长之外,站在队伍的左侧还有三个人——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刁珂勾着脑袋,半天没说话。
“说!”
庄严爆喝一声。
刁珂吓得浑身一抖。
“昨天……昨天宣布我们几个去参加动力三角翼培训的人立功,许二今天晚上吃完饭休息的时候过来讥讽我们……”
庄严背着手,依旧在看。
他没说话。
等着刁珂往下说。
刁珂抬眼看了看庄严,继续道:“他说我们几个是走了狗屎运捡了个三等功,训练还没他好……我不服,争辩几句,他就说不服你和我较量较量,还说我是个怂逼,就靠投机取消拿的三等功……”
原来是因为这事!
庄严明白了。
其实立功这事,也还真说点儿运气。
有时候机会来了,你又恰好真有某些方面的本事,立功并不难。
而有的时候,你苦练了好几年,却没遇到一次合适的机会,又或者如当年庄严遇到的一些尖子,临场发挥不好导致错失金牌和立功的机会,也不奇怪。
远的不说,就拿老班长朱德康来说。
当了五年兵,要说军事,当年在1师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那个尖子金牌没啥问题。
可就是没拿到,各种机缘巧合,各种机会错失,各种擦肩而过。
到最后,想靠养猪养出个三等功,没想又遇到了猪瘟,全猪阵亡……
这事,也是没地儿说理去,只能认命。
许二这人,你要说他训练上的确也还行。
尤其是格斗方面,放眼全师,恐怕士兵里无人能敌。
尤其来到侦察营之后,几乎是天天有空就凑到自己跟前求教。
庄严打心眼喜欢这个兵。
虽然知道许二那脾气有点儿目中无人。
可哪个牛逼的兵不是这样?
当年自己不同样傲气,不同样天不怕地不怕?
所以,庄严对许二是倾囊相授,甚至将当年杨松林的那个消肿化瘀的药方都拿出来,给了许二。
他有心将许二培养出来,但是这次确实令他生气。
放在往常,庄严也许没那么恼火,可是今天不一样。
他问许二:“刁珂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不过谁让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我们面前炫耀,说他自己三等功多牛逼,说他给家里打电话了,他老爸说喜报到的那天要大宴宾客……我受不了他那种傲娇样。”
许二嘟囔了半天,声音比蚊子还小:“但我也没说错……他就是运气好而已,要换了我有机会,我也成……副连长你不带我去而已……’
这口气,听起来就像大户人家里受了委屈独守空房的小媳妇。
庄严说:“你说刁珂是运气,你飞三角翼能飞过他吗?“
许二想了想,摇摇头,但是又不服气道:“可他其他不如我……”
庄严气得差点向朝着小子屁股上立马踹上一脚。
这**兵说的还真是事实。
刁珂除了飞三角翼,其他科目还真争不过他许二。
他对刁珂说:“听到没有?人家不服你。”
转头问许二:“你不服他什么科目来着?”
许二听庄严的口气,以为庄严是站在自己这头,顿时来劲了:“格斗、射击、越野、潜水、泅渡……”
他一口气数了好几个科目。
庄严等他说完,转头问刁珂:“他说的是事实吗?”
刁珂憋得脸都红了。
人要脸,树要皮。
这许二就是当众抽自己嘴巴子。
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训练,一定要超过他许二。
王八蛋,我让你小看我!
我看你小看!
“记住了,刁珂,许二挑衅你大家,是他不对,但是有一点他没说错。你得了三等功,的确证明你某些方面比别人优秀,也确实出了成绩,但是别骄傲,记住了,你的军事素质并不均衡,你还没到那种可以拿着军功章到处炫耀的地步。假若有一天,你项项牛逼,科科顶尖,你拿出来炫耀没人敢说你半个字。“
说完,摆摆手。
“你们几个先入列。”
三个人灰溜溜跑回队列里头站好。
庄严来到韩豆芽几个排长面前。
“韩排长,好雅兴啊!”
韩豆芽头低得更低。
庄严看看天空上的星星。
又道:“你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对吧?”
庄严伸出手,扯了扯他迷彩服的军衔。
“当上军官了,是不是觉得大局已定,可以放飞自我了?”
几个排长听了,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
庄严叹了口气,回到队列指挥位置上。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兵。
“我很少发火。”庄严说:“因为我当兵的时候也没少闯祸,我理解你们,十八二十的小年轻,当个一期士官也不过是二十来岁,谁能不犯个错?”
说着,转向了韩豆芽的方向。
“今天虽然是星期天,可是你们几个干部出去小店吃东西,还喝酒,居然连个值班骨干都没留下?兵打起来了,你们居然不知道?”
韩豆芽站在原地,真想找颗石头砸死自己算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没想过要留人,只是叫了这个不叫那个,那不是看不起人?那不是搞不团结吗?
何况去之前,指导员还在连部办公室里坐着看入党申请书。
这一看,至少也要一小时啊。
往常指导员这时候一定不离开,何况今天庄严去了医院看望连长李洪贵,按理说指导员是不会离开连队。
没想到自己这帮人一走,指导员也失踪了……
不过这话可不敢跟庄严说。
自己错了就是错了。
栽了就是栽了。
罚了也认了。
把指导员出来就没意思了。
“我今天去了市区的肿瘤医院看望咱们连长刘洪贵。”
庄严咬了咬牙,脑子里在进行着思想斗争。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决定将刘洪贵的病情公布。
这事迟早也瞒不住。
何况,他必须让1连的兵知道连长现在的状况。
刘洪贵委托自己,一定要在年底的全军区侦察兵比武上拿第一。
第一?
谈何容易。
整个军区有三个集团军,光是各种步兵团就有9个,还不包括其他旅和其他兵种师。
这些都没问题。
庄严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一定自信。
自己培养出来的侦察兵,即便要和甲类师的侦察兵比,同样不逊色。
但唯一的难度就在于c集团军的特种大队。
这支大队其实就是之前军区的特种大队。
要和他们同台竞技,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跟他们里头的新兵蛋子比比还行,跟里头的那些精锐分队的老士官们比,那就差太远。
这是长期训练积累下来的代差,不是一年之内能改变能转变的。
当时刘洪贵求自己答应,面对自己这位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老班长,庄严硬不起心肠来拒绝。
既然答应,就得尽力而为。
要让一支部队在短期内爆发出最大的潜力,光靠自己的训练是不行的,还要激发这支部队的斗志,要让他们知耻而后勇。
人,之所以在危急之际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就是因为某种理想和追求,还有信仰。
综合第一拿不到,单项呢?
单项也计算冠军,那么那一两个单项,对刘洪贵也是一个交代。
“连长的病情并不乐观。”
庄严说完,目光凝重地看着所有人。
这个消息,在所有人心底里投下了一枚炸弹,咣当一下炸了。
虽然难以接受,可是大家似乎又早有心理准备。
癌症。
这个词本来就是可怕的。
不然怎么叫绝症?
庄严继续道:“他委托了我一件事,其实,是委托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我替大家答应下来了。他希望我们在年底的军区比武里,能够拿第一。我想了想,我们要面对的最大对手,就是我们自己c集团军的特种大队,这支大队,相信不用我多做介绍,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来头,你们觉得自己有信心吗?”
没人回答。
大家都忍不住在心底里进行了一番模拟抗衡。
然后大家发现,这事要赢简直有些天方夜谭了。
以前的军区特种大队啊!
他娘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神仙般的老兵油子!
跟他们比军事?
还要胜出,还要拿第一?
只有脑袋瓜子被门夹了才会相信能做到吧?
“都怂了?”庄严问。
大家的目光有些畏缩。
韩豆芽忽然说:“副连长,咱们军官能不能上阵?”
庄严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设置军官比试科目,现在的比赛科目表还没下来。”
韩豆芽说:“如果设置军官比试科目,那我觉得你至少能拿个第一。”
庄严说:“你们都将希望寄托我一个人身上?将来打仗,我一个人打?我挂了,你们都投降算了?”
一句话差点把韩豆芽噎死了。
庄严大声道:“我也是在特种部队出来的,说实话,我还当兵那会儿,我就敢跟特种大队的人较量,而且还打了个平手,我去了红箭大队之后,至少我在不少科目上是没输过的。这么多年,我跟各军区特种大队都有过交流,我也拿了不少的第一。”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别太把他们当回事,特种兵也是人,不是神。同样是两条腿,两只胳膊一颗脑袋,有什么可怕的?上次的动力三角翼集训考核,我们不是胜出了吗?那么多支来自于特种部队的队伍同场竞技,我们不是拿了个第二吗?虽然有点儿取巧,但还是赢了。现在我们还有两个月多的时间接受强化训练,而且你们平时接受的训练就是我按照特种部队强度来打造的科目,难道还不够吗?”
刁珂忽然喊了声报告。
庄严道:“说!”
刁珂说:“副连长,有动力三角翼比武吗?”
庄严摇头:“据我所知,全军区侦察部队只有我们开展了三角翼训练,特种大队有,但是不可能为我们单列这个科目。何况了,之前全军三角翼集训,你们不是在场吗?”
刁珂挠挠头说:“对呀,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对旁边的人说:“我开始也觉得他们牛逼,后来也没怎么怕了,我觉得可以试试一战。”
许二举手:“报告!”
“说!”
“有格斗科目吗?”
“这个有。”
许二听了,顿时血涌上头:“副连长,我给你那个格斗第一回来!”
“行!有志气!这两个月,我会特训你!”庄严看到有人敢举手请战,赶紧趁热打铁:“还有谁敢和他们一战?”
“副连长,也算我一个!”牛世林举手:“我也想立功!我射击上不错,你再强化一下我,我争取拿个第一!”
“好!有志气!”
“报告副连长,请问比不比长距离负重越野?”全连负重越野最牛逼的敖勒在队伍里举起了手:“我都觉得负重越野的话,没人能赢我。”
“哈哈哈哈哈!”
全连的兵都忍不住笑了。
庄严苦笑道:“到时候看看,也许单列,也许混合,要等军区安排。”
顿了顿,对韩豆芽等人说:“入列吧。”
韩豆芽等排长班长赶紧入列。
庄严说:“看来,咱们连的人还是有点儿血性的,当兵要的就是这点儿血性,善战,而且要敢战!我相信你们是有机会的!不过话说回来,比武是两个月后的事情,现在眼前有个事情要解决。今晚你们中间有人犯错,而且我是看出来了,你们居然还有精力打架,这说明你们还是觉得训练太轻松,太轻松才有那么多剩余的体力,当年我参加猎人训练的时候,每天看到床就扑上去,动也不想动,礼拜天一天休息时间,我能睡上一整天。”
一边说一边背着手踱步,然后微微点着头,似乎在思考。
然后停住脚步,说:“从改明天开始,进入为期一个月的地狱式训练。”
他看了看表:“现在,给你们消耗一点儿体力,让你们好入睡,一分钟时间,背好所有的装备,我们去跑个十公里杀杀精力。明天早上五点起床,然后正式进入地狱式训练的第一站——荒岛求生科目。”
第1042章 泅渡
十月金秋,尽管天气还没有变凉,但是清晨的海水还是十分冰冷。
从侦察营东南侧的海滩到白鸟岛,有足足7公里的海路。
那是一座几乎荒无人烟的小岛,因为每到冬季,有许多红嘴鸥会从西伯利亚飞到中国南方各地避寒,而这个岛则是它们最喜欢的岛屿之一。
白鸟岛总面积约56平方公里,岛上山地居多,淡水不是没有,但很稀缺,只有到中央的一出山上有一出天然泉水,其余地方据说即便打下一口井,冒出来的水都是咸味的,不适宜长期居住。
因为淡水供应相对困难,而且交通不便,过去敌情紧张的年代曾有一个排的兵力驻扎在那里,靠从陆地这边运输物资过去保障。
偶尔过路的渔民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会在那里停靠一下,到唯一的泉水出取点儿淡水,或者暴风雨来临之前临时在那里靠岸避风,小憩一下等风雨过后再出海。
从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后,那里变成了一个技术站点,只保留了一个班在上面。不过这个班隶属f省军区编制,平时由临海军分区管辖,不隶属4师管理,所以大家并没有多少交集。
侦察营经常利用那里作为一个野外训练基地,尤其作为两栖作战部队,必须学会荒岛求生,而荒岛求生训练最佳的位置没哪里比得上白鸟岛。
韩豆芽滑动手脚,不断划开水面朝前游。
他这种动作类似蛙泳,但不是标准的蛙泳,多少像狗爬式。
但这是最省力的办法。
反正泅渡永远不限制你的泳姿,只要你觉得自己最擅长什么,最省力的动作是什么,你尽管用,跟上队伍不掉队就好。
因为要游7公里,所以必须合理安排体力。
1连的3个排组成了3个分队,采取的都是一字纵队队形。
这种队形有个好处,可以泅渡能力最好的人放在最前面,尤其是领头的这几个人,在整个纵队里起到一个十分关键的作用——开浪。
负责领头的第一人划开水面,浪也会冲击在他的身上,后面跟着的人越往后越省力气。
不过,开浪的人每隔一段距离就要更换一个人,从领头的开浪组的士兵或者军官里替换。
如果一个人从头到尾都负责开浪,会把人给累垮,不符合集体作战的原则。
在岸上准备的时候,所有人都将救生衣和背囊进行了简易的捆绑。背囊里的物资也使用雨布进行简易打包,和救生衣捆绑在一起,产生了比较大的浮力。
再将这俩东西绑在自己的身上,泅渡的时候拖着走,能当做游泳圈使用。
韩豆芽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防水表,上面有简易的gps定位。
从位置上看,游出了约一公里的距离。
一般情况下,万米武装泅渡要经过三道疲劳关,一是游至一千五百米时会出现初期小疲劳,二是游至四千五百米时会出现中期疲劳,三是游至七千米时会出现后期大疲劳。
只要扛过去,之后会舒服很多。
这次只需要泅渡7公里,所以只第二次疲劳关刚出现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就到了白鸟岛。
他有些累。
开浪可不好受。
背上还背着一支95自动步枪,加上拖着那一大团背囊,很费劲。
一个浪打过来,韩豆芽不小心呛了口水,在水里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一排长,你没事吧?”
同样在进行泅渡的庄严回过头,停在水中看着韩豆芽。
“没事没事,不小心呛了口水。”
庄严说:“不行就换人,我来。”
说完,游过去替代了韩小北的位置。
旁边的保障快艇靠了过来。
船头上,指导员赵寰彬穿着迷彩服戴着奔尼帽,还有连部的通讯员还有营部的卫生员、公勤班的班长几个都在。
“出什么事?”
赵寰彬有些紧张。
打心眼说,赵寰彬其实真反对这么不要命地练。
这特么都什么强度了?
这是侦察兵的强度吗?
不过他知道自己反对无效。
庄严的训练模式也证明了是行之有效的,不光拿了三角翼比武的总分第二,而且还得到了师长姜锦霖的肯定,还有营长唐文凯的坚持。
就像刚才,下水之前自己看到庄严在那里卷裤管卷袖管,忍不住吃了一惊。
上前一问,才知道庄严自己也要跟着兵们一起下水游过去。
“我说……你堂堂一个副连长,有必要吗?你是训练的组织者,没必要跟着兵们一起游。”赵寰彬无法理解庄严的想法。
庄严当然明白赵寰彬的意思,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
“指导员,我也没办法啊。”
他摇头,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什么么办法?又不是营长下令让你游。”赵寰彬说。
庄严说:“没错,营长是没下命令,但是我自己给自己下了命令。”
“什么时候?”赵寰彬问。
庄严说:“几个月前啊。”
“几个月前?”
“对。”庄严十二分认真道:“我当着全连的面说的,我说要求你们训练的科目水准,我肯定能达到,我这个当副连长的达不到我制定的成绩,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们练。”
赵寰彬哑然失笑。
他突然想起来了,庄严是这么说过。
他本以为庄严不过就是作为一种宣传动员和打鸡血的手段,没想还玩真的。
“你是指挥员,没必要将这种话当真,你应该在组织者的位置上。”
“嗨,我就是自己手痒,想游,我的保持状态。”庄严说:“不然三年之后,我就很难保持现在的巅峰状态了,那时候,我还拿什么勇气牛逼轰轰去要求我的兵和我手下的排长去做到高标准严要求?”
赵寰彬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庄严马上察觉到了,赶紧说:“指导员,其实这是我个人爱好,我闲不住,何况了,我名义上是代理副连长,实际上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军校生,不一样,不一样……”
这明显是在安慰赵寰彬,庄严怕自己的行为让赵寰彬感到难堪,不利于班子团结。
其实,赵寰彬内心的确感到挺羞愧的。
跟庄严做搭档有一点不好。
倒不是庄严人不好,其实庄严还算和气的人,挺好相处。
那是什么不好?
就是跟他搭档会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这家伙什么都是拔尖的,就没他不会的专业。
你看现在,别说是泅渡七公里十公里,就让他赵寰彬游3公里,都有点儿为难了。
这些年,搞政工工作之后,的确疏于训练了。
他甚至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训练场上响当当的人物啊……
可现在……
那六块腹肌已经变成三块了,是在见不得人。
就在那一刻,他甚至有些冲动,想对庄严说要不我也跟着去游一下。
可一想到那是7公里武装泅渡,指导员赵寰彬顿时又怂了。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也是换了个换题。
“对了,庄副连长,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指导员您说。”庄严将一枚别针刺入已经卷到大臂位置的迷彩服里,将它和衣服链接起来,扣死。
这样做可以防止在长距离泅渡中袖子会翻下来,裤管同样要卷到大腿根上,也用别针扣死。
这些都是泅渡的小技巧。
“我听说,昨晚韩小北和二排、三排长,还有一排几个班长跑去小店喝酒,然后刁珂、李瀚宇和许二这三个兵,在训练场边的草坪上打起来了。”
赵寰彬这话一出口,庄严脑袋里就嗡了一下。
昨晚之所以没法大火,而且早早解散了队伍,就是为了避免指导员赵寰彬知道这事。
没想到,天下还真是没不透风的墙,这事仅仅过了一晚上,还是传到了赵寰彬耳朵里。
赵寰彬跟自己不一样。
他是指导员,管政工,这种事在他看来可是大事。
第1043章 这事是我的责任
看到庄严没马上回答,赵寰彬又道:“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
当然知道!
庄严明白这事瞒不过赵寰彬。
其实昨晚解散没多久,庄严在连部就见到了赵寰彬。
一问,才知道他回宿舍区里洗澡换衣服去了。
他没想到自己刚离开,连里的兵居然打起来了。
这事本来他是不知道的。
庄严见了赵寰彬,也没提。
在庄严看来,侦察兵这种野小子,动手搞几下不算什么大事。
战友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在战斗班排里,男子汉都是有意见直说,不服训练场上搞两动,谁赢谁牛逼那种。
何况昨晚刁珂和李瀚宇也好,许二也好,都看到自己的差距了。
相信经过昨晚的事,他们都会在训练上下功夫,争取更大进步。
许二是为了立功,刁珂和李瀚宇是为了让自己更配得行那枚功章。
但这事如果让赵寰彬来处理,性质就不同了。
一旦上纲上线,动用纪律处理,怕是上至韩豆芽,下至刁珂和李瀚宇、许二,轻则警告处分,重则记过。
庄严不想让让自己的兵档案里有任何污点。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
“是有这么一件事,许二觉得刁珂和李瀚宇立功是因为运气,他有些不服,所以言语上有些冲突,几个人在草坪上对练了一下擒拿格斗,小事。他们后来也说了,只是比试拳脚,没有别的意思。”
赵寰彬一听,就知道庄严在掩盖事实。
当然,他明白庄严那点儿心思。
特种部队出来的人,很多时候的确没正牌野战军的纪律要求那么严。
听说在这些家伙服役期间常年全国各地深山老林戈壁高原到处驻训,条件所限,对内务要求都不高,走起队列来还比不过一般部队。
在庄严看来是小事,对自己不是。
可庄严都说是小事,自己难道硬说是大事?
他忍了忍,又道:“韩小北和几个排长、班长去喝酒的事,这终归不是小事了吧?”
这年头,队部是禁止喝酒的,和庄严当兵那会儿性质不同。
从前庄严当兵那会儿,喝酒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
每逢休息,营区小店都会有老兵扎堆去小店喝酒。
就算在“红箭”大队也是,干部看到了,只要没影响训练,也就懒得管。
现在不同了,抽烟喝酒这是已经成了纪律严禁的东西。
一旦发现,可大可小。
庄严说:“有这事,其实昨天礼拜天,休息时间,前天晚上地方慰问的时候剩了很多饭菜,我问了炊事班怎么处理,他们说第二天还有新鲜的,这剩菜也不够全连吃的,不好安排,我寻思着,咱们不是提倡艰苦朴素嘛,我就让他们几个排长谁需要谁打包,晚上给兵们训练之后当宵夜。昨天我去医院看连长,韩小北给我打电话,说昨晚还剩了些菜,放在小店嫂子那里冷藏着,是不是能去吃了它。”
“我想想昨天是休息日,也就同意了,后来他问我,能不能喝点饮料,我说可以啊,他们说喝啤酒行不行?我说限定每人两瓶之内,而且不能影响训练……所以说这事是我的责任,是我批准的,指导员,我接受您的批评,回头训练完了,我给你写个检讨,好好反省反省。”
赵寰彬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看着庄严。
明知他是维护自己的下属。
韩豆芽是谁?
那是庄严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这不是明显的护犊子吗?!
可是,虽然庄严目前只是个实习干部,可他好歹是1连的主心骨,又是师里的大红人,就算把这事按规定做足了,给他也不过是一个记过处分。
但这样一来,怕是营里会有意见,就唐文凯那一关怕是也过不了。
这个庄严啊!
他这是明知这种情况,所以才大包大揽!
没等赵寰彬缓过神,庄严抱着自己的打包好的背囊,说:“指导员,我先带队训练去了,回头我给你写检讨。”
说罢,一溜烟跑了,只留下风中凌乱的赵寰彬留在原地。
……
“指导员,没事!”
庄严朝保障船上的赵寰彬摆摆手。
赵寰彬看了看浮在水面上的庄严,觉得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赶紧让船离开,临走前等了韩豆芽一眼。
韩豆芽一边划水一边说:“副连长……指导员看我的眼神不对……”
庄严说:“少胡思乱想,专心游泳!”
队伍与开始无声无息继续前进。
突然,海面上传来急促的尖锐的哨声。
“敌机侦察!”庄严大吼。
所有人抱着自己的背囊,人猛地往水里扎去。
很快,海面上黑压压的脑袋都不见了。
过了一阵,所有人才从水里浮出,又开始慢慢朝前游去。
天亮了,太阳升了起来。
白鸟岛的一片海滩上,侦察营1连的士兵一个个出现在海滩上。
上了岸,马上又人倒在地上,铁青着脸,人死了半截一样。
“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海滩,以班为单位,按照各自的人物开始进行搜索侦察。”
庄严站在海滩的一块礁石上,看着横七竖八倒在沙子里的侦察兵,开始下达了命令。
“五分钟内,你们必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否则我就要给你们扣分,每个人只有五分,在这五天时间里,你们被扣完,就会被收容,退出训练,成绩为零!”
所有人尽管已经累得半死,但还是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
各班开始收拢人员,班长马上带队离开。
整个岛屿56平方公里。
现在每个人都有一个任务。
在5天的时间里,依靠身上五块压缩饼干,100克盐,还有身上的装备,按照分发地图标记的所有侦察点,找到标记物,并且进行记录。
很快,海滩上百多号人消失了,又安静了下来。
庄严和几个排长不参加这次训练,之前泅渡是庄严要求所有干部都保持最佳的体能和训练状态,所以一起参加泅渡。
进入了岛上,现在是训练班长和士兵,看他们的生存能力如何。
赵寰彬的保障船也靠了岸,人从船上下来。
几个人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下脱掉了湿透的衣服,整理装备。
赵寰彬说:“未来五天,我们去海防站里休息,营里和军分区练习过了,这几天我们可以在他们那里落脚。”
他说的海防站,就是临海军区派驻这里的一个班。
那个营区物资保障没问题,而且有足够多的营房,营区里还有一台军用侉子,在那里进行考核最适合。
往常也是这种操作和安排,所以大家都算是老熟人,并不陌生。
收拾完东西,连部通讯员小王和卫生员从船上搬下物资,公勤班的人将船开走。
赵寰彬看了一眼远去的快艇,笑道:“未来的这几天,我们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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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突然过来,有点急事要处理,回头晚上有空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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