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怒海飞翼(2)
庄严感觉三角翼有些沉。
之所以说沉,是因为雨水将机翼全部打湿。
头盔的挡风镜上很快一片水珠。
视线有些模糊。
虽然现在的雨势并不大,只有些毛毛雨。
所幸的是风力已经降到14m/s以下,三角翼还可以控制。
庄严死死抓住操纵杆,风从他的左前侧吹来。
机翼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似的。
如果撕裂,情况会很糟糕。
不过,为了安全,庄严的身上背了一个翼伞。
只要坠机,高度在300米以上,是可以自救的。
如果低飞躲避雷达并且进行突破的时候,距离海面只有几米高度,出了事没有任何自救的机会,只能直接栽进水里。
三角翼的速度至少在50公里每小时以上,高速撞进水里,会有生命危险。
他赶紧慢慢推杆,由于风力足够大,而且逆风,三角翼疯狂向上爬升。
庄严从操纵杆上感受到了压力。
他必须控制机翼的迎角,必须控制在一个保守的数值,否则角度过大在平时不会造成坠机,但是在七级风下也许会出问题。
瞟了一眼高度表。
高度现在去到了2000米,并且还在爬升。
耳机里传来了张能的声音。
“呼叫海鸥,这里是监控中心。”
“海鸥听见,请讲。”
“拉升到4000米以上。”
“明白。”
为了这次的实飞更加贴近实战,更加逼真,更考验国产动力三角翼的素质,当初没有想到和两天会有台风,所以设立的都是难度较高的项目。
例如其中的这项测试,需要将飞机拉高到极限高度,模拟驾驶三角翼躲进低空云层里,隐藏行踪避免被海面的渔船或者其他船只发现。
如果是晴空万里,风和日丽,那么爬到4000米以上对于庄严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不过现在可不同。
台风刚过,还下着小雨,没人知道爬升到4000米以上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不过庄严反倒不慌。
4000米以上,即便是出事,也可以跳伞。
这一点信心,庄严是有的。
他继续推杆,三角翼如同一只大鸟,展开翅膀直冲云霄。
……
指挥中心内,屏幕一角的高度数值不断在增加。
下面的将军们从庄严的主视角上看到一切景物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雨水之中。
即便是经验老到的职业军人,仍不免脸色凝重,目光严峻。
4000……
已经过了四千米高度。
这个高度,已经可以媲美国外进口的动力三角翼。
“呼叫监控中心。”
频道里传来了庄严的声音。
“这里是监控中心,海鸥请讲。”
“要求测试恶劣天气下极限升限。”
庄严的话,在监控大厅里如同投下了一颗手榴弹。
将军们也不禁为之侧目。
其实这种天气条件下爬到4000米,已经足够说明飞行员和三角翼足够优秀。
如此高度下,抗风能力如果不行,制造工艺如果不行,三角翼会被生生折断翅膀,失去控制。
张能看着那些将军,沉声道:“报告首长,飞行员要求爬上到极限高度。”
总部首长和g军区首长俩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总部首长问:“这个三角翼理论升限是多少?”
“理论升限5000米。”张能说:“不过没人在这种天气条件下尝试过这个高度。”
总部首长沉吟片可以,说:“我不是专家,你是专家,我也不是三角翼飞行员,所以我不能给你命令,张能,你和飞行员可以自行决定。”
“是。”
张能感到自己的肩膀上沉了一下,如同压上了一副重担。
思忖片刻,他开启了麦克风。
“海鸥,理论高度是5000米,你是知道的,至于现在能不能飞这个高度,我无法替你拿主意。”
“明白。”庄严扫了一眼仪表台上的风速计:“现在风速是13.2m/s,我觉得可以尝试,目前三角翼我还能控制得不错。我要求测试极限高度。”
“批准。”正能不再多说什么,目光投向大屏幕。
同步过来的画面里带着声音,那种嘶嘶呼叫的风声如同刮在大厅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那白茫茫一片的雨雾之中,仿佛藏着一头未知的猛兽,随时可能扑出来吞噬掉飞行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屏幕上,不少人盯着那个数值,感觉心脏被悬空了。
4300……
4400……
4500……
数值一直在飙升。
上升的速度很快。
张能忍不住再次接通和庄严之间的频道:“海鸥,天气恶劣,控制升速,控制升速。”
“明白!”
庄严感到自己的操纵杆在发出一阵阵的颤动。
那是高空气流和裂缝将三角翼吹动时候通过机翼的骨架传动到操纵杆上的表现。
此刻,他如同怒海之中的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里和风浪拼搏,而且不能又一丝出错,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他略微瘦小了仰角,沿着风的气流向左上角飞。
这样会帮他卸掉一部分机翼上的压力。
虽然穿着防水服,但是雨水仍旧从脖子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冰冰凉凉顺着脊背往下滑。
身体却是大汗淋漓,冒着热气,在大风里控制三角翼,同样耗费体力。
监控大厅中,屏幕上的数值依旧在跳动。
4800……
4900……
5000……
“到了!”张能忍不住挥了挥拳头,马上命令庄严:“已经达到理论升限,可以下降。”
耳机里没有马上传来庄严的回答。
而屏幕上的数值却还在涨……
5100……
5200……
5300……
所有人惊呆了。
就连情报部副部长李斌虎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走到张能面前。
“他在干什么!?”
张能赶紧再次联络庄严:“海鸥,海鸥!听见我的命令没有,下降!马上将你的高度降下来!”
片刻后,终于传来了庄严的声音。
“海鸥明白,但是,我觉得这个三角翼还有极限可挖……”
“不要冒险!”张能回想起当年自己测试极限升限所造成的后果,回想起当时失速坠机的那一幕,背上立即出了一层冷汗。
“马上降低高度!”
屏幕上的数值继续在飙升,人的心脏也跟着加速。
5400……
5500……
5600……
李斌虎脸色有些发白,盯着屏幕,惊愕道:“这个庄疯子……疯了!”
第1015章 怒海飞翼(3)
数值一直飚到了令人咂舌的5800米!
整个监控中心仿佛进入了时空停顿,所有人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死死盯住屏幕。
突然,主屏幕的画面上一阵剧烈的晃动。
有人惊叫起来:“你们看!”
镜头似乎一下子改变了方向,不断在旋转……
不断在晃动……
张能的脸色刷一下全白了。
“出事了……”
……
庄严没想到一股剧烈的气流会令动力三角翼进入了可怕的螺旋失速。
三角翼在空中失速的原因很多,速度过慢达到临界点会失速,迎角过大或者过小也会失速。
但是最可怕的是螺旋失速。
螺旋失速是遭遇急速的乱流之后,导致整个飞翼失控,就像一头旋转的大鸟一样开始朝地面栽去。
普通的失速,由于下坠的速度不算特别快,机翼还能产生一定的空气阻力,所以改出是有机会的。
可是螺旋失速由于整个动力三角翼在不断旋转朝下插去,因此要改出简直太难太难。
当年张能正是在螺旋失速下一只坠落到几十米的高空,虽然最后成功改出,可是改出的时机太晚,导致坠地重伤。
今天,庄严居然也在实飞的时候重演了这一幕,张能整个人如同瞬间跌落到冰窖之中,浑身上下感到绝望的冰凉。
“海鸥!海鸥!”
张能失去了冷静,扑到技术人员的桌子边上,大声的呼喊庄严。
李斌虎立即走到监控飞行轨迹的技术士官面前,在最短的时间里发出了命令:“马上锁定他的位置,然后排出救援艇前往该海域!如果坠海,第一时间救援,一定要把人给救回来!”
张能的耳机里嗤地一下传来电流声,接着庄严的声音终于出现。
“监控中心,三角翼螺旋失速,我正在改出!”
“马上跳伞!弃机!”
张能已经来不及心痛自己的那家三角翼,现在人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断下达最严厉的命令。
“弃机!我命令你弃机!”
“我可以改出!”
整个监控中心里,扩音器中传出庄严倔强的声音。
“你混蛋!”
张能从不骂人,而且更不会在那么多首长在场的时候骂人。
这可是这一次,他忍不住了。
他甚至螺旋失速的可怕。
看着屏幕上庄严主视角的镜头在当不断旋转、欢动,景物看都看不清了。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自己螺旋失速的那一刻。
那种死神和你一起飞翔的感觉。
那种人处于极度紧张之中,和惊恐若即若离的感觉。
那种拼尽一切却发现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跳伞啊!你个混蛋!”
张能撑在桌边的双手一软,人无力地趴在了桌上。
……
庄严感觉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
仿佛当年在教导大队搞抗晕眩训练一样,你分不清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一片白茫茫,景物你根本无法看清。
高度表上的数值也看不清了。
唯一可以看到的是,指针正在不断朝左边急速降下去。
这说明整个三角翼出于坠落状态。
现在高度是多少米?
庄严无法得知,他甚至不敢伸出手看看自己的电子军表。
双手死死握在操纵横杆上,庄严却无法控制飞行翼,只能跟着一起旋转。
冷静!
冷静!
冷静!
改出!
必须改出!
还有机会!
自己可以做到!
庄严知道,落选失速还是有机会改出的。
这事情不是无解。
他必须等待机会。
三角翼在不断转圈螺旋状下坠,但是空气中的气流是时刻在变化的,旋转的速度会因为某一刻的气流阻碍而稍稍变得慢下来。
这种慢,仅仅在一瞬之间。
也许是一秒,也许只有零点几秒。
这种慢,只能靠手里的操纵杆能感觉出来。
也考飞行员自己的感官去感受出来。
只要受到一点点不稳定气流的影响,只要旋转的速度在一瞬间变慢一点点,那就是改出的最好机会。
他只能等,否则现在即便庄严释出浑身力气,掰断了操纵杆也无法控制三角翼的螺旋下坠。
不能急,要等时机!
可是,理论上告诉你是有这种时机出现,但实际操作中是否真的会出现机会?
不知道。
正如有人告诉你,1300米用85狙采用多少修正值你可以在什么环境下集中人形靶,可你真正拿起一只85狙击的时候,即便你按照所有的修正参数去做了,却未必能够击中。
没人保证你一定能够在这种完全极限的条件下能击中。
也正如张能也曾经将自己螺旋失速改出的经验告诉过庄严,告诉他可以改出,什么时候改出,什么状态下能改出。
可庄严现在失速了,他真的没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改出。
高度表的指针已经掉到了左侧过半,朝0字的方向不断靠拢。
监控中心的大屏幕上,代表高度的数字不断衰减。
2500……
2400……
2200……
1800……
1500……
那些会不断下降的数字,仿佛一把钝刀子在说有人的心脏上磨,又仿佛是在你揪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上慢慢割……
也许下一刻,突然嘣地就断了。
1100……
900……
画面还在旋转,庄严仍未改出。
有的首长已经开始双手抹自己的眼睛,故意不去看屏幕。
总部首长本来还没有抬手,这一会儿,手不自觉抬了起来,在嘴上用力地抹了一把,看并且停留在上面。
庄严看到海面了。
宽广的海面。
不过不是蓝色,而是一种灰蒙蒙的白。
在大海上,最容易造成高度迷失,战斗机飞行员也是一样,你分不清什么是天,什么是海,很容易坠机。
而且,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令人失去距离判断。
你以为自己还有高度,实际上没有高度了。
机会还是没有出现,三角翼还在旋转。
庄严的脑袋已经有些晕,幸好受过的训练让他在技术的旋转中也不至于昏死过去。
现在仅仅是感到一些轻微的晕眩感。
打起精神来!
突然有个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你还有家人!
你还有爱人!
你还有自己的连队!
还有战友!
庄严猛地清醒了,如同被人当头棒喝!
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也不会死!
即便你是老天爷,也要不了我的命!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军官!
我是最优秀的军人!
我不信命!
我进庙不跪拜!
神挡弑神!
佛挡杀佛!
阎王爷来了我都敢骑在他头上拉屎!
没什么能阻止我,也没什么能击败我!
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颤,三角翼突然慢了一下。
机会,来了!
庄严猛地抓住操纵横杆,用力往相反方向一扭,然后拉杆!
与此同时,借助身体的重力,朝相反的方向一倒,拉扯整个三角翼的重心。
第1016章 怒海飞翼(4)
“起来了!”
静悄悄的监控大厅里,负责盯着监控屏幕的士官首先打破了沉默。
“海鸥在上升!”
有人脱口叫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兴奋。
“改出了!”
“改出了!奇迹啊!”
张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庄严刚才拒绝跳伞,他恨不得能飞到他身边狠狠将他踹下三角翼。
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绝对不能重演。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所以他撑在桌边,不敢往屏幕上看。
没人能改变庄严的决定。
这个小伙子的性格,自己清楚。
现在,居然改出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监控屏幕上。
数值在上升。
没错!
它在不断上升!
900……
1000……
1300……
然后稳住了。
“疯了……”
张能的眼眶红了,但人却笑了出来。
一滴热泪溢出眼角,他赶紧伸手抹掉,生怕别人看到。
坐在椅子里的将军们,胸口慢慢沉了下去,憋在胸中的一口气,此时才舒缓了出来。
总部首长放下了手,g军区首长也放下了一支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大家都松了口气。
总部首长侧过头问旁边的g军区首长:“老何,这个是兵还是军官?”
g军区首长说:“是个军官,刚毕业,是个实习排长,不过代理副连长。”
总部首长微微点头:“就算当个连长都不亏。”
说着,扭头又盯着屏幕。
画面稳定下来,庄严开始联络中心进行汇报。
“监控中心,我是海鸥,一切恢复正常,可以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执行任务。”
张能本想骂一句,可是忍住了,毕竟那么多大首长在场。
胸中千言万语和一肚子的鬼火,等回来了,再好好收拾这小子!
怎么收拾?
给他喝庆功酒!
用酒收拾他!
“监控中心收到,你可以按照原计划飞行,从现在开始,你会成为敌方的主要防御目标,海上会有舰艇对你进行搜索,五分钟后,模拟进入敌军占领区,敌方雷达开机,水面舰只出动,一旦发现而被锁定击落,你将被视为行动失败。”
“海鸥明白,从现在开始,进入无线电静默,切断一切通讯联系。同志们,等我回来!”
说完,耳机里的电流声彻底中断。
……
南方某海峡,一艘022导弹艇在水面缓缓航行。
这玩意是新装备,配发海军才两年多时间。
最大的速度达到50节,并且具备隐身设计,是近海作战的利器。
它船内配备的雷达虽然搜索距离不远,但是绝对在近海范围内工业洪。
而且桅杆顶部也布置了多个电子截收装置,用来快速标定敌方雷达辐射源的位置,在不开启本身雷达的情况下获得目标方位遂行作战。
此外,桅杆上还装有hn-900战术数据链的天线,在和其他舰艇改变对的时候可以由雷达桅杆较高、侦测距离较远的大型舰艇向小巧的导弹快艇提供战术资料
艇长走到雷达兵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大水壶,里面装满了茶。
咕嘟喝了一口,问:“发现什么没有?”
负责雷达的士官摇摇头:“什么都没看见。”
艇长皱了皱眉头。
他转身走到门边,伸头朝外看看。
外面的海上,雨水遮挡了所有的景物。
什么都看的不到。
他今天接到的人物是在这一片海域上搜索一个动力三角翼。
动力三角翼?
他也见过,那玩意有人在海边的旅游区玩,在天上有时候也能看到。
按理说,平时搜索是很容易的,因为那些三角翼飞过的时候,在雷达上也会留下亮点和轨迹。
今天雨大,台风刚过,附近的海边没人玩这个了,按理说这种天气如果有人飞三角翼,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因为鸟儿都不会在这时候飞出来,早就会陆地或者大船上躲雨去了。
自己这艘船的搜索范围虽然不大,可是搜索整个海峡不是问题。
怎么就一点动静没有?
他忽然心头一动。
难道是……
他回到驾驶舱,重新看了一遍海图,然后下达了命令:“在我们任务区域内绕圈,加快速度,绕着走,不断绕。“
“是!”
下属的军官马上执行命令去了。
022导弹艇尾部喷出巨大的水花,开始飞快航行起来。
艇长若有所思站在舷窗前,盯着外面被船头劈开的浪花,喃喃道:“低空掠海飞行?我艹,这种天气……不要命了?”
航行了十多分钟,驾驶舱里,舵手的手一抬,指向前方的玻璃窗。
“报告,好像前面有东西!”
艇长赶紧放下水壶,跑到前挡风玻璃前,拿起望远镜开始朝前看。
果然,一个三角翼在距离导弹艇大约有500米之外的地方,正在距离水面不到十米的空中掠海飞行。
“哎哟,还真有这样的疯子……”
艇长知道这一代的海洋情况。
这么飞,还是台风刚过,下着雨,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锁定他!”
艇长心里虽然很佩服这个飞行员,但还是要执行自己的任务。
船上的士兵开始忙活起来。
正在这时候,突然,前方的空中绽放开五团火光。
“什么情况!?”
艇长吓了一跳。
接着,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烟幕墙!
三角翼被烟雾墙阻挡,完全消失了!
“想跑!?”
艇长立即做出了判断。
“全速前进,穿过烟雾,逮到那小子!”
他对自己的船很有信心,即便满载情况下,速度也能达到42节。
还不信追不上你个孙子!
在他的印象里,三角翼嘛,一般都是慢悠悠在空中飞的。
不过,这一次,他彻底错了。
当022导弹艇穿过厚厚的烟雾,眼前再也看不到三角翼了。
“怎么回事!?”
艇长拉开门,跑出左舷,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番。
没看到任何东西。
又跑到右舷,好一顿搜索。
还是没发现。
回到驾驶室里,问雷达兵:“雷达有反应没有?”
雷达兵摇头:“没发现……”
“嘿!邪门了!”艇长抓住自己的帽子,脱下,然后狠狠挠了两把自己的板寸。
“怎么跑的那么快!?见鬼了?!”
如果不是眼睁睁看到烟雾,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1017章 怒海飞翼(5)
艇长当然不会知道,张能的这个动力三角翼的最高时速可以达到150km/小时,根本不是自己在海边经常看到的那种普通的民用三角翼。
他凑巧在航线上遇到了正在渗透飞行的庄严,可是没想到的是,庄严也发现了他。
然后,庄严将配备在座舱左右两侧的几个干扰烟雾弹给释放了出去,炸开一道幕墙,在自己会被锁定之前想只喷了墨汁的大鱿鱼一样,将动力开到最大,转眼就溜之大吉了。
为了安全起见,庄严更换了一下方向。
他决定不证明飞抵目标区域,而是先绕个圈,低飞沿着海岸线绕到后头,再经过目标基地右侧大约5公里总有的山岭地带,低飞接近营区后拉升侦察,之后马上撤离。
实际上,如果是渗透行动,只要在没被目标基地发现之前在其后方几公里出降落,就已经是成功。
因为如果是一次斩首或者一次破袭,小分队会在1-3公里左右降落,然后利用地形地物隐蔽接近,在执行任务。
完成后可以快速脱离,然后到起降场坐上三角翼,又神不知鬼不觉飞走。
动力三角翼这玩意虽然不经什么炮火,打仗的时候只要被发现就是个死字。
但是好在是战场一般都纵深很大,只要低飞在二三十米下,雷达几乎没有发现的可能。
何况,飞行的灵活性本来就是动力三角翼的最大优点,和直升机相比,载荷、航程、速度都不占优。
唯一比直升机好的就是隐蔽性。
指挥中心里,将军们看着目标基地的实时画面。
基地已经进入了防御状态,雷达全部开机。
不过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发现。
庄严的主视角画面还在,从镜头上看,似乎是在沿着海岸线的防风林在飞。
而且速度极快,飞行技巧能看出是十分娴熟的。
突然,主屏幕上,画面有些抖动。
接着,画面居然直接黑屏了。
“怎么回事!?”
李斌虎是最紧张的,第一个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转头问张能。
张能也是一头雾水。
他走到技术人员那边,问其中一个负责信号连接的士官。
“出什么问题了?”
“雨势加大了,而且有雷,刚才好想被干扰了,之后失去了信号。”士官说。
“定位呢?”张能问另一人。
“被关掉了。”技术士官回答。
张能默默回到李斌虎身边:“目标基地属于z市,根据天气预报和事实气象情况,那边在下大雨,而且有雷云。”
对面海鲜那头是一个半岛,有个名字叫雷州半岛,出了名就是天气变化快,夏季雷雨天气多。
画面传输也许是受到了天气的干扰,加上雨水太大,在条件下飞行,会出现一些问题。
“李斌虎,怎么回事?”
g军区首长回过头,朝这边望过来。
李斌虎马上快步上前,说:“首长,是这样的,目标基地附近出现大雨,并且伴随有雷电,估计信号传输出现了一点干扰,估计过一会儿就恢复了。”
“他现在到哪了?”首长问。
李斌虎摇头:“为了避免信号被侦测,所以他保持了无线电静默,切断了和我们的信号交换。”
g军区首长想了想,忽然笑了:“庄严这小子诡计多端,我估计啊,他是自己切断所有的联系,避免有一点出现差错的可能性。”
李斌虎眼睛一亮:“也有这个可能。”
……
目标基地内。
在防空哨位上,几个班的兵蹲在帆布棚子下瑟瑟发抖。
虽然是夏天,但是这风夹着雨,吹打在身上还真不好受。
其中一个列兵说:“我艹,大雨天,还打雷,让我们跑出来这里干嘛?挨雷劈啊!?”
“狗日的牛蛙!你说啥呢?”一个士官瞪了一眼那个列兵:“今天是演习,说是模拟有敌人飞行器渗透到我们基地侦察,所有的基地防空火力都在值班。”
“值班也可以在房间里啊……”那个绰号牛蛙的列兵盯着一双大蛤蟆眼,看了看天空:“非得让我们在这里……”
“你再吵,我让你去上面观察哨位上去!”士官明显怒了。
牛蛙吐吐舌头,没再吭声。
士官朝天上看了看,也忍不住说:“这种鬼天气,怎么飞!??”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不敢相信。
这种天气,什么飞行器在飞?
直升机?
还是高空侦察机?
想不通……
……
指挥中心里,目标基地那边的画面上,仍旧气氛紧张,不过却一无所获。
李斌虎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对张能说:“按原定的计划,时间差不多了。”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时间差不多,那为什么庄严还没回来?
今天天气太差,李斌虎的心一直在悬着。
他生怕出了什么问题,庄严如果有啥三长两短,自己会一辈子都不好过。
张能也看了一眼时间。
没错。
按照原定的规划路线和时间,庄严已经回到这里。
有人在大操场那边等着,如果庄严回来,会第一时间汇到到自己这里来。
雷州半岛那边一直在打雷下大雨……
李斌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部长,要不,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大操场看看。”张能说。
李斌虎道:“你去也没用,那里有人,庄严手下那几个兵都在那里候着,他们副连长回来,你觉得他们不会第一时间汇报过来?”
张能点点头说:“我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去看看,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汇报的了,刚才我已经给首长们介绍过我们这款三角翼,现在剩下的就是庄严能不能安全回来,飞行算不算圆满,我还是方希不下……”
李斌虎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行,那你去吧,这里有我。”
说着,拍了拍张能的肩膀。
“这次首长看来很满意。”
张能感激地点头说:“嗯,谢谢你!”
说罢,转身跑向门口,消失在监控中心门外。
……
大操场上,刁珂等几个兵站在操场旁的一个库房边的屋檐下,在那里来来回来踱步,偶尔朝天空看一眼。
听说副连长的信号中断了,和监控中心失去了联系。
张指导让四个人在这里候着,有消息马上报告。
“张指导!”
站在最边上的李瀚宇首先发现了张能。
四个人马上站了起来。
张能摆摆手,让几个人不要太客套。
“还没看到吗?”
几个兵摇头。
过了一会儿,魏舒平和徐兴国等人也冒着雨跑了过来。
“张指导,庄严还没回来?”徐兴国问。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张能反问。
魏舒平说:“我们在排房里都坐不住了,在营房走廊上看到你们都在这里,干脆过来看看。”
说完,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啊。”
张能说:“对面z市的天气更差,雷雨天气,刚才信号中断估计跟雷击有关。”
徐兴国说:“该不会被雷劈了吧?”
“老徐,我说你能不能说句好话?”魏舒平说。
徐兴国赶紧道歉:“你瞧,我这臭嘴……”
话音刚落,刁珂喊了起来。
“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
果然,远方的白蒙蒙的细雨中,一个黑点出现在空中。
不过由于下雨的缘故,看的不是很清晰。
飞了一会儿,靠近了。
一看,果然是庄严!
“副连长!”
几个兵再也按捺不住了,也顾不得下雨,猛冲进起降场,其中李瀚宇拿出指示灯,不断朝天空闪烁亮灯,引导庄严下降。
魏舒平看了看徐兴国,突然感慨地问道:“老徐,你说换做你我我,在这种天气条件下,有几成把握飞回来?”
徐兴国愣了一下,啥都没说。
第1018章 我的理由
“你就是庄严?”
g军区首长站在庄严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军官。
如同被两道锐利的刀尖在身上刮来刮去,庄严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马上回答了这个问题:“是的,首长,我是庄严。”
“我知道你。”g军区首长说:“当年你保送军校的时候也闹得沸沸扬扬的,军区机关里不少人认识你。”
庄严当然也认识首长,在g军区特种大队待了好几年,各种演习和各种迎外交流表演上也见过。
当然,他并不知道首长对自己印象如此深刻。
送走了总部首长之后,原本军区首长应该乘车返回g市,不过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在走之前点名要见见庄严。
接到通知,庄严赶紧在饭堂里用最快速度跑回到监控中心去报到。
进了门,一眼看到张能和李斌虎都在。
当然,军区大首长也在。
本以为是褒奖,但是气氛不对。
脚刚踏进门,庄严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张能和李斌虎的表情告诉了庄严,事情有些不妙。
庄严的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无所谓,怕是牵连张能和李斌虎。
几乎在一瞬间,庄严隐约猜到,军区大首长点名见自己,并且将李斌虎和张能都叫过来,肯定和实飞有关。
实飞的整个过程中,如果要说有什么可以另大首长不高兴的,那就是自己擅自改动测试升限的流程,突破操作手册上理论升限5000米后还在继续拉升,最后导致螺旋失速。’
“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叫过来,是要夸奖你?“大首长问。
庄严回答:“不,我想首长是要批评我,而且是狠狠批评那种。”
大首长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子倒是真聪明。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有如此的自知之明,那你说说,为什么擅自改动升限测试高度?你是不是觉得逞一下自己的人英雄主义,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表现你的高超驾驶技术,然后让满足你那点虚荣心?”
庄严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首长,我请求详细发言。”
大首长点头,爽快地一举手:“你说!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解释!我告诉你,庄严,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处分你!”
声音很大,震得人的耳膜嗡嗡响。
李斌虎和张能的脸色很难看。
大首长一向和蔼,通常情况下不会这么严厉批评一个年轻军官。
尤其是庄严这种本来素质就相当顶尖,而且还是个实习排长的低级军官。
要训,要骂,团级以下都没什么必要。
监控中心门外的警卫听到了里头的动静,伸头朝里头一瞧,马上又缩回了脑袋。
庄严胸中像堵住了一样难受,情绪波动很大。
看来,今天自己的行为令首长感觉相当恼火。
其实,在大操场刚刚降落的时候,张能上来就踢了一脚庄严的小腿,还骂过庄严,怒斥他为什么擅自改动升限。
庄严道了歉,但是并没有解释为什么。
张能没有追问,只是单纯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其实也不好追问。
毕竟这次实飞的结果是好的,而且为了这次飞行,庄严个人承担了很大的风险。
于情于理,都不能骂得太过。
不然会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不过,张能可以饶过自己,大首长则不会。
对于首长来说,严格执行命令是必须的,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把庄严叫过来,大首长就是要看看,眼前这个年轻的特战军官到底能给出什么解释。
“怎么?不是要解释嘛?你说!”
大首长瞪了庄严一眼。
庄严压住了情绪,这才开了口。
“首长,升限高度的确是我个人擅自在飞行中改动的。我的目的不是要别人称赞我的驾驶技术,我拿过全军三角翼飞行的第一名,我不需要在一次实飞中去证实我自己的飞行技术。”
“既然不用证实,为什么你会选择这么做?”
大首长语气依旧严厉:“一旦你的冒险行为导致实飞失败,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不光将自己搭进去,也将李斌虎和张能也搭进去!”
“我知道。”庄严说:“我是临时决定的。因为我知道,这种天气条件下,如果我不抓住机会测试一下,以后也许没这种机会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
庄严话里所指,其实细细一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庄严继续道:“首长,这个三角翼其实已经研制了足足八年,已经足够成熟,说是实飞,实际上是找一个难得的机会向首长们展示它的性能。不过,在这之前,没人在这么复杂的气象条件下做过最严苛的测试,如果我不做,以后装备部队之后,没人会去试。没人去试,就没人知道能不能在这种气候条件下飞,就算有人飞,也不知道极限到底在什么地方。大家都小心翼翼,大家都讲究安全第一,风和日丽再飞,风平浪静再飞,那个没有意义。假若某天战争真的到来,也和今天一样疯狂暴雨,飞,还是不飞?飞出去,是不是敢像我这样飞?会不会坠机?没人知道……”
大首长被庄严的一番话震撼到了。
他突然惊觉,是不是自己也应该反思反思,太过于强调安全,太过于强调影响范围的大小?
庄严又道:“如果这次我失败,也许我会摔死,也许这款三角翼会从此被封存,但是,总比实战到来的时候出事要强,那也许就是丧失一整支特种分队,也许令整个战役失去战机,孰得孰失,孰轻孰重?我刚当兵的时候就学过一句话,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消灭别人,保存自己。首要任务是消灭敌人,而不是考虑怎么先保存自己。这是我的思维,我的想法和角度。首长,这就是我的理由,也是我的解释。如果要处罚,我没有任何怨言,愿意接受组织一切处理意见。”
“庄严,你放肆!”李斌虎生怕庄严热闹了大首长,立即低声地提醒他:“你狂妄!”
大首长忽然举起手,示意李斌虎别哼声。
然后看着庄严。
就这样静静地看。
看了许久,突然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第1019章 笑到脸抽筋的唐文凯
李斌虎看到大首长一言不发离开,马上跟上去。
经过庄严身边的时候,停下来,瞪了后者一眼,说:“说你什么好啊!就是狂!”
下了楼,追上了大首长。
“首长,庄严其实还年轻,有些鲁莽,其实这个小伙子真的很难得。”
首长没说话,依旧径直朝前走。
李斌虎有些着急,其实他个人挺欣赏庄严。
但是军队里等级森严,上级批评下级,下级应该俯首听命,不敢有半分反驳。
这往往就是一种刻板印象。
你一个小小实习排长,你算个什么东西?
首长肩膀上都三颗将星了,你一颗尉星都没,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斌虎担心庄严的前途会这样被毁掉。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首长到了车边,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朝监控中心所在的办公楼望去。
看了片刻,才道:“李斌虎,我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李斌虎赶紧摇头:“不像,首长当然不像。”
首长说:“我批评庄严狂傲,批评他自以为是,其实我刚才忽然发现,我自己何尝不是?”
说着,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上车。
车门关上,首长降下车窗,对李斌虎说:“放走庄严,不光是你们情报部的失误,也是红箭大队的失误,更是我们军区的损失!李斌虎,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如果他是我们军区的人,我会给他报功,可惜不是……你想想办法,如果有机会,把庄严给我挖回来,我喜欢这小伙子。”
说完,车窗升上,车头一个利索的转弯,调头离开了停车场。
李斌虎赶紧敬礼。
等车队走完了,他还愣在原地。
首长的话,什么意思?
这是在夸庄严了?
可是,挖庄严,谈何容易。
4师不隶属g军区,他们又不是傻子,从庄严刚到部队报到,一个实习排长挂上个代理副连长这一点就能看出,4师非常重视这个年轻军官。
让他回来,怕是不可能了。
只能等机会了。
……
“营长!”
通讯员小刘兴冲冲地跑进营部,满头大汗,进了门,东张西望,仿佛马上要找到唐文凯才甘心。
“慌慌张张干什么?”唐文凯忽然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黄脸盆,肩膀上搭着毛巾,上身穿着一件短袖作训服。
“凡是遇到大事,也要心平气稳,慌个毛啊,打起仗来,你不得吓尿裤子?”
小刘也不管唐文凯说什么了,手一指:“集训队那边来电话了!”
“集训队?”唐文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集训队?”
“动力三角翼集训队啊!”小刘说:”庄副连长在线上,刚才他说,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忍不住打听了一下,结果庄副连长告诉我,说是咱们营的4个去集训的队员,考核总分拿到了全队的第二名!”
“第二!?”唐文凯拿着毛巾,本来想挂在床头的铁丝上,此刻仿佛被点穴一样,定住了。
“你没听错!?”
对于这次集训,虽然唐文凯处处坚称自己相信庄严的能力。
对外人,总说拿个前三没问题。
而且,姜锦霖师长也说过,只要集训拿到前三的成绩,就可以给侦察营买七架新的动力三角翼。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比小数目,也是师从有限的经费里挤出来的,还要报军里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正因为不简单,所以提出的条件也不简单。
人家是全军特种兵的三角翼集训,本来4师这种两栖师侦察营的兵去了也只是旁听生,只有跟屁股后头学习的份儿,哪会想到过还能前三。
姜师长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但凡在场听见的人都当做是一个搪塞的理由。
甚至唐文凯都认为姜师长这次有些矫情了。
给就给,不给就不给,何必找个这样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借口呢?
真没劲!
现在,居然拿了个亚军?!
本以为拿第三都烧高香了,居然还是第二?!
狗日的庄严!
真牛逼啊!
他扔下毛巾,从值班休息室冲去营部办公室。
进了门,看到电话话筒就搁在桌上,拿起来便大喊:“庄严!你真的拿了亚军!?”
那头,庄严的声音里同样掩饰不住喜悦:“刁珂那帮小子挺争气,其实呢,是综合分第二。这里面分理论考试和实操科目考核,我们的实操科目成绩只是第四名,但是我们的理论考核是第一,而且抛离第二名分数太多,综合起来,拿了个第二名。毕竟实操没有别人熟练,这一点需要时间加强训练。”
“已经很棒了好吧!”唐文凯觉得自己要蹦了起来。
一个两栖师侦察营居然干翻了那么多正儿八经的特种部队的老特们,多去了亚军……
这他娘的足够自己这个营长谁都能拉着吹上两小时好吧!
“不行!我待会儿得马上给师长打电话去!我要告诉我,让他准备好给你兑现诺言。”
“不需要了。”
“为啥?!愿赌服输,师长说过的话更要算数!”庄严的话令唐文凯有些吃惊。
眼看要到手的七架三角翼,居然不要?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很快我们会获得十架国产新式动力三角翼。”庄严说。
“啊?国产的?”唐文凯立马联想到那些民用货。
庄严说:“营长,别小瞧咱们国产动力三角翼,不比进口的差,这次来到这里,一直用的就是咱们的国产三角翼,刁珂他们都很满意。”
“营长,我们很满意!”
“营长,你可不知道那个国产三角翼多棒!”
几个兵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估计是跟着庄严一起打电话想自己报喜的。
唐文凯满心喜悦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抓住重点问:“庄严,你说的三角翼是谁给的?”
“国产动力三角翼是我的启蒙师父研制的,配发是总部拍板的,因为这次我在集训队用三角翼实飞,总部首长和g军区首长都在场,他们算是肯定了国产三角翼的性能,我师父亲自给总部提交书面方案,在试装备单位里加上我们,所以,这10架三角翼算是试装的,咱们是全军第一批试装这种三角翼的单位!”
“哈哈哈哈!好!好!好!”唐文凯笑得脸都要抽筋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肌肉:“回来,我给你请功!”
第1020章 未婚妻来了
庄严的集训队回到侦察营驻地那天,姜锦霖亲自抽空跑了一趟。
要说,这次庄严的功劳是在很大。
在全军的特种部队集训里拿到第二。
这在4师历史上从没有过。
从前别说拿第二,就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有机会参加,也没那个脸去参加。
这次不一样了。
信心有时候就是这样树立起来的。
何况这次还省下了一大笔经费。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别说军人不讲钱,可是不得不承认,部队就是需要军费。
有了经费,就能用在许多更迫切需要经费的地方。
姜锦霖到侦察营的那天,全营官兵集中开了个会。
名义上是庆功会。
既然是庆功会,少不了就要颁奖。
姜锦霖宣布,这次参加集训的4个兵全部记三等功一次,庄严保送集团军,拟立二等功。
有颁奖,当然也免不了要发言。
这种发言的意义在于如何树立典型,如何激励士气。
目前4师是转型时期,所以需要典型,也需要激励士气。
给大家一个榜样,最简单的就是把一个典型推选出来,然后指着他说——瞧,你们就这么干!
轮到刁珂发言的时候,在台上说着说着,这小子忽然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一边流泪一边说,下面的庄严听得瞠目结舌。
原来,自己坚持让刁珂去参加三角翼集训的事,早已经传到了刁珂的耳朵里。
刁珂一向在1连里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士兵,反正训练不算出色,人也没打算留在部队干下去,早就做好了退伍拍拍屁股走人回家找工作的打算。
庄严那天坚持让刁珂去,而不是考虑刁珂是不是要退伍就取消他的集训资格,而是看能力,谁行谁上。
这让刁珂彻底感动了。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我早知道连里本来不同意让我去集训,因为知道我不打算留在部队里干,我不怨部队,是我自己的原因,反正我自己也不是个有用的人,在连里可有可无……但是副连长却让我感觉我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让我明白了,只要我自己努力,哪怕是特种部队的老特们,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战!在这里,谢谢副连长!如果你愿意让我留下,我一定留下当一个好骨干,为连里继续做贡献!”
说到这里,刁珂转向台下庄严所在的方向,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让庄严一愣一愣,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
之前坚持让刁珂去参加集训,只不过纯粹出于公心。
刁珂在动力三角翼飞行上的成绩是连里最好的,既然好,当然就要人尽其才。
这次在集训考核里,刁珂也没有让庄严失望。
他的理论考试是全队第一,为4师的综合成绩拉升了不少分数。
刁珂的话,让庄严心里涌起一股儿暖流。
辛苦是值得的。
至少,这就是回报。
没有比你的士兵给你的信任更为珍贵的。
在动力三角翼集训之后,十架新式的国产三角翼在一个月后配发到了连队。
整个侦察营现在如虎添翼,师里重视,装备到位,训练有素。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年底的全军区侦察兵比武上。
4师从前没有在这方面拿过什么容易。
因为从前是乙类部队,算是半训,人员都没满编。
之前参加的侦察兵比武,都是陪太子读书,去那里当布景板的多。
这一次,改编两栖师,跳档甲类不说,人员到位,经费到位,装备到位,大家都摩拳擦掌,打算一展身手。
一瞬则百顺。
那段时间,庄严的工作没有遇到任何困难。
他在侦察营的威望极高,唐文凯几乎放手让他去抓训练,虽然只是个代理副连长,可是其他连的正连长都不敢小瞧他一分,几个连经常一起进行各种协同配合训练,进行磨合,准备年底的比武和明年的演习。
林清影也结束了在京城的工作交接,完成了对临海市的项目考察。
不过,这个丫头选择在一个岛上包下了一大片海滩,打算去从事什么海产养殖业。
因为这是,大舅子林建军亲自配妹妹来了一趟临海,要见见庄严。
尽管庄严很忙,唐文凯还是二话不说,批了他三天假期,让他好好陪陪自己的未婚妻和未来大舅子。
毕竟,唐文凯是个人情通达的人。
如果庄严的未婚妻林清影在临海能扎下根来,意味着庄严也会安下心来在4师里干事业。
没有稳定的家庭,再好的干部也会悲剧化。
“你什么都别说了。”唐文凯看了一眼庄严的请假条,人立即翻了翻白眼,一脸的不满:“一天怎么够?庄严,工作归工作,家庭也要顾及,咱们不能说非得要牺牲家庭才保家卫国不是?我给你三天假,不够你回来续。还有,跟弟妹说,我唐文凯要亲自请他吃饭,来我们连队,我让炊事班做好吃的!”
唐文凯如此大度,庄严倒不好意思起来。
“营长,现在训练那么紧……”
“紧什么紧?再紧差这几天?我跟你说,别以为你很重要,地球缺了谁都转。何况了,最近你都带出了一堆骨干,他们自己可以趁你不在的这几天消化消化你之前教下来的科目。“
唐文凯拍着胸脯道:“至于营里的训练组织,不是还有我吗?”
一边说,一边将庄严推出了营部。
刚出营部,庄严手机在裤兜里就响了。
“老公,我在机场了。”林清影说:“你请好假没有,我大概三小时后到你那里。”
庄严说:“请好假了,三天。”
“行,这三天你陪我和我哥哥好好走走,顺道去南湾岛上看看项目的场地。”
“你们生意上的东西……我还是不接触了吧……”庄严不想掺和这些事。
如果是这么大的投资项目,怕是当地也有官员参与。
庄严最烦和这种人打交道。
当兵的都不喜欢地方体制内的那套,上次在老家的时候,庄严就深有体会。
“那不行。”林清影似乎压低了声音:“是我哥哥主动要求见你,你不给他面子,他肯定又得恼火,我哥脸皮薄。”
“行吧。”庄严听说是未来大舅子林建军那边提出要见自己,可不能让他小看了。
上刀山下火海都敢,不敢去见他林建军?
不过,庄严不知道的是,这一次见面,他会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第1021章 我养你啊!
对于林建军这位大舅哥要来,庄严隐约感到来者不善。
林建军是商人,也疼妹妹,早期自己和林清影确立关系的时候,他就从中阻挠过。
一晃几年过去了,这位未来的大舅哥突然要来临海,还指明要见自己,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林建军的眼光极高,觉得普通人就配不上自己的妹子,当年庄严好歹也是经过总部万里挑一选出来出国参加特种兵培训的,都进不了他的法眼。
如今自己放弃了回g军区红箭大队的机会,来到了临海这种三四线小城市,进了一支刚刚改编的4师当一个侦察营里的副连长,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位未来大舅哥会是怎样一种态度。
躲,是躲不掉的。
只能硬着头皮上。
见就见吧,反正见招拆招。
如果影子将来跟自己结婚了,来临海生活,撇开部队本身有福利性质的住房不说,即便林建军要求再高点,要求自己妹妹住好点,以自己家的财力来说,要在临海这种房价不高的城市买个不错的房子还是挺容易的。
想到这里,庄严心里就有了底气。
唐文凯在营部派了辆勇士车,让庄严开去机场接人。
到了那里,等了没多久,庄严就看到了林清影和林建军两兄妹出现在候机楼大厅里。
林清影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庄严,扑上来就投入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林建军站在后面,盯着庄严,仿佛看着一个从自己手里抢走什么无价之宝的匪徒一样。
庄严忍不住有些尴尬,轻轻对林清影说:“你哥看着呢……”
林清影说:“看着就看着,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庄严只能又说:“我穿着军装呢……不好……”
“军装怎么了?军人不能谈恋爱啊?你又不是偷情,你这是见自己老婆……”
庄严只能无奈地笑。
林清影身上幽幽的香气钻入鼻孔里,抱着自己的此生挚爱,还真有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
要是时间能停顿一下,该多好。
“咳咳咳——”
林建军觉得自己的妹妹也太丢份了。
女孩子嘛,不得让庄严那小子好好哄哄?
干嘛见了他就一往情深小鸟依人的模样?
那不是让着小子嘚瑟死了?
让他觉得自己妹妹就非他莫属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想当年,妹妹那可是天天追在自己的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喊着,跟自己的小尾巴似的。
这才多少年过去?
长大了,就成了人家的人了。
越想,林建军越是感觉憋气,大有自家菜地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拱了的感觉。
“妹妹,别抱了,我还在这里呢。”他有些不悦地提醒自己的妹妹:“你能不能不把我当透明人啊?”
庄严拍拍林清影的背,说:“对,哥说得对,先找地方住下来再说。”
林清影这才舍得松开手。
庄严如释重负,赶紧拉过林清影的行李,又问林建军:“建军哥您订了酒店没有?如果没有,我去安排一下。”
林建军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这边有人安排。”
话音刚落,门口方向就进来一个和林建军年纪相仿,穿着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男人,抬手朝这边挥了挥。
“建军!”
说完,上来和林建军握起了手。
转头朝林清影这头一看,马上“哟”了一声。
“这不是影子嘛!有好几年没见了,都成大姑娘了!”
“王钊哥哥,好久不见。”
林清影看起来也认识此人,上去握了握手。
王钊的目光马上落在了庄严的身上。
“这位是……”
林清影一脸幸福,仿佛在宣示自己的领地:“我未婚夫,叫庄严。”
又向庄严介绍其王钊:“这是我哥大学同学,王钊,他现在可是你们临海市的父母官之一。”
王钊向庄严伸出手:“庄严你一定是4师的,对吧?”
4师驻扎在临海市,王钊马上猜到了庄严的身份。
庄严和他握了握手,说:“对,侦察营的,今年刚来报到。”
王钊说:“我认识你们姜师长,今年还去了你们部队进行过八一慰问,感谢你们这些子弟兵啊,有你们保驾护航,我们才能安心发展经济。”
他的话有些官腔。
虽然林清影没说王钊是什么职务,不过既然说是父母官之一,怕是职务不低。
“我们应该做的,是职责所在。”庄严说。
王钊扭头对林建军说:“走吧,我安排你们住在明珠宾馆,是我们市政府的制定接待点,晚上我亲自替你们俩接风洗尘。”
说着,手一抬,微微做了个请的手势。
到了门外,林清影坚持要坐庄严的勇士车,可王钊准备了一辆别克商务车。
林建军没法左右自己的妹妹,只能有她上了庄严的车。
王钊看了一眼那辆勇士车,说:“没想到啊,你妹妹还是有点儿军队情节,找了个军人当你妹夫了。”
林建军苦笑道:“我有什么办法,女生外向,当年我想拦,也没拦住,不过庄严这人我也观察很久了,觉得人还行,就是……”
说到这里,一摆手,不愿意继续往下说。
林清影坐进勇士车的副驾驶里,用手按按这里,按按那里,一切都感到新鲜。
庄严问林清影:“你们这次的投资项目看来很大啊,市领导都亲自过来迎接了。”
林清影大眼睛一转,看着庄严,笑道:“真聪明,你怎么知道王钊是市领导?”
“你不是说父母官嘛!”庄严说:“何况看他那样子,就不是普通干部。”
林清影说:“嗯,我哥大学读的人大,同学很多都在体制里,这个王钊前年刚从外地调来这里当副市长,是临海班子里最年轻的副厅干部了。因为主管经济和招商工作,所以他一直在拉人过来临海投资,我哥听说你在这里,也听说我要去临海,干脆就和王钊联系,打算在这边开一个项目。”
庄严问:“意思是,这个项目以后就是你在这里管了?”
林清影笑道:“可以这么说。”
庄严摇着头,半开玩笑道:“夫人以后可别嫌我的收入低才好,当兵的可没法跟你们比收入了。”
林清影转过头,一脸情深看着庄严。
庄严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林清影说:“没事,我养你啊!”
第1022章 重逢王大嘴
林清影长期在国外读书,所以说话的方式永远是比较直白的那种。
虽然这一句话让庄严挺感动的,不过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听自己未婚妻对自己一本正经而且含情脉脉说了那么一句:“我养你啊!”
心里还是有点儿怪怪的感觉。
不过,即便觉得有点儿丢脸,那又能如何?
现实就是现实,自己是一个部队军官,虽说工资相比当地平均水平并不算低,可要真较真和林清影比,那就显得不够看了。
既然选择这个职业,就要接受和这个事实。
之前唐文凯和庄严聊天的时候,问过这事。
听说庄严的未婚妻林清影是个留学生,而且家境优渥,唐文凯还替庄严担忧过,毕竟愿意放弃京城的大好条件,来这里扎根,这种女孩子怕是世间少有。
也正因为如此,唐文凯这才要求庄严这次必须将林清影带去侦察营,一起吃个饭,说到底也是想见见自己这个未来弟妹,给庄严说说好话,让林清影吃吃定心丸。
从机场回到宾馆,安顿好后,林建军过来找林清影,说是下去一楼的咖啡厅里和王钊聊聊关于项目的事情。
一边说,目光一边朝庄严身上溜。
庄严知道这是他们林家自己的投资项目,自己没必要掺和进去,于是说:“建军哥,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我自己去周围转转,你们谈完了再找我。”
林清影也知道这是正事,于是说:“我和哥哥去谈点正事,你等等我,晚上一块吃饭。”
庄严说:“行,你们谈,我先回一趟营区,换套便装再出来,免得太扎眼了。”
一行人坐电梯往下走,到了一楼分道扬镳。
庄严去停车场取了车,然后驾车返回侦察营。
开到一个红绿灯十字路口,正在灯绿灯的时候,突然,庄严看到旁边的摩托车道上一阵混乱,接着听到有个女人在凄厉的尖叫。
“抢包啦!抢包啦!”
然后,看到一辆摩托车飞快地朝前飙去,摩托车上坐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染着一头金毛,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女装提包。
抢劫?
这事撞上了,也就不能不管。
按说,自己开车绝对能撵上这辆摩托,可是现在自己的勇士车被前后的私家车夹着,动弹不得。
就算自己再厉害,光凭两条腿也追不上人家一辆大马力的摩托车。
庄严只能狂按喇叭,希望前面的车能让出一条路来。
前后车似乎都无动于衷,压根儿没挪开半寸。
排在路口的第一辆车是个的士,居然一转头,挡在了摩托车道上。
那辆摩托车刹车不及,一头撞在了的士的车门上,咣一声响。
庄严愣了一下,马上跳下车,朝路口冲去。
摔倒在地上的两个劫匪爬起来就摸出刀,刀还不短,居然有三十公分长。
的士的司机下车,手里拎了个方向盘锁,下车就朝那个拿刀的劫匪抡了过去。
庄严也顾不得那么多,毕竟还有另一个拿刀的劫匪。
司机算是聪明的,拿了方向盘锁。
对付拿刀的劫匪,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最好还是弄个趁手的东西,总比赤手空拳好。
另一个金毛劫匪趁着自己的同伙跟司机对峙的时候,想绕到后头。
没想到刚绕了半圈,还没绕过去,忽然察觉自己视线的右侧飞出一团黑影。
还没等他转过头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整个人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人落在水泥路上滑出足足五六米远,人摔得眼冒金星就差没当场昏死过去。
没等他清醒过来,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来了一个反关节,直接将他整个人带着翻了个身,脸朝地,直接被摁倒在地上。
“啊——啊——疼——啊——”
他觉得自己的手腕简直要断掉了似的,疼的灵魂都出了窍门。
很快,腰里的皮带被抽走,在两只手上麻利的捆了两圈,扎了个死结。
这还没完。
金毛突然感到自己的裤子被麻溜地剥掉,在脚踝位置又捆了个死结,之后被揪着裤子,和双手的腰带绑在了一起。
这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完成。
等金毛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扎成了一只大闸蟹……
庄严搞定了金毛,对旁边围观的人说:“报警,看着他。”
然后走到掉落在地上的长刀旁,用脚踩住,直接踢进了的士车的底盘下。
绕过的士车,庄严站在了对峙的劫匪和司机一侧。
劫匪看到有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出现在身旁,差点没哭出来。
这个司机就够难对付的了,现在还来个当兵的……
刚才被司机的方向锁轮了一下手背,差点没把刀给疼掉。
看看周围,都是围观群众,摩托车又撞在了的士车旁。
跑,是跑不掉了。
拼,怎么拼?
“大哥,给条生路……”
劫匪腿有些软,脸色苍白。
庄严说:“简单啊,扔刀,趴在地上,我保准不揍你。”
突然,旁边的司机惊喜的叫了一声:“庄严!”
庄严浑身一震。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几乎不用转过头,就能在脑子里找到声音的主人。
“大嘴!”
庄严扭头一看,果然是王大嘴!
“我艹!”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世界,真的很小。
劫匪一听,更绝望了。
感情俩都是当兵的?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利,遇到一个开的士的退伍兵,还有一个现役的军官。
如果现在有个镜子,劫匪一定照照自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小子,你死定了!”王大嘴的那张著名的大嘴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一口因为抽烟过度而发黄的牙齿在下午的阳光下闪着黄澄澄的光,散发着熏人的烟屎味……
“我战友是特种部队的,你今天能跑掉,老子的姓倒过来写!”
庄严听了一愣。
王大嘴还是王大嘴。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占劫匪的便宜。
王字倒过来写……
不还是王字吗?
特种部队这几个字,把劫匪吓了一跳。
手里的刀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投降,别打我……”
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第1023章 的士司机王大嘴
从派出所里出来后,庄严问了值班的民警,说王大通还在里头录口供。
于是,他便在门口等。
今天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王大嘴。
可以说,庄严在1师最深刻的一段记忆里,一直就有王大嘴的身影。
但最后,庄严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而王大嘴选择了留在1师不再折腾。
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
王大嘴也早就从1师退伍回家,庄严进入了红箭大队,然后总部选训队,之后前往t国,回来又在红箭待了几年才被保送了军校。
一来二去,俩人早就失去了联络。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
大家在部队的时候,都说会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在退伍的时候往留言册上为各自写上几句慷慨激昂的鸡血语录,与其说是在为战友打气和祝福,不如说同时也是给自己打气。
退伍回家的战友,往往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许奔忙于生活,也许在现实中慢慢被磨平了雄心壮志,然后甘于平静,军旅岁月成了过眼云烟,不想再和从前的兄弟们联络,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么多年来,庄严也曾在某些时候会忽然想起自己军旅岁月中的每一个战友。
例如牺牲在掉大堤上的老迷糊,例如陪伴自己走过1师教导队岁月的王大嘴,还有那个训练不怎么样,但是军事研究水平却很高的张和平,还有当年侦察营牛逼轰轰的新任营长张大炮等等。
战友情是烙在心底里永不磨灭的一缕印痕,一抹永不退色的刺青,总会在某时某刻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突然闪现在面前,让你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那么多年了,王大嘴的变化不大。
也不是没有变化。
他走出派出所,庄严就站在他的面前。
庄严比以前更黑了,但五官上还透着那种倔强和坚毅。
王大嘴的脸上多了几分社会的沧桑,小眼睛还是贼溜贼溜的,那张大嘴自带着滑稽元素——即便不笑,你还是觉得他在笑。
“庄严,你都当军官了!”
他上来就打量着庄严身上的迷彩服和军衔。
“厉害!厉害!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个当军官的好料子,跟我不一样。”
庄严想起了一件事,说:“大嘴,你怎么在临海市?”
据庄严的了解,王大通的老家可不在临海。
按说,从哪里来会哪里去,王大通应该回到老家去。
不过一起当兵那会儿,王大通说过他不想回老家那个小镇上去,那里的经济不发达,镇上的年轻人都往大城市往沿海发达城市跑,留下来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和留守儿童。
所以,从前王大通还是想在部队干的,庄严一直以为以王大通的训练水平,转个士官啥的不是个问题。
怎么这会儿居然在临海市开起的士了?
王大嘴似乎一言难尽,嘴巴张开半扇,最后只有一声长叹。
“唉……”
他摇摇头。
“一言难尽。”
忽然又问:“庄严,你当初不是去了军区特种大队吗?怎么也在临海了?”
作为退役军人,王大通当然知道这里驻扎的是4师。
好歹也是在1师当过兵的,王大通也知道4师的底细,从前就是个半训的乙类部队。
庄严好好一个特种大队的特种兵,居然会出现在4师?
这才是令他最疑惑的。
庄严也张了张嘴,最后也是一声叹息:“和你一样,一言难尽。”
王大嘴说:“要不……”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廉价的手表。
“现在都四点多了,六点钟我交班,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好好聊聊?说实话,庄严,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好想你,有时候做梦都做到你和我一起训练,一起在野外设套抓水鸭,一起爬战术……”
说着说着,忽然脸色暗淡下去。
“那天,我还梦到了我们在大堤上扛沙袋,梦到了老迷糊……”
庄严心底里一股子热流涌了上来。
不过,他又感到为难。
林清影刚才跟自己说了,晚上一起吃饭。
自己也是答应了,如果这会儿和王大通去吃饭,那么就不能陪王大通了。
一边是自己许久没见的未婚妻,还有跑了几千公里过来的未来大舅哥林建军。
这头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战友。
“大通,你晚上有没有空?”庄严问。
王大通无奈的笑着道:“我六点交班之后会有两个小时的空档,之后还要去上班,要上到半夜两点才下班……”
庄严说:“你现在做两份工作?不是开的士?”
王大通说:“谋生不易啊,这的士还是人家的,我开白班而已,赚个工钱,晚班是在娱乐城当保安,要夜里2点后才下班。”
庄严想了想,说:“先给我留个电话,我今天晚上约了人,明晚,我和我未婚妻一起请你吃个饭,要不,直接去我们侦察营,我在那里当代理副连长,让你再尝尝我们部队的大锅饭。”
俩人一边走,一边交换了手机。
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但是都有事情要办。
王大通要谋生,庄严要去陪林清影。
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无奈。
到了停车场,王大通围着自己的车转了一圈。
车门撞凹了。
他叹了口气说:“完了,我这半个月恐怕白干了。”
庄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将里面的两千块抽出来,递给王大通。
“大嘴,拿着,修车。”
王大嘴一把推了回去:“你当我王大通什么人啊?”
庄严说:“拿着,我在部队里,管吃管住不花钱,工资就是存款,拿着!”
王大嘴还是不收,说:“我也有点儿存款,你别小看人。”
庄严知道男人也是要脸面的,于是也不再坚持。
俩人告了别,庄严看着王大嘴的的士驶离派出所的停车场,心里说不住的滋味。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和王大嘴重逢的方式,可是没想到居然就在今天,而且是以这种方式见了面。
王大嘴为什么最后没留在部队?
这是一个庄严没想明白的事。
他决定今晚先陪林清影,然后再赶去王大嘴工作的地方找他吃个宵夜什么的,反正自己有三天的假期不用回部队。
第1024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晚饭的时候,庄严几乎迟到。
因为说不准是不是要喝酒,而且换了便服,所以庄严只让营里的司机将自己送到附近能打到的士的地方,拦了个车,赶到了明珠宾馆。
明珠宾馆是临海市唯一的一家号称五星宾馆的综合式酒店,在临海这种经济算不上发达的三线城市来说,已经算是高档场所。
至于为什么说是号称五星级,是因为五星级的腰评的,但这个明珠宾馆是自封的。
尽管是自封,不过里面的设施该有的还是有,确实也算不错。
王钊作为副市长,将林家兄妹安排到这里落脚也算是尽力而为了,且不说王钊和林建军之间的同学关系,这内里其实还从另一个角度上反应出临海市政府对于林建军这个成功商人的重视。
改革开放已经将近三十年了,由于各种历史原因,临海市错过了全国最高速发展的那波浪潮。
搞经济这事,永远是能喝上头啖汤的人能够站在潮头,一输则百输,一步落后则步步落后。
现如今的滨海在f省的经济排名只能算是中后,仿佛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省里也意识到作为f省西翼主要城市的临海如果不发展起来,那么f省的中心城市圈即便发展的多好,整体经济发展速度都会受到拖累。
因此,两年前调整班子的时候,省委一班人下定决心,把临海市的班子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换上的都是年富力强的中青年干部。
据统计,班子的平均年龄不超过43岁,算是难得一见的年轻班子。
年轻人更有活力,f省委的意思就是要通过年轻干部将整个临海的经济活力提升一个档次,从而能够拉动临海的工商业发展,带动f省西翼的经济商圈的形成。
作为主管经济和招商的副市长,王钊第一时间当然想到的是自己在人大当年那帮同学们。
不过,人大出来的多数都去了体制内,你说去跑个经费,跑个专项什么的还可以得到不少关照,但要说招商,那得找商人,同班同学里,当大官的有,当学者的也有,就是没几个从商的。
唯独一个,当年和王钊一个寝室的哥们里,就一个。
那就是林建军。
林建军的底子王钊当然清楚,那可不是一般人家。
本来以为像他这种人本应就去部队里发展,没想到居然来了普通大学,毕业之后也和其他同学不一样,没去体制内平步青云,而是选择了下海从商,并且还做的风生水起。
他打电话找林建军,邀请后者抽时间来临海考察考察,看看有什么项目可做的,还说目前临海市在招商引资这一块可是求贤若渴,只要来了,各种免税各种用地优惠之类政策都有足够的倾斜。
林建军当时可没答应,打哈哈绕着弯子扯了几句交情之后,直接而说自己干的是医疗器械制造和卫生服务行业,临海这地方实在不是投资的好地方,至少那里的产业链没有成型,有些事不是税收减免就能弥补不足的。
王钊很失望。
失望归失望,他也知道句话叫做在商言商。
林建军是商人,投资如果不能赚钱,他是绝对不会过来临海的。
没谁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资本家的也不是,总不能拿着钱往水里扔。
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到了今年初,林建军突然给王钊打电话,说自己妹妹想在临海落脚,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项目可以做做,就当是为了妹妹找点事做,让王钊给留意一下,有合适的项目,他可以投钱。
林建军的电话,让王钊喜出望外。
项目?
当然有!
临海市这个地方,自古以来海产就十分丰富,八十年代初就曾经兴起过养殖浪潮。
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本来挺好的一个发现方向生生被原来的班子给搞砸了,为此还亏了不少钱,政府还负上了沉重的债务。
这些年没缓过气,也是当年伤得是在太重。
项目搞砸了归搞砸了,可烂船也有三斤钉不是?
当年那个养殖浪潮留下来的就是临海市下属三个县和十几个大小岛屿上都有一些散养的个体户。
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在当地来说,也是一门不错的个人投资。
新班子在研究了临海市的情况之后,决定在经济上实施两手抓。
一是争取中央部委和省里的支持,拿一些国企大项目或者高级别的外商投资项目,争取在临海落地,从而拉动附带的产业链和上下游产业的形成,提升就业率,留住人才。
二是从前班子搞的海产养殖项目也不能说丢就丢。毕竟当年丢了那么钱进去,虽然没有达到计划书里的目标,但也留下了一些底子,归拢归拢,将它们集中、规范,然后树立起几家龙头企业,打响招牌,通过这些带动本地的海洋养殖业,通过海洋养殖业带动旅游业。当年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现在就是要将这颗死棋盘活,一子活,则满盘皆活。
可是当年这个海洋养殖的宏大计划是遭遇了滑铁卢的,事到如今都是临海市市民乃至体制内各级官员心里的痛,提及则色变。
要打破这个僵局,必须有人敢过来吃第一只螃蟹。
谁?
当然就是林建军莫属。
林建军的财力是绝对没问题的,问题只是在于经营。
要快速解决经营的问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本地有实力的商家进行合作。
这个,就是王钊需要干好的事情。
今天这个晚饭,据说王钊约了一位本地实力雄厚的大养殖户,也是养殖协会的会长,让他坐下来和林家兄妹一起好好聊聊,看看是否能合作一起把蛋糕做大。
庄严赶到酒店,已经迟到了两分钟。
匆忙来到vip1房间的门口,服务员为他开了门,刚进去,马上道歉说:“不好意思,下午有些事耽误了一下,所以迟……”
“庄严!”
坐在偌大的圆形饭桌旁的四个人里,有一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庄严抬头一看,浑身一震。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1025章 我的老班长
庄严经常跟自己说,这个世界很小。
真的很小。
他下午的时候,在路上等红灯,遇见了当年教导队的死党王大嘴。
晚上吃饭的时候,进了包间的大门,居然又遇到了以为老战友。
不!
这是一位老班长!
庄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以这种形式,在这种情况下和当年的“朱司令”朱/德康重逢……
“老班长!”
庄严也顾不得还有什么副市长在场,放声大喊了一句,眼窝子顿时就有些发热。
一转眼。
这一转眼,八年多就过去了。
当庄严肩膀还背着一条“屎一样”黄杠杠列兵军衔下到八连服役,因为徐兴国一句话和二班长牛大力打了起来,最后被赶到炊事班觉得剩下三年也许就要混过去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位老班长扮演了指路明灯的角色。
怎么不让他激动?
朱德康似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看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那熟悉的板寸,那熟悉的军人气质,当年一起在八连后面小山坡上赶猪养猪的情形,坐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平房里聊天时候的一幕幕……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朱/德康离开了座位,庄严也冲了上去。
两人相互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一顿猛摇,将多年来的思想都攥在了两只手里。
“王副市长说的那个养殖大户,就是老班长你啊?”
“什么养殖大户,就是抬举我,说难听的我就一养虾养鱼的。”朱/德康摆了摆脑袋,对自己这个身份毫不在乎:“你呢?我刚才听林小姐说,她未婚夫要来,是个现役军人,感情就是你小子啊!?”
“是,就是我。”
庄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朱/德康朝林清影竖了竖大拇指:“林小姐好眼光,庄严是个好兵,当年他来我们炊事班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池中物!”
说完,上下打量庄严。
“当军官了?”
庄严点头:“嗯,刚毕业才几个月,目前在4师。”
朱/德康道:“不对啊,按照兵龄计算,你应该早就毕业才对,怎么今年刚毕业?算起来……”
他微微计算了一下。
“你这都当了八年兵了。”
庄严苦笑道:“一言难尽。”
王钊招呼俩人:“朱老板,庄严,你们俩我看还是坐下来慢慢叙旧,别光顾站着。”
朱/德康一拍脑门,笑道:“是是是,我一时高兴,都忘了大家还在了……”
庄严和朱/德康俩人礼让了一下,相继入席。
其实王钊看到这一幕,心里更高兴。
因为合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双方怎么想,没人知道。
自己说白了就是个媒婆,牵桥搭线,成与不成还得看朱/德康和林家兄妹实际谈的怎样。
不过现在看来至少有个好的开头。
庄严是林清影的未婚夫,林建军也是为了妹妹过来投资这个项目,而庄严又是朱德康的兵,看起来感情还相当的不错。
这双重关系之下,谈成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坐落之后,朱/德康忙不迭问了庄严这些年都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当军官当得那么晚。
庄严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朱/德康不由得又是自豪又是感慨。
最后庄严问朱德康,说老班长,我没想到当年你在部队养猪都养死了,这回来却当了养殖大户,没想到啊没想到。
朱/德康听了这话便放声大笑。
这事如今还记忆犹新,当年朱德康是八连的“朱司令”,手下有不少条大肥猪,本来还期待养猪养个三等功什么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猪瘟下来,猪全部死翘翘了。
不过,庄严也知道,朱德康喜欢钻研养殖技术,当年养猪那会儿,就自己幻想养出什么海香猪,跑到海边捡海藻捡紫菜叶子给猪吃。
可是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杂了,导致自己的猪全军覆没,一头都没活下来。
“我也是没想到啊……”朱/德康感慨道:“当年我超期服役,部队也留不下我了,只能退伍回家,我户口又是农村的,没有工作安排,拿着两千块退伍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开始是买个三轮车摆个水果摊,结果恰好市里搞卫生创建,又不让乱摆卖,让我去打工,我除了开枪和挖土木工事之外,也真不懂别的,后来有人介绍我去企业当保安……”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辛酸和无奈。
“我是干不了保安了,我心气傲,我想自己在部队那会儿,我好歹也是全连训练最好的那个,而且当兵好歹是正规军,当个保安,穿个制服,警察不是警察,治安不是治安,我都不知道自己像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得自己干,所以就回乡下贩鱼去了,开始是收点海货去市场摆摊卖,后来想了想,哈不如自己养鱼养虾,我们临海这里,养鱼养虾还是有人发财的,我当年不也养猪吗?这养鱼养虾,我看跟养猪也没多大分别……”
“哈哈哈哈!”
大家听了朱/德康的一番话,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不是觉得这个经历可笑,而是觉得这是一种对朱/德康百折不挠的那股儿韧劲的敬佩。
像林建军这种出身的大院子弟,要出人头地不过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是像朱/德康这样从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到现在这样腰缠万贯,即便在事业上比不上林建军,但他付出的一点不比林建军少。
没想到这顿晚饭会吃得如此轻松愉快。
生意场上,本来就是各有戒心。
即便有王钊做中间人,无论林建军也好,还是朱/德康也罢,都免不了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抱着几分防范的意识来看待对方。
不过,庄严的出现,让双方之间的关系瞬间变得融洽起来了。
林建军虽然对庄严的职业和收入看不上眼,但是对人品,还是很信任的。
这次的合作,看起来还真是有点儿天作之合的意思。
大家正吃得开心,聊得开心的时候,电视画面里忽然出现了庄严的名字。
林清影耳尖,首先听见了,转头一看,又扯了扯庄严。
“老公,你上电视了。”
第1026章 骨气
所有人闻言,目光齐刷刷落在了电视屏幕。
此时的新闻联播刚过,正在播放的是本市的一个叫做“每天一线”的新闻节目。
像临海市这种地方台,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力,所有播放的电视剧都是买的一些年代久远而且版权费较低又老掉牙的电视剧从来敷衍一下当地老百姓,让电视台不至于沦落到除了广告和本地新闻之类就无别的节目可看的地步。
正儿八经本地血统的节目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本地的新闻,类似新闻联播那种。
这个节目一般在新闻联播之前播放,免得和央视新闻联播撞车没人看。
其二就是一个本地制作的街坊类民生节目,有些类似市民热线那种。
临海电视台每天想广大群众征求本地新闻线索,只要是在本市范围内发生的,无论是大小新闻,或者民生反应的热点问题,都可以通过热线报料到电视台,台里派出记者前去采访并且曝光之类。
当然了,这类的小节目组,也没什么能耐曝光什么惊天要闻,大部分都是一些街坊之间鸡零狗碎的琐事,例如什么房产纠纷,邻里矛盾,又或者是市里打击什么假冒伪劣商品行动,又或者什么黑心食物加工点。
甚至一只猫狗爬到电线杆上,或者一条蛇突然钻进空调主机里惊动了消防员出马擒获后放归山林之类的事也要大张旗鼓报道一番。
因为不这么做,屁大的临海确实没什么可以报道的,没新闻,相关部门花钱每年养了那么一大批事业编制的电视台记者又说不过去,只能没事也找点事做做。
画面里是个女记者,看起来七情上脸,言语之间有些激动,手里拿着个套着台标的麦克风,递到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面前,不断问一些“你当时有没有害怕?”、“你当时有什么感想?”、“你是不是第一时间想着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之类的屁话。
而那个被采访的人,恰好就是坐在饭桌旁的庄严。
画面里的背景是派出所的办事大厅,庄严显然在那里被浓妆艳抹的女记者拦住了,一边微笑着摆手一边有些尴尬地说:“别采访我……做好事的不止是我……”
林清影十分崇拜地看着庄严,伸过手来就挽住了庄严的胳膊,甜蜜蜜地朝着自己的未婚夫看,仿佛抓住了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
新闻里的女记者还在吧嗒吧嗒,庄严跑了,她干脆就去采访那些过来做笔录的群众,最后还跑到案发现场,跑前跑后现场重现当时的情形……
王钊看了一会儿才说:“哎呀!可真没想到,庄严你还是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啊!”
说着就拿起杯子,说:“人民子弟兵就是子弟兵,是咱们临海市人民的守护神!来来来,这一辈,我代表临海市父老乡亲们敬你一杯。”
庄严拿着杯子,站了起来,手一挡,挡住了王钊的杯子。
王钊微微一愣。
毕竟在应酬场合上,这个动作有些不礼貌。
何况自己是个副师长,好歹也是个副厅干部,向一个小小的副连长敬酒,已经是足够给面子了。
眼前这个小伙子,居然挡了自己的杯子。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一旁坐着的林建军眉头也微微一皱。
“王副市长,我倒是很想和您干一杯,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在这里说明一下,今天下午的确我是参与了这次见义勇为,但是,我不是唯一的人,而且最重要的人并没有出镜。”
庄严朝电视屏幕上看了一眼:“那时候他还在录口供,估计你们的记者没采访到他。”
“噢?”王钊倒是有些意外:“居然还有这种事?”
庄严说:“对,其实当时我开车回去营区换衣服,在十字路口遇到了这起抢夺案,我的车被前后车夹着,眼看着劫匪的车就要逃之夭夭,是在路口的一个的士车司机用自己的车挡住了劫匪的去路,然后他也是第一个冲下车和劫匪搏斗的人,我只是后来下车赶上来的。”
王钊说:“没想到……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曲折。看来,我明天要给电视台打个电话,见给你反映的情况告知他们。是英雄,就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
庄严摇摇头:“公平不公平不需要了,说实话,我下了车才知道,那个的士车司机也是我的战友,我和他相当熟悉。他也许不稀罕什么英雄的称呼,因为他早已经是英雄了,98年在荆江大堤上,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无愧于英雄这一称号……”
说到这里,微微谈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王副市长你要给他公平,我想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王钊赶忙问:“你说,能办到我一定办到。”
庄严说:“为了拦下劫匪,他用自己的的士车去挡,车门撞坏了,修车估计也要好几百甚至上千元,事主估计也不肯承担这笔费用,据我所知,见义勇为是有奖励的对吧?什么英雄不英雄倒无所谓了,把修车钱给报销了,就可以了。”
王钊马上说:“你放心,庄严你把你战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明天让人联系上他,这笔钱我先给他报销了。”
“不不不。”庄严赶紧摆手:“王副市长,你可能对军人有些误会,或者说,对一部分退伍军人有误会。我们不是什么特别高尚的人,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如果光是这千把块,我作为战友我也能拿出来给他修车,不过,他不会要。他要的是真正属于他的钱,懂吗?直接把钱给他,他不会要。”
王钊呆立当场。
作为一个管着三百万人口的城市的父母官之一,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几乎是“吩咐”别人去完成的一些自认为的“善举”,他觉得这样做毫无问题,不过却不知道,对于某些群体来说,钱的性质不一样,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举起杯,王钊没再说什么,一饮而尽。
庄严也仰头喝掉杯中酒,然后说:“王副市长,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们这种人矫情。”
王钊重重地叹息一声,然后朝庄严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对林建军说:“建军,看来清影的眼光很好啊!现如今啊,有钱的男人到处都是,有品的男人可不好找。”
说完,坐下来对林清影说:“将来如果结婚,在临海是摆酒席,可一定要请王哥我哦!”
第1027章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不夜城夜总会的停车场外,朱/德康的丰田霸道停在了车位上。
庄严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大嘴的电话。
“大嘴,还在上班吗?”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鬼哭狼嚎的歌声。
“庄严啊,不好意思,我还在上班呢,不是说好的两点吗?你到了?”
庄严本想说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没有,我还在九点里谈事,今天遇到了一个老班长,以前我们老八连的,现在也在临海做事,晚点大家聚聚,喝一杯。”
王大嘴在电话那头显得很开心:“好啊好啊,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过我们1师的战友了,唉,还挺想念的。”
“行,你先忙,我两点来找你。”
“你一点半来就可以了,我看跟经理说说,提早走。”
“好,你先忙。”
挂断电话,一旁的朱德康问庄严:“你怎么不直接告诉他你到了?”
庄严说:“大嘴还在上班呢,不想让他为难。”
“上班?”朱/德康伸头看了一眼不夜城的大门口,说:“嗨,还在这里上什么班啊!你还别说,待会见到他,你让他别干了,直接到我的公司里上班算了,说起来,我还缺个司机呢,跟着我,认识多点老板,将来我给他指条明路,去搞海产生意比他在这里干保安强多了……”
庄严笑道:“你还没认识大通呢,信得过他?”
朱/德康不以为然道:“我是不认识他,但是我认识你,你庄严的人品怎样我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当你朋友的,人品也查不到哪去。”
庄严说:“老班长现在说话一套套的啊,看来是看了不少书。”
他知道朱德康的文化水平不高。
当年在老八连,如果他文化程度高点,估计早就考军校了,也不至于一直盼提干盼到最后卷背包走人的地步。
今晚重逢之后,庄严觉得朱德康在谈吐上简直变了个人似的。
算起来,朱/德康是在自己去了教导队那年的年末退伍的,至今已经回到地方八年了。
八年,社会的磨砺足以改变一个人。
听到庄严谈及自己的变化,朱/德康不由得感慨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根递给庄严。
庄严摇摇头:“戒了,后来去了红箭大队的时候当了狙击手,不能抽烟了。”
“你现在还真是个职业军人了。”朱/德康将香烟在烟盒上敲了敲,然后摇下车窗,拿起火机啪嗒点了。
喷了口白烟,看着烟雾在从床边袅袅飘起,然后被夜风吹散,表情变得深沉起来。
“庄严,你是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吃了多少没文化的亏……在部队的时候,我不就是因为没文化所以考军校的胆量都没嘛,回到地方后才发现,到处都是大学生,凭什么你个初中生能找到好工作?你以为我想去摆摊卖水果?不卖水果怎么办?我回来那年,有个亲戚在港务局里工作,说他们那里底下的集装箱公司招工,说是优先退伍军人,我去了,人家档案一看,直接就说你连高中毕业都不是啊?对不起我这里至少要高中毕业的,优先大专的。”
说到这里,有猛吸了口烟,继续道:“我就说,我一当兵当了好几年的人,我哪有时间去读书?你们不是说优先退伍军人嘛?人家听了摇头就笑,说对不起,你不符合我们的条件。”
“我就这么被赶了出来……后来我亲戚才跟我说,其实说是优先退伍军人,实际上也就是个幌子,为了保住那块拥军模范单位的招牌,做做样子,随便找几个文化程度高的退伍兵而已。我这种超期服役的……人家看不上……”
庄严听了心里很不少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朱/德康。
朱德康说:“我后来想明白了,我语气替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干。所以我就去摆摊了,有些话,我刚才当着王副市长的面我是没说。别看如今我在他面前还算是个狗屁乡镇企业家,那是因为我成功了。你成功了,人就看得起你,英雄莫问出处。如果我不成功,今天你以为他王副市长会认识我是谁?我还能跟他坐在一块吃饭?想都别想!”
他越说越激动,庄严劝道:“老班长,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想太多了自己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庄严。”朱德康昂起头,看着夜空,眼角有些闪动的光亮:“我是好多年没找到个知心的人跟自己说说这些事了。别人面前我不说,因为我要脸,我觉得我从前那样挺丢人的。我摆摊,人给我收了,我拿着自己的退伍证和我的军功章还有我的抗洪章去处理,我说我退伍回来也没多少退伍费,钱都投水果摊和三轮车上去了,我说能不能看在咱当了那么多年兵,为国家为人民也算是流过汗流过血,按照最低标准罚了算了。”
“可没想人家干部一看,说创卫期间,你上街摆摊,你是明知故犯,这都宣传了多少回,说最近不能上街摆摊不能上街摆摊,你们就是给政府添乱,你们退伍兵的思想觉悟怎么那么低呢?”
庄严的内心无比震撼。
当兵那么多年,他一直都在部队里过着有些与世隔绝的训练生活。
但是他不知道,退伍回家的战友们怎么样了。
他突然明白,作为徐兴国那种人为什么拼死拼活都要穿上那身军官服。
和自己不一样。
自己去当兵本来就没打算作为改变个人命运的路径。
相比起徐兴国,自己其实是相当的幸运而且幸福的。
对于徐兴国来说。
那就是一条改变命运的生路啊!
每年那么多退伍转业的,除了军官和符合安排条件的士官之外,其余人呢?
那些义务兵呢?
早年还有个硬性安置,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去就要靠自己。
当然也就有过得好,也有过得不好的。
能混成朱/德康这样的,恐怕不多。
“老班长,你不会把人给揍了吧?”庄严半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
他在想,如果换做当年的自己,兴许是会真的忍不住呢!
“揍了!”
朱/德康又猛地吸了口烟。
烟烧到了滤嘴后面,他两指一弹,把烟屁股弹得老远,然后麻利地又拿出一根烟,啪嗒地又给自己点上。
“我那天真的揍了那个家伙一顿,如果不是在场人多,给我拦了下来,这孙子怕是要进医院去躺上半个月。不过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是冲动了,如果当时真打出事来,我这辈子也就会了,也更不会有今天了。”
“你后来怎样了?”庄严虽然明知朱德康后面肯定没大事,否则也不会今天坐在这里和自己侃侃而谈。
不过,还是想听到这个故事的结尾。
朱德康说:“现场有人报了警,我被警察抓起来了,关在了派出所里。我本以为我完蛋了,我也不求饶,反正爱怎么判就怎么判……没想到,当时那个派出所的指导员是个转业干部,刚好那天值班,从值班民警口中听说了我的事,然后给我买了一盒饭和一瓶矿泉水,送到置留室里给我吃,隔着铁门和我谈心。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本地4师的转业干部,从前是干政工的……嘿嘿,想起来,干政工的做思想工作还是挺有一套的……”
“他跟我说,天无绝人之路,说你的档案我看过了,1师出来的啊,1师是什么部队?那可是牛逼轰轰的王牌师啊,从那里出来的兵都应该是好样的,你这一点点事,怎么就跟自己过不去了?真把人打死了,你就要被枪毙,值得?”
说着说着,朱德康的眼泪人不住,唰一下从眼角处淌了下来。
“我那天哭啊,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哭,喉咙里就像堵了东西,怎么都咽不下去,我特么委屈啊!我当了五年兵,五年兵我都没哭过,没机会考军校,我没哭;没提干让我退伍,我也没哭;去抗洪去抢险,我都没哭……可是那天我是真哭了,我哭不是因为我觉得生活苦,我不怕苦,是觉得窝囊,我这个在部队混得如此牛逼的士兵回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我除了开枪杀敌我什么都不会,大老爷们混到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我算哪门子男人!”
他伸手用力抹了抹眼角,让后又猛抽一口烟。
烟又没了。
朱/德康再次将它弹掉,然后又去拿烟。
庄严拦住他:“别抽太多,对身体不好呢。”
朱德康说:“狗屁,我爷爷抽烟都活到九十四岁,我大伯不抽烟,说看我爷爷抽烟太凶吓怕了,结果戒烟了,六十二岁那年突然爆血管,人说没就没了。“
庄严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
朱德康的性子当兵的时候就见识过,说一不二,倔得像块铁。
“就因为这样,你后来跑去做鱼贩子,然后去搞养殖了?”庄严问。
朱德康说:“嗯,那天和那个指导员聊了很久,后来他给我说情,人家放过我,只赔了点医药费。出来后,被扣的东西也没了。那个指导员就说,你老家不是南湾岛的吗?那里渔民多,你干脆每天去拿点海货到市区这边卖,好歹也比你卖水果挣得多,而且在码头那个鬼地方,也没有人管你们。”
“他算是给我指了条明路。离开派出所之后,我拿着我的三等功章和抗洪纪念章,去到海边,那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我蹲在海边自己一个人想了一夜,最后我将三等功章和纪念章都扔到了海里去,回家烧掉了我所有的退伍证件,一把火都烧了……我发誓我要干出点成绩给别人看,我不能让别人扁了。什么是男人?男人就是生活哪怕在我面前横了一座大山,我也要挖开一条路走过去,就算给我整了一片海,我也要游过去,生活你要看我出洋相,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人死蛋朝天,不死万万年!”
庄严看着自己的老班长,已经完全被惊呆了。
想想自己受那点苦其实算什么?
退伍回来的士兵,等同又重新上了一个新的战场。
这个战场叫做“社会”,在这里,没有硝烟也没有子弹,不过却有着看不见的荆棘和丛林,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你绊个头破血流,甚至于跌落深谷粉身碎骨。
这个曾经八连士兵服役年限最长的老兵,这个曾经被全连都叫做“猪司令”的男人,用着自己倔强的个性,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第1028章 繁华背后
一点。
大厅里的表演节目早早10点就已经结束,现在的灯光彻底调暗,只有各种彩灯在闪。
不夜城现在进入了一天里的至hot时光。
所有人都涌到了大厅舞台上开始蹦迪,各怀鬼胎的红男绿女们藏在舞池旁边的卡座和桌子旁,笑容暧昧地喝下一杯杯烈酒。
不夜城的洗手间里。
在临海这个三线城市里,不夜城算是那种最高档次的夜总会。
老板是从就是九十年代第一批从事卡拉ok行业的人,那时候的卡拉ok还是个新兴事物,只要开起来,基本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完成了第一桶金的积累之后,老板开始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娱乐事业。
从开始的租场地,到后来的买地建楼。
从起初的单纯一个个房间的卡拉ok到后来有大厅可以蹦迪的卡拉ok,再到现在这种有表演大厅每晚各种活动的综合性夜总会,不夜城在临海市算是娱乐行业的老大。
每天晚上停车场总能塞得慢慢的,打扮入时的红男绿女们在大厅或者包间的昏暗灯光下,伴随着刺耳的音乐还有比狼嚎还要凄厉的歌声,将一瓶瓶酒仿佛白开水一样灌进自己的肚子里,不求最贵,但求一醉。
不夜城是一年多前新建的,光是卡拉ok包房就有八百多间,即便在f省也是排的上号的规模。
内里的装修走的其实是豪华路线,使用各种金色和黑色还有紫色等等混合一起,即便是洗手间,同样做出了金碧辉煌的屎尿般的俗气。
包间一般都有独立洗手间,不过大厅和一些一楼的小包间则没有。
所以,一楼的大厅旁,有专门的公共洗手间。
穿着服务员制服的王大嘴站在洗手间的一角,从一个壁式蒸熏机里取出一张张热腾腾的白色手巾,将它叠成三角形,整整齐齐摆在一个托盘里。
这就跟在部队的时候进行内务整理一样,叠好之后,他还小心翼翼用了一个架子修了修边缘,力求让这些雪白雪白的手巾看起来像千层蛋糕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在这个托盘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零票,两三张五块,一张十块,还有一些一块钱。
王大通其实已经不干保安了。
申请调来洗手间,是因为洗手间的工资会搞些,而且这里还会有小费,运气好,一晚上也能收个百八十块,运气不好也有二三十。
加起工资,这已经非常可观了。
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和西裤,油光满面、腰间胖的像套着两个游泳圈似的中年人走进来,先是跑到隔间里关起门。
很快,杀猪一样的呕吐声凄厉的回荡在洗手间的天花板上,即便是隔着门,仍旧能闻到一股儿发酵的酒糟味。
几分钟后,中年人开了门,走到洗手台前,在金色的水龙头下开始哗哗洗手,不时捧着水往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根头发的脑袋上浇。
王大嘴朝隔间里瞟了一眼,马桶和地上都是脏兮兮的呕吐物,从呕吐物的颜色来看,这家伙一定喝了不少大厅里今晚搞特价的红酒。
那玩意在这里标价399一瓶,实际上进货39一瓶……
他不仅替这家伙的胃感到惋惜。
当然,也替自己感到惋惜。
因为这个人走后,他要马上拿着拖把和扫帚,将那堆连这个中年胖子自己看了都会感到恶心的玩意清理干净。
趁着中年胖子洗脸的机会,赶紧用夹子夹了一块热毛巾,走到胖子的身旁候着。
淋了一些冷水,胖子似乎状态恢复了不少,酒场战斗力的血条正在不断回血。
他对着镜子,猛地摇了摇头,就像一条刚刚从水里爬起来的沙皮抖干身上的水渍。
他聚拢了一下已经被酒精撩散的魂魄,鼓励自己,告诉自己还能再战他三百回合。
外面的卡座里还坐着两个妙龄女郎,今晚第一次兜搭出来喝酒,现在这可是攻打山头的激烈时刻,不破楼兰是誓不还,人还没弄上手,怎能倒在冲锋的路上?
“老板,来条毛巾擦擦脸,热毛巾,很醒神。”
王大嘴很贴心地将毛巾递过去。
中年胖子先是微微一愣,盯着那条热腾腾的毛巾看了大约一秒,然后一把抓过来,将它展开,敷在那张即便刚刚洗过脸仍旧像大庆油田一样呼呼往外冒油的老脸上。
然后他扬起头,双手按在毛巾上,发出一声如同**般的呻吟:“舒服……啊!”
十多秒后,中年胖子这才按着毛巾,就像饭店里拿着抹布擦桌子收拾残羹的服务员一样,用力在自己的脸上猛擦了好几把,最后才把沾满了自己脸油的毛巾往洗手台上一扔,整个人感觉元神归位,就像在青楼里一晌贪欢后离开的恩客一样,脸上写满了满足。
“不错。”
他很满意地从浑圆的屁股后抽出已经变形的黑色皮夹子,然后打开。
仿佛考古一样仔细,在那堆百元大钞里翻腾了好久,中年胖子的小眼睛忽然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两指一夹,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两元钱钞票,大方地朝盆子里一扔,然后一脸施舍的大度说道:“打赏你的!”
转身要朝门口走去,突然他回过神,灵活得如同一只花果山上的猴子,瞬间回到了洗手台旁,一把抓起一条新的热手巾,熟练地张开,再次贴在自己那片肥沃的大庆油田的土地上……
“噢……爽!”
中年胖子终于得到了满足,恋恋不舍第二次扔下手巾,朝王大嘴绽放出一个菊花般灿烂的笑容,然后像巴黎时装周上的t台模特一样,甩着两片大腚消失在洗手间的门口。
王大通无奈地笑了笑,收拾好两条毛巾,放到一个装脏毛巾的篮子里。
正打算去扫地,突然,一个满脸通红、脑袋上剪了个如同公鸡冠一样竖起来,还染成红、绿、黄三种颜色的杀马特双手捂着膀胱冲了进来。
看起来,这家伙真的很急,急得就像再慢一秒,他那不堪重负的膀胱就要如同被踩爆的地雷一样嘭地炸开。
慌不择路的杀马特冲到中年胖子刚刚通过的隔间旁,推开门刚想冲进去享受一泻千里的痛快。
可马桶上的“盛宴”立马红果果展现在他面前——刺鼻的红酒味经过胃液的发酵混合了中年胖子今晚和女伴吃掉的牛扒还有意大利通心粉,混合上已经化作液体的奶酪和芝士还有一些他并不喜欢但是在女人面前又要装作自己饮食均衡而吃下的一些蔬菜沙拉,还有因为等女伴化妆在女伴楼下小食摊上咽下的两只葱花油饼……
中外合璧之下,散发出一种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奇怪味道,钻进了杀马特的鼻孔中直冲大脑,灵魂都因此而得到了彻底的升华,感觉要出窍了……
“我——操!”
他尖叫起来,踏进了隔间的双脚连连后退,可惜脚下一滑,人竟然一头朝前栽去。
那个很有朋克艺术气息混杂着村口洗剪吹手艺的杀马特鸡冠头居然直接插进了马桶里……
“啊——”
杀马特凄凉地尖叫起来,就像在雷场里踩爆了一颗gld150反步兵地雷而被炸掉了自己的脚掌一样惨。
王大嘴赶紧上前,将这个倒霉的杀马特从马桶里拉起来。
杀马特的头发上被糊了一大滩黏糊糊不明内容的东西,也许是劣质红酒的作用,让他的鸡冠头看起来现在有些发紫。
脸左右全是紫色的呕吐物,看起来就像一幅行为类艺术作家现场涂抹出来但是宣告失败放弃的作品……
杀马特挣脱王大嘴,冲到洗手盘前,口一张,哇一下吐了出来。
吐完了,杀马特人也要疯了。
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他简直无法接受这就是自认为“最帅”的自己。
王大嘴递过来毛巾,他抓起来就一顿乱擦,一边擦一边骂,起初是骂吐在隔间里的人,后来骂着骂着,骂到了王大通的身上。
“你特么怎么洗的厕所?你特么怎么那么懒!你知道我这头发做了多少钱吗?知道我的鞋子多少钱吗?!弄脏了你给我赔!你给我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