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严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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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睿,你哪里来的这一百两白银。”
看着桌上的银子,曾先生颇为严肃的开口了。
吴宗睿马上就要出发,前往南昌府城去参加乡试,曾先生也知道吴宗睿一定会专门到社学来拜访的,秋假在即,田地里的粮食都要收割,两个月的秋假,曾先生也要回家去看看。
“先生,这是学生自己挣到的,学生马上就要到南昌府去参加乡试了,临行之前特意来拜访先生,感谢先生多年的教诲。”
“宗睿,这几个月的时间,你做了很多的事情,你家种植的玉蜀黍,产量达到了三石以上,我都没有想到,你将种植的办法详细写好,交给我了,包括薯块的种植办法,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不会泄露种植玉蜀黍的办法。”
“先生大可将玉蜀黍的种植办法传播开来,去年安远县乃至于赣州都遭遇到灾荒,今年的年成也不是很好,就说我吴氏家族,不少农户种植的粮食,收成就不是很好,若不是家族免去了今春的田赋,拿出来一些粮食救济,好多人家根本无法维持了,学生以为,将好的种植办法传扬出去,让农户能够得到更多的粮食,至少能够让更多农户免于流离失所。”
“宗睿,你真的有此想法吗。”
“学生真的是这样想的。”
曾先生微微点头,神色愈发的严肃,看了吴宗睿好一会,才继续开口。
“宗睿,你从寒鸣寺回家,做了很多的事情,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抵御暴民对吴氏家族的侵袭,长途奔袭剿灭土匪,让宗坤成为县衙户房的司吏,还有这玉蜀黍的丰收,产量居然达到了三石以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
“先生,这都是学生得到了觉远大师的教诲。”
“也许吧,不过我以为,觉远大师可以教授你如何耕地,如何收获更多的粮食,但不可能彻底改变你的认知,更不可能改变你的气质。”
“这,学生也无法解释。”
“我早就说过,这是你的福缘,我是不会追根溯源的,宗睿,你在吴氏家族,地位已经不一般,若不是你一贯的低调,怕是家族所有人都知晓你的功劳,我知道,你的志向和前途并未在吴氏家族,这里根本容不下你,我只是希望,来日你得到了前途,也能够保持本心,不要忘记自己的出生,更不要醉生梦死、鱼肉百姓。”
“先生的教诲,学生记下了,学生绝不会忘记以前的所有事宜。”
曾先生站起身来。
“宗睿,陪着我到后面的山坳走走。”
一老一少,慢慢朝着山坳的方向而去。
曾先生没有开口,吴宗睿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对于这个位于围屋后面的山坳,吴宗睿已经非常熟悉,他每天都会到这个山坳来,刚开始的时候,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双腿颤抖着爬山,几个月时间过去,他已经能够很轻松的爬上山顶,均匀的呼吸了。
“宗睿,每日的黄昏,你都会到这山坳之中,不管刮风下雨,几乎没有间断,刚开始我以为山坳之中有什么稀奇之物,后来我才明白了,你不过是锻炼意志和体力。”
“我在吴氏家族的社学授课十载,你是如此做的第一人。”
“数十载过去,吴氏家族无人出头,最多也就是廪膳生员,没有谁考中过举人,更不用说两榜进士了,家族的这个期盼,我的期望,就在你的身上了。”
“乡试与院试不一样,很多人都认为是天地之别,不过我以为,乡试和院试也是大同小异,并无太大的区别。”
“你尽管只有十五岁,不过我以为,你的心智超过了宗林和宗坤,我还是那个认为,这一次的乡试,你一定能够高中。”
。。。
曾先生侃侃而谈,转眼就走进了山坳之中。
从山底到山顶,有一条颇为明显的小路。
曾先生指着这条小路再次开口。
“以前我偶尔来到山坳之中,几乎看不见这条小路,现在这条小路清晰可见,前两日我到山坳之中来,感慨颇多,我能够想到你努力的爬上山顶,从容的穿梭于大山之间,按照觉远大师的领悟,爬山也是修行,宗睿,能够说说你的感受吗。”
“先生,学生也没有太多的感悟,唯有坚持下去。”
“说得好,持之以恒,嘴上说来容易,真正做到不简单,我记得你刚刚进入社学读书之时,沉默不语,尔后的几年,沉湎学业之中,成绩是最好的,县试之后,我以你为骄傲,府试和院试之后,我反而有些担心了,感觉你过分的关注学业,那个时候,我曾经想着带你四处游历一番,让你感触外界的诸多事宜,吴氏家族决议送你到寒鸣寺,我是不同意的,现在想来,还好我没有过分坚持自身之意见。”
“先生的苦心,学生时刻铭记在心。”
吴宗睿恭恭敬敬的站立,对着曾先生稽首行礼。
曾先生倒也没有回避,面带微笑开口了。
“大凡院试之后,读书人都是要出去游历的,你从寒鸣寺回来,我本来也打算建议,让你出去看看,听闻你准备参加乡试,就绝了这个念头,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抽时间多走走看看,吴氏家族太小,新龙里太小,安远县也太小,待你参加了乡试之后,你就会明白。”
吴宗睿默默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按照朝廷之规矩,读书人是需要结社的,此番你前往南昌府城参加乡试,必定会遇见这些事情,我想你还是专注于学业,尽量少去参加这些事宜。”
“读书人之中,有你这番胆识之人不多,若是你能够遇见知己甚好,可若是遇见道不同之人,也是为日后惹下麻烦。”
说到这里,曾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宗睿,我能够教授的东西也就是这些了,你我师生一场,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无论你日后有何等的前途,为师都以你为荣。”
家中,廖文儒正在收拾。
翌日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看见吴宗睿回来,廖文儒直起腰开口了。
“大哥,刚刚宗林哥来过,听说你到社学去了,嘱托我一定转告你,到云南找寻薯块种子的事宜,宗林哥去做,就不要伯父劳顿了。”
“我知道了,文儒,此番到南昌府城,最多三个月的时间,不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那可不行,伯父都说了,尽量多准备一些东西,还说什么。。。”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是不是说这句话。”
“就是,就是。”
吴宗睿苦笑着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自己已经出门参加过府试和院试,那么小的年级出门,还不是适应过来了。
“文儒,出门东西不要带的太多,太多了就是累赘,带足银两就可以了。”
。。。
正说话,吴宗林来了。
“宗林哥,快进屋坐。”
“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明日一大早你就要出发,我特意来看看,刚刚我给文儒说了,找寻薯块种子的事宜,我带着罗家兄弟到云南去,幺叔年级大了,来回奔波吃不消,就在家里歇着,若是你同意,我打算收割稻谷之后就出发。”
“没问题,文儒已经说了,只是这件事情麻烦你了。”
“宗睿,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语,你到南昌府城去参加乡试,我还有些不适应,吴氏家族的不少事宜,爹都让我来做,以前我遇见了任何的问题,都是来找你。”
“处理家族之中的事宜,我是比不上宗林哥的。”
“好了,不说了,免得耽误你的时间,明日卯时出发,我陪着到县城去,宗坤在县衙等候我们,我们兄弟之间好好聚聚,宗坤说了,一定要为你饯行。”
。。。
天快黑了,周遭安静下来。
吴顺贵、吴宗睿和廖文儒,站在了坟茔之前。
坟茔打扫的干干净净,墓碑和青钢岩的拜台看上去特别的显眼,这是一个多月之前才做好的。
“宗睿,我已经祈求你娘保佑你,你到南昌府城去,一定能够平平安安。”
“爹,娘一定会保佑我的,这次我到南昌府城去,来回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您在家里一定要注重身体,农活尽量让罗家兄弟去做,您多多歇息,到云南去找寻薯块种子的事宜,宗林哥已经给我说了,他带着罗家兄弟去,您就不要操心了。”
“唉,其实我还是想带着罗家兄弟到云南去购买薯块种子。”
“爹,家族的事情,您尽量不要过问,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族长和二伯时常就家族的事情询问您,这么多年了,您没有参与家族的管理事宜,其中的关节也不是很清楚,若是贸然参与其中,有些事情处理不好难以解释。”
“我知道,家族的事情我都推了,族长和二哥也是因为玉蜀黍种植和薯块种子的事情,时常询问我。”
吴宗睿微微的摇头。
“玉蜀黍的种植办法,包括薯块的种植办法,我们已经告知家族之中很多人,他们不需要担心,我是言出必行,绝不会反悔,再说了,让田地里面收获更多的粮食,这是对家族有功劳的事情,也是我们积下的善缘。”
。
第三十一章 登高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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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走到路口,吴宗睿就看见了站在城门处的吴宗坤和牛二。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和吴宗林等人加快脚步,吴宗坤就快速的迎上来。
“宗睿,我在这里等你好一会了,这是你和文儒的路引,这是县试的注引,赣州府衙和布政使衙门直接在住引上面署书,你交到巡抚衙门礼房即可。”
所谓注引,就是证明吴宗睿县试成绩的说明书。
参加乡试务必要证明身份,一般情况之下,都是考生带着省府县衙门开具的注引到巡抚衙门的礼房报备,礼房拿到注引,审查之后编号,考生拿着编号的考引就可以参加乡试了。
如果不是吴宗坤帮着去办理,吴宗睿还是需要消耗一些时间的。
“宗坤,多谢你了。”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看见廖文儒和罗典明各自牵着的一匹西南马,吴宗坤略微的皱了皱眉头。
“宗睿,这一路上不是很太平,我本来想着找到一批考生,与你们一道出发前往南昌府城的,可你们出发的时间太晚了,安远县的考生早都已经前往南昌府城了。”
吴宗坤的神情,吴宗睿当然看见了。
“不碍事,正是秋收季节,田间地头的人还是不少的,这一路前往南昌府城,基本都是官道,再说我们一路会注意的,宗林哥给了我们地势图,我们每天都要计划出发的时间,投宿的客栈,绝不会夜间赶路。”
“这样也好,对了,我已经备好酒宴,为你们践行,现在时日尚早,我们是不是到翠屏峰去看看。。。”
吴宗坤还没有说完,吴宗林跟着开口了。
“说的是,一定要到翠屏峰去看看,这可是县城周遭最高的山峰,参加乡试的考生,出发之前都要到翠屏峰去看看的。”
吴宗睿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个传闻,据说参加乡试的考生出发之前,登上翠屏峰,能够得到神灵的保佑,在考试中发挥的更好。
以前距离县城不远的寒鸣寺,也是考生出发之前必定去的地方,不过自打寒鸣寺的住持觉远大师坐化之后,寒鸣寺就彻底散了,寺里的僧人全部离开,寺庙也彻底荒芜,属于寺庙的十余亩土地,全部被官府收回了。
“好,我们就先到翠屏峰去看看,接着去吃饭。”
“翠屏峰距离这里有三里多地,是不是乘坐马车前往,马匹可以暂时放在客栈。”
“不用,三里地不远,走过去也不要多长的时间。”
登上翠屏峰峰顶有两条路,一条路稍稍的宽一些,但距离相对远一些,另外一条路崎岖很多,可距离很近,吴宗睿丝毫没有犹豫,选择了崎岖的山路。
吴宗睿和廖文儒走在最前面,吴宗林跟着,吴宗坤则是在最后。
吴宗坤带着的衙役牛二,以及罗典明,则是在山下守着两匹西南马。
当然,携带的银两吴宗睿和廖文儒两人分别都背着,不是说对牛二不放心,他们这一路上,小心一些还是好的。
攀登山峰的过程之中,差距很快显现出来。
吴宗睿和廖文儒一直都是匀速,速度看上去不是很快,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慢下来,吴宗林稍微好一些,脸色通红,喘着粗气,还能够跟得上,吴宗坤就差了太多,快到峰顶的时候,走走停停,要不是吴宗睿等人慢下来等着,恐怕将他甩的看不见人影了。
峰顶就在前面,脸色发白、额头上满是汗滴、衣服已经贴在身上的吴宗坤开口了。
“哥,宗睿,文儒,你们、你们太快了,我真的是跟不上。。。”
“宗坤,你到衙门了,很少出行,每天大都是坐着,还是要找时间走走。”
吴宗坤看着吴宗林,苦笑着摇头。
“哪里有时间,我是户房的司吏,每天的事情太多,根本就不能离开衙门,这都过去几个月了,知县大人还没有到任,主薄大人可不会管那么多的事情,就是要求我们六房好好的做事情,平日里还好,要是遇见什么难事情,我们就头疼了,主薄大人压根不会发话,好多时候我们也无可奈何。。。”
吴宗睿笑了笑。
按照朝廷的规定,县衙的官吏是必须住宿在县衙里面的,没有允许不准离开,不过明朝中期之后,这个规矩慢慢的松动了,一些吏员和衙役可以在外面租房住,不过县衙不会补贴一分钱,到了明末,除开六房的司吏,以及知县、县丞、主薄和典史等官员,其余好多人都住在外面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县衙的人员不断的扩充,特别是吏员和衙役,数量大幅度的增加,县衙的房子根本就不够住了。
“宗坤,其实每日里也可以在县衙里面走走。”
“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吴宗坤对吴宗睿的态度,早就改变,不过最大的改变,还是在吴宗睿领着吴氏家族青壮铲掉了以“武松”为首的那一批土匪之后。
牛二成为县衙的衙役之后,吴宗坤将其安排在身边跑路,他详细询问了“武松”等土匪被剿灭的过程,对吴宗睿是真正的开始佩服了。
登上了山顶,一股凉风传来,凉爽的感觉瞬间袭来。
吴宗睿情不自禁的伸开了双臂,迎接这一缕的凉风。
等到吴宗坤也上了山顶,众人移步到了南面。
整个的安远县城,出现在眼前。
除开吴宗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县城。
吴宗睿仅仅是看了一眼县城,目光就延伸到了前方。
目光所及,可以看的很远,一座座的山峦尽收眼底。
没有谁开口说话,包括吴宗坤,都在默默看着这一切。
终于,吴宗林走到了吴宗睿的身边。
“宗睿,我们都是托你的福,才能够到山顶上来看看。”
吴宗睿摇摇头。
翠屏峰有不少的传说,更是有很多的禁忌,寻常人等是不能够上来的,若是强行上了峰顶,会因为无法消受的福缘,导致灾祸上身。
一行四人,唯有吴宗睿有资格上峰顶来看看,当然,吴宗林等人陪着上去,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不过安远县有资格参加乡试的考生,大都不愿意有人陪着上峰顶,害怕运气被其他人抢到了。
吴宗睿肯定是没有这些想法的。
“宗林哥,宗坤,文儒,我有些奇怪,不知道县城为什么会建在翠屏峰的南面,从这里可以看见县城的一切,包括县衙。”
吴宗睿说完,吴宗坤跟着开口了。
“我在县衙听说过,据说当初修建安远县城的时候,就是因为翠屏峰,这翠屏峰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县城建在距离翠屏峰不远的地方,能够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
吴宗睿笑笑,没有继续开口询问了。
。。。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的新鲜感觉逐渐消失。
准备要下山了,不过吴宗睿还是出神的看着远处的山峦。
“宗睿,你在看什么啊。”
“哦,我在看那些山峦,想着山峦背后有一些什么。”
“这样啊,你到南昌府城去,就是要朝着那个方向,那边有赣州府城,还有南昌府城。。。”
吴宗林的解释,让吴宗睿无话可说,这就是境界的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登上了翠屏峰,吴宗睿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豪情,那是俯视众生的豪情,那是登高望远、俾倪天下的豪情。
这样的感触,当然不能够说出来,否则就犯下了大忌。
萦绕在吴宗睿心头很长时间的那些雾霾,此刻消散一空。
既来之则安之,抱怨埋怨都抛之脑后,看准前方的路,一步一个脚印扎实的走下去,不管走到哪一步,只要是尽心尽力、不留下遗憾,那就满足了。
一阵阵的微风吹来,吴宗睿再次的出神了,难不成这就是蝴蝶翅膀扇动的风吗。
酒楼的掌柜很殷勤,进入酒楼的吴宗坤也显得很是自信,理所当然的承受掌柜的恭维,这让吴宗睿微微的皱眉,尽管吴宗坤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但他以为,吴宗坤最终还是难以成大器,毕竟有些性格方面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酒楼掌柜的殷勤,能够说明不少的事情,这至少是讨好的表现,也就是说,身为县衙户房司吏的吴宗坤,平日里行事还是颇为高调的。
一顿饭吃了很长的时间,吴宗睿喝下了不少酒。
廖文儒没有喝酒,一来年纪不大,二来也要时刻守护财物。
吃饭之后,吴宗睿没有在县城里面转悠,这样的小地方提不起他的兴趣。
吴宗林和罗典明回去了,时间还来得及,两人结伴而行,道路情况异常熟悉,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一夜,住在上房的吴宗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都在回味山顶的感觉,那样的豪气,穿越之前压根不可能出现。
吴宗睿很清醒,绝不敢自大,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异常危险的道路,成功了就是光芒万丈,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所以,他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的小心。
翌日一大早,吴宗睿就起床了。
吃过早饭,两人去结账,掌柜的死活不收钱,他们也没有勉强,牵着西南马,从北门的方向离开县城,廖文儒还想着是不是给吴宗坤说说,吴宗睿摇头说不必了。
第三十二章 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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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大南疆、南方昌盛,是为南昌。
南门外,吴宗睿就感受到了繁华,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处可见的商铺。
作为江西巡抚衙门所在地,南昌府城自然是江西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
吴宗睿倒是没有心思欣赏城外的繁华,他太累了。
历时三十余天,一路上小心谨慎,详细计划赶路的时间里程、住宿的地方、出发和歇息的时间,一切都是为了安全,三十余天的赶路,让吴宗睿苦不堪言,吃不好睡不好,时时刻刻提高警惕,都快要弄成神经衰弱了。
这也让他痛骂几百年之后杜撰的电视剧,赶考哪里有什么风花雪月,哪里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
当然,这也可能是处于明末,连年的灾荒,让老百姓活不下去,土匪盗贼横行,赶路的人时时刻刻都遭受威胁,土匪劫掠的时候,才不管你是商贾还是读书人。
好在离开赣州府城的时候,沿途都能够遇见一些结伴而行的商贾,他们队伍的人颇多,还专门请了押号帮忙,能够保证安全,吴宗睿和廖文儒跟着商贾的队伍走,虽然速度慢了很多,但少了很多的担心。
吴宗睿可不会冒险,如果他和廖文儒两人在路上遇见了土匪,就算是廖文儒有三头六臂,两人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不是后来时断时续的跟随商贾的队伍赶路,吴宗睿压根撑不下来。
押号不固定,时常都在更换,而且对外的表现颇为神秘,押号的人很少与其他人说话,行路好些天之后,吴宗睿才明白押号的意思,其实就是各地驿站派遣的军士。
驿站的历史缘由深远,可不管哪朝的驿站,都是官府所有,为官府做事情,不过到了明朝中期以后,驿站慢慢开始为商贾做事情了,因为这样做,能够增加很多的收入。
明白押号是什么意思之后,吴宗睿颇为唏嘘,这些押号的军士可能不明白,他们的饭碗很快就要丢掉,大规模裁撤驿站的圣旨一年之后就要下来了。
进入南昌府城,吴宗睿关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住宿,他们必须要找到合适的客栈。
乡试在即,想要找到好的客栈很难,不过只要有银子,总能够找到,赶考的生员和监生千人以上的规模,但有钱人不多,绝大部分的考生都会选择相对便宜的客栈。
在廖文儒的唏嘘声中,吴宗睿选中了名为醉仙居的客栈,两个甲等的上房,每天的房费四钱银子,包含吃饭在内。
吴宗睿和廖文儒至少需要住宿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样算下来,仅仅是吃住,就需要近四十两的银子。
其实开销远远不止这近四十两银子,客栈的生活一般,时间长了不行,肯定还要到酒楼去改善生活,需要多少的开销就不一定了。
还有一项重要的开销,那就是乡试之前,考生相互之间的交流,什么赛诗会、以文会友等等,不要小看这种聚会,很多的关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吴宗睿来到南昌府城的时间已经很晚,绝大部分考生三月到四月就抵达南昌府城,住宿的时间更长,如果每天需要消耗四钱银子住宿,他们根本吃不消。
吴宗睿无所谓,反正有银子,再说了,出门在外,住宿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吃好。
廖文儒本来想着住甲等房间就可以了,不过吴宗睿不同意。
甲等上房是套间房,外面一间所谓的会客厅,里面是卧室,而甲等房也是单独的房间,只是没有会客室。
醉仙居的掌柜眼毒,一眼就看出吴宗睿是参加乡试的考生,也就是有功名的生员或者监生,他的态度显得客气,不过在银两方面锱铢必较,当廖文儒拿出一锭十两的白银放到柜台上之后,掌柜的态度再次的变化,变得谦恭。
掌柜见过太过穷酸的读书人,赶考住宿之后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银子,他不敢得罪这些读书人,他知道里面谁是将来的老爷,要是得罪了,还想不想开客栈了,所以掌柜的规矩定的严格,事先就说好,免得后面无法开口,得罪了人家还有苦说不出。
醉仙居也出过几个举人老爷,但数量不是很多,大概是这里的住宿费用太高了,一般的考生压根不会选择这里。
进入房间,伙计很快提来了热水,都是装在木桶里面的热水。
洗澡是必须的,赶路三十多天的时间,很少有时间安安稳稳的洗澡,特别是与商贾一同赶路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就地宿营,压根不要想着洗澡,能够洗脸就不错了。
身上的汗味太大,而且隐隐带着一股馊味。
客栈的伙计倒也很灵活,连续提来了四捅热水。
木桶在靠近墙角的地方,醉仙居到底是相对豪华的客栈,为住宿的客人准备了皂角。
。。。
一刻钟的时间,吴宗睿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的感觉瞬间出现。
伙计好像知晓一切,轻轻敲门进来收拾。
“客官,本店包洗衣服,一次只要五文钱。。。”
“好吧,隔壁的衣服一并拿去洗了,赶路的时间长,衣服穿了不短的时间,有些脏了,洗的干净一些,我给你二十文钱。”
“客官放心,一定洗的干干净净,还要用香薰的。”
伙计提着木桶、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欢天喜地离开的时候,吴宗睿脸上的神色也颇为精彩。
在他的印象里面,明末已经出现了资本的萌芽,不过在史书上的记载并不是很多,来到了南昌府城,终于感受到了,客栈的伙计居然帮人洗衣服赚钱。
都说无奸不商,其实大明王朝的商贾,比较几百年之后的商人,还是要淳朴很多,至少没有什么毒大米、地沟油之类的,没有什么有毒有害的食品,所谓的无奸不商,只是针对不少商贾囤积居奇行为罢了,而这样的行为,几百年之后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闻了。
廖文儒敲门进来,脸上还带着红色。
“大哥,衣服我可以洗的,怎么让客栈的伙计洗啊。”
“没什么,赶路已经很累了,没有时间和精力洗衣服了,再说衣服穿的很脏了,客栈的伙计拿去洗,还用香薰,这样穿着也舒服一些,以后这些事情,你尽量少做,有时间也可以看看书,文儒,我可要提醒你,来到了南昌府城,每日一大早习武之事,还是要坚持,我也会和你一道起床,在客栈的后院习武。”
“大哥,我又不准备参加乡试,看书干什么啊。”
“不能这么说,当初你在寒鸣寺的时候,觉远大师一直都教授你学业,也是想着让你有更多的见识。”
“我知道了。”
。。。
客栈的伙计再次敲门进来。
“二位客官,饭菜已经备好,是不是端到这里来。”
“好的,送到房间来吧。”
伙计提着食盒,很快上楼来了。
一盘盘的菜端出来,伙计开口介绍。
“客官,这是豫章酥鸭,是醉仙居最为有名的菜肴,巡抚大人都专门来品尝过。。。”
“这是狮子头,我们醉仙居的狮子头,是整个府城最好吃的。。。”
“这是索面,二位客官吃了,一定不会忘记。。。”
“这是状元糕,客官吃了一定高中状元。。。”
“这是客栈专门为二位客官备下的李渡酒,可好喝了。。。”
吴宗睿和廖文儒的确有些饿了,辰时到现在,滴米未沾,要不是身上实在太脏,他们甚至准备吃饭之后洗澡的。
。。。
伙计摆好了酒菜,转身离开了。
廖文儒望着一桌的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拿起了碗筷。
“大哥,你先来一块状元糕,吃了状元糕,乡试一定高中,殿试拿状元。。。”
“文儒,你这个彩头倒是不错,你也来一块,朝廷有文状元和武状元,既然我拿了文状元,你就拿武状元,如何。”
“好啊,大哥,我才十四岁,等到我二十岁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是我的对手。”
吴宗睿和廖文儒同时将状元糕吃下去了。
状元糕其实就是糯米制作的糕点,甜甜的,当做点心可以,不过当饭吃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不过既然是来参加乡试的考生,客栈上了这盘菜,也是祝福,考生当然高兴了。
吴宗睿拿起了酒壶。
“文儒,来一杯李渡酒。”
“大哥,我不能喝酒,银两还放在我那里,决不能有闪失的。”
“刚才上楼的时候,我看过了,客栈有专门寄存物件的地方,银两带在身上麻烦,索性寄存在客栈,这样也放心。”
“不行,大哥,要是客栈吞了我们的银子怎么办。”
吴宗睿苦笑着摇头。
“文儒,难不成客栈知道你寄存的是银两吗。”
“那可说不准,我还是将银两带在身边。”
“就依你,这李渡酒,喝一杯不碍事,今日都累了,吃饭之后,早些歇息,明日早些起来,还要到节度使衙门去报备,我们到南昌府城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大哥,吃饭之后不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吗。”
“还是要走一走,不然你不甘心。”
廖文儒看着吴宗睿,嘿嘿的笑了,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年。
有些时候,吴宗睿都于心不忍,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去杀人,这样的事情太残忍了。
第三十三章 报备
走在大街上,吴宗睿努力的搜寻记忆,可惜的是,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
按说吴宗睿以前到南昌府城来参加过院试,对于这座城池应该是有记忆的,可是走在大街上,一切都是新奇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商铺,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看样子以前的那个吴宗睿,来到南昌府城,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院试,压根就没有想到在南昌城到处去走走看看,当然可能还有银子不够的问题,出门在外,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乡试在贡院进行,一共三场,每场三天,合计九天时间,考生进入贡院之后,吃喝拉撒都在窄窄的棚子里面,而决定人生命运的也就是这九天的时间。
一旦考中举人,那就成为了老爷,寻常百姓见到举人老爷是要行礼的。
一天时间,吴宗睿需要到布政使衙门去审核注引,拿着审核之后的注引到巡抚衙门的礼房去报备,拿到了带有编号的考引,任务就完成了。
巡抚衙门礼房备注注引的限定时间是八月初十,之后就要开始全面准备乡试的事宜了。
已经是八月初五,吴宗睿必须要加快时间,否则他很有可能拿不到考引,那就无法参加这一次的乡试了。
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都在城东,都是处于南昌府城的中心位置。
布政使衙门前面有一对汉白玉的狮子,看上去颇为威武,可惜如今的布政使衙门,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权力被大大的限制了。
四名军士守在衙门前面。
一名军士看着走过来的吴宗睿,开口询问了。
“这里是布政使衙门,寻常人等不得靠近。”
“在下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赶赴南昌府城参加乡试,专门到布政使衙门的礼房报备。”
“原来是参加乡试的生员,稍等。”
军士倒是没有苛刻吴宗睿,低声给其他三名军士交待了几句话后,转身进入大门。
吴宗睿也不着急,在衙门外面等候。
很快,一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颇为精干、穿着官服之人出来了。
绿袍胸前绘海马,九品的官服,不用介绍,熟悉大明官服与官制的吴宗睿,知道此人是布政使衙门的知事。
“本官布政使司知事,你是参加乡试的生员吗。”
这名知事看着吴宗睿,楞了一下才开口,大概是吴宗睿过于的年轻了。
“原来是知事大人,在下安远县林膳生员吴宗睿,昨日刚到南昌府城。”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将注引递上去。
知事接过注引,仔细看了看,接着抬头,看着吴宗睿。
“天启四年参加县试,天启六年参加府试,那应该是去岁参加院试,十五岁就是林膳生员,好厉害。”
“不敢,都是侥幸。”
“哪里来的这么多侥幸,好了,你随我进来。”
跟随知事进入到布政使衙门的甬道,看不见其他人,吴宗睿很自然的拱手开口了。
“在下第一次参加乡试,还请知事大人多多提携。”
捏在手中装着五两银子的布袋,迅速到了同样拱手的知事手中。
知事当然能够掂量出来银子的多少,他的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哪里哪里,他日高中,还要请你多多照拂啊。”
知事同样很自然的将布袋收进了宽大的袖口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很多了,知事亲自带着吴宗睿来到礼房,亲自去翻阅去年院试的资料,找到了吴宗睿的名字,在注引上面做出了专门的备注。
吴宗睿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几乎就没有怎么说话,当然他的态度还是谦逊的。
给予适当好处费的事情,其实是吴宗林提醒他的,告诉他到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都要特别注意,作为穿越之人,吴宗睿的悟性是很高的,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七品知县,每月的俸禄折合约五两银子,九品知事,每月俸禄折合二两银子左右,按说吴宗睿拿出来二两银子就可以了,不过他绝非吝啬之人,再说了,银子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不是存着的。
给了知事五两银子,办事的效率出来了,也不用操心了,从进入布政使衙门,到办理完毕所有的事宜,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样的效率,其他生员压根不敢想象。
离开布政使衙门,吴宗睿迅速来到了巡抚衙门。
同样是巡抚衙门的知事,同样是五两银子。
巡抚衙门审阅注引,程序要复杂一些,因为巡抚衙门的礼房要发给考生带有编号的考引,凭着这份考引,考生直接进入贡院,找到编号的考棚,参加乡试。
乡试九月初进行,那时已经进入到深秋季节,早晚的气候颇为寒冷,而考棚的编排,也是大有学问的。
一般情况之下,最前面的考棚是最好的,其次就是最后面的考棚,排在中间的考棚是最差的。
吃喝拉撒都在考棚里面,有些时候味道是很难闻的,两头的考棚,味道挥发自然快一些。
更加关键的是,越是中间的考棚,考试过程之中受到的影响越大。
巡抚衙门的知事以及礼房的司吏和典吏,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异常熟悉贡院。
有关系的考生毕竟不是很多,当然这些考生不用担心考棚的位置,肯定是最好的,巡抚衙门的知事与礼房的司吏和典吏,绝不敢在这些考生的头上做文章,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为这些考生办理好考引,编排好考棚。
至于说其他的考生,那就是发财的路径了。
一些多次参加乡试的考生,明白其中的奥妙,巡抚衙门礼房三月份就开始报备和发放考引,不少考生三月份就来到巡抚衙门,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带着一些银子,争取拿到好的考棚,这样对乡试也有利一些。
当然,礼房的司吏和典吏,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会待价而沽。
吴宗睿来到南昌府城的时间有些晚了,到了这个时候,没有报备的考生几乎没有了,也就是说,考棚几乎没有好的,留下的都是最差的。
巡抚衙门的知事走在前面,不经意的开口询问了。
“你怎么如此晚才来报备啊。”
“家中有些事情,一时间走不开。”
“原来是这样啊。”
知事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看样子不打算开口说话了。
考棚的好坏,对于吴宗睿来说,有一定的影响,但不是绝对的,本次的乡试,他本来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他很尊重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人家十年寒窗的苦读,那都是有一些真本事的,不管几百年之后对于科举考试八股文如何的批驳,但是知识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宝贵的。
吴宗睿当然想有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考棚。
“在下前往巡抚衙门报备的时间有些晚了,一路上也是担心,若不是家中有急事无法脱身,也是早就来了,还请知事大人多多照拂啊。”
知事看见了吴宗睿手中捏着的布袋,略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
“唉,你来报备的时间太晚了,这样,将你的注引给我,你跟在我身边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口说话。”
报备的过程异常顺利,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办好了。
接下来就是领取考引了。
来到礼房,知事让吴宗睿在外间等候,径直走进去了。
吴宗睿第二次交给知事的是十两白银,这就包含了给礼房司吏或者是典吏的打点。
十五两银子,谁都不会小觑。
当巡抚衙门的知事从吴宗睿手中接过银子的时候,就表示考棚的事情有希望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知事走出来,递给了吴宗睿一张考引。
考引上面的编号很清晰,一眼就可以看见。
考棚应该是在靠后的位置,接近最后了。
十五两白银,买到这个考棚,不算便宜,不过吴宗睿报备的时间太晚了,应该说是最后来报备的,按照道理来说,留下的考棚就是位置最差的。
走出巡抚衙门的时候,吴宗睿微微的摇头,其实礼房里间传来的话语,他听到了一些,他这个考棚早就分配出去了,这一次是知事与礼房的司吏硬生生的调整过来的。
吴宗睿拿到了较为理想的考棚,就意味着有人要到差一些的考棚去。
考引发下去了,乍一看好像没有办法改变了,其实很简单,每个考生都留下了详细的联系地址,若是调整了考棚,只要在乡试开始之前专门到客栈去说一下就行了。
巡抚衙门的知事、礼房的司吏和典吏,眼睛很毒,他们几乎可以看出来哪些考生老实,可以恐吓,哪些考生是不能得罪的,必须要变动的情况之下,他们会对老实无背景的考生下手,调整其考棚。
被考生视为异常关键的乡试,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奥妙。
吴宗睿只能感慨,大明朝廷怕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穿越的吴宗睿,不会感觉到特别的奇怪,他所在的那个时代,有些事情也很正常,只不过这一次,他并非是反对者,而是参与者。
当然,已经到了王朝末日的大明,有如此之多的弊端,就值得警惕了。
第三十四章 大势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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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巳时有两个人来拜访,说是参加乡试的考生。”
“他们说过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都住在附近,这是他们的礼札。”
吴宗睿简单扫视一眼礼札,一共两人,全部都是此次参加乡试的考生,其中有一人还是赣州府城的生员。
曾先生曾经告诫吴宗睿,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是监生,一般都是会结社的。
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监生之中,有一批人对于结社的事情是非常热衷的,他们能够想到办法,弄到参加乡试考生的基本情况,接下来四处走动联系,组织各种类型的集会,借以拉拢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类所谓的结社,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找寻志同道合之人,其二是结交必要的关系。
明初的时候,参加乡试的生员结社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的明显,可是到了明末,这种情况异常的普遍,若是哪个生员没有结社,没有融入任何一个团体,会被视作异类,除非你特别的优秀,能够在所有读书人之中脱颖而出,否则你很有可能遭遇到孤立。
吴宗睿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对此类结社的行为异常的反感。
明末的党争,已经成为朝中的痼疾与癌症,不断吞噬大明的江山,而生员乃至于举人之间的结社行为,就是党争的根源。
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东林党。
吴宗睿对东林党的印象不是很好,这主要源于他是现实主义者。
俗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一部分书生,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压根不知道社会底层的情况,除了读书做不好其他任何的事情,但是他们异常清高,认为读书人身份尊贵,认为读书人的建议能够左右天下大势,如果有谁瞧不起他们,或者不赞同他们的建议,将会遭遇到毫不留情的攻击。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读书人,对于结社之事异常的热衷,当他们的热情被朝廷之中一些官吏利用之后,形成的力量就非常可怕了。
东林党就是在这种形势之下诞生的,明末有一批失意的官僚和读书人,他们的建议没有得到朝廷的重视,郁闷的情况之下,联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力量。
应该说,这种力量刚开始是忧国忧民的,对于推动社会进步有一定的作用,可是当商贾和官僚的力量参与进来之后,情况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不能与民争利,这是东林党拼死命维护的观点之一,也被朝中官吏和绝大部分读书人推崇,这个观点本来不错,可惜东林党人所理解的不与民争利,与现实生活有着巨大差距。
说到底,东林党人拼命维护的是官僚与商贾的权益,维护的是自身的利益,他们不同意增加商贸赋税,维护有功名读书人不纳税,甚至维护土地兼并等事宜,可他们却对农户不断增加的田赋熟视无睹。
东林党人还有最为可怕的一点,清谈,对于天下大势他们能够侃侃而谈,说的天花乱坠,对于朝中出现的弊端,他们能够毫不留情的批评,遗憾的是,他们就是不能够提出来真正利国利民的治国策略。
这种毫无价值的空谈,一段时间形成了风气,被太多读书人推崇,也就是这种空谈,败坏了朝廷的规矩,让真正想着做事情的官吏缩手缩脚,不敢做事情,免得遭受无端的攻击。
清谈与攻击异己,成为了明末东林党最为主要的展现手段。
当东林党真正形成了势力,有了左右朝中局势之后,党争就变得异常的激烈,朝中的东林党、浙党等等,相互之间的攻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现象,也是避免独裁专政的必由之路,可是党争如果陷入到争权夺利的怪圈之中,陷入到无情打击异己的倾轧之中,那就会成为摧毁江山的毒瘤。
这些认识和见解,都是千年历史总结得出来的经验。
吴宗睿非常清楚这一点,可惜他无法也不敢说出来这些认识和见解,因为他的力量太过于弱小,还不足以抗衡外来的任何攻击。
申时刚过,敲门声出现。
廖文儒过去打开门,两个人站在客房门口。
“吴兄回来了吗。。。”
还没有等到廖文儒开口回答,吴宗睿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在下就是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二位学长请进。”
“哦,你就是吴学弟啊,幸会幸会,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昌府廪膳生员林宗平,在下赣州府生员戴明杰,今日特地来拜访吴学弟。”
林宗平和戴明杰的年级都不是很大,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林宗平是天启四年的廪膳生员,而戴明杰则是天启三年的增广生员。
不管是从年龄上面,还是从考中生员的时间上面,林宗平和戴明杰都是吴宗睿的学长,所以初次见面,他们以学长和学弟相互称呼,是最为合适的。
不过这也表明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吴宗睿已经认可了结社的事宜。
大势所趋,吴宗睿个人是无法反对的,只是在之后具体对待方面,有自身的认识和办法。
坐定之后,戴明杰首先开口了。
“听闻吴兄昨日才到南昌府城,今日我等就在拜访,不会打扰吴兄吧。”
“不会不会,感谢戴兄与林兄的关心,因为家中有事情,在下出发的时间稍稍的晚了一些,昨日才赶到南昌府城。”
“报备事宜可否完成啊。”
“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该办的事宜已经办理完毕了。”
“那就好,那就好,后日南昌府城以及赣州府城参加乡试之考生,定在滕王阁集会,还请吴兄一定参加。”
“好的,在下一定参与。”
。。。
闲聊几句话之后,戴明杰和林宗平站起身来告辞,吴宗睿挽留两人一同吃晚饭,也许是因为事情较多,戴明杰和林宗平没有留下吃饭。
这个过程之中,林宗平几乎没有开口说话,脸上虽然一直带着微笑,可略显僵硬。
林宗平的心思和想法,吴宗睿能够分析到,看样子家境不错,生在南昌府城,面对其他地方来的考生,有着一种天然的优势,加之也是廪膳生员,在生员之中地位属于最高的。
读书人有这样的心态不奇怪,就算是穿越的吴宗睿,骨子里也是有傲气的,在面对家人的时候,这种傲气多半不会体现出来,但是对外就不一定了。
所以面对林宗平的态度,吴宗睿无所谓,依旧是笑脸相迎,客气的打招呼。
可能是被吴宗睿的态度所感染,走出客栈的时候,林宗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想着吴宗睿点头。
戴明杰和林宗平两人离去之后,廖文儒有些气愤的开口了。
“大哥,那个林宗平是什么意思啊,坐着一直不说话,明显就是看不起人,大哥你的脾气好,要是我啊,早就起身送客了。”
“没什么,每个人都有一些脾气,有些人天生就不爱凑热闹,我倒是感觉,林宗平能够表现出来自身的态度,不遮不掩,也算是不错了,人家可是南昌府城的考生。”
“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和大哥比吗。”
“文儒,不要这样看问题,好了,你也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到滕王阁去,南昌府城与赣州府城的考生聚会,想必人还是不少的,我们顺便也去见识见识。”
“大哥,你还真的打算去啊,我可不想去,再说了,我还要守着银两呢。”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苦笑着摇头。
“文儒,不需要每天都守着银两,那样太辛苦,每日里想到的也是银两,我看有些东西还是寄存到客栈,人家开了这么大的客栈,难不成图谋我们这点银子。”
“大哥,乡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你还要温习功课,如果每天都去参加聚会了,功课落下了怎么办啊。”
吴宗睿再次的摇头。
“文儒,其实这样的聚会,应该进行过很多次了,我料定,后日的聚会,应该是最后一次,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在滕王阁进行,如果我不去参加,还不知道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说法,再说了,仅此一次,也不会耽误多少的时日,大家都是到南昌府城来参加乡试的,聚会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若是能够通过这次的聚会,认识一人到两人,也算是不虚此行。”
“好吧,我听大哥的。”
“这就对了,文儒,你可不是我的书童,日后还是要多学一些文化,我期盼你文武双全。”
吴宗睿和廖文儒两人没有在客栈吃饭,而是选择出去吃饭。
严格说来,醉仙居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好的生活是面对那些专门来吃饭的客人,吴宗睿和廖文儒是吃饭带住宿,生活不可能很好。
当然,客栈算账还是公道,吃饭与不吃饭的算法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吴宗睿和廖文儒若是很少在客栈吃饭,最终结账的时候,每天不需要四钱银子。
第三十五章 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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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唐朝诗人王勃的一首《滕王阁序》,让滕王阁成为了江南三大名楼,享誉天下,而始建于唐朝的滕王阁,到了明代,已经经历了数次的重建。
走上石梯台阶,高大巍峨的滕王阁矗立在眼前。
阁楼右边,有一块石碑,上面篆刻嘉靖年间吏部尚书罗钦顺撰写的《重建滕王阁序》。
走到石碑的面前,吴宗睿驻足观看了很长的时间,他记得很清楚,明朝灭亡之后,滕王阁又遭遇到数次的焚毁,最后一次重修是1989年,那是第二十九次重建了。
尽管经历了数次的重建,不过滕王阁的规模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从唐朝到明朝,重建的规模没有减小,嘉靖年间重建的这一次,规模是最大的,到了清朝,重建的滕王阁规模逐渐的缩小,一直到最后的一次重建,滕王阁才重新恢复原来的规模。
“大哥,该上去了。”
廖文儒看见吴宗睿驻足不短时间,开口提醒了。
尽管滕王阁与武汉的黄鹤楼、湖南的岳阳楼被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可那不过是在官吏以及读书人中间有着不小的名气罢了,寻常的百姓是不会去关心的,从唐代到明朝,和寻常百姓比起来,读书人的数量少的可怜。
聚会在滕王阁的五楼,颇有登高望远的意思。
吴宗睿和廖文儒上了五楼。
大约百来人在五楼。
这些人围着中间的三五人,说话之间,语气带着恭敬与崇拜。
吴宗睿和廖文儒两人,并未引起众人的关注。
这也很正常,读书人之间的聚会,大都是自由组织,通过交谈和展示文采,寻找志同道合之人,只不过到了明末,这种所谓的志同道合,已经被兴起的各种学社所垄断。
江西最为著名的就是豫章社,兴起于天启四年,是迎合当时的应社而成立的,而后豫章社归入到崇祯二年成立的复社。
“吴兄,你来了。”
“原来是戴兄,看样子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刚好合适,看见没有,中间的那三人,可是我们江西豫章社的盟主,想不到他们今日也来参加聚会了。”
吴宗睿看了看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三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吴兄,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说话,戴明杰拉着他走过去了。
“三位盟主,这位是我们赣州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去岁参加院试,得中廪膳生员。。。”
三人之中年岁稍大一些之人,看了看吴宗睿,脸上带着笑容开口了。
“原来是吴兄,佩服佩服,来,我给吴兄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建廪膳生员徐世溥,这位是新建生员陈弘绪,在下南昌府生员万时华。。。”
吴宗睿同样抱拳开口。
“在下吴宗睿,见过三位学长。。。”
话还没有说完,周遭有人开口询问万时华,万时华对着吴宗睿,展现无奈的笑容,扭头与他人交谈,徐世溥和陈弘绪,也就是看了一眼吴宗睿,就没有其他的表现了。
身边的戴明杰,显得颇为尴尬,他还准备开口说话,被吴宗睿拉了一下,两人走到了围栏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回头的万时华,看了看已经离开的吴宗睿,眼睛里面出现了一丝的光芒。
“戴兄,谢谢你了。”
“吴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你我同属赣州府生员,一同到南昌府城来参加乡试,本就应该相互照顾才是。”
“戴兄,怎么没有见到林兄啊。”
“哦,林兄今日有些事情,不能来了。”
看着戴明杰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吴宗睿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了。
熟悉明末历史的吴宗睿,当然知道江西豫章社,也知道豫章社的三个盟主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这三人后来成为了复社的骨干,与复社的张溥、张采等人关系很好。
明末的历史上,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小有名气,三人都被称为文学家。
史书对万时华的评价为:文名当世、艰于科场、交友广泛、笃行儒道、积极于世事的中年文人。
徐世溥耿直清高,属于典型的读书人的脾气,世人称其才雄气盛。
陈弘绪是三人之中唯一做官之人,但并非是两榜进士,而是得到父辈的阴萌,得到举荐之后做官的,不过他的官运太差,屡次遭到算计,官越做越小。
“吴兄,豫章社人才济济,万兄、徐兄和陈兄,都是文采杰出之人,我江西学子,都以进入豫章社为荣。。。”
“戴兄,你是豫章社的成员吗。”
“这个,在下学识浅薄。。。”
“这样啊,我的学识一般,不敢攀附豫章社,免得辱没了豫章社的名声。”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脸色有些发白,他想不到吴宗睿会如此的回答。
豫章社吸纳成员的要求颇高,一般情况下,廪膳生员才有资格加入其中,而且需要不一般的文采,其成立有近四年的时间,成员也不过数十人。
在戴明杰看来,吴宗睿是有资格成为豫章社成员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不辞辛苦的找到了吴宗睿,让其参加本次的聚会。
在滕王阁的聚会,是江西乡试之前的最后一次学子的聚会,也是豫章社吸纳成员的一次聚会,一会还要举行赛诗会和赛文会,所有参加的学子,表现出来自身的文采,身为豫章社盟主的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将视众人的文采,决定吸纳谁为豫章社的成员。
稍稍楞了一下,戴明杰再次开口了。
“吴兄,半个时辰之后,将要举行赛诗会和赛文会,今日来的学长和学弟,都要展现自身的文采,若是文采杰出,即可进入豫章社。”
“知道了,谢谢戴兄的提醒。”
“吴兄还不知道吧,豫章社与南直隶太仓的应社,同声共气,应社的魁首张溥和张采,以及杨廷枢、顾梦麟和吴昌时等人,都是赫赫有名之人,能够进入豫章社,就能够与他们结交,吴兄想想,能够与南直隶的诸多名士交往,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看着戴明杰陶醉的神情,吴宗睿忍不住开口了。
“戴兄参加此番的乡试吗。”
“吴兄怎么如此说,今日在滕王阁聚会的所有人,都要参加此番乡试的。”
“既然要参加乡试,该当以乡试为重,其他事宜,大可等到乡试之后考虑。”
“这个,乡试之后,再无此类的聚会,高中之人将要准备赶赴京城参加来年的会试,落地之人也要准备回家,或者是去四方游历。。。”
吴宗睿看了看戴明杰,轻轻的摇头,他是现实主义者,更是穿越之人,对于明末的诸多学社,没有多大的兴趣,不管是太仓的应社,还是江西的豫章社,以及来年即将成立的复社,说到底都是东林党。
历史对东林党的评价经历了两极分化,刚开始是一味的赞誉东林党,后来依据越来越多的史书资料,对东林党做出了实际的评价,总体来说,史书对东林党的评价不是很好,东林党人以清流自居,一味的克己复礼,清谈误国,后来发展到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将本已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拖入了无底的深渊,被视为明朝灭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吴宗睿会以自己的眼光来看待东林党,不过作为现实主义者,他需要的是扎扎实实的做事情,绝不是空谈。
从这个层面来说,吴宗睿对东林党不会有好的印象,更不会主动加入其中。
等到戴明杰说完,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戴兄,我所想到的事宜,就是即将进行的乡试,至于说其他的事情,暂时不会考虑,今日若是豫章社吸纳成员的聚会,我就没有必要参加了,还是回到客栈去看书,乡试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了,我本就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回去加紧温习功课,才是正途。”
看见吴宗睿准备离开,戴明杰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吴兄,就算是不打算加入豫章社,也切切不要此时离开,待到聚会结束之后,你我一同离开。”
“为什么啊。”
戴明杰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咬牙低声开口了。
“吴兄,豫章社乃是我江西文人聚集之学社,你我都是读书人,就算是吴兄一心想着乡试,也不要小视豫章社,否则他日与豫章社之学长见面了,抹不开脸面啊。”
吴宗睿看了看戴明杰,扭头又看了看众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戴明杰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东林党人壁垒森严的门户之见,已经在豫章社表露出来,不管是文采杰出的读书人,还是朝中的官吏,如果对豫章社以及应社等学社表现出来不屑,必定会遭遇其围攻和报复,这种报复,带有巨大的毁灭性。
吴宗睿自然不想找麻烦,还处于起步阶段的他,要有统战的思想,要有海纳百川的气魄。
“戴兄,谢谢你了,我明白,你我都等到聚会结束之后离开吧。”
第三十六章 直抒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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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请安静下来,赛诗会和赛文会马上开始,此次的赛诗会和赛文会,乃是乡试之前南昌府和赣州府学子的最后一次聚会,在下还要祝愿各位乡试高中。www.uu234.net。。”
掌声瞬间响起。
吴宗睿看了看抱着双拳还礼的万时华,微微点头。
“本次的赛诗会和赛文会,由世溥兄主持。”
说到这里,万时华对着徐世溥点点头,目光扫过了众人。
万时华的眼神,扫过吴宗睿的时候,略微的停顿了一下。
吴宗睿波澜不惊,表现异常平静,好似今日的赛诗会和赛文会,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廖文儒站在吴宗睿的身边,尽管脸上还带着稚嫩,但气质透露出来成熟。
徐世溥看了看万时华,面色冷峻,开口说话了。
“今日诸位之聚会,实则江西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我豫章社愿屈膝以待,恭迎俊杰,诸位都是我江西之翘楚,时华兄、弘绪兄与在下,愿与诸位把酒言欢,壮大我豫章社。。。”
周遭迅速安静下来,众人眼中都透露出来向往之意。
“赛诗会和赛文会开始之前,在下有一要求,还请诸位成全。”
“此番赛诗会和赛文会,乃是我江西之学子交流,跟随诸位前来的其他之人,还请回避。”
低声的议论出现,不过,还是有几个人书童乖乖的朝着楼梯口走去。
廖文儒看了看吴宗睿,也准备抬脚离开。
吴宗睿拉住了廖文儒,眼睛里面射出一丝的寒芒。
难怪世人对徐世溥的评价为才雄气盛,看来气盛的不一般。
读书人可以清高,但那是骨子里的清高,如果时时刻刻外露,展现与其他人的不一样,展现出来高人一等,那就是真真正正的酸秀才,而且是讨人嫌的酸秀才。
刹那间,吴宗睿对江西豫章社的印象变得糟糕。
吴宗睿看了看身边的戴明杰,小声开口。
“戴兄,对不住了,在下先行告退了。”
拍了拍廖文儒的肩膀,吴宗睿朝着楼梯口走去,廖文儒跟随在身边。
戴明杰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宗睿,说不出话来了。
“吴兄,世溥兄是请诸位的书童先行下楼去。。。”
眼见着吴宗睿也准备离开,万时华看出了端倪,连忙开口,其实他对徐世溥的这个举措,也很愕然和不满,要知道以往历次的赛诗会和赛文会,读书人与书童悉数都参加了,没有谁要求书童离开的。
徐世溥的性格太过于清高,这一点万时华也是知道的,阅历丰富的他也想着提醒,不过徐世溥的性子已经形成,想要改变很难了。
吴宗睿对着万时华抱拳,一边走一边开口了。
“在下与小弟文儒情同手足,自然是共同进退,今日乃是豫章社召集之聚会,在下文采浅薄,上不得大雅之堂,还是与文儒一同离开的好。”
诸多的目光迅速看向了吴宗睿。
吴宗睿毕竟只有十五岁,尽管穿越的他,身上有着成熟睿智的气息,但脸上还是透露出来一丝的稚气。
尽管众人对徐世溥的决定颇为不满,但还是选择了忍耐,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年轻的出奇的吴宗睿,居然站出来用行动反对了。
“时华兄,不用劝阻,由着他去,想我豫章社,吸纳的乃是江西之翘楚,傲立于天下,我等自应该维护豫章社之规矩,不可被宵小之言迷惑。。。”
徐世溥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宗睿站住了,扭头看过去,毫不客气的开口。
“徐世溥,送你十个字,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想来你也是读书人,必定明白其中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可妄自菲薄。”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看向了吴宗睿和徐世溥。
徐世溥脸色发白,伸手指着吴宗睿。
“你、你算什么,有何资格教训我,今日是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我豫章社才俊聚集,哪里是你等之人妄自议论的。。。”
“慢着。。。”
吴宗睿挥挥手,打算了徐世溥的话语。
众人再次惊呆了,看着吴宗睿。
“世溥兄,你听清楚了,我并未议论豫章社,只是给予你忠告,你爱听不听,若是你还不明白,那我说的直白一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越是满腹经纶之人,越是表现的谦虚,处事为人都考虑他人之感受。”
徐世溥脸色通红,指着吴宗睿,说不出话来了。
万时华看了看徐世溥,颇为犹豫的开口了。
“吴兄,今日是我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来到这滕王阁的也是南昌府与赣州府的翘楚,世溥兄的意思,是让我等在此尽情抒发胸中文采,若是书童在身边,未免扫了雅兴。”
万时华与徐世溥都是豫章社的盟主,关键时刻自然是要维护徐世溥的尊严。
吴宗睿当然明白这一点。
“万兄的意思,在下明白,在下刚刚就说过了,本人文采浅薄,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与文儒先行告退的好,免得辱没了豫章社的名声。”
“吴兄这是说哪里话啊,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这十个字,在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就依吴兄这等见识,若还是文采浅薄,在下就不敢说文采的事宜了。”
万时华的话语,让周遭的人纷纷点头。
看见众人点头,徐世溥忍不住了,面色颇为狰狞的开口了。
“吴宗睿,时华兄敬你,你别不识抬举,我可没有时华兄那么大的气度,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说得好啊,看来你就特别的谦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更是了不起,这么说你就是满腹经纶之人,今日我倒是想着见识一番,看看你的满腹经纶在什么地方。”
万时华扭头看着徐世溥,准备再次开口。
“时华兄,勿多言,今日豫章社的事宜且放到一边去。”
徐世溥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出现了低声的议论。
徐世溥的表现的确有些糟糕,说的客气一些是气量太小,说的严重一些,是败坏了豫章社的名声。
一直没有开口的陈弘绪,此刻终于站出来了。
“吴兄,世溥兄主持今日之聚会,请诸位的书童离开,说来有些唐突,可也不是什么大错之举,时华兄也说了,世溥兄如此安排,是为了让诸位更加尽兴,若是吴兄对此有看法,我等也是无奈,不过吴兄口口声声言文采浅薄,难登大雅之堂,这未免让我等尴尬,我看这样,吴兄不妨展现胸中文采,也让世溥兄心服口服。”
吴宗睿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豫章社的三个盟主全部都出面了,看样子今天的事情难以善终了。
既然准备挑事,就不会怕事。
吴宗睿抱拳,对着众人开口了。
“在下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月初抵达南昌府城,参加乡试,前两日得到邀请,今日到滕王阁来参加聚会,方才刚知道,此番聚会乃是豫章社召集之聚会,刚才之言语若是有唐突的地方,扫了诸位的雅兴,还请诸位见谅。”
“在下与文儒之间,乃是兄弟,出入成双,刚刚世溥兄言今日聚会乃是读书人的事情,其他无关人等都要回避,在下以为,既然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有着如此严苛之要求,那在下与文儒索性离开,免得坏了豫章社的规矩。”
“世溥兄言豫章社傲立于天下,社中都是翘楚,在下更是应该回避了。”
“在下自认为是寻常人,祖上都是农户,在下侥幸,通过了院试,成为了廪膳生员,绝不敢自誉为翘楚。”
“这展现胸中文采之事,在下不才,本想着拒绝,可如此做,就是对豫章社的不敬,既然如此,在下赋诗一首,说说寻常人之心思。”
“地上之苔藓,诸位想必都见过,再寻常不过了,枯荣之间,也无人关注,在下就以苔为题,咏诗一首。”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念完诗词,吴宗睿对着众人再次抱拳,转身与廖文儒下楼去了。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徐世溥的脸色早就发白了。
吴宗睿这首诗名为苔的诗句,他是作不出来的,这首诗听着简朴,好像难登大雅之堂,可是诗中的深意,让人回味,更加关键的是,这首诗点明了今日之事。
藓苔与牡丹,在世人眼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可是处于地下阴暗处的藓苔,依旧怡然自得的开放,展现自我的生命,可见这世道,并非只是为天才和英雄而存在。
这首诗,对徐世溥嘴里的豫章社,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万时华的脸色微微变化,看了看徐世溥和陈弘绪,跺了跺脚,连忙跟着下楼去了。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绝,真的是一绝,想不到这区区的苔藓,也能够被赋诗一首,吴兄真的有才啊。。。”
“说的是,这位吴兄,我怎么不熟悉啊,难不成是去岁参加的院试。。。”
“好像是的,刚刚戴兄介绍吴兄的时候,就说是去岁参加的院试。。。”
“吴兄看上去很年轻啊,莫不是第一次参加院试就高中廪膳生员了,对了,我们问问戴兄不就知晓了。。。”
戴明杰没有来得及离开,很快被众人围住了。。。
第三十七章 悉心准备
滕王阁的聚会,最终不了了之,吴宗睿离去之后,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再也不好意思说及豫章社吸纳成员之事,三人自忖,他们的才华未必盖过吴宗睿,若是继续进行赛诗会和赛文会,未必有超过苔这首诗词的诗歌与文章,那样岂不是自取其辱。www.uu234.net
苔这首诗词,迅速在参加乡试的学子之中流传开来。
滕王阁聚会发生的事情,也跟着在读书人中间传扬开来。
舆论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吴宗睿,认为徐世溥过于的狂妄和清高,都是读书人,都是前往南昌府城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监生,何必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回到客栈的吴宗睿,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他埋头认真读书,悉心准备本次的乡试。
乡试一共三场考试,文体为八股文,也称之为四书文。
三场考试之中,第一场的经义考试最为重要,这一篇八股文作的好,后面两场的试论与时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一场考试九月初五,第二场考试九月初八,第三场考试九月十一。
考试的规矩与院试一模一样,九月初五开始的第一场考试,考生九月初五一大早就开始进入贡院,当天是不会考试的,等到九月初六卯时,考试开始,原则上一整天的时间,特殊情况可以往后延续半天的时间,九月初七午时必须离开贡院。
九月初八和九月十一的两场考试,也是一样。
九月十三午时乡试完全结束。
接下来有十六天的阅卷时间,十月初一张榜,公布考中举人的名单。
这个榜单又被称之为桂榜。
桂榜之下,还有副榜,上了副榜之人,被称之为同举人,没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想要考中举人,绝非简单的事情,大明一朝,南直隶与江西两地的考试竞争尤为激烈,因为这两个地方的读书人太厉害,这与几百年之后浙江湖北等地高考难度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崇祯元年,江西参加乡试的考生近两千人,录取的举人仅仅一百人。
江西录取举人的名额,排名第三位,仅次于南直隶和北直隶,比起录取举人最少的贵州,足足多出了六十三人。
吴宗睿对这一次的乡试,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穿越之后,他继承了以前那个吴宗睿的学识,也在这些学识之中,贯穿了自身的诸多认识,应该是有一定优势的,不过他绝不敢小瞧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要知道乡试是最为重要的考试之一,与几百年之后的高考差不多,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要知道大明一朝,江西的状元足足三十八人,可见江西读书人的厉害。
十五岁的年纪,还是太年轻了一些,考中举人的可能性不是太大。
进入房间之中,闻到空气中飘荡的味道,廖文儒感觉到奇怪,每次到吴宗睿的房间里面,都能够看见一些烧掉的灰烬,好像是吴宗睿温习功课之后烧掉的纸张,他曾经开口询问,吴宗睿倒是承认了。
廖文儒不可能知晓,吴宗睿在阅读四书五经的时候,将后世的认识贯穿其中,那些话语是绝不能透露出去的,所以每一次将感触写出来之后,都要悉数烧掉,不留下任何的字句,免得这些字句流露出去之后,引发震荡。
毕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若是表现的过于的惊艳,会引发太多的关注,这可不是吴宗睿希望看到的景象。
乡试、会试乃至于殿试,不是目的,创造一个合适的平台,凭着这个平台崛起才是目的。
如果不是明朝的读书人有着太多的特权,如果不是凭着读书人的身份才能够做很多的事情,吴宗睿甚至不会参加乡试。
乡试这个独木桥,吴宗睿必须要跨过去,否则未来很不妙。
依照他的能力,造反是不可能的,如同李自成张献忠做那样想都不要想,江西一地,一直到明朝灭亡,相对都是稳定的,没有造反的平台。
吴宗睿更不可能跑到陕西去造反。
再说了,农民起义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好几次都险些被朝廷剿灭,如果不是因为每每到关键时刻后金进攻大明,怕是农民起义军就被彻底剿灭了,吴宗睿可不敢赌博自身的运气,若是加入到农民造反的队伍之中,面对朝廷疯狂的围剿,很有可能一命呜呼,那样不仅仅是自己倒霉,家人和家族也跟着倒霉。
效忠大明王朝这个选择,穿越之初就被彻底的摒弃,大明王朝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没有农民起义和满清的崛起,也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说到底,吴宗睿只能自己奋斗,走出一条属于自身的道路。
想要创造出来机会,平台异常重要,平台越是稳固,取得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吴宗睿的面前,有着太多的困难险阻,大明朝廷,满清,农民起义等等,每一项都是他必须要跨越的大山。
如此情况之下,参加科举考试获取功名,就说至关重要的一步。
下一步该如何迈出去,这一点吴宗睿还没有思考过,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大哥,戴明杰和林宗平前来拜访了。”
吴宗睿皱了皱眉头,滕王阁的聚会之后,他闭门谢客,认真的看书,本以为万时华等人可能来拜访,不过他们没来,或许是考虑到豫章社的名声,也可能是和他一样,需要认真温习功课,迎接即将到来的乡试。
至于其他前来拜访之人,廖文儒都帮忙推掉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滕王阁聚会发生的时候,在吴宗睿的眼里压根就不算是什么事情,读书人之间的意气用事,在官场上可能就说笑话,再说了,事情过后,吴宗睿自己都觉得无聊。
“大哥,你要是没有时间,我去回绝他们。”
“慢着,让戴兄和林兄上楼来吧。”
廖文儒的身影消失之后,吴宗睿叹了一口气。
他对戴明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那日滕王阁的聚会,戴明杰好几次开口提醒他,要不是因为戴明杰的提醒,他吴宗睿若是提前离开,很有可能陷入被动之中,成为诸多读书人鄙夷的对象了。
“吴兄,林兄和我前来拜访,没有耽误你温习功课的时间吧。”
“那里,二位学长前来,蓬荜生辉。”
“吴兄,你可真的会说话。”
坐下之后,吴宗睿吩咐廖文儒,让客栈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
戴明杰和林宗平都抱拳表示打扰了。
读书人在一起聚会,酒宴是必不可少的。
廖文儒走出房间去安排了。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再次抱拳开口了。
“吴兄一首咏苔的诗句,引发了不小的反响,在下回到客栈,细细咏读这首诗词,愈发觉得不简单,看似简单的一首诗词,寓意无穷啊。”
林宗平抬头看着吴宗睿,眼睛里面也出现了异样的神采。
“戴兄过奖了,不过是当时的环境之下,想到了几句诗词,上的不大雅之堂。”
“吴兄,你太谦逊了,如此的佳作,我等是不说了,就是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也是作不出来的,那日你走之后,万时华当即就说了,吴兄的诗词乃是少有的佳作,也是滕王阁聚会之最大的亮点。”
吴宗睿无奈的笑笑。
“戴兄,林兄,我可不是有意搅乱豫章社的好事情。”
“其实吴兄搅乱了豫章社的事宜,也是好事情,替江西不少读书人出了一口气。”
戴明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林宗平主动开口了。
吴宗睿看向了林宗平,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戴明杰看了看林宗平,微微叹了一口气。
“吴兄在安远县,路途遥远,平日里也没有关注外界的事宜,自然是不知道的,自打今年开年以来,南昌府城就集中了很多的读书人,如今怕是超过两千人了,豫章社也组织了数次的聚会,包括赛诗会和赛文会,按说这读书人之间交流学识,是大好事,可豫章社有些时候主持的聚会,并非是交流学识。”
吴宗睿看着戴明杰,没有开口说话。
戴明杰扭头看了看林宗平,再次的叹了一口气。
“太仓应社魁首张溥,天启六年撰写了《五人墓碑记》,本是几年苏州被阉党所害的五位义士,文辞精美,慷慨激昂,为难的好文,我等也是时常诵读,不过江西豫章社,将此文推介到难以企及的高度,言此文乃是千古一绝,一扫千余年所有文章,引发了一些议论,为此,豫章社在此番学子聚会之时,大谈特谈此篇文章,意欲让我江西所有读书人皆认可,未免有些过分了。”
吴宗睿淡然一笑。
“《五人墓碑记》的确是好文,我也读过。”
“说的是不错,可也不能被誉为千年以来第一好文啊,林兄就说不赞同此等的说法,故而被豫章社攻击的。”
吴宗睿看向了林宗平。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林兄是不服气吗。”
林宗平点点头,跟着开口了。
“的确如此,一篇《五人墓碑记》,可以盖过唐诗宋词,在下是不服气的,就算是豫章社认为在下狂妄,在下也是这等的认识。”
吴宗睿点点头。
“我赞同林兄的观点。”
第三十八章 真的过分了
“吴兄真的赞同我的观点吗。。。”
性子有些冷的林宗平,居然激动的站起身来,脸都有些红了。
这让吴宗睿感觉到奇怪,在他看来,张溥的确有才,也有胆量,天启六年就敢写出《五人墓碑记》这样的文章,毫不留情的谴责和攻击阉党,要知道那个时候,朝中还是魏忠贤掌握权力,张溥这样做,随时有可能遭遇到阉党的算计。
不过将张溥吹捧到无限的高度,说这篇文章是千年以来第一的文章,这就是自欺欺人,或者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就算是在明朝,唐诗宋词的地位也是无法动摇的。
“林兄,我是实话实说,千年以来,唐诗宋词的地位是不可能动摇的。。。”
林宗平大概是感觉到失态,看着吴宗睿笑了笑,坐下了,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看见这一幕,戴明杰跟着开口了。
“吴兄,其实豫章社也不是一味强调《五人墓碑记》是千百年第一奇文,只是佩服张溥的胆量与胆识,他敢站出来说,再说了,阉党把持朝政,在下也觉得不是滋味。。。”
吴宗睿眼睛里面闪现一丝的光芒,他总算明白其中意思了。
大凡与政治拉上关系,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般了。
历史对于魏忠贤的评论,基本是盖棺定论,对于东林党的评论,倒是众说纷纭。
吴宗睿认为,东林党发展到后来,就是以控制主流言论为手段,结党成型的官僚地主商贾的结合体,他们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但有明确的经济目的,他们最大限度的限制皇权,通过控制主要的官吏阶层,保证以家族模式存在的官僚地主阶层的利益,凡是在经济方面与他们有矛盾和触碰的,就在政治方面不问缘由、毫不留情的打击。
正是因为这种观念的主宰,东林党之中的投降派、主和派以及生存派,始终占据主要的地位,而这种迹象从万历年间就开始,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
这个时候的张溥,还很年轻,不可能深谙其中道理,不过作为东林党人的后起之秀,张溥倒是能够得到诸多东林党人的大力支持和吹捧。
而历史的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有着不一般才华和胆量的张溥,最终被他人利用,结局是很可悲的。
“戴兄,你的这个观点,我也是不赞同的。”
林宗平明显不服气,看着戴明杰开口了。
“我不是说张溥的文章写的不好,也不是说张溥没有胆量,我同样痛恨阉党,不过我觉得,是不是崇拜张溥,是不是要加入豫章社,那是个人选择的自由,如果豫章社以自身为正统,来要求江西所有的读书人,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林兄,你不要激动,慎言啊,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怎么没有我说的那么糟糕,我这还是客气的,知道为什么所有客栈,都要给前来赶考的读书人吃豫章酥鸭吗,还要专门说巡抚大人都吃过。。。”
“林兄,这也没什么啊。。。”
戴明杰和林宗平两人还在争论,吴宗睿却是愣住了,他的确记得,第一天来到醉仙居客栈,就吃到了豫章酥鸭,客栈的伙计还专门介绍了这道菜,说是巡抚大人吃过。
“戴兄,还是听林兄说完,你看如何。”
戴明杰看了看吴宗睿,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林宗平的气势上来了。
“豫章社当初成立的时候,哪里有这等的风光,不过是聚会的时候吃了酥鸭,就命名为豫章酥鸭,还专门请了路过南昌府的李大人和张大人品尝,得到了他们的赞誉,尔后又请巡抚大人品尝,得到了肯定,豫章社由此就声明了,读书人务必要吃豫章酥鸭,特别是参加乡试和院试的考生,还说什么豫章酥鸭代表的意思不一般,甚至要盖过状元糕的风头。。。”
吴宗睿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名字,禁不住脱口而出了。
“林兄说的是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的李邦华大人和刑部右侍郎张慎言大人吗。。。”
“对啊,吴兄也知道啊。”
林宗平和戴明杰的眼神,让吴宗睿猛地清醒了。
李邦华和张慎言都是江西人,也都是万历年间的进士,两人悉数是东林党人,毫不留情的与阉党作斗争,天启年间遭受到魏忠贤的算计,罢官归家,崇祯元年同时被启用,一个出任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一个出任刑部右侍郎,其中的李邦华,年底由工部右侍郎改任兵部右侍郎,崇祯二年出任兵部尚书。
李邦华和张慎言支持豫章社,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情况,他吴宗睿是不应该知道的,毕竟他只是安远县的一名廪膳生员。
“两位大人都是江西的翘楚,我到南昌府城来赶考,听见有人说及。”
“吴兄能够听见议论,也不稀奇,二位大人是我等的楷模。。。”
戴明杰一脸的崇拜。
林宗平的脸上,则没有多少的表情。
“戴兄,李大人和张大人的确是我江西读书人的楷模,不畏惧阉党,且与阉党作斗争,可这与豫章社有何关系,豫章社如此做,还不是拉虎皮做大旗。。。”
戴明杰的脸色有些变化,看着林宗平,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林兄,你我之间这样说,包括在吴兄面前这样说,都没有什么,我也知道,徐世溥对你的态度是有些过分了,不过你要知道豫章社在读书人之中的影响力,若是你不分场合,一味的发泄心中的怨气,真的惹下了祸端,后悔都来不及。。。”
戴明杰的话语,让林宗平沉默了,低下头沉思。
吴宗睿微微一笑,看着戴明杰开口了。
“戴兄,我倒是觉得,林兄所作所为是君子行径,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坦坦荡荡,哪怕面对的是豫章社,也敢直言,想想当年的张溥,在阉党掌权的时候,还不是写下了《五人墓碑传》,若是张溥畏惧了,岂不是让阉党的气焰更加的嚣张。”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脸色有些发白。
内心里面,戴明杰是佩服吴宗睿的,在滕王阁的一幕一幕,他都记忆犹新,不过吴宗睿的年级毕竟不大,还不知道豫章社的厉害。
“吴兄,你这话更是不能说了,豫章社哪里是阉党能够比较的。”
“非也,戴兄误解我的意思了,阉党不得人心,那是阉党自找的,豫章社既然是读书人之间形成的学社,就要尊崇规矩,我江西的读书人,愿意加入豫章社,外人不能说半个不字,可若是不愿意加入豫章社,也不必如临大敌,暴跳如雷,甚至出言讥讽,无情打压,若是豫章社按照此等的模式发展下去,他日真正壮大了,岂不是横扫一切其他力量。”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目瞪口呆,就连林宗平都抬起头,看着吴宗睿,脸色发白。
他们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林宗平遭遇到徐世溥的讥讽,导致林宗平内心不平衡,吴宗睿就能够总结出来如此的道理,而且说的他们哑口无言。
“二位都是兄长,刚才也是我的个人之言,我以为,十根指头都各有长短,何况读书人,每个读书人都有各自不同之认识,也都可以保留各自的意见,豫章社若是想要强迫所有读书人都认同某一个观点,那就有些过分了。”
林宗平首先反应过来。
其实他内心也是虚的,毕竟豫章社在江西读书人中间的影响太大,若是某一个读书人站出来反对豫章社,必定遭遇到蜂拥而至的攻击,让这个读书人声誉扫地,他之所以在吴宗睿的面前埋怨,也是因为听说了滕王阁发生的事情,期望能够在吴宗睿的面前吐露内心的怨气,至于说他本人,也是期盼能够进入豫章社,成为其中的一员。
“吴兄说的是啊,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吴宗睿看了看林宗平,也看了看戴明杰,面带微笑再次开口。
“戴兄,林兄,我以为,无论多么十恶不赦之人,总有其可取的一面,无论多么伟大和崇高之人,也有其阴暗的一面,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人,你我这些普通人就不多说了,就说太仓的应社,包括江西的豫章社,乃至于张溥,都不可能完美,都有不足之处,若是我们仅仅赞同其某一个方面,就不遗余力的吹捧,奉若神明,那也太可笑了。”
“世人都说阉党多么的可恶,恨不得生啖之,我却以为,阉党固然可恶,但将他们说的一无是处,人神共愤,也要看看那评论之人是何居心。”
。。。
戴明杰和林宗平看着吴宗睿,大气都不敢出。
吴宗睿前面所说的话语,已经让他们感觉到震惊,而后面的结论,更是骇人听闻,若是这些话语传出去,定会在读书人之中引发惊涛骇浪。
他们难以理解,吴宗睿不过十五岁的年级,怎么会有如此的认知和话语,这让人难以相信,吴宗睿在滕王阁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异常的吃惊,今日所说的话语,更是让他们震惊。
第三十九章 毫不畏惧
林宗平的脸色有些发白,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戴明杰的脸上则是带着愧疚的神情,默默的看着万时华和徐世溥。m.www.uu234.net
坐在中间的吴宗睿,脸色平静,展现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吴宗睿所说的话语,还是传出去了,尽管戴明杰一再的强调和嘱托,这些话语不能对外说,可林宗平还是没有忍住,与徐世溥相遇之后,争论之中不小心说出了这些话语。
“吴兄,你还年轻,若是专心乡试,暂不愿意加入豫章社,我等也无话可说,可你说出的那些话语,我等实在不能苟同,阉党人人得而诛之,你居然为他们说话,这等的话语若是传出去了,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万历十七年出生的万时华,已经三十八岁了,有着颇多的见识,虽然与吴宗睿仅仅见面一次,可他对吴宗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觉得年轻的吴宗睿一定大有前途,假以时日加入到豫章社之中,必定壮大豫章社的声势。
对于林宗平,万时华倒是真的看不上,尽管对待林宗平的时候,徐世溥的态度不是很好,表现冷淡和高傲,但这里面也有林宗平性格冷淡孤傲的缘由,两个性格都有些高傲的读书人撞到了一起,结局必定不令人愉快。
与徐世溥再次发生争论的时候,林宗平说出来的话语,让万时华颇为吃惊,也正是如此,他异常冷静的询问了,最终得知这些话是吴宗睿说出来的。
万时华与徐世溥不一样,他不会劈头盖脑的批评这样的话语,其实仔细想起来,这些话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豫章社容不得这些话语传播出去。
“万兄,不要说那么多了,吴宗睿,你说出来的这些话语,就是大逆不道,凡是支持阉党之人,都是我豫章社的敌人。。。”
看着气势汹汹的徐世溥,万时华有些恼火,来到醉仙居客栈之前,他一再告诫徐世溥,不要感情用事,说话要注意语气,想不到徐世溥还是挥舞起了大棒。
要知道吴宗睿岂是懦弱之人。
果然,吴宗睿脸色变了,他冷冷的看着万时华与徐世溥。
“怎么,豫章社准备找我吴某人算账吗。”
“你。。。阉党作恶多年,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你身为读书人,居然为阉党说话,还敢如此的大言不惭,豫章社当然要痛批你这样的读书人。。。”
“哦,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需要让豫章社来痛批。”
“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和你说说。。。”
徐世溥挥舞着袖子,开始了义愤填膺的陈述。。。
在这个过程中,吴宗睿偶尔看看始终低着头的林宗平,内心愈发的失望,他本来以为林宗平也就是性子高傲了一些,还属于可交往之人,现在看来,林宗平气量狭小,夜郎自大,遇事不冷静,真正闯祸之后,又自然的选择回避。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也难怪林宗平虽然有着廪膳生员的身份,却没有能够加入到豫章社。
。。。
徐世溥终于说完了,脸色还是通红的。
徐世溥批判吴宗睿主要是三个方面,其一是吴宗睿将豫章社与阉党相提并论,其二是吴宗睿将痛批阉党之人视为别有用心之人,其三是吴宗睿不仅不敬重豫章社,对太仓的应社与张溥等人,也不尊重。
这三个方面的“罪状”,吴宗睿不可能完全承认,他提出的观点和认识,符合辩证法,任何的事情都有两面性,最终需要看的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再说面对任何的事情,都要认真分析总结,总结其优点,摒弃其不足,如此社会才能够进步,每个人也才能够进步。
哪怕是面对阉党,也是如此,至少魏忠贤掌握权力的时候,体察老百姓的苦楚,一直都没有增加普通农户的赋税,相反对于商贾以及地主官僚集团,则不是很客气,征收了不少的赋税,魏忠贤这等的做法,在征收商贸赋税方面,做出了一定的探索。
明末的情况,与明初有了很大的不同,当初朱元璋不注重商贸赋税,那是因为明朝刚刚建立,商贸尚不发达,天下普遍凋零,必须以农业为主,让老百姓有粮食吃活下去,可两百余年之后,商贸已经大发展,在南方富庶的地方,其产生的财富甚至超过了农业生产。
如此情况之下,收取商贸赋税,那是大势所趋。
从这个方面来说,魏忠贤做的是不错的,尽管其手段不大好,而且下面普遍存在贪墨的情况,反观东林党,在这方面是横加干涉,决不允许增加商贸赋税,甚至不允许征收商贸赋税,而将所有赋税都压到了农户的头上,一方面导致了国家财政的贫困,另外一方面导致了赤贫农户大规模的造反。
“你说完了吗。”
吴宗睿看着徐世溥,同样不客气的开口了。
“说完了,我这样说算是客气的,请你就这些话语作出解释。”
“解释,我给你解释什么,你是什么人,刑部尚书,还是大理寺卿,是代表官府给我吴某人定罪,需要我做出呈辩吗。”
“吴宗睿,你这是强词夺理,就你这等的态度,我说你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啪。。。”
吴宗睿用力拍了桌子,站起身来了,手指徐世溥开口了。
“徐世溥,做人不要太狂妄,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想天启六年之时,张溥写下了《五人墓碑传》,点名批评阉党,阉党如此的狂妄,也不敢说张溥是乱臣贼子,想不到你区区一个生员,比阉党还要狂妄,因为他人的几句话,张口就是乱臣贼子,扣下了天大的帽子,你这等的读书人,若是高中进士,入朝为官了,岂不是会以言知罪,乱了朝政。”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是最为简单的道理,细数千年来的王朝兴衰史,贞观之治的唐太宗,从谏如流,为大唐兴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商纣王阻塞言路,导致国破家亡,身为生员,你连这等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我都不好意思替你羞愧。”
“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
看着身体颤抖、脸色发白的徐世溥,万时华连忙再次站起身来,拉住了徐世溥,面对吴宗睿开口了。
“吴兄,不要激动,世溥兄口不择言,说出不妥的话语,还请吴兄谅解,其实我们今日来,也就是听听吴兄的解释,没有其他的意思。”
吴宗睿看了看万时华,略微的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万兄,你们今日来,想着质询我吴宗睿,就算是我内心不舒服,也要详细解释,读书人之间本就应该相互交流,就某些认知达成共识,就算是不能够达成共识,保留各自认知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人的观点。”
“不过你们若是想着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想着凭借豫章社来打压吴某,我可以明确的说,我毫不在乎,俗话说得好,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既然万兄想着听我的解释,那我就简单的说说。”
“不管是豫章社,还是太仓的应社,都不是神明,普天之下并非应社和豫章社的沃土,学术上面的交流,牵涉到朝政,这无可厚非,但想要所有读书人都遵从某一种观点,这本来就是可笑的,事情总是在变化的,譬如说一个人,小的时候穿的衣服和鞋子,数年之后无法穿了,因为身体长高了,若是强行穿着小时候的衣服鞋子,那岂不成为笑话。”
“说到阉党,大都是人人得而诛之,不过阉党掌控权力数年,难不成一件好事情都没有做吗,我觉得不可能,要说阉党祸国殃民,做尽坏事,这些我也是认同的,但若是有人撸起袖子大批特批阉党,控诉阉党全部都做的是坏事情,到也未必,若真的有此等的人,我只能认为是别有用心。”
“我无意评论豫章社,或者说是太仓的应社,但我有必要提醒万兄,万兄是豫章社的盟主,若是想着让豫章社独步天下,或者是唯我独尊,只要有不合乎豫章社认知的观点,就毫不留情的打压,甚至将这些读书人誉为乱臣贼子,那我说的不客气一些,豫章社若是按照此等的趋势发展下去,倒是真的可能变为乱臣贼子。”
“豫章社在江西读书人心目之中,有着很高的地位,正是如此,万兄才需要更加的谦虚谨慎,维护豫章社的名声,若是按照刚刚的态势去扩大豫章社的影响力,或者是无限度的抬高豫章社之威望,只怕最终适得其反。”
“该说的我都说了,万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宜,今日就到此为止。”
。。。
万时华的脸色有些发白,吴宗睿的话语,让他无法反驳,说不出话来,尽管有些话他听着也不舒服。
徐世溥还准备开口,被万时华拉住了,且用眼神狠狠的警告,今日出现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徐世溥的不冷静,想想在滕王阁的时候,徐世溥已经被吴宗睿警告,没有吸取教训,还拿出与之前一样的态度,肯定是要吃亏的。
第四十章 预测
眼看着时间到了八月下旬,气候逐渐变得清凉,早晚还能够感觉到一丝的凉意。www.uu234.net
距离九月初的乡试已经不远,绝大部分的考生都开始埋头温习功课,争取在本次的乡试上面好好发挥,考中举人。
吴宗睿也是一样,与豫章社以及万时华、徐世溥等之间的争执,他早就抛弃到脑后,这个时候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乡试。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点吴宗睿是深切的体会到了。
滕王阁聚会时与徐世溥之间的小摩擦,让他在参加乡试的考生之中有了一定的名气,而之后与万时华、徐世溥之间更加激烈的争执,让他短时间之内名声鹊起。
这也得益于戴明杰,吴宗睿所说的话语,戴明杰经过一番润色之后传播了出去,保持了吴宗睿的原意,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豫章社以及徐世溥等人歪曲事实,不少的读书人,在得知了吴宗睿所有的言论与观点之后,有部分人表示支持。
在豫章社的内部,也出现了分歧,有部分人是支持吴宗睿的。
当然,反对吴宗睿观点的读书人也是不少的,甚至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攻击。
戴明杰时常来拜访吴宗睿,而林宗平几乎消失不见了。
戴明杰每次来访,吴宗睿热情的接待,每次都留他吃饭喝酒,这么长时间过去,吴宗睿感觉到了,戴明杰是可交往之人。
这期间也有一些考生专程到醉仙居客栈前来拜访,尽管乡试在即,吴宗睿不厌其烦,每次都会抽出时间来与拜访之人见面和交谈,甚至是安排酒宴接待,这让廖文儒感觉到奇怪,在他的印象里面,吴宗睿尽管表面谦和低调,可骨子里还是清高的,再说了,吴宗睿的时间很紧张,需要温习功课参加乡试。
实在忍不住的情况之下,廖文儒开口询问,吴宗睿倒是没有隐瞒,很认真的告诉廖文儒,一个好汉三个帮,虽然乡试在即,可有人来拜访,还是要放低姿态,务必要结交能够结交的关系,他与豫章社的关系已经恶化,如果疏远其他的人,一旦外界的舆论发生变化,他很有可能被读书人孤立起来,结局不妙。
廖文儒非常聪明,马上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到了八月底,吴宗睿的名气再一次的传播开来,这里面就包括了吴宗睿不仅仅是有满腹的才学,还热情好客,而吴宗睿获得这样的名声,对于豫章社来说,绝非好事情。
当然,不好的传闻也有,应该是那些支持豫章社之考生或者读书人,他们认为吴宗睿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吴宗睿的那番认知散播于读书人之间,必将坏了读书人的骨气和清誉。
很短的时间之内,前来参加本次乡试的考生,大致分为了两个阵营,少部分的考生支持吴宗睿,认为吴宗睿所说的话语很有道理,大部分的考生还是偏向于豫章社,认为吴宗睿和豫章社之间的争执是蛮横无理。
要不是乡试在即,这样的争论必将激烈的进行下去。
认真温习功课的吴宗睿,还是很注意这些传闻,他要求廖文儒注意打听这些方面的事宜,随时告诉他情形,廖文儒明白其中意思,也是尽心尽力的打听,同时,戴明杰每次前来,也带来了这方面的消息。
事态的发展,让吴宗睿有着不少的感触,按说他是穿越之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做出来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既然想着做出来一番大事,那就必须要适应当下的形势,绝不能有清高孤傲的表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之人,这是他的目的。
想不到来到南昌府城,刚刚开始煽动翅膀,就险些遭遇到失败和打击,要不是豫章社的万时华还算是明白事理,他目前的处境,恐怕就没有这么自在和潇洒了。
终于,前往醉仙居客栈前来拜访的考生逐渐的少了,外界关于此事的议论也慢慢的平复下来,无他,乡试马上就要到来,不管是吴宗睿,还是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都要悉心应对马上到来的乡试,他们之间的争论,不管结局如何,目前来看没有太大的意义,若是能够乡试高中,成为举人老爷,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再说了,成为了举人老爷,所说的话语,就更加的有分量了。
吴宗睿完全静下心来了,不关心其他的事宜,专心乡试。
江西的乡试,主考官一般情况之下都是六科的给事中,南直隶和北直隶的主考官,大都是翰林院的修撰、编修或者庶吉士,这些主考官全部都是朝廷派下来的,他们最为主要的职责有两个,其一是出考试的题目,其二就是阅卷决定被录取的举人。
按照朝廷的规定,乡试的考题,必须从四书五经之中选择出题,至于说题目侧重于哪个方面,那就是主考官内心琢磨的事情了。
乡试开始的前一天,主考官和同考官进入到已经完全封闭的贡院,主考官江在这一天出题目,贡院连夜印制考题,翌日考生就进入贡院准备考试了。
除非是主考官提前告知某个考生考题,否则提前泄漏考题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还有一点最关键的,那就是主考官抵达地方之后,不允许与外界有多少的接触,绝对不允许与任何的考生有接触,考生不知道主考官是谁。
儒家思想深入到读书人的心目之中,他们对于考试之中作奸犯科这类事情,本能的回避。
基于这个原因,大明一朝的乡试、会使乃至于殿试,都算是基本公平的。
当然了,特别牛的考生也是存在的,明朝中期以后,更多的商贾开始倾尽全力培养家族之中的读书人,期盼着这些读书人能够跃龙门,改变家族的身份,而且随着官吏玉商贾逐渐的融合,商贾也慢慢开始渗透到官场之中,成为一股隐性的重要的力量。
做生意的商贾,赚钱是最终目的,而做生意的过程之中,他们必定会采取一些手段,这种习惯成自然的做法,同样会渗透到家族的读书人之中。
有钱能使鬼推磨,商贾拿得出来大把的银子,也就能够想到办法,获取考试的某些信息,说到底,乡试的主考官来自于京城,但是同考官以及为乡试服务的诸多官吏,都是地方上的官员和吏员,这些人在地方的时间长了,必定有一些关系需要照顾。
吴宗睿倒是习惯这一切,社会由人组成,中国本就是人情社会,讲究礼尚往来,而在人情社会之中,出现任何的事情都不奇怪。
“天启七年,朱由检登基,其之前不过是信王,压根没有做皇帝的资格,明熹宗朱由校没有子嗣,朱由检才能够上位。”
“朱由检生活在京城乃至于皇宫中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魏忠贤的嚣张,魏忠贤与客氏勾结,准备将怀孕的宫女送入宫中,让朱由校有子嗣,如此魏忠贤就能够继续掌控权力,按照时间来说,此事已经暴露出来了,朱由检必定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将魏忠贤五马分尸。”
“朱由检年级不大,登基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而且长期生活在京城和皇宫之中,局限于宫廷权力争夺,不知道下面的具体情况,也就不可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痛恨魏忠贤,就算是杀了魏忠贤,也不可能完全解气,必定将这样的痛恨情绪转移到阉党的头上。”
“崇祯元年,朱由检的权力慢慢的巩固下来,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清理阉党的势力,作为好面子的年轻人,朱由检想到的必定是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找到缘由,清理和打击阉党也是如此,他做事情勤勉,想着留下好的名声,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想到的必定是如何的清理阉党的势力。”
“由此可见,如何清理阉党的势力,如何在全国各地造就痛打阉党的声势,这必定是朱由检重点考虑的事情,乡试临近,这样的机会,朱由检怎么可能放过。”
“至于说下来主持乡试的京城各级的官员,他们都是两榜进士,从一定程度上面来说,与阉党有着天然的仇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皇上打击阉党的举措。”
“会推内阁大臣还在今年的十一月,尚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朱由检暂时不会想到这件事情,更不可能在乡试之中表露出来此等的观点。”
“也好,我就赌一赌,将乡试这篇八股文的重点,集中到如何清理阉党方面。”
“唉,又要说违心的话语了,我是不赞成全面否定魏忠贤所推行政策的,但是这等的认识,绝不能在乡试之中表露出来,否则我就完蛋了。”
“不着急,慢慢来,等到我有了自身的平台,有了掌控一切的能力,那个时候再行落实自身的认识,将其贯穿到现实之中。”
“唉,还是不谨慎啊,和豫章社争论什么啊,落下一些口实,也不知道今后是不是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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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到房间,看见独自出神好长时间的吴宗睿,廖文儒忍不住开口了。
“大哥,你喃喃自语好一会了,说些什么啊,马上就吃饭了。”
“没什么,我在温习功课,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第四十一章 乡试
崇祯元年九月初五,卯时。www.uu234.net
站在贡院外面,吴宗睿的脚有些麻了,丑时三刻就赶到了贡院,本来以为自己到的算早了,看见提着灯笼密密麻麻赶考的读书人,他异常的震惊。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气候早就变化,早晚已经感觉到寒冷。
参加乡试的考生,不可能穿的很厚,进入贡院的时候,必须要接受细致的检查,全身的衣服几乎要脱光,剩下一个大裤衩,故而加减的衣服,一般都放在行李里面,携带的纸笔墨砚等等,也要翻来覆去的查看,而从事这项检查的,全部都是临时抽调来的军士,乡试结束之后就回到各自的驻地去了,他们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大明一朝,乡试对考生检查之严苛,是非常著名的,后世的史料解释,这是皇家有意为之,就是要通过乡试来打击读书人的傲气,让他们记住乡试的艰难,好好的做官做事。
南方的气候相对温暖,考生还能够承受,北方的深秋季节,气候与冬季无异,考生往往冻得全身僵硬、难以承受。
“吱呀。。。”
贡院厚重的大门终于打开,守在门口的军士,也进入到临战的状态之中。
本次参加乡试的考生,接近两千人,贡院内部有四个入口,依次检查准备进入考场的考生,检查的速度不可能很快,如果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甚至可能延续一整天的时间,好在这一天不会考试,前面进入贡院的考生,也就是适应里面的氛围。
考生朝着贡院的大门挤过去,吴宗睿倒是不着急,看着涌动的人群,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大哥,你怎么还不进去啊。”
“不用着急,这个时候大家伙都急着往贡院里面去,早些进去也没有多大的意思,还不如在外面稍稍等候。”
“大哥,我听说进入贡院要好长的时间,我们还是早些过去吧。”
廖文儒左手拿着灯笼,右手提起了行李,准备迈开步子。
吴宗睿有些无奈,其实他一点都不着急,进入贡院之后,也就是适应环境,在那个如同鸟笼子的考棚里面呆着,整个人都会感觉到难受,两天甚至三天的时间,吃喝拉撒都在考棚里面,不管什么样的情形都要忍受,除非是你不想参加考试了,否则谁也不敢离开。
乡试被誉为跃龙门,一旦乡试高中,身份就彻底改变,寻常百姓见到举人是要称呼老爷的,官府也不敢随便的羁押举人,至于说其他方面享受到的优惠政策,更是多如牛毛。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明朝中期以后,举人的身份和地位有所下降,与明初不能比较,至少在做官方面,道路窄了很多,举人会试屡次不中,可以到国子监学习,同时在吏部报备,如果出来了空缺,也会被派出去为官,但能够做的都是九品的六部仓大使,或者是九品的县衙主薄等官职,甚至可能成为不入流的典史,而且得到提拔的机会微乎其微。
一旦以举人的身份到吏部报备,意味着彻底放弃了会试的机会,一辈子都是举人的身份了,种种的限制,让举人做官的情况很少出现,很多的举人,要么进入国子监学习,要么到大户人家去做先生,或者是在府学、州学或者县学去做先生授课,等待下一次会试的到来。
选择做官的举人,除非是家境异常的贫寒,或者有其他难以逾越的障碍。
排在贡院门前的考生人数还不少,碍于读书人的身份,没有谁会大声喧哗,或者是拥挤,大家都是随着人流的涌动朝着前面而去。
吴宗睿几乎是排在了最后面,跟随慢慢移动,廖文儒则是跟随在身边。
陪同的书童,只能走到距离贡院大门三米开外,看着自家的主人进入到贡院。
检查以及搜身都是在贡院里面进行,这倒是给读书人留下了一丝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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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午时,吴宗睿终于进入到贡院里面,他已经不知道骂娘多少次了。
好在天气晴朗,晴空万里,感觉不到寒冷,颇有些怡人的味道。
一名提调官和一名监视官站在前面,两人都是本次乡试的外帘官。
提调官看了看吴宗睿递过来的考引,随手朝着第四个门的方向指了指,从卯时开始坚持到现在,他们也感觉到疲惫了。
门口站在四名军士,两人负责检查行李,两人负责搜身。
军士明显也有些疲惫了,但却不敢大意,依旧是死死的盯住每一个考生,要知道他们的责任重大,如果因为检查的不仔细,导致考生携带夹带进入考场,考生本人可能被取消乡试的资格,甚至是取消读书人的功名,可这些军士,则有可能丢掉性命。
“打开行李。。。”
军士看了看吴宗睿,面无表情的开口。
吴宗睿蹲下身子,默默的打开了行李。
行李非常简单,一件加厚的衣服,几封糕点,此外就是纸笔墨砚等物品了,其他考试不需要的物品,吴宗睿是不会携带的,进入贡院之前,他看见有的考生还携带了火炉,打算在考棚内做饭吃,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军士大概是没有想到,看了看吴宗睿,蹲下身子开始检查。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军士挥挥手,示意检查完毕了。
吴宗睿很快将包裹收拾好。
站在门内的两名军士,看见了眼前的一切。
一名军士走到吴宗睿的身边,面无表情的开口。
“脱去衣物,我们需要检查。。。”
这名军士还没有说完,就开始皱眉,身体也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吴宗睿有些无奈,这是规矩,他一个人不可能例外,这种脱光衣服检查的方式,几百年之后是不存在的,毕竟考试的时间没有那么长。
准备解开衣服的时候,另外一名军士也上前来了,与开口说话的军士低声说了什么。
吴宗睿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脱下长袍可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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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不用脱去长袍,我们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开口说话的军士再次的上前来,伸手默默吴宗睿衣服的两侧,以前胸前的方向,包括衣袖等地方,这些地方都是可以放置不少物品的。
吴宗睿身上什么都没有。
“进去吧。。。”
检查的过程持续不到五分钟,已经算是最短的时间了。
吴宗睿看了看两名军士,感觉到奇怪,军士怎么没有要求自己脱下衣服,仅仅是搜了一下就放行了,自己也没有走关系,不可能有什么优厚的待遇。
进入门内,找到了考棚,吴宗睿走进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丑时三刻就来到了贡院,一直到午时过去,才进入考棚,五个多时辰的时间,就算是精神饱满之人,拖到这个时候,怕也是疲惫不堪了。
至于说为什么能够得到优待,至少没有脱去全身上下的衣服,吴宗睿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其中的奥妙。
考生全部进入考棚,负责检查的军士离开贡院,已经接近申时。
两名负责检查吴宗睿等考生的军士,低着头默默朝着前面走去。
四周暂时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一名军士看着另外一名军士开口了。
“老大,会不会看错了啊,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怎么会感受到杀气。。。”
被称作老大的军士,警惕的看了看周遭,接着摇头回答了。
“不会错,我的感觉怎么可能错,你我都是在安远县参加了剿灭暴民的战斗,身上有杀气之人,或者说杀过人的人,我完全能够感受到。。。”
“老大,不可能啊,那个读书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我估计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杀过人啊。。。”
“禁声,少说一些,担心被别人听见了,我们小心一些总是不错的,这名读书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们不要求他脱去衣服,他总是能够记住的,万一今后遇见了,我们也好面对,要不然你我有苦头吃了。。。”
“老大,你也太小心了,这怎么可能啊,人家如果考中举人,就是举人老爷了,怎么可能遇见你我这样的普通军士啊。。。”
被称作老大的军士,摇了摇头,不再开口说话。
两人的身影与其他军士的身影融合到一起,消失在远处。。。
这一切,进入考棚的吴宗睿压根不可能知晓,感觉到略微疲惫的他,进入考棚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觉,养一养精神,至于说收拾之类的,还有的是时间。
酉时二科,考场内巡视的吏员送来了饭菜,这是官府免费提供的饭菜。
大口的吃下味道一般的饭菜,吴宗睿试图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可惜考棚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他这个动作。
“妈的,真的不将考生当人看,这样的折磨是什么意思啊,将来我要是主持乡试,一定要改变这等检查的方式。。。”
天色慢慢黑下来,吴宗睿点燃了油灯。
这也是官府免费提供的,条件好一些的南直隶和北直隶,包括浙江等地,为考生提供的是蜡烛,其余地方提供的则是油灯。
第四十二章 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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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贡院出来的时候,吴宗睿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如果说第一场考试他还相对表现的紧张,后面就逐渐的适应了,其实经历过多次考试的吴宗睿,对于这等决定前途命运的考试,还是非常重视的,也正是因为重视,所以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走出贡院的大门,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五个人,吴宗睿有些发愣。
吴宗林、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站在廖文儒的旁边。
“宗林哥,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你们什么时候到南昌府城来的。”
面带着笑容的吴宗林开口了。
“我们昨天就到了,这一次是路过南昌府城,到云南去购买薯块种子的。”
吴宗睿点点头,他明白,吴宗林等人绝不仅仅是路过南昌府城,而是专程前往南昌府城而来,吴氏家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举人,他吴宗睿是吴氏家族的希望,而且曾先生肯定他这次乡试能够高中。
“好啊,乡试刚刚结束,正好一起去好好的吃一餐,痛痛快快的喝酒。”
罗典召提着吴宗睿的行李,一行人朝着醉仙居客栈而去。
南昌府城的酒楼和青楼,这一天的生意特别的火爆,乡试结束之后,诸多的考生悉数都要到酒楼或者青楼去吃饭喝酒,吴宗睿本打算找到一家专门的酒楼,众人一起吃饭,不过吴宗林说醉仙居客栈已经很不错了。
回到房间,吴宗林跟着进来了。
廖文儒倒茶之后就离开了,到楼下去安排酒宴,罗家三兄弟则是跟随在廖文儒的身边。
“宗睿,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挂念。”
“嗯,稻谷的收成如何。”
“不是很好,不过比去年要强一些。”
“秋季田赋已经开始征收了,不知道吴氏家族的情况如何。”
“基本没有什么问题,能够全部上缴秋季的田赋,对了,宗坤在县衙做的不错,牛二也成为了县衙的吏员了。”
“哦,宗坤厉害啊,这么快就让牛二成为县衙的吏员了啊。”
“也不是宗坤多厉害,县衙其实缺很多人,夺天王的暴动,让县衙损失了不少人,后来招募吏员的时候,宗坤帮忙说了话,主薄大人应允了。”
“宗林哥,你是什么时候从家中出发的。”
“接近一个月时间了。”
“沿途看到的情形如何。”
“这个,我感觉不是很好,一些地方能够看到受灾了,我在赣州府城的时候,看见了不少的流民,官府对他们很不客气,不准他们进入到城池之中。。。”
吴宗睿微微点头。
崇祯元年到崇祯五年,是灾害最为频繁的时间段,特别是北方,连续多年的旱灾,田地里面没有了收成,老百姓活不下去,还要上缴田赋,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只能沦落为流民,四处流浪,不少地方的官府,不仅没有想到救济百姓,还大规模的驱逐流民,让流民完全没有了活路,也促使他们加入到农民起义军的队伍之中。
农民起义的序幕,已经逐渐的拉开,两个月之后,陕西白水县的王二将要造反,紧接着,府谷的王嘉胤、安塞的高迎祥、汉南的王大梁等等,悉数响应,这些人之中的高迎祥,自称闯王,将要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吴宗睿清楚这一切,不过陕西距离江西颇为遥远,他就算是知道,也无济于事。
廖文儒上楼来,说酒宴已经备好了。
吴宗睿和吴宗林下楼去。
酒宴安排在二楼的雅间。
看见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站在一边,不肯落座,吴宗睿摆手开口了。
“全部都坐下吃饭喝酒,这里是南昌府城,不是新龙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宗睿说的是,你们都坐下吃饭。”
。。。
喝下第一杯酒,吴宗睿看着罗家三兄弟开口了。
“虎山乡秋季粮食的收成如何啊。”
罗典明看了看罗典勇和罗典召,准备站起来回话。
“别那么拘束,坐着说话就是了。”
“是,少爷,虎山乡秋季粮食的收成很不好,夺天王造反之后,县衙专门派人到乡里去清查,官府抓了好些人,说是夺天王的同党,我们兄弟都差点受到了牵连,还好林少爷、坤少爷专门帮着作证了,我们才没有什么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官府清查夺天王的同党,以至于耽误了播种吗。”
“有一部分的原因,主要还是收缴春季田赋的时候,夺天王造反,后来官府再次到虎山乡去征收春季的田赋,官兵都跟着去了,很多的人家实在是无法缴纳田赋,举家逃离,到外面流浪去了,田地里面的庄稼自然没有人管理了。”
“你们家中都没有多大问题吧。”
“托少爷的福,我们几家都没有什么问题。”
吴宗睿点点头,看着吴宗林开口了。
“宗林哥,我看让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的家人也到新龙里来,他们既然在我家做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家去,若是家中有什么困难,也帮不上忙。”
“这没有什么问题,等到我们从云南购买回来薯块种子,我给爹说说,再说宗坤在县衙做事情,落户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人全部都站起身来了。
“谢谢少爷,谢谢林少爷。。。”
罗家兄弟本是信丰县虎山乡人氏,想要离开虎山乡到新龙里,犹如登天,官府对户籍的管理非常的严格,将农户死死的禁锢在本乡本土,尽管罗家三兄弟在吴宗睿家里做事情,可他们的家人依旧在虎山乡生活,罗家兄弟赚取到的钱粮,还要想办法送回家里去。
如果家人悉数都搬迁到新龙里,那就不一样了。
这种类型的搬迁很少,难度巨大,一方面需要有家族愿意接收,此外还要在官府去官府办理落户的手续,若是没有好的关系,根本办不到。
新龙里的条件,远远强于地处偏僻的虎山乡,再说距离虎山乡也不是很远,就算是想着回去看看,也不要多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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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喝了不少酒,吴宗林的脸都有些红了。
“宗睿,到南昌府城来之前,曾先生专门托我告诉你,他相信你一定会高中,所以父亲和幺叔都告诉我了,要我在南昌府城等候到发榜的时候,我想想也是。。。”
“宗林哥,是不是能够考中举人,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既然到南昌府城来了,那就四处走走看看,明日我陪你们到滕王阁去看看。”
“好啊,我虽然参加了好几次的院试,不过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也没有机会四处走走看看,这一次机会很好。”
吴宗睿端起酒杯,看着吴宗林,准备开口的时候,略微的犹豫了一下。
吴宗林笑着开口了。
“宗睿,是不是想着问问我是不是还要参加院试啊,我本来也想着来年的院试,若是能够考中生员,哪怕是附生都是好的,不过可能没有多大的希望了,其实你都南昌府城参加乡试,我就专门去学堂问了曾先生,曾先生没有明说,大概是顾忌到我的颜面。”
吴宗睿苦笑着摇摇头。
“宗林哥,我的确是想着询问此事,你既然说的这么明确,那我也有几句话。”
吴宗睿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
“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你们到雅间外面去看看,若是有人过来,提醒我们。”
罗家兄弟走出去之后,吴宗林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宗睿。
“宗林哥,依照我的判断,这天下局势,怕不是那么稳定,你想想,去年我们安远县遭遇那么大的灾荒,赣州也是如此,这次我到南昌府城参加乡试,路过之处,看见的情形都不是很好,我听闻北方的灾情更加的严重。”
“农户若是没有粮食吃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只能背井离乡,沦落为流民,这个时候再出现几个夺天王,怕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所以啊,宗林哥,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必要参加来年的院试了,玉蜀黍的种植办法,以及薯块的种植办法,我都写下来了,放在曾先生的手中,来年春耕的时候,你就熟练的掌握玉蜀黍和薯块的种植办法,争取让田地里面尽量多的出粮食,有了粮食,生活才真正的有了保证,我们吴氏家族才不会遭受到任何的影响。”
“武松那一路的土匪,包括夺天王,你都是知道的,若是我们安远县再次遭遇到灾荒,吴氏家族偏偏有存粮,难免有土匪觊觎,故而保护我吴氏家族,也是最为重要的事宜,故而我认为,吴氏家族还是需要有护卫。”
“好多的大户人家,都有了护卫,目的就是防御土匪,保护家族和钱粮,我想吴氏家族必须有护卫,这笔钱是不能够省下来的。”
“家族里面的很多事情,族长都在要求你打理,有时候该要决断的事宜,就要当机立断,发榜之后,不管是不是高中,我都要回家去的,到时候我会专门和族长说及这些事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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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宗林看着吴宗睿,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这些话语,在他听来,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第四十三章 发榜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发榜的日子眼看着到了。www.uu234.net
这期间,吴宗睿和吴宗林几乎是形影不离,吴宗睿慢慢的解释了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语,一再强调了吴氏家族招募护卫的重要性,阐明其中缘由,也让吴宗林的情绪从惊骇到平静。
崇祯元年十月初一,乡试发榜的日子。
按照规矩来说,参加乡试的考生是不会去观看榜单的,这个任务属于书童,考生本人则是在客栈等候,若是高中了,书童负责给唱榜之人打赏,考生本人则是负责给报喜之人打赏。
不过这个规矩,早就被打破了,考生本人前去观看榜单的不少,若是他们本人高中,迅速赶回客栈,等待报喜之人完全来得及。
吴宗睿没有打算到巡抚衙门去看榜单,这个任务交给了廖文儒。
吴宗林也不准备去观看榜单,而是在客栈陪着吴宗睿,罗家兄弟则是跟随廖文儒,前往巡抚衙门去观看榜单。
刚过卯时,吃过早饭的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就准备出发了,吴宗睿告诉他们,不需要去那么早,稍稍歇息一下,不过吴宗林说了,还是早一些去,至少能够站在前面,若是去晚了,没有了好位置,不能够第一时间看见榜单。
廖文儒等人出发前往巡抚衙门之后,吴宗睿回到了房间,吴宗林也跟着进来了,两人没有说话,客栈的伙计则是送来了食盒,里面装着些许的小菜,还有一坛酒。
喝下一杯酒,吴宗林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曾先生说过,你一定能够高中。”
“宗林哥,不说高中的事宜,我们下棋吧。”
围棋摆出来了,吴宗林执黑,吴宗睿执白,两人的技术一般,不过也是棋逢对手。
吴宗林有些心不在焉,吴宗睿倒是沉进去了,在围剿了吴宗林的一条大龙之后,他微笑着开口了。
“宗林哥,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啊,再来一盘,好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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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廖文儒和罗家兄弟就到了巡抚衙门,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他们面面相觑,本来以为来的够早了,想不到好多人比他们还要早。
廖文儒相对斯文一些,罗家兄弟可管不了那么多,用力朝着前面挤,一边挤还在一边招呼廖文儒跟上。
周遭自然有人看不惯,想着开口说话,不过看见罗家兄弟的身材,也就不做声了。
终于挤到了靠前的一个位置。
罗家兄弟还准备朝前挤的时候,廖文儒开口了,说这里很不错了,能够很清楚的看见榜单,不用继续往前面挤,听见廖文儒这样说,罗家兄弟也就作罢,他们本来就不识字,就算是榜单放在他们的眼前,他们也没有办法,既然廖文儒说能够看见榜单,也就可以了。
发榜的时间是上午的巳时,一直会持续到午时,午时之后就是副榜。
“廖兄弟,少爷一定能够高中的。。。”
罗典明看着廖文儒开口说话了,引得周遭的人都扭过头看。
“别说话,一会就要开始放榜了。”
看着神情颇为憨厚的罗家兄弟,廖文儒也有些无奈,来到这里都是看榜单之人,也都想着自家的少爷或者是公子高中,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没有必要大声说出来。
廖文儒也认为,吴宗睿一定能够高中,记得乡试刚刚结束,吴宗睿走出贡院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轻松的,与那些脸色发白的考生完全不一样,就凭着这样的气度,乡试一定高中。
“咣、咣、咣。。。”
“江西戊辰科乡试放榜,无关人等回避。。。”
围在四周的人迅速闪开一条通道,让放榜的巡抚衙门的吏员过去。
吏员的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第一张榜单用大红的绸布盖着,马上就要放榜。
榜单并非是一次性的放榜完毕,江西戊辰科乡试,能够高中的举人一共九十五人,名单分为九张榜单,第一张到第七张榜单,分别为第十二名到第九十五名,第八张榜单为第二名到第十一名,他们被称之为本次乡试的亚元,第九张榜单为第一名,也就是本次乡试的解元。
无数人的希望,都集中在这些榜单上面。
人群略微的有些骚动,就连罗家兄弟,也试图往前挤,他们踮起脚,看着慢慢走向八角墙的吏员,廖文儒阻止他们继续朝前挤,让他们在原地等候。
其实廖文儒一样激动,只是他能够克制,在寒鸣寺那么多年,已经学会了平静,跟随在吴宗睿的身边,亲眼看见吴宗睿面临大事时候的静气,更是学到了不少。
人群之中也有考生亲自前来的,不过这些几乎都是希望不大的考生,他们前来看榜,心情异常的复杂,一方面他们知道自己的希望不大,另外一方面,他们也希望能够撞大运,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榜单的上面,哪怕是副榜,都是不错的。
吏员走到了八字墙前面,伸手揭开了榜单上面的红布,跟随在他身后的衙役,小心的拿出卷着的榜单,慢慢打开,早有衙役在墙上挂好了专门放置榜单的架子。
周遭的人停止了议论,就连那些小声说话的人,都被旁人提醒不要开口。
第一张榜单终于挂到了墙上。
戊辰科乡试放榜正式开始。
“恭喜x老爷讳xx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九十五名。。。”
唱榜的衙役,铆足劲大声的喊出来,站在前面的人,耳朵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家少爷高中了,我家少爷高中了。。。”
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拼命的朝着前面挤过去,周遭的人纷纷闪开,羡慕的看着这个书童,尽管说是本次乡试的最后一名,但也是举人老爷了,已经跳了龙门,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跟随在身边的书童,身份也要跟随变化了。
廖文儒看着挤到前面去的书童,有些发呆,罗家三兄弟则是异常的羡慕。
。。。
榜单已经挂出了六张,每张上面十二个名字,报喜的吏员、衙役队伍,不知道出发多少拨了,一波又一波的兴奋刺激着观看榜单之人,每一个名字的公布,都会有一群人离开,不过巡抚衙门的前面,依旧是人山人海。
参加本次乡试的生员和监生,接近两千人,跟随他们前来的书童人数差不多,一些家中条件好的生员或者监生,身边不仅仅是书童,还有下人,这些人全部都会来观看榜单。
还有一部分的考生,亲自前来观看榜单。
周遭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廖文儒伸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滴,身体微微的颤抖。
其实天气不热。
罗家兄弟的表现不敢恭维,远不如廖文儒,他们的焦急写在脸上,每一个名字唱出来,他们都会询问廖文儒,大致的意思是自家的少爷名字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廖文儒无法解释,到后来索性不理睬罗家兄弟了。
罗家兄弟的焦急,能够写在脸上,廖文儒的焦急,只能压在心里,他已经开始担心了,尽管说吴宗睿的学识不错,十四岁的年级就是廪膳生员,不过此次参加乡试的考生近两千人,和这些人比较起来,吴宗睿没有那么大的优势。
剩下的榜单只有三张了,廖文儒的希望就在第七张榜单上面,至于说本次乡试的解元和亚元,那不敢想象,毕竟吴宗睿只有十五岁的年级。
第七张榜单挂出来了。
唱榜之人再次开始了大声的播报。
榜单上面的字虽然写的很大,可是廖文儒的距离相对还是有些远,不可能看清楚榜单上面的名字,只能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唱榜之人的播报。
。。。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唱榜之人连续大声喊了三遍,依旧没有看见人上前来,忍不住扭头四处张望了。
“廖、廖兄弟,好像是少爷高中了。。。”
廖文儒突然的清醒过来,脸色瞬间通红,扭头看着罗典明。
“你、你没有听错吗。。。”
“没有听错,少爷是十八名,唱榜的人都念了三遍,我听得清清楚楚。。。”
罗典明说的很快,罗典勇和罗典召也忙不迭的点头。
刹那间,廖文儒动了,快的罗家兄弟都没有反应过来。
衙役看到了挤上前来的廖文儒,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敢情这个书童是高兴坏了。
“恭喜恭喜。。。”
看见廖文儒递过来的碎银子,衙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所得到的打赏都是铜钱,根本就没有看见银子,榜单只剩下两张了,得到银子的机会微乎其微了。
将近一两的碎银子递给了衙役之后,廖文儒扭头,对着跟上来的罗家兄弟开口了。
“快,快雇佣一辆马车,我们马上赶到醉仙居客栈,报喜的人肯定出发了。。。”
罗典明反应最快,已经朝着外面挤出去,罗典勇和罗典召也跟着往外挤。
四周传来诸多羡慕的眼神,廖文儒斯文,罗家兄弟五大三粗,由此可以断定,中举的这位吴老爷家境一定很不错。
第四十四章 改换门庭
“啪。顶 点 X 23 U S。。”
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面,吴宗睿笑着摇摇头。
“宗林哥,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我已经赢下了三盘,看样子你还是没有集中精神。。。”
“算了,不下了,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
“非也,你是静不下心来,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别,还是留在客栈,报喜之人会直接到客栈来。”
吴宗睿不说话了,其实他也听见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吆喝声以及鞭炮声和欢呼声,今日一整天的时间,南昌府城都是这样的氛围,客栈与酒楼的生意火爆,中举之人会宴请宾客,报喜之人不仅可以得到打赏的钱财,还能够在酒楼或者客栈大吃一餐。
每一次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对于等候在诸多客栈的考生,都是一种煎熬,近两千的考生,能够中举的不足二十分之一,欢呼的仅仅是少数,更多的是失望。
双拳紧握,吴宗睿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了,在贡院的一幕幕都呈现在脑海里面。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紧张的手都握不住毛笔,足足平复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心情,才开始仔细的看题目和思索,不过每一篇的文章,都是倾尽全力的。
经历过无数次考试的吴宗睿,对于本次乡试写出来的几篇文章,还是颇为满意的,八股文有着严格的限制,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和收节,一样都不能少,因为文体的限制,不可能很好的发挥,不过主体的思想还是能够反应出来。
吴宗睿在文章中表现出来的思想,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
想来这样的文章,应该是盖过不少考生的。
本次的乡试,对于吴宗睿来说非常重要,农民起义马上就要大规模的爆发,后金蠢蠢欲动,不断在辽东展开进攻,大明王朝已经处于风雨飘渺之中,朝中出现的情形,更是让人无奈,无休无止的党争内耗,皇权与臣权的对垒,朝中大臣走马灯似的调整,官僚集团为了自身利益不顾百姓死活,眼看着就无法维持,这个时候,吴宗睿必须要快速的集聚起来属于自身的力量,而乡试、会试以及殿试的高中,取得功名,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如果成为了两榜进士,吴宗睿可以凭借着官名和功名做很多的事情,否则就是寸步难行。
时间太紧张了,本次的乡试若是不能够高中,三年的时间他耗不起。
。。。
吴宗睿和吴宗林都不说话,房间里面陷入到沉默之中。
客栈的掌柜同样关注发榜的情况,老早就让伙计在大门处等候,鞭炮已经堆放在院子里,醉仙居客栈住宿的考生若是能够高中,就能够大大的提升名气,来年的院试以及今后的乡试,会有很多的考生选择到这里住宿。
醉仙居客栈位置很好,条件不错,可价格不低,能够住得起的考生不多,今年在这里住宿的考生不足二十人,占据考生总数的百分之一,这也是掌柜咬牙切齿的地方。
从卯时开始,掌柜就吩咐伙计,给每个考生的房间里面送去饭盒与白酒,让这些考生平复心情,慢慢等待,当然饭盒与白酒都是免费的。
时间慢慢过去,周遭不少的客栈酒楼,都传来鞭炮声与欢呼声,尽管有些酒楼和客栈相距的距离有些远,可竖起耳朵的掌柜能够听见。
鞭炮声和欢呼声,让掌柜脸色数度变化,这表情里面包含羡慕和嫉妒。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午时,一般来说,放榜结束的时间是午时,至于说午时以后的副榜,不会有人前来报喜。
客栈掌柜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看来本次乡试的情况还是和三年前一样,醉仙居没有考生能够中举,这也意味着,来年的院试,下一次的乡试,客栈难以吸引到考生入住。
。。。
“少爷,中了,中了。。。”
房间门被突然推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廖文儒,脸色通红。
吴宗林楞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快步走上前去,抓住了廖文儒胳膊。
“文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爷高中了,第十八名,放榜之后,罗典明找到了马车,我一个人乘坐马车赶回来的,他们还在后面赶路,报喜的人已经快要到了。。。”
“好、好、好,曾先生说过,宗睿一定高中,曾先生还说了,我吴氏家族的希望,就在宗睿的身上。。。”
吴宗睿走到廖文儒的对面,身体微微颤抖。
“文儒,辛苦了,跑的这么急,坐下歇息一下。”
。。。
“恭喜吴老爷了,恭喜吴老爷了。。。”
客栈的掌柜,已经上楼来了,站在房间的门口,抱拳连连给吴宗睿行礼。
客栈的好几个伙计,早就跑到了院子外面等候了,他们的脸上,同样带着笑容。
吴宗睿和吴宗林已经下楼了,打赏的事宜,由吴宗林来完成,客栈的掌柜已经做出了安排,安排三桌最好的酒宴,钱自然是不要吴宗睿出的,这是客栈应该做的。
“咣、咣、咣。。。”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报喜的队伍,距离醉仙居酒楼还有近一里地的时候,就开始了大声的吆喝。
“快,快点燃鞭炮,点燃鞭炮。。。”
掌柜忙不迭的吆喝,所有人都陷入到忙碌之中,包括刚刚回到客栈的罗家兄弟。
唯一没有动的是吴宗睿,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双眼平视,不知道看些什么,当所有人都涌向客栈门口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出现了亮晶晶的东西,稍顷,几滴眼泪从脸上滑落,扭头擦去脸上的泪滴之后,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缓步朝着客栈门口走去。
唯一看见吴宗睿眼泪的,就是吴宗林了。
吴宗林没有上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角也有些发酸,赶忙扭头抬起衣袖擦拭。
想想去年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吴宗睿险些被家族毁掉了,无论是入赘陈氏家族,还是到寒鸣寺修行,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吴宗睿从寒鸣寺回来之后,吴宗林就非常注意了,大半年的时间以来,他说服父亲,给予了吴宗睿最大的帮助。
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相当明智的,吴宗睿高中举人,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不管对于吴宗睿个人,还是对于吴氏家族,这都是最大的事情。
。。。
客栈很快被欢快的氛围包围,吴宗睿抱拳向前来报喜之人表示感谢,这些人恭恭敬敬的还礼,对面的可是举人老爷,他们受不起这样的礼。
吴宗林拿出早就封号的银子递给报喜之人。
酒宴很快安排好了,吴宗林和掌柜请诸多报喜之人入座,当中一桌是没有谁去坐的,那是留给刚刚中举的吴宗睿的,能够在这一桌落座的,仅仅是吴宗林。
两人坐一桌,看上去很浪费,不过这是规矩。
吴宗睿端起了酒杯,给另外两桌的人敬酒,众人连忙站起身来,嘴里说着祝贺的话语,一口气喝下杯中之酒。
桌上的菜肴,吴宗睿几乎没有动,吴宗林也没有吃多少。
最为活跃的就是罗家兄弟了,他们尽情的喝酒吃肉,报喜之人没有谁喝醉,他们三人倒是先后喝醉了。
。。。
三天之后,安远县,新龙里。
十来人来到吴宗睿居住的土墙屋前面,抡起手中的斧头,用力朝着门窗砍去。
吴顺福、吴顺年以及吴氏家族的长辈,包括在县衙做事情的吴宗坤和牛二等,站在旁边,面带笑容看着这一切,吴顺贵则是站在众人旁边,接受众人的恭喜。
门窗很快被砸坏了,准备好的新的门窗,迅速被抬过来,开始了安装。
吴宗睿乡试高中,成为了举人老爷,家中必须要改换门庭了。
几十年过去,吴氏家族没有出现过举人老爷,这一次终于出现,若是吴宗睿赶赴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能够金榜题名,那吴氏家族将真正的成为安远县的士绅家族了。
对于吴氏家族来说,这是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事情。
。。。
曾先生远远站立,脸上带着欣慰的神情,他断定吴宗睿能够高中,也有鼓励的意思,吴宗睿高中乡试第十八名的举人,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吴顺福走过来了。
“曾先生,我代表吴氏家族谢谢您了。”
“族长不用如此客气,身为吴氏家族社学的先生,这是我的职责,宗睿高中举人,回家不会呆很长的时间,马上就要出发前往京城去参加来年的会试,江西乡试十八名,会试高中不会有多大的问题,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
“谢谢曾先生的吉言,这是家族的一点心意,曾先生一定收下。”
“却之不恭了,宗睿能够高中,我也是高兴的,宗睿回家,我还是要和他好好的谈谈,族长,我认为,关于吴氏家族,宗睿恐怕会提出一些建议,这些建议,你一定要采纳。”
“那是那是,我们已经决定了,让吴顺贵成为吴氏家族的长老,待到宗睿回来之时,祭拜祖先就明确下来,到时候还请曾先生帮忙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