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端倪
时间到了三月初,田地里面的事情终于忙的差不多了,玉蜀黍和大豆全部都种下去了,稻谷苗子也等着气候暖和一些的时候栽下去,到了这个时候,吴宗睿总算是送了一口气。
玉蜀黍苗子移栽的时候,吴氏家族种田的行家里手都有意无意的来看过了,面对他们讥笑和不屑的神情,吴宗睿什么都没有说,在这些种田行家里手的脑海里,唯有稻谷苗子需要移栽,产量如此之低的玉蜀黍,也劳师动众的移栽,显然是脑子有毛病。
当然众人不敢开口说,他们知道吴宗睿有读书人的功名,如果随意说出去这些话,惹怒了吴宗睿,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毕竟吴宗睿疯癫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玉蜀黍的苗子发育不错,发芽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就算是在后世那个年代,也算是可以了,吴宗睿感觉,莫不是老天也在保佑自己。
吴宗坤休沐两天的时间,从县衙回到了家中。
吴宗林专门在家中请客,邀请吴宗睿参加。
吴宗睿本不想参加,架不住吴宗林的邀请,还是去了,当然,廖文儒也接到了邀请,与吴宗睿一同去吃饭喝酒,至于说吴顺贵,不会参加,因为这次的吃饭喝酒,是晚一辈的事。
来到围屋,吴宗林已经在门口等候。
吴宗睿和廖文儒快步上前了。
三人在门口寒暄几句话,进入了围屋。
长方形的围屋一共三层,一楼包括了议事堂,以及家族里面资格最老的几个老人和他们的家人子嗣、族长吴顺福等人居住,二楼是家族里面有威信的人居住,包括吴顺年,三楼则是吴宗林等晚辈居住的地方。
其实从居住环境来说,二楼是最好的,三楼其次,一楼倒是最差的。
围屋的四面都有上楼去的楼梯。
吴宗睿还是第一次到围屋的三楼去,以前他也就到过一楼,而且仅仅去过议事堂,其余的地方根本没有涉足,那个时候的他,自尊心太强,压根不想到围屋去。
酒宴已经备好,吴宗坤站在堂屋等候,见到吴宗睿和廖文儒之后,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这样的酒宴,家眷需要回避,不会上桌。
吴宗睿倒是不在乎吴宗坤的心情,毫不客气的坐下了,廖文儒也跟着坐下。
四方形的桌子,吴宗林坐在上首的位置,吴宗睿在左边,吴宗坤在右边,廖文儒则是坐在吴宗林的对面。
一股肉香味在屋子里面飘荡。
穿越的吴宗睿,很少有机会吃到肉。
吴顺贵一个人照顾着家里的一切事宜,压根没有时间和精力喂猪,家中若是想着吃肉,全部都是买来的,因为供着吴宗睿读书,家中不可能有什么钱财,也就很少有吃肉的机会。
穿越之前的吴宗睿,是真正的不喜欢吃肉,可穿越之后的他,喜欢吃肉,却不可能每天都吃肉,毕竟肉价不低。
有功名的读书人,吃饭必须要斯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是当兵的特权,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否则传出去之后,会成为笑话。
所以吴宗睿还是做做样子,不能够有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一顿饭,自家的几个兄弟在一起,食不言就没有必要了。
吴宗林为所有人倒上酒之后,举起了碗。
“今日宗坤回到家中歇息,借着这个机会,我带着宗坤,给宗睿和文儒敬一杯酒。”
端着酒碗的吴宗坤,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不知道吴宗林为什么要给吴宗睿和廖文儒敬酒,在他看来,吴宗睿本就是家族的威胁,应该是不遗余力的打压才是。
“宗林哥,谢谢了,这杯酒我们互敬。”
吴宗睿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酒。
所谓的酒,度数很低,和米酒差不多,吴氏家族不过是新龙里一个寻常的家族,不可能存有什么好酒,多数时候喝酒都是以米酒代替的。
。。。
“宗坤,到县衙近一个月时间了,做了哪些事情,可否说来听听。”
或许是看见吴宗坤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吴宗林专门开口询问了。
吴宗坤看了看吴宗林和吴宗睿,面带骄傲神色开口了。
“前日,知县大人专门说了,马上就要收缴田赋,衙门的六房,包括承发房和皂班,都要开始忙碌,今年是崇祯元年,皇上励精图治,朝中气象一新,所以田赋必须要收齐,否则上面问罪下来,谁都不要想着走脱。”
“昨日户房的崔典吏找到我,说到了我们吴氏家族的田赋,一共是三十四两三钱二厘银子,本次需要缴纳田赋一十三两七钱三厘银子,剩余的秋季缴纳,崔典吏还专门拜托我了,我告诉崔典吏,吴氏家族的田赋绝无问题。”
。。。
一边说话,吴宗坤一边用余光扫视吴宗睿。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等到吴宗坤说完,吴宗林连忙开口了。
“宗坤,吴氏家族的田赋,自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这些年以来,家族还是有些积蓄,应对春季的田赋还可以,你刚刚到衙门去做事情,这件事情爹和家族一定会支持,只是我要提醒你,万万不可表态其他地方的田赋。”
“为什么啊,我还准备主动承担新龙里的催课事宜呢,知县大人说了,县衙的吏员,若是能够催课赋税,到时候必定得到奖励和赏赐。。。”
吴宗林摆摆手,打断了吴宗坤的话语。
“千万不要有这等的想法,你到县衙才多长的时间,骤然得到奖赏和赏赐,其他的人会怎么看,再说了,新龙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好多的人家就遭灾了,一些人家都没有粮食吃了,拿什么上缴田赋,前些日子,里正专门到围屋来,当着爹的面诉苦,说是今年可能有麻烦,有些地方根本无法收缴田赋。”
“谁敢不缴纳田赋啊,知县大人说了,凡有敢抗税不交之人,官府一定严惩,这几天守备衙门都在做准备,随时听候知县大人的钧令。”
“好了,宗坤,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你刚到县衙,老老实实做事情,至于说什么催课之事,你在兵房,这不是你的本职,就少操心了。”
吴宗坤还有些不服气,准备再次开口。
“宗林哥说的是。”
听见吴宗睿突然也开口说了,吴宗坤的脸色有些涨红,哼了一声不开口了。
其实吴宗睿本不想开口的,可如果不开口,吴宗林和吴宗坤两人发生争执,他和廖文儒坐在这里,就显得尴尬了,还不如自己开口,结束这场即将发生的争执。
至于说吴宗坤的态度,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酒饱饭足,吴宗睿和廖文儒告辞了。
两人刚刚离开,吴宗坤就不服气的开口了。
“哥,你是不是忘记爹的话了,我看宗睿不知道规矩,居然开口说到我的事情了,也不看看他算什么东西。”
吴宗林看着吴宗坤,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冷了。
“宗坤,我提醒你,你不要忘记了,你到县衙去做事情,绝大部分的功劳都是宗睿的,当初县丞大人已经应下了陈氏家族,要不是知县大人开口,你没有资格到县衙去做事情。”
“我知道,可宗睿也收下了四十两银子,哼,真的是贪心。”
“你懂什么。”
吴宗林突然发怒了。
“宗睿有功名在身,马上就要去参加乡试,我给他送去银子,是想方设法的交好,也是为我们家留下后路,以前父亲和家族是如何对待宗睿的,也包括你,你以为宗睿完全忘记了吗,根本不可能忘记。”
“从寒鸣寺回到家里,宗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连爹都感觉到震惊,我求着宗睿到县衙去拜见沈大人,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也就是看看宗睿的本事,可人家办好了,而且回来之后,丝毫不表功。”
“爹已经告诫我,必须善待和交好宗睿,可你是什么态度,以为你在县衙去做事情了,就了不起了,我实话告诉你,宗睿压根不在乎你,他可以让你到县衙去做事情,也可以让你灰溜溜的离开县衙。”
“爹说过,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不期望你能够帮到我,也没有奢望你在宗睿的面前低头,可你不要给我找麻烦。”
。。。
吴宗林的一席话,说的吴宗坤低下头。
看见吴宗坤的态度发生变化,吴宗林的语气软下来了。
“宗坤,今日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还好宗睿没有在意,他插话的意思,其实是阻止你与我发发生争执,而且时机把握恰到好处,这样的行为,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不会消除对宗睿的恨意,可我要提醒你,有恨埋在心里,绝不要显露出来,更不要让宗睿明显的感觉到,否则你有的苦头吃,到时候爹和我都救不了你。”
“我还要提醒你,短时间之内,宗睿与我们会相安无事,宗睿的志向并非是家族,所以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去撩拨宗睿,我是感觉到了,宗睿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杀招,你我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想想二叔的情形你就明白了,二叔曾经专门到宗睿家里去,回来之后随即改变了态度,对父亲恭敬了很多,你我都清楚,二叔是想着煽风点火,挑起宗睿与父亲之间的冲突,人家宗睿压根不上当,哪里像你,二叔没有撩拨你,你却拼命的往上撞。。。”
第十六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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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过去,吴宗睿足不出户,而且表现的沉默。
吴顺贵和廖文儒都认为吴宗睿肯定是在家里温习功课,毕竟九月份要参加乡试,时间不多了,他们没有打扰吴宗睿,每天一大早就去忙活了。
吴宗睿压根没有心情看书,也没有到田地去劳作,他苦苦思索,想着如何应对即将爆发的赣州农民起义,足足两天时间,他想破了头,也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对于这场即将爆发的农民起义,吴宗睿知之甚少,只知道起义军首领夺天王是信丰县人氏,而夺天王为什么带着暴动的农民攻打安远县城,而没有直接攻打信丰县城,他不知道,史书上面也没有记载。
真正的穿越了,尽管有廪膳生员的身份,可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在小小的吴氏家族都没有多大的发言权,如何去应对农民起义。
吴宗睿真正担心的,还是家里的那十多亩田地,刚刚种下的玉蜀黍和大豆,以及播种下去的水稻,是绝不能遭遇到损坏的,否则季节过去了,来不及补种,下半年必定出现粮荒,自家倒是能够应对,可吴氏家族若是整体遭遇到劫掠,作为家族中的一员,难以独善其身。
鬼知道夺天王率领的暴动农民,会不会经过新龙乡和新龙里,如果经过,这些已经红了眼的暴民,会如同蝗虫一般,卷走沿途任何的东西。
至于说农民起义军攻打安远县城的事情,他倒是不会特别的关注。
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避免让吴氏家族遭遇到起义军的进攻,至少做到未雨绸缪。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每天一大早,吴宗睿就出门去了,在四周转悠,不断的查看地形。
“大哥,来了一帮讨饭的,看着可怜,伯父让我叫你回去,看看怎么办。”
正在仔细看着山坳地形的吴宗睿,扭头看了看廖文儒,没有特别的在意。
这年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新龙里已经出现好多讨饭之人。
“哦,我知道了,让爹拿一些吃的给他们,让他们吃饱,临走的时候带一些粮食,都是可怜之人,活不下去才讨饭的。”
廖文儒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吴宗睿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准备转身的廖文儒再次开口了。
“文儒,有多少人来讨饭啊。”
“有十多人,伯父就是感觉到麻烦,才让我来叫你的。”
“这么多人啊,问清楚是哪里来的吗。”
“还没有。”
吴宗睿稍稍思索了一下。
“好的,我们回去看看,十多人出来讨饭,人不少啊,究竟是哪个地方的。”
前些日子来讨饭的,大都是一个两个人,而且这些讨饭之人,只会到土墙屋那一带去,他们不敢到围屋去,害怕遭遇到痛打和驱逐。
每次遇见讨饭之人,吴宗睿都会毫不犹豫的拿出饭食,让讨饭之人吃饱,临走还让人家带一些粮食,他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人家的困难,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了。
“宗睿,你可回来了,看看这些人,真的是造孽,要不是遭灾了,也不至于讨饭。。。”
吴顺贵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一行近二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须发皆白的老人,也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更有满脸菜色、面无表情的妇孺。
他们身上穿着的难以称之为衣服,用布巾和草巾形容一点不为过,少的可怜的衣物根本遮不住身体,没有人穿鞋,全部都光着脚板。
所有人都说灰扑扑的,脏的出奇,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污渍。
周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穿越以来,吴宗睿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
所有人的眼神同时看向了吴宗睿,他们大概明白,能不能讨到饭,就是眼前这个少年郎做出决定了。
吴宗睿沉默了好一会,讨饭之人他见过,可眼前这些人,明显是举家出来讨饭的,称呼他们为乞丐可以,称之为流民更加合适。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断了最后的一丝生路,没有谁会举家出来讨饭。
“爹,请王婶她们过来帮忙做饭,家里还剩下的两块肉全做了,让他们吃饱,文儒,准备一些热水,找一些衣物,让他们洗洗,穿上衣服,另外准备一些稀粥,让小孩子吃粥。。。”
吴宗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老人走到他的面前,扑通跪下了,其余人也跟着跪下。
吴宗睿连忙上前去,扶住了跪在前面的老人。
“老人家,快快起来,要不是迫不得已,也不至于如此,故土难离,我这也是尽微薄之力,您还是要想办法,带着家人回去。。。”
吴宗睿的几句话,让老人的眼泪流出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饭菜全部备好。
看着这帮人狼吞虎咽,吴宗睿只能轻声开口,让大家慢些吃。
王婶等人在一边看着吴宗睿,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感觉吴宗睿心太慈了,这些年,新龙里不知道来过多少讨饭之人,如果每一次都这样做,再大的家业也承受不住。
何况吴宗睿的家里也没有多少的钱粮。
老人的胃口小一些,吃下两碗饭就饱了。
看着精神明显好了一些的老人,吴宗睿轻声开口了。
“老人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家里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人看着吴宗睿,颇为惶恐的开口了。
“回老爷,我们都是从虎山乡来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了,里正和征粮官开始收缴田赋,我们拿不出来钱粮,只好全家出来,这里一共有两家人。。。”
“不是说四月初一开始征收田赋的吗。”
“我也不知道。。。”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眼前的这些人,今天能够吃一顿饱饭,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不出所料,这批人最终的结果是饿死。
正当吴宗睿准备吩咐廖文儒给众人准备一些粮食的时候,一个中年壮汉端着碗站起来,看着吴宗睿,神情有些畏惧。
吴宗睿看了看这个中年壮汉,挥了挥手。
中年壮汉上前来了。
“老、老爷,不知道您这里需要做苦力的人吗,我、我能够做事情。。。”
老人看见壮汉如此说话,脸上露出气愤的神情。
“老二,乱说什么,老爷给我们饭吃,还给我们衣服。。。”
“爹,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出来的时候,夺天王还要我跟着他干。。。”
“你敢,要是你敢跟着夺天王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听见这一对父子的对话,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开口了。
“老人家,我家也需要一些劳力,一会我和爹商议一下,你们刚刚说到的夺天王,是怎么回事,这名字好奇怪啊。”
老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什么夺天王,还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好吃懒做不耕田,拖累了家里的爹娘,还说什么做大事,这家伙要是能够做什么大事,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哦,这个夺天王也是虎山乡人氏吗。”
“是啊,隔着我们不远。”
“夺天王要您的儿子去做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里正和征粮官到家里来催缴田赋,夺天王说家里没有粮食,说是约上几个人,找到官府去说理,我看他是蒙了心。。。”
吴宗睿终于断定,老人家嘴里的夺天王,就是赣州起义军的首领,眼下这个夺天王,肯定是在聚集人马。
转身回到屋里,吴宗睿和吴顺贵简单商议了一下,接着出来。
中年人已经吃完了,大概是吃的太多,不断的打嗝。
老人站在中年人的身边,脸上也带着期冀的神情,自家儿子要是能够找到事情做,那全家人也不必外出流浪讨饭了,至于说田赋,恳求里正和征粮官缓一缓,还是可行的。
“老人家,我家中的确需要劳力,我看这样,留下两人在我家帮忙,管吃管住,每月三百文钱,一直到秋收季节,您还是带着大家回家去,不要四处漂泊了。。。”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老人拉着中年人,再次跪下了。
“老爷,您就是我们罗家的救命恩人啊。。。”
所有人都吃完饭了,妇孺和小孩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上去好多了。
吴顺贵准备了一些粮食,交给了老人,这些粮食,能够让一行人维持十来天到半个月的时间,至于说以后,有两个壮汉在家里做事情,拿到的酬劳让家人不至于饿死还是可行的。
信丰县所辖的虎山乡,距离新龙里不足一百里地,这一行人走回去需要四天到五天的时间,那个时候,恐怕虎山乡已经发生了变故,里正和征粮官暂时不大可能征收田赋了。
老人的二儿子和侄子留下,其余人千恩万谢之后,转身回家去了。
安顿两个壮汉的事情,由吴顺贵负责,吴宗林最后送来的二十两白银,吴宗睿已经交给了吴顺贵,家里有银子,维持开销绝无问题。
吴宗睿甚至来不及询问两个壮汉的名字,就急匆匆朝着围屋的方向而去了。
第十七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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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宗睿已经隐隐明白夺天王率领的农民起义军为什么会攻打安远县城,不过他需要得到证实,更需要知晓新龙里究竟会不会遭遇到暴民的劫掠。
现在吴宗睿最为需要的就是一副地图,最好是赣州府的地图。
家里是不可能有地图的,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家族,看看吴氏家族的议事堂是不是存有地图,如果吴氏家族也没有地图,那就要采取走路侦查的方式,画出简易地图了。
吴宗林在家,看见匆匆而来的吴宗睿,笑着开口了。
“宗睿,听闻你接济了近二十名乞丐。。。”
“没什么,看见他们着实可怜,总不能够让他们在家门前饿死。”
“说的也是,我这里备下了一石稻米,一会给你送过去,这段时间,你家里来了不少的乞丐,每次你都救济了,幺叔请人耕田也耗费了不少的粮食,家里的粮食肯定不多了。”
吴宗睿看了看吴宗林。
“如此就谢谢宗林哥了,我来也是有事情麻烦宗林哥的。”
“哦,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不知道家族是否有整个赣州的地形图。”
“我记得有一份,好像是祖父留下来的,当初祖父也是到南昌府参加乡试,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幅赣州的地形图,以及一份江西的地形图,带回来了,祖父还说了,今后吴氏家族子弟,学业有成,外出游历,可以看看这两份地形图。”
“好,那就好,我想借赣州的这份地形图看看。”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这不是什么大事情,我早就想着告诉你,秋季你要到南昌府去参加乡试,看看地形图,早些熟悉地形也是好的。”
“宗林哥说的是,那就将两份地形图都拿来看看。”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宗林拿来了两份地形图。
吴宗睿没有着急打开,拿起装着地形图的檀香木盒子开口了。
“宗林哥,地形图我借去看看,最多两日的时间就还回来。”
“没问题,只是别弄丢了,家族就这两份地形图。”
地图在卧室的床上铺开,吴宗睿开始仔细的查看。
吴顺贵已经带着两个壮汉到田间地头去了,地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吴宗睿告诉廖文儒,若是有人来,就说自己在读书温习功课,不想有人打扰。
地图不是很清晰,和数百年之后的高清地图是无法比较的,不过乡镇的地名,以及城池的方向还是标注出来了。
吴宗睿首先看的当然是赣州的地形图。
虎山乡、新龙乡、信丰县城以及安远县城的位置,被迅速找出来。
地形图上面没有比例尺,这玩意目前还不存在,吴宗睿只好用手比划,按照地图上面的标注,测算地形和距离。
“砰。。。”
吴宗睿的拳头,重重的锤到了桌上,看清楚这份地形图,他终于明白了。
虎山乡属于信丰县所辖最为偏远的乡镇,距离信丰县城大约一百六十里地,而从虎山乡到安源县城,也就是一百二十里左右,从距离方面来说,安远县城要近很多。
更加要命的是,虎山乡距离新龙乡只有一百里地左右,从虎山乡出发,往东大约三十里地,就进入了安远县所辖的江头乡,过了江头乡就是新龙乡。
而且这条道路是唯一存在的一条官道。
也就是说,夺天王想要攻打安远县城,其率领的队伍必须要经过新龙乡,而新龙乡所辖的新龙里处于官道的两边,更是夺天王必经之地。
“真他妈的害怕什么来什么,夺天王本就是信丰县人,尽管豁出命去造反了,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攻打信丰县城,再说了,虎山乡距离信丰县城路途遥远,倒是安远县城距离虎山乡最近,夺天王当然选择进攻这里,也不知道那些撰写历史的人,为什么不记下这个原因。”
吴宗睿的脸色有些难看和凝重。
“夺天王的队伍,必定经过新龙里,我吴氏家族是无法阻挡夺天王率领人马攻打安远县城的,也罢,夺天王攻打安远县城,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卫自家的耕地和财产,可能的情况之下,护卫吴氏家族已经耕种的所有田地和财产。”
看着地图,吴宗睿出神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现在的吴宗睿,已经知道夺天王马上就要造反,而且还胆大妄为的另立国号永兴,其率领的暴民,从虎山乡出发,一路经过江头乡和新龙乡,攻打安远县城,可他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夺天王的造反,应对新龙里即将到来的劫难。
躲是躲不过去了。
吴宗睿可以选择撤离,以游历的原因到其他地方去躲起来,避开夺天王的队伍,他甚至可以想办法让父亲吴顺贵也躲起来,可是刚刚耕种的土地,以及土地里面的玉蜀黍、大豆与水稻苗木,那是无法带走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古人留下的至理名言,万般无奈的情形之下,首先保全自身和家人的性命,是最为关键的。
可穿越的吴宗睿,绝不愿意躲避。
穿越之路不可能一马平川,必定遇见很多的劫难,吴宗睿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不会效忠大明王朝,更不会听凭满清占领整个的中原,也不愿意看见明末的农民起义军夺取天下,究竟该怎么做,他这个廪膳生员,还没有勾画出来蓝图。
未来有太多的未知因素,需要一个一个去面对。
而夺天王的造反,恐怕就是第一个需要面对的劫难。
如果这一次选择了逃避,那就意味着,今后遇见劫难的时候,也只能够选择逃避。
逃避的最终结果,就是被历史的洪流彻底的吞噬。
吴宗睿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生死,他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刘宁,将生的希望留给刘宁,将死亡留给自己,这一次,他不会畏惧死亡,同样会义无反顾的迎上去。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吴宗睿,绝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
咬紧牙关的吴宗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略显急躁。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越是遇见大事情,越是需要冷静,明末的农民起义军,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帮流民组成,战斗力孱弱,经历一段时间的发展,才逐渐变得强大起来,所谓夺天王率领的农民起义,说到底就是一帮走投无路的农民,扛着锄头造反。。。”
喃喃自语的吴宗睿,眼神突然一亮。
很快,他再次走到了地图的前面,久久的盯着地图出神。
“哼,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或许是我的一次机会,史书上不是记载了吗,夺天王攻下了安远县城,抢劫了府库。。。”
等候在外面的廖文儒,无所事事,他好几次想进屋去和吴宗睿说话。
这些天一直都忙活田地里面的事情,廖文儒也累的够呛,天刚刚黑下来就睡觉了,也没有关注到吴宗睿在做些什么,这一次吴宗睿留下了两人帮忙料理农活,他总算可以清闲下来。
没有谁天生就愿意做农活。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挑着一石稻谷过来了。
这年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石稻谷颇为珍贵。
“这位小哥,吴生员在家吗。”
廖文儒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吴生员不就是自己的大哥吗。
“在家,你是谁啊,来做什么。”
“族长让我送一石的稻谷过来,吴生员知道的。”
“你等等,稻谷放下吧,我进去说说。”
廖文儒扭头准备进屋的时候,看见神色平静的吴宗睿,正走出来。
“大、少爷,外面有人送来了一石稻谷,说是族长送来的。”
“我知道了,收下吧,这是宗林哥送来的,你我今日正好无事,一会来舂米。”
“好的,我这就将稻谷弄进来。”
“不急,让来人将稻谷挑到旁边的臼头去,给他二十文钱的报酬,人家这么远送来,也很辛苦。”
将稻谷放下,拿着二十文钱的报酬,来人没有马上离开,眼看着吴宗睿和廖文儒准备舂米,他连忙上前开口了。
“吴生员,您是读书人,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这位小哥,你年岁太小,耐不住舂米,还是我来帮忙舂米。”
将大约一斗的稻谷放进臼头,来人娴熟的拿起了一米多长的舂米杵,开始舂米。
这一次,吴宗睿倒是没有逞强,要知道舂米是一项极其消耗体力的活路,如果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顶多几分钟就难以坚持了。
“你是哪家的,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来人一边舂米,一边开口回答了。
“回吴生员,我是信丰县虎山乡人,家里没有粮食了,出来找活干,前些天才到了新龙里,族长见我有一把力气,可怜我,就留下我做事情了。”
“什么,你也是虎山乡的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罗二,我在家排行第二,没有名字,吴生员,您前些天救济的两家人,我都认识,我们还是一个宗族的,他们遇见您这样的好心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原来是这样,那你认识虎山乡的夺天王吗。”
“当然认识,夺天王也姓罗,这个外号是他给自己起的,好像是从什么说书人那里听来的。”
第十八章 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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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顺贵带着罗家的两兄弟回到家中,见到罗二在舂米,两兄弟连忙去帮忙,三个壮汉舂米,速度快了很多,吴顺贵本来还在着急,家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又要到镇上去买米了,这下不用着急了,一石稻谷可以舂米七斛到八斛,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天黑的时候,屋里飘来了肉香味道。
这是吴宗睿特意安排的,廖文儒到镇上去割了一些肉,以肥肉为主,烧了一大锅的菜,罗二也留在家里吃饭。
说起来,罗二与两兄弟还是远房堂兄弟的关系,只是相隔的有些远,相互之间的交往不是很多。
将几大块的肥肉夹到罗二和两兄弟的碗里以后,吴宗睿开口了。
“你们都没有正式的名字,这样,我替你们取下名字,今后也好称呼,罗二,你就叫罗典明,老二,你就叫罗典勇,老三,你就叫罗典召,你们辈分一样,都是典字辈的。”
罗典明连忙放下碗,站起身来准备给吴宗睿行礼,罗典勇和罗典召也跟着站起身来。
吴宗睿挥挥手。
“没那么多客套的,坐下吃饭,我还有事情要询问你们。”
罗典明三人恭恭敬敬的坐下,看着吴宗睿。
这让吴宗睿哭笑不得。
“算了,你们还是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就察觉到了问题,这年月哪里来的钢铁,好在罗家三兄弟也听不懂,不过一边的廖文儒有些迷糊,这话他从未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着肥肉白菜,罗家三兄弟很快吃饱了,吴顺贵也吃的很饱。
吴宗睿虽然想吃肉,但这样的大块肥肉他还是有些发怵,仅仅是吃了一些白菜,最后喝下了一大碗的油汤。
廖文儒也很能吃肉,大概是在寒鸣寺吃素太多,还俗之后,吃喝方面没有了禁忌,加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顿饭吃下了足足三大块的肥肉。
吃完饭,罗典明站起身来准备收拾,被吴宗睿叫住了。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跟随吴宗睿走出屋子,来到外面就地坐下。
已经是春季,清明节都过去好长时间了,气温也慢慢的升起来,夜晚已经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
只是这段时间雨水有些偏多,因为下雨的缘故,气温总是升不上去。
这样的天气,对于田地里面的庄稼可没有好处。
“我也就是想问问你们,夺天王究竟是什么人,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罗典明看看罗典勇和罗典召两人,首先开口了。
“少爷,说起来夺天王和我们都有些亲戚关系,只是隔得有些远,不过我和夺天王很熟悉,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做事情,只是稍微长大一些后,夺天王就不大爱做事了,中途有段时间,他到县城去做事情,可没有坚持多长的时间就回来了,从那以后,他就说自己是夺天王,对外也自称为夺天王,时间长了,我们也就习惯了。。。”
吴宗睿听得很仔细,频频点头,他隐隐有些明白了,夺天王与罗典明等人还是有些不一样,可能到县城去做事情的那段时间,接触到了外界的一些事物,眼光和看法略微的不一样。
“少爷,您是不是想着让夺天王来做事情,您可千万不要这样做,夺天王不爱做事,每天都是到处去游荡,好多人都看不惯。。。”
吴宗睿笑了。
“你们放心,我可不会让这种人到家里来做事情,你们说我家里养得起闲人吗。”
吴宗睿的这句话,让罗典明等人也轻松了很多。
很快,吴宗睿再次的开口询问了。
“我听说虎山乡已经开始收缴田赋了,里正和征粮官必定是到每家每户去催收,信丰县和安远县一样,去年都遭灾了,好多人家都缓不过来,这个时候去征收田赋,怕是要了好些人的命。”
“少爷,您说的是,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做事情了,两个堂哥和我一样,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出来的。”
吴宗睿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罗典勇和罗典召开口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们两家人情况怎么样了。”
“少爷不用担心,前些日子,我们已经托人带回去了一些钱和粮食。”
“罗典勇,带回去钱和粮食的人可靠吗。”
“可靠,就是我的亲侄子。”
“你啊,亲侄子到这里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少爷,我们已经给您找了太多的麻烦,不好意思再张嘴了,侄子来了也说,爷爷让他带话,让我们在这里好好做事情,决不能偷懒。”
吴宗睿微微点头,顺着思路继续说下去。
“家里没有粮食,无法缴纳田赋,活命都成了问题,那肯定会闹出一些事情来,加上这个夺天王,四处的游走说教,怕是有些人也会跟着他闹事的。”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人同时点头,这让吴宗睿感觉到奇怪。
“怎么,你们也有这样的看法吗。”
“少爷说的是,其实去年夺天王就差点闹出事情来了,他还找过我,我没有答应。”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夺天王究竟找你们闹什么事情啊。”
“就说要和官府对着干,还说官府不管百姓的死活等等,我就是看不惯夺天王,要说他老老实实的种地,遭受了灾害,收不到粮食,那还说得过去,可平日里根本不爱种地,就知道东家走西家串,到我家里都好多次,每次还要留下来吃饭。。。”
吴宗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一闪而逝。
夺天王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面基本勾勒出来。
这年月,老实巴交的农民是不可能造反的,逼的没有办法了,那就去做流民,也绝不会和官府对着干,唯有农村里面那些被视作二流子的人,他们游手好闲,什么事情都敢做,等不到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机,他们就会造反,加之他们的口舌不错,说话带有一定的煽动性和蛊惑性,往往能够聚起来一帮人。
夺天王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广而推之,很多明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都是这样的人。
这种人也有优点,那就是敢于许诺,譬如说攻城拔寨的战斗前夕,他们会许下重重的诺言,包括钱财美女等等,让那些没有见识的农民发狂,拼了性命去作战。
不要命、状若疯狂的农民,遇上鱼肉百姓、混吃等死的守备军士,交战的结果是什么,傻子都想的清楚。
。。。
吴宗睿站起身来,对着罗家三兄弟开口了。
“别说我还有求助你们的时候,你们想啊,夺天王这样的性格,肯定耐不住,指不定蛊惑谁和官府对着干,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官府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官府真要派兵攻打,这虎山乡距离新龙里很近,夺天王跑过来也不奇怪,到时候他红了眼,可就要在新龙里大肆的劫掠了。。。”
“少爷,您放心,我们三人一定能够劝阻夺天王,他要是敢对少爷动手,我们绝不饶他。。。”
吴宗睿看着罗典明摇摇头。
“罗典明,我不是要你们和夺天王对着干,万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可以劝劝夺天王,不要侵扰我们吴氏家族,他爱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再说他是信丰县人氏,我管不着,他万一乱来了,自然有官府惩戒。”
。。。
罗典明离开了,罗典勇和罗典召去歇息了。
廖文儒依旧站在吴宗睿的身边。
沉思了一会,吴宗睿开口了。
“文儒,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身的功夫,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大哥,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想看看你的功夫如何,可能很短时间之内,你就要施展功夫了。”
廖文儒点点头,走上前,挽起袖子,开始演练罗汉拳。
轻微的风声飘过,吴宗睿满意的点头,廖文儒习练的拳术不是花架子,从出拳的力度以及攻击性就可以看出来。
一轮罗汉拳下来,廖文儒的脸上出现了汗滴。
“好,不错,文儒,你记住,每日里都要练拳,可不要落下了。”
“以前在寒鸣寺的时候,我每天都要练拳的,只是有时候太饿了,顶不住。”
“这没有问题,明日到镇上去,多买一些肉食回来,家里每天至少吃一顿肉。”
廖文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少年的天性。
“大哥,你说夺天王真的会到新龙里来吗。”
“文儒,不可说,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好的,大哥,今后我每天都要练拳。”
洗漱之后,举着油灯回到卧室,吴宗睿再次细看铺在床上的地图。
他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这一次或许要亲自去会会那个夺天王了,当然,之前要做好一切的准备,保证万无一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接下来的时间,吴宗睿还会和罗家三兄弟交谈,进一步的了解夺天王的习性,由此揣摩夺天王的心思,只要大致掌握了夺天王的习性和爱好,他就有信心对付。
这一次,吴宗睿可不仅仅是想着护全吴氏家族,还要做点其他的事情。
第十九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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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吴宗坤再次回到家中。m.www.uu234.net
不过这次吴宗坤回来,引发了轩然大波,族长吴顺福气的准备动用家法。
吴宗坤没有听从吴宗林的劝阻,禁不住县衙户房司吏和典吏的蛊惑,决议承担新龙里催课田赋的任务,这让身为吴氏家族族长、征粮官的吴顺福,气的差点吐血。
吴宗坤回家的当天,从县衙得到消息的里正就专门到家里来了,叫了一大堆的苦,端着长辈的身份,恳求吴宗坤考虑到新龙里乡亲的苦楚,缓一缓田赋的收缴。
这还不够,里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办法,搬来了新龙乡的耆老,也是告诫吴宗坤,收缴田赋的时候,要顾及到乡里乡亲。
新龙里不过是新龙乡所属的一片区域,新龙乡的耆老和新龙里的里正全部都到吴氏家族来说明情况了,这让吴顺福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整个的新龙里,也就是吴氏家族的情况还略微的强一些,耆老和里正明显就是想着让吴氏家族出血了。
身为征粮官,吴顺福需要负责的仅仅是吴氏家族的千余亩耕地,这里面还有两百多亩是免去赋税的,当然赋税的总额不会变化,就算是吴氏家族有农户暂时无法缴纳赋税,吴顺福可以想想办法,先上缴赋税,接着后面催缴,反正是吴氏家族的农户,不担心收不到田赋。
至于说整个新龙里的赋税,自然是里正负责,其他的征粮官无法收缴齐全赋税,那是里正和征粮官头疼的事情,与吴顺福和吴氏家族无关。
现在,不知深浅的吴宗坤,居然承担了催课新龙里田赋的任务。
这种催课,可不仅仅是下来催缴赋税那么简单,这等于是向县衙和知县大人立下了军令状,务必要收缴齐全田赋,如果收不齐,不仅仅是遭遇到知县大人的训斥,还有可能丢掉兵房典吏的差事。
新龙里一共有两千多四百多亩耕地,田赋一共是七十两左右,春季需要缴纳四成的田赋,合计大约是三十两白银,其中吴氏家族占据了千余亩,春季需要缴纳赋税近十四两白银,剩余的十多两白银,就是其他农户需要缴纳的。
或许吴宗坤以为银子的数目不大,没有多大的了不起,所以一口气承担下来。
当然,吴宗坤不是很清楚,他需要负责的是全年田赋的征缴,秋季征收田赋的时候,不需要他开口,县衙也会直接下达任务。
这一切,都是吴宗睿从罗典明嘴里得知的,吴顺福一直严格的封锁消息,吴氏家族的其他人压根不知道。
吴宗睿极不情愿的来到了议事堂,他已经知道吴宗坤的事情,也知道这次来就是商议吴宗坤的事宜。
吴宗坤夸下了海口,那就要自己承担责任,若是无力承担下来,身为父亲的吴顺福,就要出面帮着解决,若是想着将这个负担压给吴氏家族,那绝不可能。
吴宗睿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进入议事堂,看见坐在上首的吴顺福、左侧的吴顺年,以及站在下面的吴宗林和吴宗坤,吴宗睿的脸色微微变化,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宗睿来了,二弟,我们开始议事吧。”
还没有等到吴顺年开口,吴顺福接着说了。
“宗坤到县衙去做事情,已经是兵房典吏,虽然到县衙的时间不长,可做事情勤勤恳恳,得到了知县大人的青睐和赞誉,本次回到新龙里来催课赋税,也是受知县大人的委派,这是宗坤的机会,也是我吴氏家族的荣耀,宗坤,你务必好好做事情,如此才不至于辜负知县大人的期望。”
吴宗坤看着吴顺福,兴奋的点头,同时扫了一眼吴顺年和吴宗睿。
吴顺福的余光,也扫视了吴宗睿。
“昨日和前日,我已经和二弟商议,也问过了家族的部分老人,新龙里去年遭遇到灾害,很多的人家都没有粮食吃了,这个时候催课赋税,难度的确是很大的,不过宗坤代表县衙到新龙里来催课,务必竭尽全力。”
说到这里,吴顺福的语气变得凌厉一些了。
“新龙里的诸多乡亲,也是我们的乡亲,他们若是暂时无法缴纳田赋,甚至陷于午饭吃的困顿之中,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举全族之力,也要帮助他们。”
“此番宗坤催课田赋,竭尽全力就好,实在无法缴纳赋税的人家,就不要催缴了,让他们缓一缓。”
“不过这田赋是不能够拖欠的,总是要按时上缴,故而我想了一个办法,我们吴氏家族帮忙承担一些,帮忙上缴部分的田赋,具体的办法,二弟你说说。”
吴顺年楞了一下,看了看上首的吴顺福,不情愿的开口了。
“族长要我来说,我就说了。”
“新龙里春季需要上交的田赋一共是二十九两六钱银子,其中吴氏家族需要缴纳的田赋为十三两七千银子,这一部分田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剩余十六两六钱银子,需要找到里正和征粮官,进行催课。”
“族长与里正商议过了,预计这一部分的田赋,能够收到一半就很不错了,剩余的部分,需要我们吴氏家族帮忙承担,待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催缴。”
“具体的承担办法,就是按照吴氏家族拥有的耕地折算,除开免去赋税的耕地,其余的均摊,具体的数额,四月底五月初核算。”
。。。
吴顺年说完,吴顺福再次开口。
“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吴氏家族的荣誉,知县大人如此青睐我吴氏家族,我们可不能够落了面子。。。”
吴宗林一直用余光看着吴宗睿,眼神里面明显写着不安,其实这个办法他是完全不同意的,家族其他的人问题不是太大,二叔也不会多说,他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吴宗睿。
吴顺福说完之后,吴宗坤满脸兴奋开口了。
“父亲,二叔,我一定竭尽全力,催课新龙里的田赋,此番得到了知县大人的重托,我一定不辱使命,为吴氏家族争光。。。”
“我看未这样做必能够为家族争光,相反会让吴氏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听见这句话,吴宗坤的脸色瞬间变化,扭头看着吴宗睿,恶狠狠的开口了。
“哼,你知道什么,以为考中了廪膳生员,就什么都知道吗,家族的荣耀岂是你能够随意玷污的。。。”
吴宗睿脸上带着冷笑的神情,上前两步,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宗坤,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好好说一番话,你听清楚了。”
“其一,关于知县大人之重托,纯属无稽之谈,你用这等幼稚的理由来哄骗族长和二伯,居心何在,催课赋税,由县丞大人直接负责,若是要安排布置催课任务,也是县丞大人直接发话,尚不需要知县大人专门强调,再则,县衙六房之中,户房负责催课赋税事宜,若是有催课的任务,也是户房直接负责。”
“换句话说,全县春季田赋征收顺利,功劳属于户部,与其他五房没有多大的关系。”
“其二,关于吴氏家族诸多人口平摊其他农户无法缴纳的田赋事宜,我认为不合适,万事皆有源头,既然是宗坤主动承担了催课赋税的任务,那就老老实实去完成,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若是需要举整个家族之力,还要宗坤催课赋税干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做了。”
“其三,关于新龙里田赋的事宜,我来算算账,也让族长和二伯心里有数,新龙里共有耕地二千四百余亩,其中吴氏家族有耕地一千一百余亩,全年承担的田赋和其他赋税共计三十四两三钱二厘,折合到每亩耕地赋税是三厘一毫,得益于朝廷的恩惠,我吴氏家族有近三百亩耕地免去了所有的赋税,不过总的赋税没有减少,也就是说,这些赋税落到了剩余的八百余亩耕读上面,每亩耕地的赋税为四厘二毫。”
“我有幸取得了功名,家中十六亩耕地免去了赋税,不过这些赋税,也是吴氏家族其他农户承担了。”
“再来看看新龙里其他的耕地,合计一千三百亩,免去赋税的耕地不足百亩,剩余一千二百亩耕地全部都需要缴纳田赋,就按照能收缴到一半的田赋来计算,那么我吴氏家族剩余的八百亩耕地,每亩耕地需要承担的赋税要增加二厘六毫,也就是说,我吴氏家族剩余八百亩耕地,每亩耕地的赋税达到了七厘。”
“现在再来看看每亩耕地能够得到多少的收入,就按照每亩耕地收获一石五斛粮食计算,米价最高为四钱银子,每亩耕地可以得到六钱银子的收入。”
“不过这样的计算办法,是保证不遭受灾害的情况之下,是最高的收入。”
“去岁农田遭灾,我吴氏家族也不能例外,粮食产量不足一石,有的甚至只有五斛左右,刨开各项开销,没有剩下的粮食,很多农户吃饭都成为了问题。”
“官府征收春季田赋,我吴氏家族尚需要齐心协力,才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宗坤,就因为你的一个决定,准备将我吴氏家族拖入到绝境之中吗,你可曾知晓,让吴氏家族的农户承担他们不应该承担的田赋,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
议事堂里面安静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吴顺福看着吴宗睿,压根说不出话来,吴顺年的脸上,则是显露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第二十章 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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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了吴宗睿的预料,吴顺福狠狠的训斥了吴宗坤,且让吴宗坤在家中反思禁足,至于说催课赋税的事宜,他会亲自找到里正等人商议,不让吴氏家族来承担。
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还有几笔帐吴宗睿没有说出来,就说他这个廪膳生员,免去赋税的耕地为二十亩,但家中只有十六亩耕地,还有四亩田被别人占用了指标。
能够占用这个指标的,也就是族长吴顺福了。
吴顺福家中耕地超过百亩,且全部都免去赋税,每年从田地里面获取的收入,就是很大的一笔数字,包括罗典明等人,不过是吴顺福的佃户。
要不然吴顺福也不会拼命想着把持族长之位。
要说吴顺福也很聪明,听懂了吴宗睿的话语,马上转变态度,不再要求吴氏家族来承担这一笔田赋了。
当然,吴顺福也是憋屈的,这股怒气无法在吴宗睿的面前发泄,更不能在吴顺年的面前表露,那就只好让吴宗坤吃亏了。
吴宗坤被禁足,倒也让吴宗睿放心了,夺天王很快就要进攻安远县城,那个时候吴宗坤若是还在县城里面,很有可能送命,不管吴宗坤对他吴宗睿是什么态度,但都是一个家族的兄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吴宗坤送死。
三天时间过去,新龙乡春季田赋征收的工作开始了。
新龙里变得鸡飞狗跳,且不说其他的地方,就算是吴氏家族,每天都有哀嚎和哭泣的农户,他们实在是拿不出来钱财和粮食,无法缴纳田赋。
吴顺年有意无意的给吴宗睿透露了消息,族长吴顺福与里正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要求里正和征粮官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收缴春季的赋税,吴氏家族是不会承担任何不属于家族的田赋,后来两人闹到了耆老那里,吴顺福照样坚持,没有丝毫的退让。
这一下,作为吴氏家族族长的吴顺福,得罪了里正和耆老,今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了。
征收春季田赋的情形,让吴宗睿心痛,他看见了被殴打的农户,也看见了征粮官带着人恨不得抄了农户的家,更是看见走投无路的农户逃离,无奈出去流浪。
这一切不是他吴宗睿能够改变的,他的力量太微薄了,出手也没有作用。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吴宗睿也想着拿出来银子,救济诸多的农户,可他克制了这种想法,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是愚蠢的,且不说财不外露,如果他这样做了,马上会成为众矢之的,数不清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这些麻烦不是他这个廪膳生员能够承受的。
“少爷,我家侄子来了,说是有事情要给您禀报。”
罗典勇的神色有些慌张,看着吴宗睿,搓着双手。
“哦,是不是有关虎山乡夺天王的事情。”
“少爷,您真的神了,就是这件事情。”
看着罗典明身后的少年,吴宗睿对廖文儒开口了。
“文儒,在门外看着,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在温习功课,不想有人打扰。”
少年跟着吴宗睿进入了卧室。
桌上摆着吴宗睿亲自画出来的地图,借来的两份地图早就归还了。
关上卧室的门,吴宗睿面容严肃开口了。
“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不要有丝毫的隐瞒。”
少年楞了一下,脸色发白,身体颤抖,一时间不知道开口说话了。
吴宗睿有些无奈,自己紧张的情绪,影响了少年。
努力调整了情绪,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再次开口了。
“不用紧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全部说出来就是了。”
少年点点头,结结巴巴开口了。
少年说的很零碎,吴宗睿沉住气,没有打断少年,仔细听着少年说出的每一句话。
半个时辰过去,吴宗睿终于听清楚了。
夺天王于四月初二在虎山乡造反了,凭着一张利嘴,也得益于官府不断强行征收春季田赋造成的乱局,夺天王招徕了一百多人,有了队伍。
虎山乡的耆老、里正以及诸多的征粮官,都被夺天王带领队伍捉拿了,他们家中的粮食和财产,也被夺天王劫掠,本来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抢夺了他们的钱财,也就可以了,谁知道一夜时间过去,耆老、里正和征粮官都被杀了,他们的家人也没有逃脱。
一不做二不休的夺天王,索性自立国号永兴,做起了皇帝梦,而且用劫掠来的钱财,赏赐了部分跟随的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夺天王的这一手,让依附的人陡然增加,仅仅两天时间,他麾下的人就扩充到千人的规模。
少年从家中出发前来报信的时候,已经听闻夺天王准备带领队伍,朝着安远县江头乡而来,接下来肯定会到新龙乡。
少年没有耽误,马上出发,路上走了整整两天时间。
这一夜,吴宗睿几乎没有睡觉。
翌日清晨,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全部都来到了吴宗睿的卧室。
吴宗睿的卧室是单独的一间房屋,平日里没有谁会进去。
“罗家兄弟,记得我曾经和你们说过的话语吗,夺天王不仅造反,还杀死了虎山乡的耆老、里正和征粮官,手下有了一千多人,现在应该快要到江头乡,最多两天到三天的时间,他的队伍就会来到新龙乡。。。”
罗家三兄弟看着吴宗睿,愣住了,就连廖文儒,脸色都有些发白。
一千多人,这可不是小队伍。
凭借着罗家三兄弟和廖文儒的能力,根本无法应对。
情急之下,罗典明开口了。
“少爷,您还是赶快躲一躲,我想夺天王也就是在新龙里劫掠一番,不会停留的。”
吴宗睿微微摇头,眼角看着众人,好一会没有开口说话。
一股压力骤然蔓延,罗家三兄弟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
“你们听着,我是绝不会躲避的。”
罗家三兄弟猛地抬头,看着吴宗睿,廖文儒也紧紧盯着吴宗睿。
吴宗睿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绝的神情。
“罗典明,你和夺天王的关系是不是还不错。”
“少爷,我和夺天王的关系是不错,可是我绝不会跟着夺天王造反的。”
“罗典勇,夺天王曾经招募过你,有这件事情吗。”
“有,可我绝不会跟着夺天王造反,那可是要杀头的。”
吴宗睿稍稍的停顿,看着众人开口了。
“罗典明,罗典勇,我要求你们去投奔夺天王,而且带着文儒一道去,罗典召,你留在这里,帮着我传递消息。”
“大哥,不行,我可不会跟着夺天王去造反。”
廖文儒情急之下开口了,语气有些冲,罗典明和罗典勇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也是连连摇头,看样子是绝不愿意去投奔夺天王的。
吴宗睿看着众人微微一笑。
“让你们去跟随夺天王,当然不是让你们去造反,而是阻止夺天王路过新龙里,护全我吴氏家族,你们三人一同去,罗典明、罗典勇,该怎么做,你们听从文儒的安排,记住,绝不要惊慌,一切按照文儒所说的行事。”
“罗典明,罗典勇,你们与夺天王之间有亲眷关系,想必你们的话语,夺天王听得进去一些,你们要想办法,让夺天王率领的队伍绕开新龙里,夺天王能够拉起这么大的队伍,必定要讲义气,你们大可直接对夺天王说,吴氏家族对你们有恩,如果进攻有恩之人,那会遭遇到天谴。”
“我吴氏家族是不是能够得到保全,就看你们能不能说动夺天王。”
“你们大可放心,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二十多天前,我已经料定夺天王会造反,所以我想好了所有的对策,夺天王哪里是我的对手。”
。。。
安慰了瑟瑟发抖的罗典明和罗典勇两人,让他们去准备,屋里就剩下廖文儒了。
“文儒,你已经还俗,可否想过举刀杀人。”
“大哥,我、我没有想过。”
“我也不想这样,但你必须要面对,必要的时候,我也要杀人,没有办法,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要了我的命,这一次恐怕我们都要做好准备了。”
“大哥,非要杀人吗。”
“你说呢,夺天王杀死了虎山乡的耆老、里正,还有还几个征粮官,难不成这些耆老、里正和征粮官都该死吗,如果夺天王对我举起了屠刀,你说我该怎么做。”
“自然是先杀掉夺天王。”
“说对了,有些时候,举刀杀人是迫不得已,佛祖不会怪罪的。”
说到这里,吴宗睿特意看了廖文儒一眼。
“大哥,我知道了,该怎么做,你尽管吩咐。”
“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牢牢记住,刻进脑子里,千万不要忘记了,不管面对如何紧急的局势,都要按照我说的做。。。”
。。。
卧室里面终于安静下来。
独自站立的吴宗睿,看着桌上的地图,仿佛一座雕像。
这一次的谋划,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期间他一直都在想办法,如果不是罗家三兄弟的出现,他可能被迫暂时撤离新龙里,他不会拿自身和家人的性命冒险。
现在不一样了。
不过巨大的危险同样存在,如果罗典明和罗典勇两人慌张,暴露了身份和意图,那就前功尽弃,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同样要卷着家中的钱财逃命了。
第二十一章 焦灼和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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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文儒、罗典明和罗典勇离开之后,吴宗睿就陷入到焦灼和忐忑的状态。
距离吴氏家族西北方向五里地左右,有一条小路,顺着这条小路能够绕开吴氏家族所在地,吴宗睿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让夺天王的队伍从这条小路绕开吴氏家族所在地。
筹谋方面,吴宗睿已经竭尽全力,计划从开始到实施足足思考了一个月的时间,后期又进行了多方面的完善,应该是万无一失。
可是计划是一回事,真正开始实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里面有太多变故。
大明王朝的信息处于极度闭塞的状态,官府对百姓的管理相当的严格,离开当地必须有官府开出来的路引,否则守卫城池的军士不仅不准你进入城池,还可以抓人,如果擅自离开,就被视为流民,也正是因为大明王朝这种将人禁锢在土地上的做法,导致信息闭塞。
当然有功名的读书人不一样,随时可以到官府去拿到路引。
信丰县虎山乡夺天王造反,紧挨着虎山乡的安远县江头乡居然不知道,更不用说新龙乡了,可以预料,安远县城突然遭遇到暴民围攻的时候,知县等人会多么的吃惊。
凭着直觉,吴宗睿相信,夺天王麾下的暴民没有多强的战斗力,这些前几天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缺乏基本的军事素质,只是因为夺天王的忽悠,以及官府的压榨聚拢到一起闹事,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不堪一击。
这样的队伍,一旦其首领夺天王出现问题,其余人马上一哄而散。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吴宗睿制定的计划,绝不仅仅是避开夺天王的劫掠。
廖文儒等人离开的一大早,吴宗睿千叮咛万嘱托,接下来亲自带着罗典召到西北方向的分路口去侦察,他详细告诫了罗典召,侦查的时候绝不要暴露自身的目标位置,不要让别人看见你,同时必须找到有利的地形,既便于观察,又便于撤离。
教授罗典召的过程之中,好几次吴宗睿差点发脾气,因为罗典召的理解能力太差了。
这就是现实,吴宗睿面对的是一帮几乎没有文化素养的人,说清楚一件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且需要足够的耐心。
严格说起来,此番谋划的成败,重点还是在廖文儒的身上。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承担如此的重任,不是迫不得已,吴宗睿绝不敢想。
午时,吴宗林专门到家里来了,专门和吴宗睿说说吴宗坤的事情,这让吴宗睿有些无奈,穿越两个月时间,接触的人不多,不过在他的判断里面,吴宗林还是有着不错的素养和头脑,强于吴顺福和吴顺年,若是由吴宗林接任族长,吴氏家族的发展前途还要强一些。
吴宗林是来感谢吴宗睿的,认为吴宗睿在议事堂的提议非常好,父亲早就应该这样做,他还解释,其实吴宗坤承担了新龙里催课田赋的任务,父亲气的差点动用家法。
吴宗睿也很客气,说自己的话语,主要是针对吴宗坤的,也想让吴宗坤清醒,毕竟吴宗坤刚刚到县衙去做事情,没有任何的根基,而且此番吴宗坤进入县衙,让陈氏家族等势力不满意,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夹着尾巴做人,所谓的赏赐和提拔,更是不要想,县衙那么多吏员,有些干了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吴宗坤就算是获得了际遇,得到了赏赐和提拔,恐怕也不能服众,到时候更加的难以做人和做事。
吴宗林对吴宗睿的话语大加赞赏,认为吴宗睿考虑的非常深远,不亏是廪膳生员。
说完了吴宗坤的事宜,吴宗林突然转移了话题。
“宗睿,文儒和罗家兄弟今日一大早就朝着江山乡的方向而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哦,也没有什么大事情,罗典勇的侄子昨天来了,说虎山乡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着罗典勇和罗典召在我家里做事情,他们听见之后,非常的焦急,所以让文儒和他们回去看看,要快去快回,宗林哥说到这件事情,我正要给你解释,让罗典明回去几天时间,如果耽误了田间地头的事情,等到罗典勇回来,让他到你家去帮忙做事情。”
“宗睿这是说什么话,让罗典明回去看看也好,不知道虎山乡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是有人闹事,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吴宗林点点头,若有所思。
看见吴宗林的表情,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宗林哥,这一次征收春季的田赋,我的感觉不是很好,你想想,去岁整个的赣州都遭灾了,不少的农户家中都没有粮食吃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官府没有想着救济百姓,却来征收田赋,也不知道多少的农户被逼得走投无路。”
吴宗林楞了一下,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慎言,这样的话语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千万不要出去说,你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若是被官府听见这样的话语,肯定要遭遇到惩戒的。”
吴宗睿也楞了一下,他想不到这样的话也不能说。
“谢谢宗林哥了,今后我会注意的,不过有一点我也要提醒宗林哥,我吴氏家族在新龙里算是不错的,至少大部分的农户家里还有粮食吃,这遭遇到荒年,官府又在收缴田赋,说不定就有人铤而走险,若是有人打我们吴氏家族的主意,我们还是要有所准备。”
吴宗林连连点头。
“说的是,回去之后我给父亲说说,去年和前年,周遭一带都出现过土匪,官府也来不及剿灭,全靠家族来应对。”
。。。
吴宗林站起身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
“宗睿,有件事情,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情,宗林哥如此谨慎。”
“还不是宗坤惹出来的事情,此番征缴新龙里的赋税,宗坤承担了催课的任务,新龙乡的耆老和新龙里的里正,专门到家里来了,开口就说今年的田赋压根无法征收,要求我吴氏家族帮忙承担一些,还说都是乡里乡亲的,逼得人走投无路也不好。”
说到这里,吴宗林的神色不是很好。
“父亲当然不同意,凭什么新龙里的赋税由吴氏家族来承担,再说了,父亲也就是吴氏家族的征粮官,负责收缴吴氏家族的田赋就可以了,至于说宗坤,代表县衙下来催课,并非是承担无法收缴起来的田赋。”
“因为这件事情,父亲与耆老和里正发生了争执,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我估摸着,这对于我吴氏家族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父亲也是没有办法,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日后新龙里的田赋,我吴氏家族就要无条件的承担了,家族的农户根本吃不消。”
。。。
吴宗睿静静的看着吴宗林,等到其说完之后,慢慢开口了。
“闹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看这件事情,背后没有那么简单,新龙里的田赋,收不齐是肯定的,若说一半都收不到,那也不现实,若是吴氏家族承担了绝大部分的田赋,里正自然是高兴,其他的征粮官也高兴,收缴不上来他们没有责任,收缴上来了,他们未必会呈报,反正是吴氏家族来承担。。。”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宗林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是啊,你不说这一茬,我还想不到,若是田赋由我们吴氏家族承担了,那征粮官收缴起来的赋税,岂不是可以进入自家的腰包了,里正肯定也得到太多的好处,难怪里正会搬动耆老,专门到家里来说及田赋的事情。”
吴宗睿没有开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此刻他心里想到的,都是夺天王的事情。
吴宗林终于告辞回家去了。
罗典召进屋之后,正准备开口,吴宗睿摆了摆手,走过去关上门。
“罗典召,你记住,今后说重要的事情,需要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跟随,进屋之后,更是要关上门,这样才不会泄露出去消息。”
罗典召连连点头。
看见罗典召这个动作,吴宗睿有些发憷。
“罗典召,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你说给我听听,刚才我是怎么说的。”
“。。。少爷,我记性不好,没有记住。”
吴宗睿气的差点噎过去,这么简单的要求,都记不住。
“罗典召,我再说一遍,你听仔细,牢牢记住。。。”
。。。
这一次,罗典召的确是神情专注了。
罗典召重复完毕,吴宗睿还是不放心,让罗典召走出门去演示一遍。
罗典召进门之前,动作夸张的看了看前后左右,接着如同做贼一般进门,用力的关门。
吴宗睿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不得不走出去,亲自做了一遍示范,一边做示范一边告诉罗典明,观察是不是有人尾随,要用余光,要不动声色,进门的时候和平时一样,关门的时候更是要轻巧。
近半个时辰过去,吴宗睿感觉到心力交瘁,没有办法,他必须这样做。
此时此刻,吴宗睿真的怀念穿越之前的生活了,毕竟素质不一样,不会出现如此蠢笨之人。
第二十二章 富贵险中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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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四月初十,辰时。
吴宗睿的脸上,终于出现略微轻松的神情,廖文儒秘密送来了消息,夺天王率领的队伍,绕过了吴氏家族所在地,朝着安远县城的方向而去了。
第一步计划圆满成功。
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吴宗睿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整个的计划,越到后面越是关键。
吴宗睿不敢想象,这第一步的计划是如何成功的,不过让他略为放心的是,夺天王并非什么雄才大略之人,自己某些方面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件事情,换做自己,绝不可能如此,肯定会按照最初的计划实施。
夺天王的队伍,依旧是千人的规模,路过江山乡,没有招纳到什么人,不过江山乡的耆老,部分的里正和征粮官,家中被劫掠一空,混乱之中,一些人被杀死。
夺天王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劫掠安远县城。
廖文儒送来一个非常关键与核心的消息,夺天王劫掠安远县城之后,准备固守安远县城,与官府周旋。
这一点在吴宗睿的预料之中,他知道,明末初期的农民起义军,没有远见卓识,眼睛里面看到的就是钱财,对于自身的实力估计不足,稍稍的成功就会促成极度的膨胀。
再次思忖整个的计划之后,吴宗睿变得稍微平静。
有所得必定有所失,自己的这个计划,罗家三兄弟从头至尾都是知晓的,就算是他们脑子笨,最终也能够明白其中的奥妙。
这也意味着,吴宗睿迈出这一步之后,已经不可能回头。
不知不觉间,穿越仅仅两个月的吴宗睿,已经跨出了关键的一步,前面到底是金光大道,还是万丈深渊,他不知道,唯有尽力的走好每一步。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吴宗睿必须要适应环境,在他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够过于的高调,一旦他有了足够的能力,就要显露出来峥嵘,开始掌控一切。
四月十二日,午时。
“少爷,这是廖兄弟送来的信函。。。”
看着罗典召手里的信函,吴宗睿惊出一身冷汗,他一再强调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写信,免得落入其他人之手,落下了把柄,可廖文儒还是写信了,看样子事态颇为紧急。
罗典召守在外面,吴宗睿则是关上卧室门,有些急迫的打开了信函。
。。。
“这个沈可封,难怪遭受朝廷的惩戒,守卫城门的军士被斩杀,守备衙门都报警了,还不相信有暴民作乱,认定是有刁民闹事,等到暴民在城内劫掠的时候,不知道组织军士反击,却率先逃离了县衙,保全自身性命,这样的官员,落到我的手里,肯定杀头。。。”
吴宗睿烧毁了信函,微微的摇头。
其实沈可封有机会镇压夺天王,在城内出现暴乱的时候,许诺重赏,调动守备衙门军士抵御暴民,不管怎么说,守备衙门的军士比暴民能力要强,万一军士出工不出力,那就让军士固守县衙,同时向赣州府衙求援。
如果军士真的无法抵御,那个时候再行撤离县衙。
继续思索下去的时候,吴宗睿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他发现自己过于的幼稚和理想化了,县衙是朝廷的,县城也是朝廷的,命却是自己的,县衙丢了,县城丢了,大不了不做官了,可要是性命丢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明末如此做的文武官员太多了,遇见危及的情形,首先想到的都是保全自身的性命,除开极个别运气不好的官员被朝廷斩首,绝大部分都是罢官了事。
这其实是败亡的征兆,所谓的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的信念,早就被抛之脑后。
再次的摇头之后,吴宗睿看着燃烧的灰烬出神。
他断定,夺天王麾下的暴民,对县衙还是心存畏惧的,他们没有基本的军事素养,不可能坚持很长的时间,一旦攻不下来,有可能退却,夺天王都不可能劝的住。
也就是说,沈克封只要在县衙死守,机会就能够来临。
这样的想法,只是马后炮,安远县城已经失手,接下来最为关键的计划,就要开始实施。
“少爷,林少爷来了。。。”
吴宗睿收敛了心思,走出屋子。
吴宗林已经来到了门口,看见吴宗睿,来不及打招呼,急切的开口了。
“宗睿,听说县衙被暴民攻下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哦,宗林哥听说到什么消息了。”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都是从县城逃出来的人说的,说是有暴民攻打了县城,还拿下了县衙,刚才得到消息,我就想起了前几天你说的话。。。”
“宗林哥,我也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暴民会攻打县城啊。”
“这个我知道,你我都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一股暴民是什么地方来的,该不会与虎山乡的事情有关吧。”
“宗林哥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是随意想到的,你不是说虎山乡有一些异动吗,还让文儒和罗家兄弟都去看看,不知道他们带来了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我也一直都在等他们的消息。”
“这样啊,宗睿,如果文儒和罗家兄弟有什么消息,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一定,有消息我一定告诉你。”
到了这个时候,吴宗睿有些犹豫了,该不该稍稍的提醒吴宗林。
夺天王遭遇到朝廷大军的围剿,撤离安远县城的时候,一定会路过新龙乡,回到虎山乡去,这一次恐怕不会绕过吴氏家族所在地了,如果吴宗睿的计划不成功,那么吴氏家族一定会遭遇到夺天王的报复和劫掠,家族没有任何的准备,肯定吃大亏,甚至会有人被斩杀。
如果开口提醒,依照吴宗林的聪睿,肯定会想到其中的缘由,到时候吴宗睿不好解释。
内心的矛盾,让吴宗睿有些走神,毕竟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宗睿,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温习功课,我是知道的,温习功课比起在田间劳作还要耗神,你可要注意歇息。”
“没什么,温习功课的确有些累,不过眼看着乡试的时间就要到了,不敢耽误功课。”
“说的也是,曾先生时常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苦一些总是有的。”
听见吴宗林这样说,吴宗睿下定了决心,还是略微的提醒一下,只是言语方面需要注意。
“宗林哥,刚刚我想到了一件事情,虽说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还是需要防备。”
“宗睿,你想到了什么事情。”
“暴民攻打了县衙,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怎么可能不理不睬,一定会派遣大军围剿,我想这些暴民一定被彻底围剿,不过事情总是有万一,万一这些暴民逃离了县城,新龙乡距离县城仅仅三十多里地,我们吴氏家族正在官道的两边,如果暴民真的逃到这里来了。。。”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宗林的脸色就有些白了。
“我怎么没有想到啊,不行,我看这就派人到县城去看看,如果暴民真的往新龙里来,家族一定要有所准备。。。”
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担心的情况果然出现。
廖文儒、罗典明和罗典勇都在夺天王的身边,尽管他们尽量隐藏了身份,平日里也绝不会露面,可任何事情都会有万一,若是吴宗林派去侦查的人发现了廖文儒等人,计划就完全曝光了。
“宗林哥,我看轻易不要派人到县城方向去,暴民攻打了县城,已经无所顾忌了,如果派去的人被暴民抓住,说出了我们吴氏家族,恐怕暴民马上就会攻打我吴氏家族,朝廷的大军不会这么快就赶赴县城,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们有所准备,也挡不住暴民的进攻,要知道他们攻下了县城,我们吴氏家族可比不上县城。”
吴宗林连连点头。
“说的是,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铸成大错了,宗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外松内紧,眼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加强围屋的警戒,不管怎么说,暴民不会专门针对我们吴氏家族,就算是勉强逃脱的暴民经过新龙里,只要我们死死的守住围屋,暴民就无可奈何,再说了,朝廷大军一定会追杀暴民,到时候暴民想到的就是逃命,没有那么多时间进攻围屋。”
“不错不错,宗睿,幸亏你提醒,我这就回去安排布置,要不你也跟着我到议事堂去,我们仔细商议商议。”
“我就不去了,这都是宗林哥你想出来的计谋,我若是去了算什么啊。”
吴宗林楞了一下。
“宗睿,谢谢你。”
“不用,宗林哥,我早就说过,不会参与家族的事宜。”
吴宗林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转身。
“宗睿,你说宗坤还能够在县衙做事情吗。”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宗坤肯定能够在县衙做事情,这一次他的运气很好,要不是回到新龙里催课田赋,还不知道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区区的田赋,与性命比较起来不算什么了,有时候坏事也能够变成好事情。”
第二十三章 富贵险中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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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四月十三日,卯时。
几乎一夜没有睡觉的吴宗睿,静静的站在官道的中间,看着安远县城的方向。
天空中有厚厚的云层,看样子又是一个阴雨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年的气候依旧不是很好,阴雨连绵,气候也迟迟升不上去,让人感觉到阴冷。
这样的气候,对于田地里的农作物是很不利的,就算是吴宗睿采取了营养快种植玉蜀黍的办法,估计也收不到太多的粮食。
罗典召站在旁边,脸色发白,身体微微的颤抖,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
跟随在吴宗睿身边的这些天,罗典召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遭遇大事情不心慌这一点,记忆尤为深刻,每每得到廖文儒带回来的消息,他都是有些心慌的,可是看见少爷云淡风轻的表现,他的情绪自然要好很多,自家少爷都不怕,他这个下人有什么害怕的。
“罗典召,你说夺天王会听从罗典明和罗典勇等人的话语吗。”
“少爷,我、我不知道。。。”
“我看夺天王一定会听从,其实夺天王这次造反,身边没有可信之人,罗家的人不会跟着他胡来,临时招募到身边的那些人,眼睛里面看到的都是钱财,绝不会拼死的卖命,稍有风吹草动就逃得无影无踪,这点夺天王肯定是清楚的,从四月初造反到现在,夺天王杀死部分的耆老、里正和征粮官,攻下县衙之后,有杀死了部分的吏员,这其实是逼迫手下的人横下一条心。”
“少爷说的是。”
“罗典召,我说的话语,你要听仔细了,要听进去,还要略微的思考,不是总点头。”
罗典召不自觉的点头,听见吴宗睿这样说,又连忙摇头。
吴宗睿哭笑不得,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罗典明和罗典勇,就是夺天王最为信任的心腹了,昨日赣州府已经派遣军士前往安远县围剿暴民,这个消息昨夜就传到了安远县城,今日午时,官兵就应该抵达安远县城。”
“夺天王很清楚,凭着他手下的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抵御官兵的进攻,所以他会做出选择,判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夺天王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固守安远县城,抵御官兵的进攻,其二是迅速撤离。”
“依我的判断,夺天王一定是迅速撤离,而且是朝着虎山乡的方向撤离。”
“我们在这里等着夺天王,这里就是夺天王丧命之地。”
吴宗睿说完,罗典召颤抖着身体,终于开口了。
“少、少爷,一定要杀人吗。”
“你说呢,难不成等着夺天王杀了我们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敢想象杀人。”
“没有人愿意杀人,可逼迫到那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我们当然要下手,先下手为强,这样我们就能够活下来。”
罗典召再次的点头,这次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罗典召的手中拿着镰刀,腰里插着一把斧头,少爷若是下达了命令,他就要动手了。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前方终于传来了马蹄声,吴宗睿的神色变得肃穆,双拳紧握,手心也出汗了。
五个人、两匹西南马出现在官道上面,为首的中年人一脸络腮胡,双眼通红。
两匹西南马上面托着好几个包裹,速度不是很快。
跟随在中年人身后的,就是罗典明和罗典勇两兄弟,廖文儒则是和另外一个在最后。
“你、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不怕死吗,快些闪开。。。”
吴宗睿看着马背上的中年人,微微一笑。
“看样子你就是信丰县虎山乡的夺天王了。”
“你、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杀死了虎山乡、江山乡的耆老、里正和征粮官,攻下了安远县城,杀死了县衙户房、兵房的司吏,劫掠了县衙的库房,你还真的有些胆量啊。”
夺天王的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差点从马背上面滑落下来。
好在西南马个头矮小,主要还是用于运输。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本不想杀你,现在绝不会放过你了。”
“哦,是吗,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杀了谁。”
吴宗睿的话语刚落,罗典明和罗典勇同时动手,两人上前拉住夺天王。
身体不稳的夺天王瞬间跌落马背,摔了一个狗吃屎。
廖文儒也动手了,控制了身边的中年人。
罗典明从背后拿出绳索,三下五除二,将夺天王牢牢的捆住。
吴宗睿走到了夺天王的面前,面无表情的开口了。
“夺天王,你的一举一动,我全部知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廖文儒、罗典明和罗典勇,全部都是我派出去的,让他们主动投奔你,而且到了你的身边,我的第一步计划是,让你代领队伍绕过吴氏家族所在地,保全我吴氏家族。”
“我的第二步计划是,在你攻陷了安远县城、官兵前来围剿的时候,让罗典明和罗典勇劝你带着钱财偷偷离开,回到虎山乡去,图谋下一步的发展。”
“我的第三步计划是,在这里截住和斩杀你。”
“一个多月之前,我就预判你会造反,你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且心思不纯,想着过王公般的富贵生活,却是丫鬟命,这样的你,不造反才不正常。”
“从你造反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攻打和劫掠安远县城,当你攻下安远县城之后,我知道你无法服众,必定想着卷走钱财。”
“在县衙的时候,你大概已经憎恶手下的千余人,他们想到的就是分钱财,他们不守规矩,在你的面前大嚷大叫,甚至相互之间大打出手,他们盯着的也是库房里面抄出来的银子,所以你早就有想法,带着银子远走高飞,只要有银子了,还怕什么。”
“你胸无大志,还敢造反,还自立了国号,正是天大的笑话。”
“栽在我的手里,你不要感觉到憋屈,这就是你的命。”
。。。
脸色通红的夺天王,在吴宗睿的面前,根本说不出话来。
吴宗睿说完,冷冷的看了看地上的夺天王。
“罗典明,将雁翎刀给我。”
其实罗典明也惊呆了,吴宗睿的话语,让他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一直到吴宗睿哼了一声,他才连忙从地上捡起雁翎刀,交给吴宗睿。
“夺天王,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到地下去了,安生一些。”
刀光划过,一缕献血从夺天王的脖子处喷溅出来。
夺天王在地上拼命的挣扎打滚,随着鲜血不断的喷溅,他渐渐停止了任何的动作。
吴宗睿的脸憋的有些红,两世为人的他第一次杀人,滋味肯定不好受,但是这一步他必须要做,要在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的面前立威,要让他们死心塌地。
“廖文儒,杀了他。”
听见吴宗睿的话语,廖文儒哆哆嗦嗦的举起了手中的雁翎刀。
。。。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两具尸首、两匹西南马、四个人矗立在官道上。
“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将两具尸首埋葬,地方已经看好,记住,要深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廖文儒,将西南马牵到旁边的小树林。”
“埋葬尸首之后,你们都到小树林去。”
“罗典勇,将路上的血迹稍稍清理一下,不要让人发现了。”
半个时辰之后,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来到了小树林。
他们的形象极其的难堪,全部都是脸色傻白,身体颤抖,要不是相互搀扶,甚至都站不稳,尽管他们跟随在夺天王的身边,也参与了进攻县衙,但他们没有动手,更没有杀人。
“刚才的一切,你们都看见了,我杀死了夺天王,文儒杀死了夺天王的随从,尽管他们都是造反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可我们总是杀人了。”
“接下来该你们选择了,是跟随在我的身边,还是回到虎山乡去,你们说吧。”
“扑通”“扑通”“扑通”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全部都跪下了,什么都不说,就是磕头。
“好了,你们也不必这样,刚才的事情不算什么,今后我们还会经历更大的风波,遇见更加危险的局面,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就认定你们是跟随在我的身边了。”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你们既然跟随在我的身边了,那我就要保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过这好日子绝非嘴上说说就能够得到的,农民需要种地才有粮食吃,遇上灾荒可能全家都饿死,你们跟随在我身边,也是一样。”
“我们这是在赌博,也许我们一辈子荣华富贵,子子孙孙都能够过上好日子,也许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家人都跟着遭遇到牵连,没有办法,这是我们的选择。”
“当然,我不会带着你们乱来,如同夺天王这般,轻而易举就丢掉了性命。”
。。。
“该说的话我全部都说了,接下来该你们选择了。”
吴宗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罗氏三兄弟,突然厉声开口了。
“抬起头来说话,你们究竟怎么选择。”
“我、我跟随在少爷身边,不、不怕死。。。”
罗典明首先开口,接着罗典勇和罗典召也开口了。
“好,你们记住,今日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上不告天地,下不告父母,否则夺天王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第二十四章 捡来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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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屋,三楼,吴宗林的房间里面。
吴顺福和吴宗林都在屋子里,看着吴宗睿。
吴顺福的感觉很奇怪,近段时间以来,每一次吴宗林与吴宗睿之间的接触,他都是知晓的,吴宗林也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吴宗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那个就知道读书、心思狭隘、状若木头、不会说话的吴宗睿消失了,代之是睿智、成熟、稳重甚至带有不一般气质的吴宗睿。
为什么会这样,在寒鸣寺的三个月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儒和罗家兄弟今日回来,我才知晓,原来造反的暴民来自于信丰县虎山乡,其首领是夺天王,也是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之人。”
“我很佩服宗林哥,当初就预感到造反之人就是夺天王。”
“族长,宗林哥,有关宗坤的事情,我认为大可不必着急,刚刚我得知了消息,夺天王攻陷县衙之后,杀死了县衙户房和兵房的司吏,还杀死了几个典吏和一些吏员,如此县衙吏员的数量明显不足,暴乱被镇压之后,宗坤一定能够继续在县衙做事情。”
“刚才宗林哥说得到了消息,赣州府衙已经派遣军士前往县城,剿灭暴民,我以为暴民都是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抵御官兵的进攻围剿,一旦官兵展开进攻,必定四散而逃。”
“吴氏家族一定要做好准备。”
“暴民既然是虎山乡之人,遭遇官兵围剿之时,他们本能的想着回家,一定经过我们新龙里,吴氏家族在官道的周遭,若是不做好准备,必定遭遇到暴民的劫掠。。。”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顺福着急的开口了。
“那可怎么办,暴徒那么多人。。。”
“爹,不用着急,听听宗睿怎么说。”
吴顺福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期盼的神情。
“族长,宗林哥,我们大可不必惊慌,暴民遭遇官兵的围剿,如同丧家之犬,逃命还来不及,只要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就一定能够击溃暴民,护卫我吴氏家族。”
“我提议,组织吴氏家族的青壮,手持锄头镰刀斧头,只要暴民到来,就给予痛击。”
“我吴氏家族抗击暴民,也是为官府做事情。”
。。。
“好,就这么干,宗睿,你这个提议不错,吴氏家族的青壮我来组织,就由你指挥他们,对抗暴民。。。”
吴宗睿摇摇头,正准备开口,吴宗林开口了。
“宗睿,此事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也听你指挥,父亲的意思是让你指挥,不是让你去厮杀,你有功名在身,也不能临阵厮杀。。。”
吴宗睿索性挥挥手。
“族长和宗林哥的意思,我都是明白的,我并不是害怕,想那些被官兵打散的暴民,哪里是我吴氏家族青壮的对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这一番围堵暴民,吴氏家族必定获取胜利,我的想法是,让宗坤来指挥。”
吴顺福楞了一下,站起身来,看着吴宗睿。
“宗睿,这,这你都想到了,你看宗坤平日对你也不尊重。。。”
“族长,这些小事我没有放在心上,都是吴氏家族的兄弟,关键时刻怎能分彼此。”
“说得好,说得好,我这就去教训宗坤这小子,他日后要是还敢对你不尊重,我首先打断他的腿,好了,宗睿,下午一定在家里吃饭,我这就去安排布置,府衙的官兵已经开始围剿暴民,若是不及时布置下去,怕来不及了,宗林,你多陪陪宗睿。”
“宗林哥不用陪着我,组织青壮是大事,我也还要回家去看看文儒他们,让他们也参与其中,族长,有一点我要提醒,此番暴民路过新龙里,一定会携带一些钱粮,他们拼下性命造反,还不是为了钱粮,遭遇我吴氏家族青壮的阻截,暴民必定惊慌失措,扔下大量钱财逃命,这些钱财我吴氏家族万万不要眼红。”
吴顺福扭头看着吴宗睿,站住了。
“当然,我吴氏家族组织青壮抵御暴民,什么都得不到也不行,我以为钱粮数目以春季需要缴纳的田赋数目为准,其余的需要归还官府。”
“仅仅我吴氏家族参与其中,这话说不清楚,还要请里正甚至是耆老作证,有他们作证说话,不管是府衙还是县衙,肯定相信的。”
“不能因小失大,我吴氏家族还要在新龙里立足,钱财的事情尤其需要注意。。。”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顺福拍了一下额头。
“说得好,说得好,宗林,你马上去组织青壮,带上宗坤,凡是参与抵御暴民的青壮,每人赏赐白银一钱,我去请里正和耆老,帮忙做个见证。。。”
“爹,别着急,宗睿刚刚还没有说完。”
“看我这性子,就是着急,宗睿,你接着说。”
吴宗睿看了看吴顺福和吴宗林。
“我的确没有说完,也是最为重要的事宜,新龙里春季田赋一共三十两白银,想要从这些暴民身上获取三十两白银,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此事决不能泄露出去,故而暴民逃走之后,收缴钱粮之事就非常重要了,我以为这件事情,只能让宗林哥或者宗坤参加。”
“宗睿,要是里正和耆老过问怎么办。”
“族长,您多虑了,里正和耆老也是人,拿出小部分的钱粮,他们还会说什么,这样既能让他们为吴氏家族说好话,也能够改善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吴顺福老脸一红。
“看我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宗睿说的是,宗林啊,今后你有什么事情,多问问宗睿,对了,今日宗睿对吴氏家族有大功劳,宗林,你取出二十两白银。”
“宗睿,你可不要推辞,这是我拿出来的白银,专门酬谢你的,银子有些少。”
吴宗睿对着吴顺福稽首行礼。
“宗睿谢谢族长的奖赏。”
仅仅过去三个时辰,路口就出现了逃窜的暴民。
这些暴民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拼命的逃窜。
堵在路口的吴氏家族的青壮,看见了扑面而来的暴民,异常的紧张,手抖得拿不稳锄头、镰刀和斧头,关键时刻,蒙着脸、站在前面的廖文儒,一声清脆的怒吼之后,朝着前面冲去,廖文儒身边同样蒙着脸的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兄弟,跟着冲上前去。
四人的行动,瞬间稳住了众人,诸多的青壮呐喊着朝着前面冲去。。。
吴顺福坐镇指挥,吴宗坤则是靠前指挥,从未见过这等阵势的他们,也有些发蒙,好在廖文儒等人冲上去了,他们才镇定下来。
逃窜的暴民,压根没有想到前方会有人阻截。
其实这些暴民是找死,一大早夺天王就消失不见了,城内的暴民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就乱了,他们在城内打砸店铺、踹门入室,拼命的搜刮钱财,钱粮让他们红了眼,压根没有想到已经逼近的官兵,等到他们明白过来,官兵已经冲入城内。
暴民立刻就乱了,压根没有抵抗的心思。
一部分的暴民,还是带着劫掠来的钱粮,从北门方向逃离县城,朝着虎山乡的方向而去,绝大部分的暴民,被堵在了城内,被官兵毫不留情的斩杀。
这些逃走的暴民,想到的就是带着劫掠来的钱粮回家去,他们已经成为惊弓之鸟。
面对早有准备、气势不一般的吴氏家族的青壮,他们没有抵御的心思。
大大小小的包裹被丢在地上,绝大部分的暴民掉头就跑,稍微跑的慢一些的暴民,立刻被冲到在地,运气好的被绑起来,毫发无损,运气不好的被锄头、镰刀和斧头击中,鲜血马上流出来。。。
暴民很快逃得干干净净,路口变得安静了。
被吴氏家族青壮捉拿的暴民,一共就是十来人。
看着这一幕的吴顺福和吴宗坤,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吴顺福还算是清醒,马上要求吴宗林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收拾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裹,集中到一个地方,吴氏家族的青壮,此刻倒是老实,没有人去捡地上的包裹。
吴顺福身边的耆老和里正,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压根不知道开口说话了。
天黑之前,围屋的天井里面,摆上了十来桌的酒宴,吴氏家族参与抵御暴民的青壮,悉数在这里吃饭,吴宗坤满脸红光招呼众人。
议事堂里面则是摆上了一桌的酒宴,新龙乡的耆老、新龙里的里正,以及吴顺福、吴顺年、吴顺贵等人,陪着耆老和里正吃饭喝酒。
耆老和里正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他们得到了酬劳,每人足足十两白银,为吴氏家族作证和为吴宗坤表功的事宜,他们当然不会忘记。
吴宗睿没有参与其中,吴宗林也没有参与其中,两人此刻站在围屋外面。
“宗睿,到今日我总算明白了,吴氏家族留不住你,想想以前,我还是担心你,担心你觊觎族长之位,现在想来,太可笑了。”
“宗林哥不用多说,这是人之常情。”
“你这样说,我更加羞愧,对了,今日清点出来的财物,白银三百三十五两,粮食十二石,还有一些绫罗绸缎,按照你的要求,给予耆老和里正每人十两白银,扣去田赋三十两白银,还有今日参与厮杀的青壮,需要赏赐十一两白银,剩余的二百七十四两白银,全部封存好了,到时候送到县衙去。”
“缴获了这么多的白银啊,还有谁知晓吗。”
“就是爹和我知晓。”
“那就简单了,送还县衙七十四两白银,其余的全部留下。”
第二十五章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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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上的包裹,吴宗睿的神色颇为严肃。
三千两白银,足额足锭,两匹西南马,这就是吴宗睿此番计划的全部收获。
夺天王被杀死的消息严密封锁,绝不准泄露出去。
这当然是吴宗睿的决定,只要夺天王不被官府擒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县衙府库的损失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算不清楚,最终全部由夺天王承担责任。
当然这些银子里面,还有县衙官吏的份额,现在都归于吴宗睿。
这样的收获,吴宗睿并不是特别满意,穿越之后第一次出手,仅仅收获了三千两白银。
要知道这一次,吴宗睿凭借的是对历史的熟悉,凭借的是几乎全部的智慧,以及不怕死的决心,他本来以为会有巨大的收获,毕竟夺天王攻下了安远县衙。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吴宗睿摇摇头,也不错了,至少在新龙乡,算是富翁了,就算是耆老也拿不出来三千两白银。
明末物价飞涨,特别是粮食的价格,吴宗睿记得很清楚,自崇祯元年开始,天灾**不断,一石大米的价格,从三钱银子逐渐涨到了二两银子,最高峰的时候涨到了三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用来居家生活,能够维持一辈子,但想要做一番事业,杯水车薪。
如果不是穿越到明末,吴宗睿一定选择享受生活。
可惜生在明末,压根无法做富家翁。
将包裹全部放到床底下,吴宗睿脸色微红,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滴,这副身体还是不大好,好在他每天坚持锻炼,已经比刚刚穿越的时候好了很多。
四月十五日,新龙乡耆老、新龙里里正,吴顺福、吴顺年以及吴宗坤等人,押解抓住的暴民,以及缴获的钱粮,专程前往安远县县衙。
赣州知府大人专程到了安远县城,江西巡抚已经将安远县城的情况奏报朝廷。
这一次安远县城遭遇暴民劫掠,官府的行动还是挺快的。
吴顺福等人赶赴县城,时机恰好,他们甚至得到了知府大人的接见。
得益于耆老和里正的举荐,吴宗坤顺利出任县衙户房司吏。
这可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位置,管着县衙钱粮方面的开销,从中捞取好处的机会太多了,按照吴宗坤的年龄和资历,压根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不过有了知府大人的接见与肯定,以及吴氏家族功劳的支撑,吴宗坤不担心遭遇到排挤。
当然,很长一段时间,吴宗坤需要低调,这样他才可能真正在县衙立足。
安远县知县暂时空缺,由主薄代行知县职责。
知县沈克封与县丞悉数逃离了县城,前往赣州府衙,现如今他们留在了府衙,等候处置。
一片狼藉的安远县城,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吴宗坤留在了县衙,协助主薄大人协理县衙的事宜,吴顺福等人离开县衙的时候,主薄大人送到了县衙的大门处。
回来的路上,吴顺福异常的高兴,他已经察觉到了,经过这一次的风波,吴氏家族的地位大幅度的提升,不敢说与安远县最大的陈氏家族抗衡,至少不会被完全打压了。
耆老和里正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路上都和吴顺福以及吴顺年说话,言语之中带着恭喜,要知道吴宗坤已经是县衙户房的司吏,直接负责户房的诸多事宜,今后他们还有不少的事情,需要求着吴宗坤。
“宗睿,这一百两银子,你就不要推辞了,都是你应得的。”
看了看桌上的锦袋,扭头看了看吴宗林,吴宗睿摇头开口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算起来我已经拿到了六十两白银,还得到了你很多的帮助,我得到的报酬足够了,这一百两银子我不能收。”
吴宗林脸上带着笑容,紧跟着开口了。
“宗睿,你这话就不对了,宗坤成为了县衙户房司吏,耆老和里正对我们吴氏家族客气了很多,就连陈氏家族,昨日也专门派人来表示了祝贺,这一切若不是你的筹谋,不可能发生,再说了,没有你的提醒,我吴氏家族可能遭遇飞来横祸,暴民劫掠一番逃走,到时候的局面,根本无法收拾。”
吴宗睿还准备开口的时候,吴宗林已经站起身来。
“银子我是放下了,宗睿,你若是担心其他的事情,大可不必,这一百两银子,本就是爹专门拿出来的,与县衙的银子无关。。。”
“宗林哥,你以为我怕事吗,廖文儒此番缴获的两匹西南马,我也留下了,若是我害怕,肯定将两匹西南马交出去,也罢,你都这样说了,我若还是推辞,就是推脱责任之意,那我就收下了。”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昨日我已经给罗典明说了,让他跟着你做事情,我家再找几个佃户,吴氏家族春季的田赋已经全部上缴,接下来该要忙活田里的事情了,乡试眼看着迫近,想必你也要认真温习功课,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若是家中有什么事情,让文儒或者罗典明直接来说就是了。”
“也行,我也打算安心温习功课了。”
“宗睿,我还是想多嘴几句话,你看你是吴氏家族的廪膳生员,有着读书人的功名,总是住在这里也说不过去,还是搬进围屋居住,你若是长时间住在这里,我都不好解释了。”
“宗林哥,你的好意我谢谢了,还是那句话,我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暂时不想搬到围屋去居住,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先让爹搬到围屋去居住,反正相隔也不远,回头我给爹说说。”
“好,让幺叔搬到围屋去居住,二楼早就腾出了三间房,幺叔直接可以去居住。”
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看着端坐的吴宗睿,恭敬的站立。
“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三个袋子里面都是十两银子,给你们三天时间,送回家去,我本想多给你们一些银子,可思前想后还是算了,财不外露,你们家中穷苦,骤然拿到太多的银子,免不了激动,若是不小心说出去,招致灾祸就得不偿失了。”
“拿回去这些银子,你们可以和家人解释,就说在吴氏家族立下了功劳,得到了赏赐,让家人收好银子,用于平日生活上的开销。”
“你们跟随在夺天王身边有几天的时间,难免有人见过你们,本乡本土的人肯定熟悉你们,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尽量的低调,无事不要外出,不要让虎山乡熟悉你们的人看见,免得有人向官府举报你们。”
“你们也不用过于的担心,只要无人举报,官府不会追究此事。”
“你们速去速回,路上不要耽误时间,田里还有不少事情做。”
“我再次嘱托你们,夺天王的事情,彻底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要说,我相信你们不会主动说出去,可你们若是喝多了酒,话语之中难免说漏嘴。”
“你们只要记住,这件事情是一个巨大的灾难,不管谁知晓,都是塌天的祸事,到时候遭遇惩戒的不仅仅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
。。。
罗典明等人拿着布袋离开了,廖文儒看着吴宗睿,有些不解的开口了。
“大哥,你是不是不信任罗家兄弟,我觉得他们没有问题,一定能够保守秘密,在夺天王身边的那几天,他们老老实实,都是按照我说的做。。。”
吴宗睿摆摆手。
“文儒,你的意思我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是担心他们有异心,我担心的是他们无意之间透露出去消息,我担心的是他们认识不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会特别的强调,让他们时刻警惕。”
说到这里,吴宗睿看着廖文儒。
不过十四岁的廖文儒,已经显露出来一丝的成熟,脸上的稚气消去不少。
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的冒险,若是放在数百年后,那是无法想象的,可是到了崇祯末年这个乱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廖文儒的能力,出乎了吴宗睿的想象,难不成这里面真正的有遗传吗。
几天时间过去,吴氏家族慢慢的平静下来,当然,茶余饭后,议论家族青壮对付暴民的话语,还是存在的,因为吴氏家族协助官府打击了暴民,立下了功劳,所以春季的田赋,家族做出了决定,全部免除,由家族直接上缴官府,那些已经缴纳田赋的农户,可以到围屋退回缴纳的钱粮。
这件事情,在家族里面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到处都是对族长吴顺福的感激,吴顺福不管走到什么地方,看到的都是谦卑尊敬的笑容。
不仅仅是吴顺福,吴顺年、吴宗林和吴宗坤等人,在家族里面的威信也更高了。
当然也有例外,吴宗睿就是默默无闻的,没有谁注意他,更无人知晓此事与吴宗睿的关系,家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事就是族长、吴顺年以及吴宗林的功劳。
唯一对此事有所怀疑的,就是吴顺年了,他很清楚吴顺福和吴宗林的能力,吴宗坤更不用说,如此重大的事情,凭着他们的智慧,是无法妥善应对的。
不过吴顺年没有任何的证据,再说了,他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也乐的睁一眼闭一眼。
第二十六章 奇怪的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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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上旬,吴宗坤托人带来信函,详细告知县城与县衙的若干情形。
吴宗林迅速将信函送给吴宗睿。
这份信函,吴宗睿看的非常仔细。
安远县城的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暴民攻占县城虽然只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但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县衙的府库被劫掠一空,城内的富户和商贾遭遇到抢夺,钱粮的损失很大,人员的伤亡也不小,更加关键的是,赣州府衙派遣来的军士,进入到县城平定骚乱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好事情,他们趁浑水摸鱼,暴民劫掠的钱财全部都被军士得到,有些军士甚至趁机到商铺之中明抢暗夺。
绝大部分的暴民都被毫不留情的斩杀,钱财数目死无对证。
守备衙门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军士死的死伤的伤,短时间之内无法恢复,招募守备军士的事宜难以推进,好男不当兵是绝大部分百姓的共识。
乡镇田赋收缴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毕竟去岁遭灾,很多农户实在拿不出来钱粮。
江西巡抚洪大人向朝廷奏报了安远县的情形,恳求免去安远县本年度的田赋,不过朝廷没有什么旨意,这也意味着,县衙还是要征收田赋。
乡镇征收田赋的情形不是很好,可惜县衙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下面的事宜。
足足看了三遍信函,吴宗睿摇头叹气,他的感觉很不好。
要说江西巡抚洪瞻祖还算是有远见卓识,知晓安远县遭此劫难,已经是伤了元气,恢复要较长的一段时间,如果能够免去当年的田赋,县衙腾出手来重建县城,恢复的速度就要快很多,可惜的是,朝廷对于略显边陲的安远县,好像不是很在乎,加之夺天王的暴乱,迅速被镇压下去,在朝中那些官员看来,这就不是什么大事情。
本来就遭遇了灾荒,县城和县衙又被劫掠,此刻继续征收田赋,对于安远县来说,怕是难以承受和无法稳定的局势了。
吴宗坤在信函之中没有说到安远县所辖乡镇的具体情形,可吴宗睿能够想象到,下面的局面怕是陷入到混乱之中,流民会大规模出现,土匪也会趁机劫掠,要命的是,县衙压根无法派遣军士去打击土匪,只能听之任之。
“宗睿,你不是在温习功课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坐坐。”
“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也想出来看看,这是宗坤写来的信函,专门来归还,也看看爹搬到围屋之后的情形。”
“幺叔搬到围屋居住后,情况不错,每日我都要去看看的。”
“谢谢你了,刚刚我也听爹说及了,劳烦你专门请了王婶专门做饭。”
“这有什么啊,都是我应该做的。”
闲聊几句话之后,吴宗睿切入了正题。
“宗坤写来的信函,我看了好几遍,有些不好的感觉。”
“其实我也有些担忧,县城和县衙遭受了劫掠,总是要一些时间恢复的。”
“这不是我最为担忧的,县城和县衙的恢复需要时间,这在情理之中,我担心的是安远县继续征收田赋,可能造成混乱的局面,土匪趁机作乱,县衙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控制,若是求助赣州府衙调遣军士,县衙更加无法承受,老百姓也承受不起。”
“宗睿,这些事情,你我也无法帮忙,还是少想一些,乡试在即,你安心的温习功课,我觉得你应该今早出发,前往南昌府城,你到了南昌府城,一样可以温习功课,还能够尽早熟悉南昌府城的氛围。”
“我不着急,宗林哥,如果土匪肆虐,新龙里能够独善其身吗。”
“宗林,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县衙无法控制匪患,我们吴氏家族很有可能遭受灾祸。”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趁机作乱的土匪,很有可能盯住我吴氏家族吗。”
“很有可能。”
“不会吧,谁不知道我吴氏家族狠狠打击了暴民,这个时候,土匪还敢到我吴氏家族来作乱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如今我吴氏家族也算是名声在外了,更加关键的是,外面已经有了传闻,说我们吴氏家族协助县衙剿灭暴民的时候,获取了不少的钱财。”
“我也听说了,爹听说之后很生气,准备查一查,看看是谁在传播谣言,我们已经带着缴获的钱粮前往县衙,这件事情谁都知晓。”
“正是因为谁都知晓,所以才会出现这些传闻。”
吴宗林看着吴宗睿,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了。
“宗睿,你是说这件事情,与其他的家族有关吗。”
吴宗睿点点头。
“不错,我想不少的家族,是不愿意看着我们吴氏家族壮大起来的,宗坤到县衙的时间不长,就是户房司吏,嫉妒的人更多,人家制造一点传闻,矛头岂不是对准了我吴氏家族。”
吴宗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借刀杀人之计,太巧妙,让我吴氏家族遭遇土匪的劫掠,还无话可说。”
看着吴宗林的神情,吴宗睿稍稍犹豫了一下,跟着开口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吴氏家族连暴民都可以对付,何况区区的土匪。”
“宗睿,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应对。”
“我们吴氏家族抵御了暴民,有了不少的名气,土匪也不敢贸然进攻,他们就算是想着劫掠我吴氏家族,也会派人专门来看看,若是我吴氏家族戒备森严,他们一定知难而退。。。”
吴宗林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宗睿,上次抵御暴民,情况你都是知晓的,要我看土匪比暴民厉害多了,再说了,我吴氏家族不可能戒备森严啊,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是围屋了。”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吴宗林说的倒是实情。
看见吴宗睿叹气,吴宗林更加着急了。
“宗睿,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眼看着田地里面的粮食就要成熟了,虽说今年的气候不是很好,可比起去岁要强多了,如果土匪真的到我吴氏家族来劫掠,我们损失太大,无法承受啊。”
“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胆大心细之人去做。”
“你先说说有什么办法。”
“土匪就算是劫掠我吴氏家族,也一定会派人前来摸底,从现在开始,我们严密关注,凡是来到我吴氏家族之人,都要严密监视,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刻采取行动,其次,也要组织家族之中的青壮,做好准备,随时迎候土匪的进攻。”
“好,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我马上去给爹说说。”
吴宗睿点点头。
“家族之中,胆大心细之人,一时之下也找不到,我看这侦查的事情,就让文儒来。”
“宗睿,这怎么好,文儒跟在你的身边,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没什么,我能够照顾自己,家族可能遭遇到劫难,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再说了,我看也就是文儒能够做好这件事情。”
“好,组织青壮的事情,我来操办,下一步怎么做,我听你的。”
三天时间过去,新龙里出现了一位货郎。
吴氏家族的周边,倒也时常有货郎的出现,这些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大声吆喝,做一些不起眼的小买卖,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的停留,有买卖就做,没有买卖离开。
“大哥,这个货郎有些奇怪啊。”
“说说,有什么奇怪的。”
“他挑着担子一直都在转悠,很少开口吆喝,整个上午过去了,几乎没有做什么买卖,也没有打算离开。”
“他都转悠了哪些地方。”
“围屋,社学,还有我们这边,甚至挑着担子,到围屋后面的山丘去看过。”
吴宗睿脸上浮现出来冷笑的神情。
“不开口吆喝,不做买卖,到处去转悠,还观察四周的地形,围屋后面的山坳根本没有人家,跑到那里去干什么,这样的货郎,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大哥,你说怎么办。”
“你叫上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人,严密监视货郎的一举一动,待到货郎离开的时候,找到僻静的地方,拿下他。”
“好的,我这就去。”
“记住,要活的。”
“我知道,大哥还有事情要询问这个货郎。”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笑了。
“文儒,几个月时间,你厉害很多了。”
“大哥,我这都是跟着你学的,要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那我也不好意思跟在你的身边了。”
廖文儒离开之后,吴宗睿陷入到沉思之中,他有一种直觉,土匪很快就会劫掠吴氏家族,这个“货郎”就是土匪派来的眼线,观察吴氏家族情形的。
他没有跟着廖文儒去监视这个货郎,这不是他做的事情,只是接下来的询问,需要耗费一些心思了,必须要逼着“货郎”说出实情。
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吴宗睿也不会通知吴宗林。
这些天的时间,吴顺福和吴宗林都很忙碌,他们挑选了近百名吴氏家族的青壮,随时等候吴宗睿的消息,吴宗林甚至准备训练这些青壮。
第二十七章 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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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跪在面前的“货郎”,吴宗睿叹了一口气,他辛辛苦苦想了很长的时间,怎么让扮作货郎的土匪实话实说,以便掌握土匪的真实情况,选择最佳的应对办法,谁知道这些压根没有派上用处,还没有等到廖文儒等人动手,这个土匪什么都说了。
吴宗睿觉得,有些事情自己想的太复杂了,他还是以穿越者的心态看每一个人。
当然,这样做也行,至少能够有备无患。
土匪一共十七人,匪首外号“武松”,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前后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在高云山乡和蔡坊乡一带劫掠不少的人户,他们没有固定的安身之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抢到钱粮之后迅速离开。
他们以劫掠钱财为主,不过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也会动手杀人或者伤人。
一天之后,他们就会进攻吴氏家族,匪首“武松”听到了传闻,据说吴氏家族很多人家都分到了银子,家家户户都有粮食,是安远县少有的大户。
现在,他们正在距离新龙里不远的大胜村,等候消息。
吴宗睿颇为感慨,看样子《水浒传》这本书,影响的确很大。
“宗睿,土匪有十七个人,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真的到我们吴氏家族来了,凭着家族的青壮,无法应对啊。”
吴顺福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吴顺年和吴宗林的神色也不是很好,他们很清楚家族内青壮的实力,说到底都是农民,平日里就知道种地,真的遇见打家劫舍的土匪了,肯定不是对手。
“是祸躲不过,我们决不能懦弱,必须面对,既然武松准备劫掠我们吴氏家族,那就让他尝尝送命的苦果。”
“什、什么,要杀人吗,宗睿,我们可不要随便杀人啊。”
“没什么,我们杀的是土匪,而且是准备劫掠我们吴氏家族的土匪,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吴氏家族的人,我们这样做,官府无话可说,我们已经有了土匪签供画押的口供,剿灭这股土匪之后,将口供一并交给官府。”
议事堂里面非常安静,吴顺福、吴顺年和吴宗林都看着吴宗睿,没有开口说话。
天还没有黑,吴氏家族的五十名青壮,罗家三兄弟,在吴宗睿和廖文儒的带领之下出发,前往大胜村,被捆绑的土匪在前面带路。
新龙里距离大胜村不足二十里地。
吴顺福等人全部反对吴宗睿前去剿灭土匪,吴宗林甚至站出来说自己带人去,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服从了吴宗睿做出的决定。
天黑之后,火把点燃,一行人默默朝着大胜村而去。
吴宗睿和廖文儒骑着西南马,其余的人全部都是步行。
“大哥,待会开始厮杀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上前去,否则我顾不了那么多。”
“不用担心我,你就想着如何指挥所有人展开进攻,吴氏家族的青壮,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万一土匪穷凶极恶,拼命反抗,他们可能会乱了方寸,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你放心,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能大意,我们此行关乎吴氏家族的命运,如果我们失败,匪首武松必定带着土匪劫掠吴氏家族,我们必须要彻底剿灭这股土匪。”
“大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我不担心你,也不担心罗家三兄弟,我还是担心吴氏家族的青壮。”
“大哥,按照你的筹划,我觉得没有问题,罗家三兄弟每人领一队,罗典明率领的二十人跟着我,我们从左中右三路发起进攻,土匪根本无法抵御。”
“文儒,筹划是筹划,实施不一样,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我们可以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是在战术上面务必重视敌人。”
廖文儒摸摸头,疑惑的开口了。
“大哥,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是什么意思啊,我从未听说过。”
“很简单,我们不要害怕土匪,要有信心打败土匪,不过我们在行动的时候,要高度的重视土匪,将他们当做最为强悍的对手,狠狠打击,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大哥,你真厉害,不管什么事情,到你这里就简单了。”
前面带路的土匪停下来了,看着前方的山坳。
“武松带着的土匪全部都在山坳里面吗。”
“是、是的。”
“将山坳里面的地形说说。”
“我、我说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罗家三兄弟准备上前去教训土匪的事情,吴宗睿挥挥手制止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行人是借着火把行路,如此情况之下,很容易被土匪发现,接下来的进攻,必须要掌握山坳里面的地形,否则很有可能让土匪逃脱。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掌握山坳里面的地形。
“我问,你回答,是的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山坳的进口处有没有什么阻挡。。。没有是吧,山坳的中间是不是有一大片的平地。。。嗯,武松应该没有在这个平地里面。。。平地的左右两边是不是还有可以隐藏的地方。。。有,左边还是右边。。。右边吗,好。。。从平地是不是一眼能够看到这个更小的山坳。。。看不见吗,那从小山坳是不是很容易看到外面的平地。。。小山坳里面还有其他走出山坳的道路吗。。。没有,我知道了,你可要保证你说的是真的,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询问完毕,一个简易的地图也画出来了。
吴宗睿沉默了,他没有想到,“武松”还真的有些本事。
“武松”占据了最为有利的地形,从小山坳里面可以轻易的看见外面的地形,可是从外面却看不见小山坳的入口方向,如果采取强攻的办法,损失肯定很大,吴氏家族的青壮,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如此情况之下,肯定出现崩溃的局面。
“大哥,我带着罗家三兄弟先杀进去,其余人跟在我们身后冲进去。。。”
“不行,我们仅仅知道山坳里面大致的地形,天黑了,我们进入山坳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地形,如果我们莽撞的冲进去,遭遇到武松的反攻,我们的队伍很有可能崩溃,到了那个时候,局面无法收拾。”
“那。。。大哥,你说怎么办。”
吴宗睿扭头,看着站在一边的土匪。
“你叫牛二,江山乡人,是吗。”
“是、是的。。。”
“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如果你带着我们进入山坳之中,骗过了武松,我保举你进入到县衙去做事情,你做土匪的事情一笔勾销。”
“我、我愿意,我一定好好做。。。”
“你记住,你如果乱来,我不仅会杀了你,而且会杀光你的家人,让你死都不能够进入宗祠,永远背上土匪的骂名。”
“老、老爷,我绝不敢乱来,我一定带着老爷杀死武松。。。”
牛二走在最前面,廖文儒骑马跟随,罗家三兄弟跟着廖文儒,罗典召举着一个火把,其余四十五人拉着前面人的衣角,依次进入山坳之中。
牛二的嘴里发出吆喝的声音,山坳里面同样传来吆喝声,牛二的声音有些颤抖。
从小山坳里面出来的两个人,同样举着火把,他们脸上带着疲倦和满不在乎的神情。
等到他们走近,看见了廖文儒等人,正要张开嘴询问,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已经动了,他们手中的雁翎刀挥舞出去。。。
惨叫声瞬间出现,很短促。
也就在这个时候,廖文儒骑马冲向了小山坳,罗家三兄弟也跟着冲过去,其余人同样跟着往前面冲。
小山坳里面有好几堆火,将小山坳照的很亮,十多个土匪的位置很清楚。
廖文儒没有说话,拍马举起手中的雁翎刀,冲过去了。。。
罗家三兄弟举着雁翎刀,也冲过去了。。。
后面跟随的人,同样冲过去了。。。
惨叫声瞬间在小山坳里面回荡。。。
近半个时辰过去,小山坳里面渐渐的静下来了。
吴宗睿一直在小山坳进口的方向,他身边有五个吴氏家族的青壮。
身上带着血渍的廖文儒,牵着马走出小山坳。
“大哥,完事了。”
“不错,吴氏家族青壮有战死的吗。”
“死了两个,杀死了六个土匪,其余的土匪全部被生擒了。”
“武松被杀死了吗。”
“没有,被捆住了。”
“杀了武松,其余的让牛二辨认,凡是在抢劫过程中杀死过人的,全部杀了,其余的搜走他们身上的钱财之后,全部放了,我吴氏家族可不想养着土匪。”
“大哥,不将他们送到官府去查办吗。”
“没有必要,我们可不想到县衙去作证,这样做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的麻烦。”
“好的,我这就去办理,对了,大哥,土匪抢到的钱粮,都存在小山坳里面。”
“清点一下,战死的两名青壮,家里给足钱粮,让他们的家人生活无忧,其余的青壮,也要分配部分的钱粮,奖赏是必须的。”
“好的,我让罗典召清点钱粮,看看有多少。”
第二十八章 收获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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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六月,天气变得酷热。
剿灭了土匪“武松”之后,吴宗睿很少露面,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家中,父亲吴顺贵早已经搬到围屋去居住,吴顺贵很少回来,应该是想到吴宗睿要在家温习功课,所以每天让人给吴宗睿和廖文儒送饭,至于罗家兄弟,继续跟着吴顺贵做事情,也是到围屋吃饭。
吴宗睿的生活变得有规律,每天清晨起床之后,会跟随廖文儒习武,持续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天黑之后则围着固定的线路小跑锻炼身体,跑步同样持续半个时辰的时间。
每天亥时三刻左右睡觉,卯时起床,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六点钟起床。
每天午时过后,吴宗睿会稍稍休息一会,大约半个时辰。
不管刮风下雨,吴宗睿都会坚持。
至于说廖文儒,习惯这样的生活,他在寒鸣寺的时候,作息时间就很固定。
几乎没有谁打扰吴宗睿,这期间吴宗坤回来过一次,安远县城已经逐渐稳定下来,只是知县大人尚未到任,吴宗坤回到家后,被吴宗林带着,专门来拜访了吴宗睿,这一次吴宗坤的态度倒是真正变化了,对吴宗睿很是尊重。
按照当初的安排,六月底到七月初,吴宗睿会出发前往南昌府城,预计七月底八月初抵达,参加将于九月初举行的乡试。
包括吴顺贵和吴顺福等人,对于吴宗睿的出发时间,都提出过异议,认为吴宗睿出发的时间太晚了,要知道家中条件稍微好一些的生员,最迟四月到五月左右,就抵达了南昌府城。
其实吴宗睿也想着早些出发,只不过玉蜀黍尚未成熟的时候,他是不会离开的。
玉蜀黍六月中旬成熟,可以收获。
“宗睿,我们田里的玉蜀黍,长势好很多,和其他田地的玉蜀黍无法比较,这段时间,好多的人都在询问,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爹,你还记得玉蜀黍育苗的经过吧,当初不是有很多人认为我们育苗是无聊之举吗,怕是这一次收获之后,吴氏家族的所有农户,都会跟着我们开始育苗了。”
“说的是啊,近四个月的时间,我都不知道去田头看过多少次了,玉蜀黍的长势很好,和其他田里的玉蜀黍完全不一样。”
“爹,玉蜀黍应该快要成熟了,今日我正好闲暇,陪着您到田头去看看。”
“好啊,不过会不会耽误你温习功课啊。”
“不碍事,以前在社学上课的时候,曾先生就告诫我们,要劳逸结合。”
“那好,现在我们就去看看。”
路过围屋的时候,吴宗睿看了看围屋旁边的社学,刚刚他是信口雌黄的,曾先生哪里会说什么劳逸结合的话语,不过父亲吴顺贵是绝不可能去询问曾先生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片的玉蜀黍出现在眼前。
“爹,不会吧,玉蜀黍的长势区别怎么这么大啊。”
“是啊,我都感觉到吃惊,区别太大了,你看看我们田里的玉蜀黍,都是一人多高,棒子也很饱满,在看看我们旁边的玉蜀黍,稀稀拉拉,好多根本没有棒子。”
吴宗睿看着眼前的情形沉默了,田地里面巨大的差别,让他不敢相信。
自家田地里的玉蜀黍,密密麻麻,玉米棒一眼就能够看见,有些杆子发黄,预示着玉蜀黍已经成熟,可是旁边田地里面的玉蜀黍,稀稀拉拉,结的玉米棒太少了,一亩地收获的玉蜀黍少的可怜,预估产量怕是不到半石。
这就是种植技术的差距,当初玉蜀黍育苗的时候,所有种子经过了精心的挑选,营养块也有足够的肥料,田地里面的农家肥很足,至于说犁地的过程就更不用说了,吴顺贵当时足足犁地三遍,耗费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每一步都到位了,田间管理也是完全按照要求进行的,最后的收获,就是不一样。
田地里巨大的差别,让吴宗睿想到了水稻,可惜没有杂交水稻,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还要几百年之后才会出生,这项技术吴宗坤一窍不通,要不然,他就能够用少量的田地,养活更多人了。
“爹,估计三五日时间,玉蜀黍就完全成熟,可以收获了。”
“不会吧,以往我们种植玉蜀黍,都是在七月中旬才收割的,到那个时候,水稻也差不多成熟,收割了玉蜀黍和水稻,接着就可以收割大豆了。”
“不用,爹,种植办法不一样,收获的时间就能够提前,您都看见一些玉蜀黍成熟了,还是做好准备,我看六月二十左右就开始收割玉蜀黍,到时候文儒和我都来帮忙。”
“好,好,就听你的。”
回家的路上,吴顺贵不自觉跟着往土墙屋的方向走去,吴宗睿倒也没有提醒。
“爹,玉蜀黍、水稻和大豆收割之后,您可以带着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专门到云南去一趟,我在寒鸣寺的时候,听觉远大师说过薯块,这种名叫薯块的农作物,云南有不少地方种植,产量不错,也能吃饱肚子,您一定要买些种子回来试着种植。”
“薯块,什么东西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要不是觉远大师告诉,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薯块,觉远大师说了,薯块甜甜的,若是好好的种植,每亩的产量能够达到十石左右呢。”
吴顺贵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看着吴宗睿,有些迟疑的开口了。
“宗睿,觉远大师真的说过吗,我活了几十年,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来没有听说过产量能够达到十石的粮食。”
“爹,我也有些怀疑,不过觉远大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说谎,地里的粮食收割以后,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您就带着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专门到云南去看看,务必找到薯块,买些种子回来,也要问问人家是怎么种植的。”
“宗睿,你不知道怎么种植薯块吗。”
“觉远大师说过,不过我没有见过薯块,我会将觉远大师告知的种植办法写下来,如果种植季节到了,我还没有回家,您就按照我写的办法种植。”
“可、可我不识字啊。”
“您不用担心,我会专门去拜访曾先生,到时候曾先生会教您如何种植薯块。”
终于走到土墙屋的前面。
吴顺贵看着眼前的土墙屋,突然开口了。
“宗睿,其实我很想回到这里来住,自在很多,围屋里面的住户多了一些,没有那么随便,可想到你要温习功课,我不愿意打扰你。”
“爹,您住在围屋里面还是好一些,这些年到处都遭灾,好多的农户家里没有粮食吃,前几天我还听说了,江山乡一带出现了土匪,我们吴氏家族也可能被土匪劫掠,您在围屋里面住着,就不用担心,土匪还没有胆量进攻围屋。”
“说的也是,我还是住在围屋里面安全一些。”
“爹,是不是进屋去坐坐。”
“不了,耽误了你好多时间,你也要温习功课了,一会我让人将饭菜送来。”
廖文儒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吴顺贵,连忙行礼。
“伯父,您来了。”
“文儒,可要好好照顾宗睿。”
“伯父,您放心,我时时刻刻都跟在少爷身边的。”
吴顺贵没有进屋,转身走了。
“大哥,我也到田头去看过好多次了,玉蜀黍长得真好。”
“我知道,刚刚去看过了,以前每天晚上跑步,没有注意到,文儒,做好准备,还有几天的时间,玉蜀黍就要收获了,玉蜀黍收获之后,我们也要出发前往南昌府城了。”
“大哥,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家里存在的那么多银两,带不走,到时候放在哪里啊。”
吴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我也一直都在考虑,西南马还能够托运不少的银两,不过路上太过于显眼,对了,这段时间我要你打听哪里有黄金兑换的,你问过了吗。”
廖文儒连连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根本没有,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黄金,更不知道怎么兑换。”
吴宗睿也是一脸的无奈,安远县是下县,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见过黄金的人很少,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的黄金兑换,绝不可能,再说了,就算是有人愿意拿出这么多黄金,吴宗睿也没有胆量去兑换,所谓财不外露。
觉远大师留下的那个包裹,吴宗睿是绝不会动的,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廖文儒的,适当的时候,吴宗睿会将所有情形告知廖文儒。
看样子最终的选择,是找到安全的地方,将白银掩埋起来,回来的时候挖出来。
这么多的白银,吴宗睿是绝不会交给父亲吴顺贵的,那样可能让吴顺贵无所适从,也难以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前往南昌府去参加乡试,携带一百五十两银子足够了,参加乡试无非就是住宿和吃饭的开销,从七月到十月初,三个月的时间,平均每个月五十两白银,吴宗睿和廖文儒顿顿酒肉都用不完。
罗家三兄弟,不会跟着到南昌府去,他们要跟随在吴顺贵的身边,前往云南去购买薯块种子,吴宗睿出发之前,会特意的嘱托罗家三兄弟,务必照顾好吴顺贵。
第二十九章 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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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六月二十日,辰时。
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天空之中看不见一丝的云彩,又是酷热的一天。
盛夏季节早就来临。
玉蜀黍的叶子已经开始变得枯黄,收获的季节到了。
吴顺贵家种植的十一亩玉蜀黍田地的四周,早就站满吴氏家族的农户,他们的脸上带着羡慕的神情,看着田地里面密密麻麻的玉蜀黍。
相比较来说,左右两边田地里种植的玉蜀黍,看上去很可怜,稀稀拉拉,有些叶子也被晒得枯黄,却看不见多少玉蜀黍的棒子。
已经有传闻,预计吴顺贵家里种植的玉蜀黍,产量肯定在两石以上。
这可是众人不敢想象的产量,他们种植了好多年的玉蜀黍,产量达到一石就是奇迹,能够保证半石就是丰收了。
也有人想起二月中旬种植的时候,吴顺贵家里的玉蜀黍,好像是育苗了,还捏了一个个泥块,泥块里面长出了苗子,才移栽到田地里面,当时还有很多人抱着嘲笑的态度,认为这是劳民伤财,消耗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现在总算是有人明白了,这绝不是劳民伤财。
穿着长袖衣服的吴顺贵、吴宗睿、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出现在田边。
十一亩的玉蜀黍,说起来面积很大,不过收获玉蜀黍可不要太多的劳动力,只是收获玉蜀黍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长衣长袖,保护好皮肤。
“幺叔,我来给您帮忙。”
端着筐子的吴宗林,来到了吴顺贵的身边。
“宗林,哪里好意思要你来帮忙啊。”
“老幺,可不要这样说,宗林是一定要来帮忙的,今天吴氏家族的很多人都来了,就是专门来看看的,你家种的玉蜀黍,长得太好了。”
“族长,这怎么好意思啊。”
“什么不好意思啊,二弟和我本来也准备来帮忙的,只是宗林不让我们帮忙,说是我们给你帮忙,怕是让你不安心,我们才做罢。”
吴顺福和吴顺年都出现在吴顺贵的身边。
“谢谢族长和二伯的关心,宗林哥,麻烦你了。”
“宗睿,你可不要这样说,前些日子我就弄清楚了,这玉蜀黍的栽种办法,是你从寒鸣寺学到的,眼看着就丰收了,来年种植玉蜀黍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告诉大家怎么种植。”
“这是肯定的,爹已经掌握了种植玉蜀黍的办法,到时候可以专门教授。”
“真的吗,宗睿,那我们可说好了,老幺,到时候要麻烦你了。”
吴顺贵搓着手,笑着点头。
“爹,可以开始了。”
“好,那我们开始吧。”
吴宗睿第一个走进玉蜀黍田中,搬下了第一个玉蜀黍棒子。
紧接着吴顺贵、和吴宗林等人,也搬下了玉蜀黍棒子,放进了筐子里面。
。。。
一筐筐的玉蜀黍棒子被抬出来,放在了田边。
忙碌的情形一直在延续,终于到了午时,一天之中最为酷热的时节。
已经有十多人加入到收割的队伍之中,收割的速度快了很多,按照正常的收割速度计算,一个人一天时间能够收获一亩田左右的玉蜀黍,还可以背回家中,不过那是几百年之后的种植水平,每亩玉蜀黍的产量可以达到六百到八百公斤左右,现如今是绝对达不到那样的产量。
吴宗睿预计,产量能够达到三百斤到四百斤左右,那就很不错了。
这个产量,在明朝也是惊人的,不过付出的劳动也是巨大的。
吴顺贵带着罗家兄弟,不知道在玉蜀黍田地里面忙碌了多长的时间,精细化管理的同时,还要注意大豆的生长,如果以这样的管理办法,在几百年之后,能够保证玉蜀黍的产量达到八百到九百公斤。
十一亩玉蜀黍,已经收割了大半。
田地旁边的玉蜀黍棒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
“爹,吃饭后,歇息一会,申时以后再来收割吧。”
“不用,我吃得消,你就不用下田了,看看你,脸都晒红了。”
“爹,我可没有那么娇贵,就照您说的,吃饭以后继续下田吧。”
做好的饭菜,送到了田边,吴宗睿也没有客气,大口的吃着米饭,一个上午的忙碌,近两个时辰,他的确是累坏了,也是真正的饿了。
吃完饭,吴顺贵首先拿着筐子下田,其余人也跟着下田去了。
吴宗睿本想着歇息一下,看见众人都下田去了,只好跟着去了。
不到申时,十一亩玉蜀黍全部收割完毕。
收获的玉蜀黍,自然是搬到吴顺贵居住的围屋去放置,吴顺福已经专门腾出一件房子,放置收获的玉蜀黍,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算出玉蜀黍的产量。
往围屋背玉蜀黍的事情,倒是不需要吴宗睿做了,他也实在做不动了。
几个月时间过去,他的身体好了很多,不过和那些长时间做农活的农户比较,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加上做农活不是吴宗睿擅长的事宜,更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吴顺贵就不一样了,玉蜀黍的丰收,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显得异常的兴奋。
背着玉蜀黍棒子回到围屋去的时候,吴顺贵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玉蜀黍的丰收,意味着来年的粮食有保证了,去年遭灾之后,吴氏家族所有的农户,都非常重视今年的耕作,做梦都想着粮食能够丰收,现如今这个愿望,吴顺贵率先实现了。
围屋中间的天井。
吴氏家族几乎所有的老人,以及吴顺福等人,悉数在这里等候。
木杆秤和戥秤全部都准备好了,预备将玉蜀黍棒子放置到木杆秤上面的吴氏家族的青壮,早就跃跃欲试。
大明测量粮食产量的木杆秤,与几百年之后的木秤没有太大的差距,只不过计量的单位不一样,木杆秤的一斤相当于后来的十六两,民间也习惯将粮食产量换做石、斛、斗、合等单位,这样便于农户计算。
至于说戥秤,那是称金银等贵重物品才会用到的秤,吴顺福也拿出来了。
作为吴氏家族的征粮官,吴顺福家中的秤还是很精准的。
木杆秤称重一般都是一百斤,也就是几百年之后的一百六十斤,折合为一石,这样就能够很好的计算出来田地的产量。
不过玉蜀黍棒子与稻谷不一样,主要是体形方面的差距有些大,尚未去掉壳叶的玉蜀黍棒子,占据的地方还是很大的。
一筐一筐的玉蜀黍棒子,开始用木杆秤称重。
吴宗睿的神情变得专注,前面的一切都是预测的,真实的产量马上就要出来,每亩田到底能够产出多少的玉蜀黍,这是他最为关心的。
壳叶与内芯所占的重量,与玉蜀黍的产量计算,按照六四分的比例组成,也就是说,称出来的重量,其中玉蜀黍占据四成。
吴顺福亲自记账,吴顺贵等人则是在旁边认真看着。
。。。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没有人离开,也没有谁提及吃饭的事宜,所有人都守在天井的四周,瞪大眼睛看着记账的吴顺福,以及抬筐子的青壮。
全部玉蜀黍称完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以往这个时间,农户基本都睡觉了,今天却完全不一样,不仅仅是吴顺贵和吴宗睿关心玉蜀黍的产量,其余人也异常的关心。
最后一筐的玉蜀黍称完之后,吴顺福开始了计算。
记账以正字为标准,每一个正字代表五石。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
吴顺福念出来的声音很大,四周不断出现惊呼的声音,吴顺贵早就是满脸红光。
“八十五,八十六,好,刚刚称出来的玉蜀黍,一共是八十六石,按照四六分成计算,我来算算是多少。。。”
“一共是三十四石四斛,合计十一亩地,每亩地的产量是。。。”
吴顺福埋头开始计算,计算的工具自然是算盘。
“每亩田玉蜀黍的产量是三石一斛两斗七合。。。”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亩玉蜀黍的产量能够达到三石以上,在吴氏家族的农户看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是老天专门保佑了。
就连吴顺贵,都是脸色发白。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他早就计算出来玉蜀黍的产量了,按照几百年之后的计算办法,亩产五百斤。
这个产量,根本达不到几百年之后最低产量的一半。
劳动力与收成根本不成比例。
这已经很不错了。
。。。
“哇。。。”
欢呼声终于爆发出来了。
“老幺,你可真厉害,玉蜀黍的产量如此之高,我怎么都想不到啊。”
吴顺福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吴顺贵的手。
“族长,这、这都是。。。”
“爹,族长都说了,您可一定要教会吴氏家族的所有农户,怎么种植玉蜀黍。”
“宗睿,说的好,要是吴氏家族的农户,地里的玉蜀黍都能够有这么高的产量,那我们吴氏家族根本不担心粮食产量的问题了,更不用担心田赋了。”
吴顺贵搓着手,再次开口了。
“族长,您放心,我一定教会大家,明年我们吴氏家族一同来种植玉蜀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