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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面鲎     洛河鬼书txt下载     洛河鬼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九十一章 传经

    这两个人也能在瞬息间就认出地上的尸体是黄衣之王的?

    对,黄衣之王身上的破袍子确实有很高的辨识度,可这三个人认出它的时候,视线却齐齐落在了那些章鱼触角上。

    他们望着地上的尸体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而后又跟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抬头望向我。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深深的迷茫。

    知道他们为什么迷茫吗?

    因为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位“新神”,竟有着和凡人毫无区别的外貌。

    你要知道在他们原有的信仰中,神就应该是不可名状的,我这位新神的形象实在和他们的旧神相差太多,以至于他们一时间不敢直接确定我的身份。

    这么比喻吧,就好比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其实就是你们家隔壁那条哈士奇,你想想这事儿你能接受吗?

    三位长老此刻的心情,就跟你听说隔壁王小二家养的那条狗就是造物主,是一样一样的。

    但好在,我有办法让他们接受现实。

    此时我动用了言觉,将自己的声音传到三人脑海中:“你们是谁?”

    期间他们三个直愣愣地盯着我的嘴,以确认刚才的声音到底是不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见他们三个一直没回应,我又问一次:“你们是谁?”

    这一下他们终于确定,这声音是直接传入他们脑海之中的了。

    如果这是在外面的世界,这三个人说不定直接就给我跪下了,但在这个世界上,跪拜礼显然不太流行。

    三人齐刷刷将手抱在胸前,朝我深深鞠躬,而后才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对于他们的自我介绍,我并不做任何评论,全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等到他们把话说完,我依旧不言语,只是不断地扫视着他们。

    一直被我这么盯着看,三个人心里都是虚的。

    依然是诺布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是……我们的神吗?”

    我故作惊愕:“你哪只眼看出来我像神了,我是个人!”

    听到我的声音,诺布懵了:“你不是……神灵?这怎么可能,神启中说,会有新的神灵代替黄衣之王来指引我们。黄衣之王,是你杀的吗?”

    我依然用言觉回应:“是我杀的呀。”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货就是一恶鬼,他的存在已经影响到地表世界和海市的船只了,我除了把它弄死,也没有别的选择啊。”

    “恶鬼是什么?”

    “邪祟的一种,嗨,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姑且先认定它是个恶鬼吧。”

    懵了,彻底懵了。

    听着我的声音,乔尔丹、诺布、鲁诺,都是一脸的错愕。

    在这里他们必须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对于“神启”的解读,未必就是对的。

    对,我是要掌控他们的世界,但我不能完全靠欺骗的手段来掌控这个世界,由欺骗建立起来的权威,是非常容易崩塌的。

    又是很长一阵沉默之后,诺布才再次开口问道:“如果你不是神灵,为什么你能像旧神一样,给我们启示?”

    我听出来了,他所谓的“启示”,其实就是我用言觉传到他脑海中的声音。

    我忍不住笑了,开口说道:“那不是什么启示,就是一种传声的术法而已,黄衣之王好像也会这种术法来着。话说你为什么认为它是神呢,在我眼里它就是个邪祟。”

    诺布的眉头渐渐蹙紧:“也就是说……你真的不是神灵?这不可能,如果你不是神灵,那你又是怎么杀死旧神的?”

    “哎哟,用死它可真不容易,我特么差一点点就挂了。”

    “人类不可能拥有杀死旧神的力量,我见识过黄衣之王的力量,凡人在他面前,就像是蝼蚁一样渺小。”

    “其实人类远比你想象得要强大。”

    “你真的不是神灵?”

    “肯定不是啊,我和你一样,也要吃喝拉撒睡。”

    这时鲁诺突然插上话,其实那也不能算插话,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托克留下的信里明明说,会有新神替换旧神,为我们建立新的信仰,为什么是个凡人……”

    卧槽,和黄衣之王打了那么一场,搞得我现在是脑壳发懵,脑仁发紧,都忘了自己给他们留下了那么一封信了。

    我不想成为他们的神灵,但可以成为他们的老板,因为神承担的责任太大了,以后他们要是有人生个病遭个灾,都要找我来医治抚慰,那可就太麻烦了。

    怪只能怪我办事还是不够严谨啊,早知道这样,就得好好琢磨一下信里的措辞,最起码别说什么新神代替旧神。

    在我正为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为我解了围。

    乔尔丹站出来了,他对诺布和鲁诺说:“也许,杀死旧神的不是新神,而是圣人,黄衣之王在成为神之前,不也是圣人吗?”

    诺布和鲁诺顿时摆出满脸恍然的表情。

    我现在真想给乔尔丹一个大大的拥抱,解围解得太及时了!

    这边我正长松一口气,诺布便开口问道:“你会给我们带来新的信仰吗?”

    我说:“都行啊,你们要是想换一个信仰,那就换,要是不想换,也无所谓。”

    诺布蹙起了眉头:“我们的神已经死了,旧的信仰对我们来说已变得毫无意义。”

    确实是这么回事,他们以前的信仰完全是围绕黄衣之王这个主神建立起来的,一旦主神被杀,这种信仰就会彻底崩盘。

    我点头道:“那就换吧,但不要急于在短时间内更换信仰,你们可以先偷换信仰中的一些概念,然后再潜移默化地让其他人意识到,黄衣之王已经嗝屁了。”

    诺布很无奈地叹气:“说真的,我真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你,虽然你是圣人,可你说的话太轻浮了。”

    唉,我实在没力气去装正经了,轻浮就轻浮吧。

    我冲诺布一笑:“别在意这些细节。来来来,你们三个都过来,现在,我传你们一段经文,你们可以以此为基础,对原有的信仰进行一些更正。至于你们能从这段经文中悟出什么来,那就看你们了。听好了啊,‘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记住了吗?”

三百九十二章 溜了,溜了

    三个人一齐摇头,动作那叫一个整齐。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经文确实都很难记,关键那时候的经文是没有标点,我在写的时候加上标点是为了方便阅读,其实我在学习道德经的时候,学得就是没有标点的一版,而且其内容也和我写出来的这一版不太一样。

    《道德经》流传至今,其实经历过很多次订改,常见的几个版本和最初的版本在很多内容上都有差异,我背的那一版也不敢说是最老的版本,据说那一版是小龙潭建派的时候就有了,它和其他版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一版《道德经》只有八十章,而其他版本一般有八十一章。

    我这一版没有其他版本中的第三章。

    头些年我也找过其他版本的道德经来看,确实感觉第三章放在整部经文里显得特别突兀,好像是后人刻意加进去的一样。有兴趣的人可以去看看道德经,你肯定会发现这一章有多诡异。

    鉴于三位长老无法记住经文,无奈之下,我也只能一遍一遍地教,直到三个人合起来能把经文记全了,我才长出一口气,告诉他们我该走了。

    其实他们仨记住的,也不是中文版的英文,而是我对这段经文的理解翻译成英文以后的内容,因为我说出的话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听到的,就是我心里的那层意思。

    可即便是我将自己的理解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未必能理解这段经文。

    是不是感觉特别绕?

    没办法,事实就是这个样子,《道德经》之博大精深,不是说你看了几段经文,听了别人几句解释就能吃透的,想要吃透它,必须花费一生的经历去感悟,去体验。

    我师父,如果我在临死前的一瞬间突然回光返照,发现自己已经悟透了道德经,那我就算半个圣人了。

    有人说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经典太晦涩,那不是晦涩,是学问太深。

    诺布和乔尔丹、诺布互对了一下各自记下来的经文,而后就听诺布问道:“这段经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你们自己去悟吧。哎,你说说,你现在悟出点什么来了?”

    诺布花了一点时间来沉思,而后回应道:“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从无到有,无是本源,有是起源。”

    他能这么回应,至少说明他没理解偏。

    我点了点头:“沿着这个思路继续参悟吧。”

    诺布微微蹙眉:“这段经文里真的包含了新的信仰吗,可以前的信仰都是旧神直接灌输给我们的,所有的细节他都说得很明白,可新信仰,为什么还好靠我们自己去悟呢?”

    我就问诺布:“谁需要信仰,是你还是我?”

    “我们需要。”

    “既然是你们需要,那就需要你们自己去寻,去悟,不要老想着从别人手里拿现成的。”

    “可我怎么感觉,这就像是……让我们自己编造一个新信仰呢。”

    “你说对了,但不全对。不是编造,而是从经文中参悟,一个好的信仰,必然拥有强大的包容性和适应性,我带来的新信仰,将与你们的老信仰兼容,也能适应你们的群落生态和社会结构。但我不熟悉你们的旧信仰,也不太了解你们的群落生态,所以需要你们自己将新信仰和老信仰结合起来,并让它更适合你们的族群。正因如此,我只给你经文,而不给你固定的教条。”

    诺布花了一点时间来领会我的意思,片刻,他惊喜地瞪大了眼:“我懂了。”

    懂了吗?懂了就好。

    正好我这边体能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拍拍屁股站起来:“行,我在外面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说着,我就扛起了黄衣之王的尸体打算离开。

    还没等走几步,诺布就将我拦住了:“您不能这么出去。”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没人会看到我的。”

    诺布又开口道:“旧神已经死了,海底的恶魔怎么办?”

    海底真有恶魔吗?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黄衣之王为了控制这一层的居民,确实有可能编造出壁画上的神话故事,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海蛇,也没有什么神魔之战,但我潜过生井,确实发现水底下潜藏着一些东西,至于那东西是不是壁画上的恶魔,眼下也难以下定论。

    我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诺布的肩膀:“回头我再回来处理它。”

    一语方落,我便施展匿身术,匿去身形,连同黄衣之王的尸体也一并被隐匿起来。

    诺布盯着我刚刚站立的位置,惊得张大了嘴巴。

    我在心里笑了笑,没再多做停留,立即推开门,离开基柱。

    刚刚将黄衣之王扛起来的时候,我的姿态那叫一个挺胸拔背步履轻盈,可走了一小段路,我就差点被它给压趴下。

    在诺布他们三个的眼里,我毕竟是个圣人,面对他们的时候,我必须得端着自己,言语上可以不做太多修饰,但行为举止必须干净洒脱。

    哎,说白了就是装叉。

    说实话我特讨厌装叉这词儿,可有时候你压根没得选,该装还是得装。

    圣人言,装叉者,遭雷劈也。这话一点都不假,但凡你装,你就要付出代价,我现在就付出代价了,刚才强撑着这副疲惫到极点的身子摆姿势,导致原本就不多的体力又被严重消耗,现在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恨不能双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

    更惨的是我走了大路,而此时的大路上到处都是人,如果不小心不开行人,行踪肯定会暴露,关键暴露行踪也就罢了,要是现在就让市民们知道黄衣之王已死,这一层闹不好会发生大规模动荡。

    无奈之下,我只能强撑体力,一直到走上通往上层世界的石阶,才坐下来喘了几口气。

    这一歇又是一个多小时,等到体力恢复差不多了,我才拖着黄衣之王的尸体继续往上爬,当时我实在腾不出别的力气了,就没施展匿身术。

    当我拖着尸体回到地下第二层的时候,却发现白虫子此时就坐在楼梯口旁等我。

三百九十三章 不正经的神灵

    要是没个人扶着我,我靠着一股意志力还能坚持住,可白虫子慌慌张张跑过来扶我的时候,我就再也撑不住了。

    当你那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体力、心力,一瞬间全都垮了。

    白虫子用手将我架住的时候,我差点就一脑袋栽在地上。

    他将我扶到道壁旁,让我靠墙坐下,而后递过来一捧水让我喝。

    我的胃还真不一定能纳得了他们这儿的水质,所以我只能摆摆手,而后从背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白虫子也没继续粘在我跟前,他像个猴子一样,双手着地快速蹭到黄衣之王身边,仔细看了看从长袍里露出来的那些触须,而后又迅速凑到我跟前来:“你真的把它杀了!”

    我不由蹙眉:“你怎么知道它是黄衣之王?”

    “我见过它。”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黄衣之王是不可名状的吗,可你看看它的尸体,是不可名状吗?”

    “是……吧。”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的黄衣之王什么样,不用形容全貌,你就说你在它身上看到什么了?”

    白虫子的回答完全超乎我的预料:“我在它身上看到了星空,混沌的云,还有……别的东西我就形容不上来了。”

    什么玩意儿?

    星空?

    混沌的云?

    我怎么没看到这些东西。

    我又问他:“你没看到他的袍子和触须吗?”

    白虫子回应道:“袍子当然看到了,可触须……是什么?”

    他看不到黄衣之王身上的触须?

    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看到的黄衣之王,可别人看到的黄衣之王,可能是不一样的。

    他们看到的黄衣之王不可名状,而我看到的黄衣之王,则有着十分具体的形态。

    这可能和我从金背骨笏上领悟了神智有关。

    我闷闷地点了点头,不打算再就这件事讨论下去了。

    可白虫子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你真的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杀死黄衣之王的吗?”

    说到这个“人”字的时候,他还特意加强了语气。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可别扯了,我就是个凡人,黄衣之王也不是神,它就是个邪祟。”

    让我没想到的是,白虫子这人还特别拧:“不管黄衣之王是什么,反正你肯定不可能是人类,在黄衣之王的力量面前,凡人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正好我心里有个问题,不问不爽:“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证明我不是人类呢?”

    “因为我觉得你不诚实,如果你真的是个神灵,那你肯定在逃避什么。”

    “逃避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逃避你作为一个神灵应有的职责,也可能是逃避你作为神灵的身份。”

    “嘿,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坚定的认为,我是神灵呢,我不跟你说了么,我就是个凡人,我真是个凡人。”

    “因为你身上散发着神性。”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地愣住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白虫子的话还没说完:“我也说不清神性到底是什么,那好像就是一种……凡人所不具备的气质,虽说你一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我们没有区别,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气质。”

    我随口一问:“具体是什么样的气息。”

    白虫子稍作思考,而后才回应道:“如神灵一般遥不可及,如神灵一般神秘莫测。”

    我闷着不说话,默默品味着他的话。

    刚才我突然想到,金背骨笏上记载的七道神智,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能力,那是神的能力。

    莉莉丝活了太过个年头,她本身就是一种介于人、神之间的特殊生命体。

    白虫子在无休止的杀戮中磨砺出了异于常人的心智和勇气,以及极高的战斗技艺,他的人格,原本就和大多数人不同。

    这两个非凡的人,或许能够更为敏锐地感应到由神智散发出的能量。

    可能是见我长时间不说话,白虫子便主动打破了沉默:“也许,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神的神灵了,嗯,以前的神灵都是高高在上的,可你却不怎么正经。”

    我不正经怎么了,我不正经我乐意,用得着你们在这儿唧唧歪歪么!

    真烦,怎么最近老有人说我不正经。

    我不想搭理他,只顾着一个人死皱眉头。

    白虫子还在那自顾自地嘀嘀咕咕:“可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打败了黄衣之王,那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了。反正我个人还是喜欢你的,虽说你是位不太正经的神灵,但我能感觉出来,你比那些旧神善良多了。”

    我依然不打算搭理他。

    没想到白虫子也不搭理我了,说完那番话以后,他就望着石壁发起呆。

    唉,太闷了。

    最后竟然是我耐不住闷,主动开口道:“你见到儿子了吗?”

    白虫子撇撇嘴:“没见到,他死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虫子的内心是悲伤的,可口气却异常平淡。

    “怎么死的?”

    “不知道,可能是孵化室缺少食物吧。你放心,虽说他死了,但我还是会信奉你,除了你,现在也没有其他神可以信奉了。”

    看着他那双无比空洞的眼睛,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一下,如是也只能这么沉默着,任凭时间不断流逝。

    他也在这长久的沉默中消沉了很久,但这里的人仿佛都有着极强的心理承受力,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他便恢复过来,而后便扶起我,陪着我一起朝隧道外面走。

    只不过白虫子不敢去触碰黄衣之王的尸体,只能是我扛着尸体,他扶着我,踉踉跄跄地走在坎坷的隧道里。

    当黄衣之王的尸体出现在石洞外的时候,原本还十分嘈杂的废墟中顿时陷入死寂。

    无数双眼睛随着我的步伐慢慢移动,没有人相信,黄衣之王真的死了。

    直到我在白虫子的帮扶下穿过中央战场,废墟里的战士们就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他们就如同被狂风压到的玉米,成片成片地匍匐在地。

    我靠,我发现我特别讨厌别人向我行跪拜礼,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奴礼,我不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也不是我的奴才,眼看着这么多人朝这边匍匐,我心里头就有点煞的慌。

    可没办法,就算不喜欢你也得受着,要是你现在强行让大家站起来,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没有安全感。

三百九十四章 回到下水道

    众人匍匐,让这一层的的气氛变得空前压抑,我小声催促白虫子加快速度,白虫子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一直将我送到通往上一层的入口,才停下脚步,与我挥手告别。

    更出乎预料的是,红狗竟然就在入口附近等着我。

    真是奇了,白虫子和红狗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都特意跑到通往下一层的地方等着我。

    和白虫子一样,红狗也只凭一眼就认出了黄衣之王,我又是一通乱扯,好歹也没让他相信我真的是个凡人。

    期间我问红狗,怎么想起来到入口这边来等我了,红狗说,我走了以后,他心里头总有点发虚,所以就跑到入口这边来等我,只盼着我早点回来。

    这一下我才回过味儿来,白虫子估计也是控制不了他那一层的人,才躲到楼梯口等我的。

    别忘了,他们两个都只是我的代理人,也许我的力量足以震慑诸人,可白虫子和红狗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服众,权力交替的过程中,最残忍的地方就在于,如果上位者无法慑服底下的人,就有可能被底下的人取而代之。

    而在地底世界,别人想要取代他们,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将他们干掉。

    怪不得他们心里头会虚呢,毕竟想顶替他们的人可不止一个人,那有可能是一大群人。

    为了保住红狗这条命,我不得不拖着黄衣之王的尸体在本层遛了一圈,至少让那些觊觎上位的人知道,站在红狗身后的人足够强大,如果他们敢对红狗下手,就要承担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白虫子和红狗都是可以信任的人,要是换个人上位,这个人能不能信任,可就不好说了。

    又花了大半天时间,我才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鼠王的下水道。

    说真的,当时我都快累崩溃了。

    怎么都没想到黄衣之王能发现我,更没想到和它那一战消耗这么大。

    虽说总算脱离了充满蒙昧和野蛮的地底世界,可下水道里更不安全,最起码地下世界已经被我控制了,可下水道里还潜伏着许多想要颠覆地表世界的邪教徒。

    在基柱中见到诺布他们三个的时候,我特意没提邪教徒的事,是因为我断定,他们三个根本不清楚黄衣之王究竟在谋划什么,更不清楚包括托克在内的邪教徒都在地表世界做过什么。

    因为我在档案室里没有找到任何相关资料。

    别忘了,档案室里的档案可是从市井流言到最高机密都有记录,为什么偏偏少了这一类资料?

    这是因为,相关资料不被允许出现在任何文档资料中,除了黄衣之王和施行计划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地表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我缩在棚房旁的阴影里,慢慢调理着气息,试图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

    可惜我现在有内伤,气吸得太深,就会导致肺部微痛,严重影响了吐故纳新、调理身体的效率。

    就在这时,我看到附近的棚房中钻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鼠王。

    这家伙用力猫着腰,恨不能将四肢都贴在地上,他像个行走在黑暗中的耗子一样穿过棚屋下的阴影,快速贴向地下世界的入口。

    估计这家伙是想看看我出来了没有。

    这一次下地,确实消耗了不少时间,鼠王怕是等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他从我身前走过的时候,我轻唤一声:“耗子!”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地顿住脚,朝我这边掠了一眼。

    当时我还没散去匿身术,他根本看不见我。

    这货心也是够大的,寻摸半天没看见人,竟一拍脑袋:“怎么还幻听了!”,说着又要朝洞口那边猫过去。

    我赶紧叫住他:“我在这儿呢!”

    他再次停下脚步:“在哪?”

    “你循着我的声音找过来。”

    鼠王这才摸索着朝我这边凑过来,待他快贴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才凝一口念力,在他身上比划出匿身符的符印。

    同样受到匿身术影响的人,才能毫无阻碍地看到对方。

    鼠王一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顿时担忧起来:“你没事吧?”

    我叹了口气:“说没事也没事,说有事也有事,快,扶我起来。”

    鼠王这才搭了把手,将我扶起,而后他便扛着我的胳膊,带我走过大片管道,回到了他祖上留下来的那座老别墅。

    因为我现在心力不济,念力有点弱,加持在他身上的匿身术也不算强,他只能看到我,却看不到我拖在手里的黄衣之王,一路上,他反复问我怎么去了一趟地底,体重增加了怎么多。

    对于这个问题,我选择不回应,要是我告诉鼠王,我之所以变这么沉,是因为我手里还拖着黄衣之王的尸体,他弄不好能直接惊叫出声,那样我们的行踪可就暴露了。

    一进别墅,鼠王快速将我放在沙发上,然后就赶紧跑去给我倒水拿毛巾。

    我将黄衣之王放在地上,而后才长吐一口气,卸去浑身力气,像块拦泥巴一样瘫在沙发上。

    鼠王一边端着水杯从里屋出来,一边在那嘀咕:“我就说贸然进入地底世界太鲁莽了吧,你还不信,你看你现在都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知道你很强,可面对黄衣之王那样的……卧槽!”

    哐当!水杯重重落在地上,随着这一声炸响摔成好几瓣,水也洒了一地。

    鼠王站在沙发旁,盯着黄衣之王的尸体,眼睛都直了,脸上的表情也是僵的。

    过了好半天,他才鼓起勇气问:“这……这……这这是它吗?”

    我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应:“是。”

    “它它它它……怎么了?”

    “死了。”

    鼠王的腿一下子就软了,他扶着沙发背,颤颤巍巍地走到我跟前来坐下。

    一腚锤直接压在我肋骨上了!

    我吃不住痛,惨叫一声,一把将他推下沙发,他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黄衣之王。

    即便黄衣之王已经死结实了,可鼠王看到这具尸体,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本来我以为他过上小片刻应该能缓过来,没想到这货还没完没了了,好半天心绪都没能平复,无奈之下,我只能拼着身上的疼痛,奋力扯下隔壁沙发的沙发套,将黄衣之王的尸体盖住。

三百九十五章 半梦半醒

    老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黄衣之王的尸体被我这么一遮,鼠王的心绪果然很快就平复下来了。

    我是彻底没力气了,于是便两眼一闭,打算小睡一会儿。

    鼠王一看我要睡觉,赶紧把我晃醒:“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眯开眼睛看他:“什么怎么办?”

    “怎么处理那些邪教徒啊,眼下他们马上就要对伊米尔动手了!”

    “黄衣之王都死了,你还怕那些邪教徒作甚?现在该到了你们主动出击,清剿邪教徒的时候了,去小恶魔的酒吧找我的同伴,回头再叫上莉莉丝,人一凑齐就动手。”

    “那……黄衣之王,真的是你杀死的么?”

    “不是我杀的还是你杀的呀?”

    “那地底世界的人呢,他们……”

    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嗦,呼哧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不是,你有完没完啊,我想睡一会儿就这么难么!能不能别在这儿,叨叨叨叨叨的,赶紧清剿邪教徒去!”

    鼠王心里肯定还有无数个问题,但看在我杀了黄衣之王的份上,他现在完全不敢惹我,见我火气有点大,也就没敢再嗦,赶紧离开别墅。

    眼看他前脚马上就要迈出房门之前,我又唤他一声:“等等!”

    “什么事儿?”

    “清剿邪教徒的时候,动作要快,动静要小。”

    “知道。”

    他迅速应了这么一声,便侧着身子钻出去了。

    屋门被他推开的一霎那,我隐约看到别院的角落里好像匍匐着一个人影,仔细一观望,才发现那就是一片落在地上的污渍。

    是我多心了。

    鼠王这么一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我再也承受不住疲惫,躺在沙发上很快便陷入沉睡。

    深睡中,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我和自己坐在一起下棋。

    那是一个用铁条焊接起来的大笼子,中央放一张石桌,我坐在石桌这一侧,还有一个人手里捏着棋子,坐在我对面。

    起初笼子里的光线很暗,我只能看到他的动作、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脸。

    后来好像是太阳升起来了,要么就是有人拿探照灯朝笼子里照射,具体是怎么回事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笼子里突然明亮起来,而坐在对面的人也被照亮了。

    那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他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五官、神性和动作,身上却披着黄衣之王的长袍。

    当他慢慢抬起头凝视我的时候,棋盘上的棋子全都变成了浸满血迹的眼球,好像是人眼,又好像是鱼类的眼睛。

    梦境到此为止,随后睡眠中的世界又陷入了黑暗。

    按说像这种距离睡醒很远的梦境,都不太可能被记住,可当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梦境中的大部分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下水道里起了流风,房门被吹开,呜呜咽咽的风声从我耳边掠过,惊扰了我的神经,也将沙发套和灯罩吹得猎猎作响。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活动一下四肢,睡了这么一觉,体力看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想要彻底治好身上的内伤,还得精心调理一段时间。

    随后我扫了一眼陈尸沙发旁的黄衣之王,盖在它身上的沙发罩被吹开,导致它的大半张脸都露了出来。

    鼠王不在,它露脸倒也无妨。

    等差不多彻底醒过神来了,我才站起身,先关好屋门,又将被鼠王摔碎的杯子收拾干净,接着到里屋弄了点水,就着背包里的塑装食品填饱肚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此我还特意朝周围扫视了好几遍,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当时我的特别饿,只觉得那种异样感来自于外界,却未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常。

    毕竟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太难受了,除了饿,我也感觉不到别的。

    一直到填饱了肚子,喝足了水,我才知道那股异样感是怎么来的。

    是我的第五道灵觉,被打开了!

    那不是完全被打开,只是被开启了一道缝隙。

    如果将这道灵觉比作一扇千斤重的石门,眼下,两道门板间张开的缝隙也就是不到半尺宽,距离完全开启,还有很大的距离。

    我顿时一阵紧张,赶紧用摸骨的手法去查探周身经络。

    自从开启第四道灵觉以后,我从未特地滋养过灵脉,甚至没有汲取过多少阴材,可此时我的经络,却是完全被养壮的状态。

    只要经络足够强壮,第五道灵觉就算开启了,也不会带来什么副作用。

    不像我师父当年那样,未滋灵脉强开灵觉,导致一生都无法将修为提升到师祖那样的高度。

    可关键问题是,这道灵觉究竟是怎么打开的?

    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个怪异的梦,第五道灵觉莫名开启,会不会和那个梦境有什么联系?

    还有就是,鼠王离开的时候,明明将房门锁好了,可为什么下水道里的流风却能将其吹开呢?

    我盯着那扇门,脑子里一片浑浊。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我心中一紧,却发现是莉莉丝推门进来了。

    看到她一脸慌张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怎么了这是?”

    莉莉丝焦躁地朝我招手:“快快快,你得赶紧回地上,麻烦大了!”

    我不敢耽搁,立即起身朝屋外走:“到底怎么了?”

    “饮用水的水源被邪教徒污染了,你老婆说水里头有什么……尸气,只要海市里的人喝了水,很快就会尸变。”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龙蝇会死在自己的铁皮房里。

    他可是清泉的守护者,邪教徒杀了他,就是为了日后向水源里投尸毒的时候,能少一分掣肘。

    也有可能是龙蝇提前就发现了邪教徒的计划,这才被灭了口。

    海市中的情况太过复杂,我能顾及十之**,却终究百密一疏,遗漏了这么关键的问题。

    眼下也甭废话了,我赶紧施展开匿身步,朝着下水道出口方向奋力狂奔。

    临出别院之前,我却忘了看一看,院角里的人影还在不在。

三百九十六章 毒水

    回到地表,我连多吸两口新鲜空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莉莉丝拉着狂奔了好几条街,最终抵达了泉眼所在的沟渠。

    基本上我在海市认识的人都在这儿聚集起来了,云裳和卢胜材也在。

    路上,莉莉丝就告诉,伊米尔让人在沟渠中段建起了临时水坝,暂时截断了城市中的水流供给。

    这么做确实可以暂时防止出现大规模尸变,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能否得到干净的饮用水,决定了海市居民能不能生存下去,如果长时间不供水,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城市中一定会爆发大规模动荡。

    一到水渠跟前,云裳就迅速凑了过来:“泉水里的尸气很重,也不知道邪教徒究竟是怎么下的毒,毒性竟能顺着泉眼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我凑到沟渠前,俯身尝了尝里面的水,尸气确实很重,但除了尸气,水质中还掺杂了其他邪气。

    那是一股有点类似于戾气的气场,但又不是戾气,我隐隐能感觉到,这股气场好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水中的尸气。

    我问云裳:“姑娘,你应该也感应到那股奇怪的邪气了吧?”

    云裳点头:“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气场。”

    我又尝了一口泉水,而后冲云裳笑了笑:“看样子,有人在暗中帮咱们呢?”

    云裳瞪大了眼:“谁?”

    我想了想,说:“算个熟人。”

    这时伊米尔拎着一个邪教徒走过来,他用力将那个邪教徒摔在地上,愤愤地告诉我:“就是他下的毒。”

    我瞥了那人一眼,才发现他就是伊米尔曾经最信任的侍卫长,安德烈。

    当然,这种信任也是有水分的。

    眼下安德烈已经被打成了猪头,我差点就没能认出来。

    说到猪头,我突然想起另一个人来了,于是抬头问鼠王:“猪脑袋呢?”

    鼠王撇撇嘴:“杀了,那种人留着他干嘛?除了安德烈,所有的邪教徒都被铲除了。”

    听到鼠王的话,云裳和卢胜材的脸色明显有些不爽,看样子他们还没有习惯当地人的行事方式。

    我问鼠王:“你们清剿邪教徒的事儿,海庭那边还不知道吧?”

    鼠王显得有些无奈:“眼下还不知道,可要是临时水坝在三四个小时内不能拆除,到时候海市肯定动荡,海庭那边一定也会有所行动。”

    云裳插话:“想要化解沟渠里的尸气倒是简单,可问题是,很快就有新的尸气从泉眼里流出来,也不知道这些尸气到底是怎么来的,那简直就是无穷无尽啊。”

    我点点头,而后将视线放在了安德烈身上。

    这货肯定没想到三大秩序派的老大会联起手来对付邪教徒,更没想到自己要暗杀伊米尔的事会暴露,本来就心惊,再加上挨了顿胖揍,现在安德烈整个人都是懵的,我低头看他的时候,他也只顾傻乎乎地盯着沟渠发呆。

    我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是怎么下的毒?”

    他茫茫然抬起头来看我,好半天没说话。

    伊米尔顿时火大,在安德烈背上猛踹三脚,让他回答问题。

    安德烈又发了半天的愣才开口:“我……我把我的血,滴在了水里,然后……然后就……”

    伊米尔可能是嫌他说话慢,又要施以老拳,我朝伊米尔摆摆手,示意他先别冲动,而后蹲下身在安德烈身上摸索了一阵,果然找到了一条风干的毒指虫。

    此时那虫子已经彻底干瘪,虫身上的尸气也荡然无存。

    这条虫子,和我之前从另外两个邪教徒身上发现的虫子大不相同。

    安德烈的血之所以能让泉眼不断流出新毒,这条虫干恐怕才是罪魁祸首。

    不过他不太可能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血能将泉眼污染得那么彻底,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化解泉眼中的毒性。

    我随手将虫干扔在地上,起身对鼠王说:“我在基柱附近没有看到毒指虫。”

    鼠王还没开口,爱神先凑过来问:“你真的抵达地底了,那你见到黄衣之王了么?”

    鼠王替我回应:“他何止见到了黄衣之王,现在黄衣之王的尸体,就躺在我家祖宅的地板上。”

    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干什么!

    关键你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说。

    本来我还以为,鼠王会在行动之前就将黄衣之王伏诛的事告诉伊米尔和爱神的,没想到他竟然没说!

    果然,鼠王这么一吆喝,伊米尔和爱神纷纷朝我投来了惊愕到极点的目光。

    接下来他们肯定会问,你是怎么弄死黄衣之王的,要么就是,你真的是靠自己的力量杀死了黄衣之王么,你真的是凡人吗,之类的问题。

    这些问题在他们眼中意义重大,但在我眼中,实在是毫无意义。

    为了避免被他们追问,我赶紧对卢胜材说:“咱们去新井看看,云裳,莉莉丝,你们也来。”

    叫上云裳和卢胜材,是怕伊米尔他们将我不愿回答的问题抛给他们,带上莉莉丝,是因为她认识费斯厄。

    没错,此刻我基本可以断定,费斯厄应该就在新井附近。

    你问我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费斯厄?

    因为我百分之百地断定,此刻他也在寻找压制毒性的办法。

    还记得吗,几天前,曾有一个身中尸毒的人去水晶酒吧喝酒,就是费斯厄妙手回春,无声无息地化解了对方体内的尸毒,而云裳和卢胜材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认定费斯厄本性不坏。

    当时我还在想,费斯厄之所出手救了那个人,有可能只是因为那个人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直到刚刚,我感应到那股隐隐能够压制尸气的特殊邪气,才猛然意识到,费斯厄的确不是什么奸邪恶毒之人,那股特殊的邪气,应该就是由他注入到泉眼中的。

    酒窖里的新井,肯定能与泉眼相连,他就是通过那口井,将邪气注入到了泉眼之中。

    虽说那股邪气依然不足以彻底压制泉眼中的尸气,但我想,要想化解眼前这场危机,费斯厄的力量可能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我们几个来到酒窖的时候,只见窖门大开,所有的酿酒工人都不知去向,在酒窖门口,还摆着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三口被掏空的麻布袋子。

    卢胜材一口咬定那三口袋子都是用来装钱的,他光是靠鼻子闻,就能闻出一股股还没散尽的铜臭味儿。

三百九十七章 旧神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肯定觉得特扯淡,可卢胜材这么说我却是信的。

    卢胜材毕竟是盗门出身,天生就对铜臭味儿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

    莉莉丝反应也相当快,听卢胜材这么一说,她便立即断定:“费斯厄把工人遣散了?”

    我点头:“看来是,进去的时候招子都放亮点,对方不知道咱们的来意,出于自保,有可能向咱们撩黑砖。”

    说着,我便率先钻进了窖门。

    云裳紧跟在我身后,莉莉丝走在队伍末尾。

    我是第一次来酒窖,上一次卢胜材只说酒窖里有不少酒桶,却没说每一个酒桶上都刻着卢恩文字。

    按说费斯厄不太可能是兄弟会的人吧,为什么他家的酒桶上都刻着这种文字?

    疑惑间,我的脑子突然冒出一个非常惊人的想法,但眼下我也只是让这种想法在脑子里忽闪了一下,并未将它说出来。

    走过两条酒廊,就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邪气。

    错不了了,费斯厄肯定在设法压制泉眼中的尸气,这股邪气和沟渠中出现的那股完全一样。

    哒、哒、哒、哒……

    前行中,众人的脚步声在酒廊中不断回荡,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走在队伍末尾的莉莉丝突然唤了一声:“都停一停。”

    她这么一开口,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我们是停下了,可酒廊中依旧回荡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现在再去聆听那阵脚步声,会发现每一股声响都非常生硬,那不像是脚掌的肉垫,或者胶皮制作的鞋底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更像是坚硬的塑料拍打石头的声音。

    我回头问莉莉丝:“怎么了,为什么让大家停下?”

    莉莉丝满脸不解地盯着我说:“难道你没听到那阵脚步声吗?”

    “听到了啊,怎么了?”

    “那你怎么……唉,算了。”

    我笑了笑,招招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进。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那阵脚步声不正常了,而且也大概能猜出那阵声响来自于什么,只不过因为类似的情况以前见得太多了,所以都不是很在意,反倒是莉莉丝的表现,在我们看来有点紧张过头了。

    脚步声来自于什么?

    那还用说么,当然是邪祟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邪祟的身体构造应该与邪尸相似,只不过他们的脚掌上没有多少肉。

    走进一条黑暗的过道时,我们正巧和迎面而来得邪祟撞了个正脸。

    出乎我预料的是,对面竟然是三副立起身子行走的骷髅。

    这不光出乎预料,还有点超乎常识,你要知道,邪尸之所以能够起尸,就是因为他们的肌肉和神经没有烂透,一旦肌肉被融毁,单靠骨头,是怎么都不可能站起来的。

    肉身能够做出动作,主要靠得是骨骼肌,不是骨骼。

    本来我还想多观察一下对面的骷髅,可惜云裳性子急,没给我这个机会,她立即催出两道念力,直接打散了附着在骷髅身上的邪气。

    失去邪气的支撑,这些骷髅当场就瘫倒在地。

    只是瘫倒在地,而不是散落在地,它们的每一根骨头,好像都用某种物质贴合在了一起。

    我满心好奇,抓起其中一副骷髅看了看,才发现它的每一根骨头内部都内嵌了金属丝,就是这些丝线,将一根根骨头连接了起来。

    而且我也大概看明白了,它们之所以能动,也是受到了金属丝的驱动。

    真稀奇,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把玩着手里的骷髅,心里头不断称奇,直到莉莉丝在队伍末尾提醒我:“先办正事吧,这些东西以后再研究。”

    我不无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才扔了骷髅,朝黑暗深处走去。

    莉莉丝是那种,她只要发现你有什么缺点,就会反复谴责你的那种人。

    这会儿又听她在后面嘀咕起来:“真是的,这人怎么就分不清主次呢,上一次去竞技场找我的时候也是,只顾着看我画在地上的符印,正事儿全忘干净了。”

    卢胜材来了句:“他就这样,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为什么要我去习惯他,明明是他做的不对。”

    “那你还想怎样,你去打他呀,那你也得打得过他呀。”

    “我可以谴责他。”

    听着卢胜材和莉莉丝对侃,我突然感到一阵庆幸,卢胜材被我和云裳批判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一个盟友了。

    也就在他们两个你侃我,我侃你的档儿,前方突然炸起一道蓝绿色的冷光,匍匐在走廊中的大片黑暗顿时被这道光撕破。

    我眯着眼睛朝光芒绽起的位置张望,就见那里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水晶酒吧的酒保,费斯厄。

    我侧了侧身,让出一个身位,对云裳和卢胜材说:“动手,别伤着他。”

    云裳和卢胜材半句废话没有,立即施展身法压了上去。

    莉莉丝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匆忙将她叫住:“你就别过去了,万一费斯厄认出你就麻烦了。”

    “为什么?”

    “他要是认出你来,这一架就打不起来了。”

    “直接说明来意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动手啊?”

    我笑着回应:“不动手不行啊,不动手,费斯厄怕是不会相信咱们。你猜猜看,费斯厄在海市的另一重身份是什么?”

    “啊,另一重身份?什么意思?”

    “在黄衣之王之前,当地人曾信仰过北欧神话里的黑暗之神,也就是费斯厄。他不但做过当地人的神,还与当地人通过婚。”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在地底世界见过一个名叫戈多的人,那个人的长相几乎和费斯厄一模一样。我也是进了酒窖以后才想明白,那应该是一种返祖现象。戈多,是费斯厄的后代。再者费斯厄现在的肉身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了,这也就足以说明,这具身体他已经用了很多个年头。”

    正说着话,前方突然冷光大绽,我抬头朝光线闪动的方向望去,就见费斯厄高举双手,两掌之间正爆发出体量巨大的光雾。

    看到这一幕,我由衷地想要给费斯厄鼓个掌,赞一声:好帅。

    帅就完事了,其实他的术法一点都不实用,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三百九十八章 水中影

    光雾以费斯厄的手掌为中心,在走廊中迅速扩散。

    但凡雾气覆盖之处,均有大量邪气浮出地面,而后就听到一阵阵地板碎裂的咔嚓声,十几只胸腔中冒着冷光的骷髅撑破地砖,从地底钻了出来。

    闪烁在骷髅体内的冷光不但看起来十分冷艳,而且还一下一下地闪烁着,视觉效果可以说相当不错了。

    不像我,施展出来的术法大都是无形的,除了三仙符偶尔扬个火,亮个光,其他术法施展起来连点动静都没有。

    云裳连催几口念力,霎时间就将刚刚钻出地面的骷髅全部放倒,卢胜材此时也贴到了费斯厄身前。

    费斯厄也不是吃干饭的,这家伙反应速度极快,卢胜材刚刚凑到他跟前,他就调动光雾,让雾气化丝,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身上。

    我离他这么远,都能隐约看到光雾中仿佛有雷光闪动。

    那些雾气里好像是带电的,卢胜材要是直接将手掌探进去,说不定就会触电,就算不被电死,也得电个短暂性半身不遂。

    可卢胜材毕竟是卢胜材,那些雾丝只是一道道地缠在费斯厄身上,却并未将费斯厄全身上下全部覆盖起来,卢胜材刚一贴到他面前,手掌就穿过光雾间的缝隙,落在了费斯厄的肋骨上。

    正常来说,要是卢胜材这一巴掌打实了,费斯厄应该是扛不住的。

    怪的是,卢胜材明明用了不小的力道,可费斯厄只是微微被打偏重心,连脚步都没挪一下。

    我心里觉得诡异,便眯起眼睛,朝费斯厄身上细细观望,就见他的下肋整个凹了进去,显然是好几条肋骨都被卢胜材给打碎了,可他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看到这一幕我才想起来,他的体质本就和邪尸无异,感觉不到疼痛也属正常。

    即便没有痛觉,费斯厄吃了卢胜材的亏,也立即意识到卢胜材不好对付,再者还有云裳能够化解他施展出来的术法,瞬息之间,他便下定决心要改变策略,舍了卢胜材和云裳,化作一道浓郁无比的光雾朝我扑了过来。

    哦,对了,之前是我让卢胜材和云裳动手的,估计就是因为我说了“动手”二字,费斯厄就将我当成众人的头领了。

    更何况这位头领从头到尾都没动手的意思,足以说明他空有权利,却没什么真本事。

    光雾移动的速度相当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绕到我身后。

    紧接着,光雾具化成型,费斯厄拿着一把尖刀出现在我身后。

    他将刀刃抵在我的后腰上,冲卢胜材和云裳大吼:“你们别过来!”

    不用你说,他们俩也没打算过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捏住刀尖,将刀子从费斯厄手中薅出来,一边对费斯厄说:“别紧张,我们不是兄弟会的人。”

    说了别紧张,可费斯厄依旧满脸紧张地盯着我,他眼睁睁看着我将尖刀扔在一旁,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他将刀口顶在我腰上的一瞬间,我就将一口念力催入了他的心口中,这家伙和黄衣之王一样,周身邪气的源头也在心口。

    他的身体完全靠这股邪气来驱动,此时我封了他的心口,他的肉身就好比一辆没了油的汽车,根本发动不起来。

    我指了指身边的莉莉丝,问费斯厄:“认得她吗?”

    费斯厄现在无法说话,只能用力斜了斜眼睛,去看莉莉丝。

    没想到他一看到莉莉丝,眼中便立即爆发出一股恨意。

    哟,看这意思,难不成他和莉莉丝有血海深仇?

    就见莉莉丝冲着费斯厄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别这样看我,当初又不是我放逐了你,再说了,我也是恶神,也同样被放逐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咱俩应该同病相怜才对。”

    我为费斯厄介绍:“她叫莉莉丝。”

    听我这么一说,费斯厄的眼神才稍稍和善了一些。

    他果然听说过莉莉丝,但两人应该是初次蒙面,亏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早就认识呢。

    其实听到莉莉丝那番话我就明白了,费斯厄恨的不是莉莉丝,而是莉莉丝背后的那个群体,或者说是那个体系下的神灵,由于莉莉丝隶属于好几个不同的神话体系,所以具体费斯厄恨的是哪一个,我也说不清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群体放逐了费斯厄,也放逐了莉莉丝,他们两个拥有共同的仇人。

    只不过莉莉丝好像对于自己被放逐的事不太在意,费斯厄却一直耿耿于怀。

    眼看费斯厄的眼神中已没了恨意,我便撒去了他心口中的念力。

    肉身突然恢复活力,费斯厄的表情又是一阵轻松。

    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着他先开口。他不断活动着手腕和脚踝,过了将近一分钟,才开口问我:“你是谁?”

    “我叫盖栋,是钢铁娘子号的战斗人员。泉眼被人下了尸气,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压抑那股尸气的办法。”

    费斯厄眉头大皱:“战斗人员?你是个凡人?”

    我赶紧打断他:“咱们还是讨论讨论怎么压制尸毒把,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讨论。”

    莉莉丝插嘴道:“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个神灵,简直莫名其妙。”

    卢胜材赶紧跑来将莉莉丝拉走。

    费斯厄看着莉莉丝走远,而后又转过头来对我说:“我怎么相信你?”

    我就笑了:“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已经死了十次了。”

    费斯厄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他的视线先是从我的下巴和鼻子上游走,最后才死死盯住我的眼。

    过了好大一阵子,他才叹口气:“那好吧,我觉得我没理由不信任你。”

    我顺势催促:“咱们得尽快把泉眼里的尸气镇住。”

    “跟我来!”

    费斯厄急急吆喝一声,便引着我朝走廊深处走。

    我跟在他身后拐过三个弯道,最后来到了一方位于地下的石厅之中。

    石厅中央就是一口用硬橡木圈起来的井口。

    井口很浅,费斯厄单手拎一个木桶,靠着手臂将桶探入井中,便能打出整整小半桶水来。

    他将桶放在地上,又递给我一把手电:“你看看水里的东西。”

    我点亮手电朝桶里一照,竟发现水中浮动着许多小拇指大的黑影,井口上方就亮着气门灯,周围光线并不算暗,可在我将手电光直接打在水面上之前,却完全看不到那些影子。

三百九十九章 解毒

    我把脸贴到桶口附近,细看那些影子,竟发现那都是一些长着章鱼触须的肉瘤。

    当时我心里立即浮现出四个字:黄衣之王。

    这些小东西,简直就是缩小版的黄衣之王。

    我问费斯厄:“这是什么?”

    费斯厄叹了口气:“它们就是毒素的源头,其实海市的饮用水中一直都有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们都没有释放出毒素。”

    怪不得从泉眼中流出的尸气源源不断,闹了半天,安德烈并不是朝泉眼中投毒,而是用某种东西激发了水源中原本就有的毒源。

    费斯厄的话也可以这么理解,泉眼中流出的饮用水原本就暗藏毒性,只不过在以前,这种毒性一直没有显现出来。

    之所以这么理解,是因为我觉得,那些漂浮在水中的影子根本不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生物,而是尸气的投影。

    这是大化形。

    混迹在水中的这股尸气,已经幻化出了肉眼可见的形态。

    在强光照射的条件下肉眼可见。

    就听费斯厄接着说道:“我曾试着激活水中的毒性,用同样的方法,有时候能成功,有时候却失败,它仿佛是毫无规律可循的。”

    我点头:“嗯,你成功的那几次,还特意放了几个人进来,让他们喝了井里的水。”

    你别以为费斯厄真是什么品质高尚的人,通俗意义上讲,他可算不上好人,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又确实是个好人。

    他为了研究井水中的毒性,可以拿活人来做实验,而且完全不顾这些实验品的死活。

    一个将人命看得如此轻贱的人,你能说他是好人么?

    可他之所以这么做,就为了找出压制毒性的办法,以此来保障大多数海市居民的性命。

    这样一个不求回报保护他人的人,你能说他不是好人么?

    费斯厄也丝毫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他点头道:“多亏了那几个实验品,我才发现自己的魔力就能够压制毒素,可是现在,水中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毒素,毒素是无限的,可我的魔力却是有限的。”

    我用手捧出一小捧水,观察着水中的黑影。

    片刻,我朝费斯厄扬了扬手:“来,注点邪……魔力进来。”

    费斯厄没二话,立即凝一口念力,并将其注入到这一小捧水中。

    对,在我看来,他就是凝练了一口念力,并将其释放了出来,念力中附带着他周身上下特有的邪气,但对于他来说,那就是释放出了一股有颜色的魔力。

    这也是最难解释的地方。

    咱们行当里的人认为,只有当某种、力场强悍到一定程度,或者精纯到一定程度,才能幻化出具体的形态。

    我的念力比费斯厄强得多,可我的念力无法幻化出形态,他的念力却能幻化成发光的雾气。

    还有莉莉丝也是,她的念力也能幻化为黑色的雾气。

    真是奇了怪了。

    待费斯厄的念力完全融入水中,就见水体中的黑影就像是被针扎到的软体动物一样,立即蜷缩起来,但也只是蜷缩起来而已,费斯厄的念力并不能直接将它们消灭。

    我问云裳:“费斯厄的念力什么性质?”

    云裳说:“主要是戾气和怨气,另外还有一种特别怪的死气,就是有点像……死人身上的气息,唉,我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气场。”

    这里咱们做一个假设,假设费斯厄的念力之所以能幻化成光雾,靠得就是这种怪异的死气,这种气场,或者说气息吧,只有让念力化形的能力,但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威力,而能够压制住黑影的,其实就是戾气和怨气。

    戾气确实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包括阴气、尸气在内的一系列邪气的。

    以前的老人说,鬼怕恶人,这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不过鬼怕的其实不是品质差的人,而是暴躁凶戾之人,它们怕的,就是狠人身上的那股子戾气。

    戾气能够压制尸气,但怨气却能催生尸气,这兴许就是费斯厄的念力无法将黑影彻底镇杀的原因所在。

    这股尸气只怕戾气吗,它会不会也怕阳气或者其他正气?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我扑灭了,现在正是午时,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要是水里的尸气真的怕阳气,沟渠中的尸气肯定要比靠近泉眼的位置弱,可事实上恰恰相反。

    阳气不但无法镇住这股尸气,反而还能增加尸气的纯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毕竟我也不了解尸气中的具体成分。

    可能是因为我长时间不说话的缘故,莉莉丝便开始担忧起来:“你是不是又走神了?”

    怎么说话呢,我这么专注,什么时候走过神。

    卢胜材好像也有点耐不住性子,这会儿也开口问:“你想到办法没有?”

    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没办法回答,办法是想到了,但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

    我问云裳:“什么样的气场能化解怨气?”

    云裳想了想,说:“如果怨气不强,普通的正气都能将其化解,可如果怨气特别强,那就只能用罡气或者乾坤正气来解了。”

    嗯,还好,费斯厄的怨气不算太强。

    我转身对费斯厄说:“再注一点魔力进来。”

    费斯厄是那种动手永远比动嘴多的人,这一次他依然没有任何疑问,凝一口念力,并将念力注入到我的手中。

    我也动用念力,消解由他带来的那股子怨气。

    好在我们这一脉向来讲究对念力的细微控制力,虽说费斯厄的念力中同时融入了戾气和怨气,但要想避开戾气,只消怨气,对我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精纯的念力注入到水中以后,我立即感觉水体出现了震荡,赶紧将手电光对准手里的水,果然,先前还盘踞在水中的黑影全都消失了。

    而且是在一瞬间消失的。

    我立即朝费斯厄摆摆手:“停。”

    费斯厄散了念力,我又问他:“你刚才消耗了多少魔力?”

    他细细思考了一下才回应:“如果将我的魔力比作一口大湖,刚才消耗的魔力,也就是其中的一两滴水那么多。”

四百章 风波尚未平息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头就有谱了。

    随后我就拉着他回到地表,着手压制泉眼附近的尸气。

    如今这口泉眼俨然成了一条分界线,从泉眼流入沟渠的水,尸气都比较浓,而尚未流出泉眼的水,则几乎没有尸气。

    所以我怀疑,这口泉眼应该就是尸气的本源,之所以沟渠中的尸气更浓,只是受到了阳气的加持。

    我让费斯厄用最快的速度释放魔力,而我也不断凝炼念力,对魔力中的戾气进行提纯。

    大股戾气随着魔力的流向注入泉眼,起初,泉眼中爆发出了极强的尸气,不只是泉水,就连空气中就弥漫起了足以瞬间致人尸变的浓烈尸气,当时费斯厄还十分担忧地问我,是不是我们的方法出了问题。

    我只是让他专心释放魔力,其他的不要多想。

    恰恰因为泉眼中突然爆发出巨量尸气,我才断定,我的方法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半个小时以后,空气中的尸气开始减弱,四十五分钟之后,水中的尸气也开始迅速消散,一个小时过去,从泉眼中流出来的全是清水,其中不杂半点尸气。

    时间推移到一个半小时,就听泉眼中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有大量毒指虫顺着沟渠流了出来。

    我从渠中捞起一条虫子来查看,才发现虫子已经死透了,它们身上的特有的尸气也已被化解干净。

    等泉眼中不再流出新的虫尸,我们便找了一个身材瘦小的人,让他潜入泉眼查探情况,那人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们,在泉眼两侧的石壁上分别出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破洞,虫子肯定就是从里面流出来的,洞口很深,他用尽全力朝里面观望,也看不到洞底。

    我估计,这两个洞,应该都能连通到基柱,鼠王也说过,基柱附近有可能存在一个大型的毒指虫虫巢。

    为防出什么以外,伊米尔先找人堵住泉眼,而后又朝两个破洞里灌浆,待到浆满,又在洞口中楔了两个石桩子,总算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在这之后,才重新挖开泉眼。

    等泉水复流,伊米尔派人拆毁堤坝的时候,距离饮用水断流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估计要是再多等一会儿,城市里就该出现动荡了。

    待一切都处理妥当,我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扶着墙角坐了下来。

    虽说在鼠王的祖宅里饱饱睡了那么一觉,但那也只是补足了体力,可我现在还有内伤在身,连着折腾这么久,确实有点扛不住。

    这边我刚刚坐下,费斯厄就过来了:“听他们说,你杀了黄衣之王?”

    我点头:“啊,是啊。”

    “怎么样,它是不是很难对付。”

    “那是相当难对付,我差点就栽在它手上。”

    费斯厄环抱起双手,陷入了短暂的沉吟。

    片刻,他才再次开口:“这么说,你真的杀了它?”

    “嗯。”

    “你是谁?”

    怎么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我叹了口气,说:“之前不告诉你了么,我叫盖栋,是钢铁娘子号的作战人员。”

    费斯厄依旧环抱着双手,冲我摇头道:“我是问,你是……什么,神灵还是恶魔?”

    “大哥,我真的凡人一个,你们怎么老觉得我不是人呢。”

    “不可能,我见识过黄衣之王的力量,凡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别说是凡人了,就连普通的神灵,都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我也是一阵无奈:“这么跟你说吧,我这实力,放在我们那个行当里,还不算是最顶尖的,要照你这么说,我们那个行当里的修行者很多都不是人类啊。别闹了,我们就是人,普普通通的人。”

    听着我的话,费斯厄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行,不能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了,要不然他肯定和莉莉丝一样没完没了。

    趁他还没开口,我赶紧转移话题:“你在海庭里安插了不少眼线吧?”

    费斯厄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随口胡诌:“猜的。”

    废话,这种事我单靠猜当然猜不出来,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蜈蚣曾告诉我,在海庭中有很多意识清醒的活死人。

    联想到费斯厄自己就是这种品种,我才联想到,那些和他一样意识清晰,却只有肉身腐朽的人,说不定都是他培育出来的。

    费斯厄蹙了两下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托你帮个忙。”

    “可以。”

    嗯?怎么痛快就答应了,我还没说让他帮我什么忙呢!

    就听费斯厄接着说道:“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上船。”

    我拍了一下额头,无奈地笑:“你怎么也和莉莉丝一样。行吧,你想上船没问题,但上船以后,你必须遵守我们那个世界的道德准则。”

    费斯厄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你要怎么帮你?”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而后才开口:“过两天,我要参加海庭的最终测试,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我的对手都有谁,并好好探一探他们的底细。在这些人里,有几个可能和兄弟会有所勾结,还有就是,海庭的主教也是兄弟会的人。”

    费斯厄默默地点着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个四四方方的银盒。

    刚开始我还以为盒子里装着法器,没想到那是个烟盒,费斯厄从中摸出一根很长的卷烟,点燃以后,美美地吸了一大口。

    看着他抽烟时那副舒展到不行的样子,我就在心里默叹一口气,没想到这货还是个老烟枪。

    抽完一支烟,费斯厄就脱离人群,钻进了被阴影遮住的巷子里,他的性格好像比较孤僻,轻易不喜欢待在人堆里。

    你很难想象,这么一号人,竟然会伪装成酒保待在每晚人多为患的水晶酒吧里。

    鼠王他们几个处理好水源的事以后,便集合起来前往下水道,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鼠王有一套祖传老宅了,那地方足够安静,环境也不错,大家决定将其选定为以后聚头的地方。

    我在鼠王一行的包夹下回到地下别墅,一进屋门,伊米尔和爱神一眼就看到了陈尸时沙发旁的黄衣之王,鼠王则特意没朝那个方向看。

四百零一章 三头猛虎

    我则站在门口,眯起眼睛朝别院的角落张望。

    那里就是一截光秃秃的矮墙,我在墙根下没能找到那片人形的污垢。

    难道是我在半梦半醒中看到了幻觉?我记得鼠王离开别墅的时候,那地方明明有一片人形的污垢来着。

    又或者,当时在那个位置确实趴着一个人,现在他已经离开了。

    想到这儿,我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寒意,整条后脊梁上的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是以前面对邪祟的时候,也很少像现在这样汗毛倒立。

    此时盘踞在我心里的,是一道纯净至极的恐惧感,除了恐惧,再无其他情绪能够掺杂进来。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在我的肩膀,我心中顿时一颤,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莉莉丝在拍我的肩。

    她见我将视线转向了她,于是抬起手,朝前方指了指。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爱神和伊米尔此刻的状态不太对。

    这两个人紧盯着黄衣之王的尸体,脸上的表情都是僵的,看那两张毫无血色的脸,就像是两具站在别墅门口的僵尸。

    要是放任不管,他们两个很可能因此失心,我哪里还敢耽搁,赶紧走到黄衣之王,用沙发套将它的尸体严严实实地盖住。

    爱神和伊米尔这才慢慢恢复过来,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说真的,他们俩的状态还不熟鼠王呢,最起码鼠王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脸色没这么白。

    我用沙发套将黄衣之王的尸体裹好,并将尸体抱上了二楼,回到客厅的时候,爱神和伊米尔正坐在沙发上喝水。

    两个人都是用双手紧紧抱着水杯,时不时用力抿上一口,摆明了就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当我走到沙发前的时候,伊米尔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我现在真想给你跪下,大呼一声‘主神’。”

    我摆摆手:“你可别扯淡了,我可不是什么神,我就是一凡人,生下来就是,现在也是。”

    卢胜材冷不丁插上话了:“哟,这话还真不能这么说,你可是假尸脱生,从本质上讲,你就不是个普通的凡人,你本来应该是具尸体。”

    你能不扯淡么,挑现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说这种话,不是刺激伊米尔他们么。

    他们要是真把我供成了神灵,后头我可就没法收场了。

    别以为被人供成神灵是件好事,这么跟你们说吧,如果他们把我供奉成神灵,而这位神灵平时又不怎么显灵,他们就会觉得我欺骗了他们的感情,更有甚者,还可能将我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没错,确实是他们将我供奉成神灵的,但到时候他们依旧会认为,是我,骗了他们。

    人性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所以,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我必须严肃阐明自己的身份:“假尸脱生,假尸脱生,只要脱生了,那就是活人,就是真真正正的人。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家都别争了。”

    就卢胜材那智商,压根就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定性为“凡人”,此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巨大的疑惑,我怕他再多嘴,就一直用凶巴巴的眼神盯着他。

    他摄于我的淫威,总算没再嗦。

    这时候莉莉丝又跳出来搞事情:“估计连那些邪教徒都没想到,他们心中最伟大的主神,竟然被盖栋给杀死了。”

    我赶紧接上话茬:“黄衣之王根本不是什么神灵,它充其量就是个邪祟而已。好了,咱们先不研究这些,说正事吧。”

    眼下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爱神一脸疑惑地问我:“正事?还有什么正事?黄衣之王已经死了,海市彻底太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庆祝一下。”

    她的话引来了很多人的响应,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就差一起扬起手来欢呼了。

    趁着他们还没疯起来,我赶紧泼冷水:“黄衣之王是死了,但地底深处最大的隐患还没有被清除,那即是海市的隐患,也是海市的机遇。”

    鼠王开口问:“什么隐患?”

    我沉了口气,郑重道:“陨铁矿。那座矿藏中邪气盘生,而且这些邪气已经侵占了地底世界,如果不及时处理,等到邪气大规模爆发,不管是地底世界还是地表世界,恐怕都到遭受灭顶之灾。”

    听我这么一说,鼠王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反倒是伊米尔从我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那机遇呢,机遇是什么?”

    我笑了笑,说道:“黄衣之王现已伏诛,海市又可以和外面的世界做生意了,那些陨铁矿是打造法器的绝佳材料,它们的价值可比黄金高多了。”

    伊米尔是个聪明人,他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想开采陨铁矿?”

    我摇摇手指:“不是我开采,而是大家合力开采。”

    说话间,我发现鼠王突然来了精神,于是赶紧加快语速:“不过我不出劳力,只保护你们的劳力,矿藏中尸气很重,矿工们只有在三仙符的保护下,才能正常作业,说白了,我的任务就是向你们大批量供应三仙符。”

    听我这么一说,鼠王刚刚炸起来的精神头又萎靡下去了,他坐在沙发上沉思了小片刻,最终还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别忘了,矿藏的入口可是在鼠王的领地范围内,这么大一块肥肉,他肯定想吃独食啊,关键他也的的确确有吃独食的借口。

    而我刚才那番话,则彻底扑灭了他心中的贪念,我就是告诉他,矿在你手里是不假,可如果我不供应三仙符的话,你就算把肥肉捏在手里,也下不去嘴。

    想吃到肉,就得听我的。

    我不可能让鼠王吃独食的,鼠王、伊米尔、爱神,都是猛虎,要是让鼠王吃独食,而另外两头猛虎又得知他嘴里衔着那么大一块肥肉,到时候肯定是三虎相争,海市还是得乱套。

    这时又听伊米尔问道:“那开采出来的陨铁矿,该卖给谁呢。”

    我说:“我已经帮你们物色好了买家,这个人的修为还在我之上,你们可以和他交个朋友,以后如果碰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找他帮忙。”

    这不是说谎,我确实为海市物色好了买家,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先师父一步去冢山找过我的苏爷,苏汉生。

四百零二章 四小队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于苏汉生的印象已变得稍微有些模糊,但我还是能够确定,这么好的生意,他一定愿意接手。

    而以他的性格和实力,也足以震慑住这纷纷扰扰的海市。

    要知道,咱们这位苏爷可是行当里出了名的暴躁脾气。

    就在这时,莉莉丝方向突然飘来一句:“你可拉倒吧,修为比你高的人我就没见过。”

    我一惊:“你知道‘修为’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刚才她嘴里说出来的,确确实实就是“修为”这两个字,中文!

    莉莉丝想了想,说:“就是魔力的意思吧?”

    得,算我多嘴。

    还有件事必须提一下。

    我对鼠王和伊米尔、爱神说:“等到海市足够富庶了,我打算打通地表世界和地底世界的隔阂,让所有还是居民和平共处。”

    伊米尔摇头:“地底世界充满了无知和野蛮,那里的人,恐怕是很难融入地表世界的。”

    爱神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伊米尔没能参悟的东西,眼神突然一亮:“你能让他们融入地表世界吗?”

    我点头:“需要时间,但不会很长。只要海市的物资足够丰富,你们的道德体系也会发生变化,到了那时候,想让两界居民互相融合,应该不是难事。”

    鼠王插嘴道:“地底世界的那些人,能听你的么,黄衣之王虽然死了,可细鬼和巴风特很快就会接管他的势力。”

    爱神用手肘点了鼠王一下,无奈道:“你傻呀,他连黄衣之王都能干掉,还会留着细鬼和巴风特么?”

    这下鼠王也回过神来了:“这么说,你已经把整个地底世界……”

    我接茬道:“掌控在自己手里了。我说过,一个稳定的海市,才符合我的利益诉求,而地下世界也是海市的一部分,所以我绝不会放任他们不管的。”

    伊米尔显得有些担忧:“那也就是说,现如今,掌握了整个地底世界的你,才是海市第一大势力咯?”

    一听这话,莉莉丝就笑了:“不然呢?话说你这是什么语气,还怕盖栋会抢你的地盘吗?他要是真想抢,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伊米尔有点懵:“你怎么向着他说话,我以为咱们俩才是一条阵线上的。”

    莉莉丝摊了摊手:“没办法呀,谁让他这么强,我就是想和你站在一条阵线上,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脑袋吧。”

    我赶紧将他们两个打断:“咱们所有人都是一条阵线上的,再者说了,我对掌控海市真没什么兴趣。再说件正事吧,以后我不在海市的时候,小恶魔将作为我的代言人负责我在海市的这一部分利益。”

    鼠王抢言道:“陨铁矿的利益该怎么分成?”

    我说:“咱们四个人平分吧,一人二成五。”

    爱神看似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对你不太公平。”

    我摆摆手:“没什么不公平的,就这么定了。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黄衣之王的尸体我先带走,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鼠王他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小半天,他们才一齐朝我摇了摇头。

    既然没别的事情要说,那我也该撤了。

    临走之前,我告诉伊米尔,其实他身边还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那个人,是可以交付性命的。

    伊米尔问我那人是谁,我只告诉他,在港口附近有一个旧仓库,仓库里有一间尸解房。

    说完,我便扛着黄衣之王的尸体离开了别墅。

    回到酒吧,小恶魔正坐在吧台后面,看着黑白电视喝啤酒,他见我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沙发套从大厅里走过,便随口问了句:“你扛得什么东西?”

    我也随口应了声:“黄衣之王。”

    刚开始小恶魔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我走上楼梯的时候,才听到吧台那边传来“噗”的一声气响。

    回头一看,小恶魔直接将满口啤酒喷在了电视屏幕上。

    我朝他那边看,他也瞪大眼睛望向了我,不过我也没多嗦,直接上了楼。

    刚刚将黄衣之王放在卧室里,房门就被敲墙,从敲门声传来的位置判断,我就知道门外的人是小恶魔。

    真够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明明怕极了黄衣之王的样子,可偏偏又耐不住好奇,非要一睹芳容不行。

    打开门,才知道小恶魔不是来看黄衣之王的,他是来报信的。

    我将脑袋探出门缝,小恶魔便侧着身子指了指楼下:“有人找你。”

    我朝着楼栏下眺望,才发现费斯厄此时就站在楼下朝我招手。

    这家伙的效率那不是一般的高,这才过了多久,就把所有参加测试的队伍摸透了,确切地说,他将参赛队伍的资料稳当搞到手了。

    不但搞到手了,而且他还动用自己的力量,修改了其中一个队伍的信息。

    那支队伍的名字,叫做“钢铁娘子队”。

    老汤报名的时候,只报了我、云裳,还有卢胜材的名,可在我们这支队伍里却有五个人的信息,多出来的两个人是莉莉丝和费斯厄。

    我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不由地蹙了一下眉头:“你也要参加测试?关键你怎么还把莉莉丝也加上了?”

    费斯厄摸出一根烟来点燃:“这次的测试地点选在了殁城,我和莉莉丝的力量应该能派上用场。”

    “殁城?”

    “一座充满诡异气息的海上城市……你还是自己看资料吧。”

    我也没再说什么,专心翻阅起手中的材料。

    这次参加最终测试的队伍一共有四支,除了我们这支队伍,还有还飞鱼队、海虫队,以及橡木队,每一支队伍的名字,都来自于作战人员所在的帆船。

    让我在意的是,飞鱼队的领队好像也是咱们的同胞,这人名叫“shejinrong”,我猜可能是佘锦荣,或者是佘金荣,在他的资料档案里,白纸黑字地标注了,那个“she”就是他的姓氏。

    而在我的资料档案里,也有类似的标注。

    与我的资料一样,这个佘锦荣的个人信息也非常简略,在他的“身份相关”一栏,只写了:“一个来自东方的巫师。”,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信息。

    而在我的信息里,最起码还写明了性别和年龄,可这个人的性别和年龄都是谜。

四百零三章 殁城

    这支小队中的另外三个人一样身份成谜,资料中对于他们的介绍都非常有限。

    我皱着眉头将这份档案放在一旁,又拿起了夹在参考人员档案中的那个旧本子。

    那是个很薄的牛皮本,看起来年头不短了,但好在保养得还不错,时至今日,本子的封皮依旧十分完整,丝毫没有破损或者褶皱的神迹。

    我刚把本子拾起来,费斯厄就在一旁说道:“这本子是五十年前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惊了一下。

    五十年前的本子?这怎么可能!

    我翻开封皮看了看里面,每一张纸都是干净的白色,只不过微微带着些潮气,如果是五十年前的本子,纸页早就该发黄变脆了。

    本子里的内容不是用英文书写的,那好像是西班牙语,这种语言我只是略有涉猎,但要想看懂纸上的内容,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本子递给费斯厄:“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

    费斯厄挑起眉毛,露出一脸惊讶:“你看不懂西班牙语?可我和你交流的时候,有时候也用西班牙语啊。”

    “能听懂,看不懂,”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本子:“麻烦你帮我复述一下吧。”

    费斯厄应该反复看过本子里的内容,他不用看,也能将那些内容复述出来,此时他将本子扔在一旁,开口道:“这是十年前,海庭从铁嘴鹰号上找到的航海日志,那条船的船长叫大寺丁,外号火耗子,五十年前,他在海市也算是个名利双绝的大人物。”

    我随口一问:“这个人和吴林是同一个时代?”

    费斯厄一愣:“你也听说过那个姓吴的?”

    “常听周围的人提到他,听你这口气,你好像和他不是很对付啊。”

    “哼,自从他来到海市以后,就彻底没有人信奉我了。”

    “为什么?”

    “因为他对这座城市的支配力远远超过我,在这一点上,你和他其实很想,只不过你们两个支配这座城市的方士完全不同。”

    这家伙越说越激愤,我可没时间听他瞎白活,于是赶紧将话题引到正轨上来:“咱们还是接着聊航海日志的事儿吧。”

    费斯厄的思维转换速度可以说相当快了,他立即收起了情绪,继续向我陈述航海日志中的内容。

    其实他说的,也不完全是航海日志的内容,而是五十年前铁嘴鹰号失踪的始末。

    这段始末有一段被记载在了航海日记上,还有一部分,一听就是费斯厄自己补充进来的。

    那一年正赶上长雨季,在内海,每隔五十年就有一场长雨季,从春天开始下雨,一直下到冬天末尾,期间只是雨水不断,但风浪并不大,只不过东海方向一直蒙着水雾,海上航行的可见度相当地,很容易导致船只迷路。

    我也是这才知道,整个内海以海市为中点,向东、向西分成两片海域,东海的西方端点连着百慕大,东方端点则连着好望角,西海的西方端点则与天涯海角相连。

    长雨季永远只在东海出现。

    当铁嘴鹰号从海市出发的时候,正赶上长雨季的季末,那时北半球正值严冬,而铁嘴鹰而目的地,这是位于北极腹地的一处冰海。

    没人直到这条船为什么突然离港驶向北极,航海日志也没有提及,日志中只是说,起初他们离开港口以后,越向北航行,气温就越低,等船只开入囚徒海域的时候,雨水已变成了鹅毛大雪,海面上也早已积起冰层和雪层,航行的难度变得越来越大。

    但大寺丁船长好像早有预感后面的路会突然好走起来,他在日志上写了这么一句话:“也许还需要三四天时间,船只才能穿过冰层。”

    按说越向北,温度月底,冰层也也会越来越厚才对,可他却觉得船只能够在三四天之后穿过冰层,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事实证明,大寺丁是对的,三天后,他们果然穿过冰层,来到了一片无比温暖的海域。

    大雪再次变成了雨帘,大寺丁一听到雨水拍击窗户的声音,便带着几个船员走到甲板上,朝着西北方向用力眺望。

    日志上说,大寺丁在一海里外的地方看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太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回来的光线比阳光本身还要耀眼,在水镜中,还映照出了那座传说中的城市殁城。

    费斯厄先是用西班牙语说出了“殁城”,可能是怕我听不懂,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我仔细辨认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以后才发现,他说出来的原话,应该是“海民永居之地”。

    我听别人说话,听到的是他心里想说的那一层意思,而不是字面意思,要想知道字面意思,有时候我得刻意去听对方的发音。

    比如说,你打算去西安旅游,我问你去哪,你告诉我你去西安,但你在说出“西安”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想得确实这座城市曾是十三朝古都,古称“长安”,那我听到的就是“长安”,即便你说的明明就是“西安”。

    当初映在水镜中的那座城市,原本就叫做“海民永居之地”,但费斯厄却在内心深处称之为“殁城”。

    “殁”这个字,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死”。

    一座充满死亡气息的城市。

    可它为什么被称作海民永居之地呢,海民又是什么?

    我也没办法理解,“水镜”这个词在这儿是什么含义。

    待我将心中的问题一一问出来,费斯厄却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我只是复述日志上的内容。”

    “你去过殁城吗?”

    “没有,但我看过一些相关资料,旧典上说,那里曾是囚禁海民的地方,但凡是进入那里的海民,最终都会将血肉献祭给某个神灵,但我也说不清,海民到底是什么。”

    在这之后,费斯厄就着之前的话头继续复述道,看到殁城之后,大寺丁就让人降了船帆,水手们摇着船桨,让船只慢慢凑到水镜附近,他们在水镜旁默默地等待,一直等到太阳落入海平面,才驾船钻进水镜内部。

四百零四章 铁嘴鹰号

    奇怪的是,航海日志中的内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回翻前面的内容,也只能在早期的一片日志中找到这么一句话:“城市扎根于水镜之中”。

    而铁嘴鹰号也在进入水镜之后彻底失去了踪影,期间海庭能反复派人出海寻找这条船,可每次出航都无功而返。

    直到两年,有一个船队从那片海域经过时,海面上莫名扬起了雾气,雾气之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体积硕大的黑影,望者迅速攀到桅杆上查看情况,隐约能看清那好像是另一艘帆船的船影。

    当时船队只以为那是一条漂浮在内海的普通遇难船只,没想到靠近船影以后,才发现那就是已经失踪四十八年的铁嘴鹰号。

    海风呼啸,海浪一股接一股地由西向东推动,可铁嘴鹰号就像是被冻结在了雾气中一样,竟然一动不动地压在海面上。

    尽管船帆已经被收起来的,但船只不可能在流动不息的海面上一动不动地待着。

    船队的人登上铁嘴鹰号查看,发现这条船就像是昨天才刚刚出现在这里的一样,四十八年过去,船上的一切物品还保持着原有的样子,桅杆和甲板也丝毫没有因为潮气而腐坏,就连船长室里的墨水瓶都没有阴干。

    船上包括食物和淡水在内的所有生存物资都被搬空了,整条船上也不见半个人影,但在船舱最深处的一口木箱里,装着三幅尸骨。

    船锚也没有沉入水底,这条船就是在没有任何拉扯和牵引的条件下,被牢牢固定在海面上的。

    后来,海庭找人给那三具骸骨做过尸检,发现这三个人全都死于四十八年前,时间应该能和铁嘴鹰号失踪的时间对应起来。

    听着费斯厄的阐述,我不断臆想着船队发现铁嘴鹰号时的画面,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直到他停下嘴皮子,我才开口问道:“船队没有在那片海域里发现殁城吗?”

    费斯厄摇头:“殁城只能出现在水镜中,而那面水镜,好像就能在长雨季时才会出现。”

    “船队的人是怎么处理铁嘴鹰号的?”

    “他们把船拉回来了,但除了那件事以后,就没人敢驾驶它了,现在它成了爱神的私人财产,就停在千帆港。”

    我一排膝盖,从长凳上站了起来:“走,去看看那条船。”

    “船上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你现在去看,只能看到一个船壳。”费斯厄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迅速走到酒吧门口,推开了房门。

    前往千帆港的路上,我问费斯厄:“海庭为什么把最终测试的地址选在殁城呢?”

    几天前,我曾偷听过主教和黑火的谈话,当时主教明明说,这场最终测试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反正不管怎么测,最后都只有兄弟会的人能通过测试。

    既然是走过场,为什么要将测试地点选在殁城?

    那可不是个太平的地方啊,万一兄弟会的人全都折在那里,主教岂不是把兄弟会给得罪了么。

    费斯厄回应道:“测试地点本来选在了西海的一处礁岛上,直到三天前,主教突然改变主意,将地点选在了殁城,原因不明。”

    “在这四支队伍里,那一支是兄弟会的队伍?”

    面对这个问题,费斯厄却摇起了头:“目前只知道,橡木队应该和兄弟会没什么瓜葛,至于飞鱼队和海虫队,可就不好说了,这两条船都和兄弟会有过来往。”

    可我怎么觉得飞鱼队最可疑呢?

    “你对飞鱼号上的这几个战员有了解吗?”

    “飞鱼号是三年前才出现的新船,从船上的普通船员到战员,也都是不久前才整编起来的,这些人一无漂亮的战绩,二没有足够的航行里程,没人去特意关注他们。”

    估计费斯厄也是因为我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他都回答不上来,心里头有点毛燥了,这回也不好意思直说自己不了解飞鱼号的几个战员,才嗦嗦扯了这么一大通。

    我接着问:“既然是新人,怎么想起来参加最终测验了?”

    费斯厄反问:“你不也是新人吗?其实越是新人,越是喜欢参加难度高的测试,当然,你确实有参加最终测验的实力,但大部分新人参加这种高级别的测试,只是因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说话间,我们已经拐进了一条暗巷。

    穿越暗巷以后,便来到了一个建立在海坝边缘的高台上。

    站在这个位置,可以俯瞰到大半个千帆港。

    我还以为费斯厄会直接带着我进入港口呢,没想到他把他带到大坝上来了。

    费斯厄抬手指着千帆港的东侧:“看见了吗,那就是铁嘴鹰号。”

    我凑到他跟前,将脸贴在他的胳膊上,而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眺望,就见港口的东端停泊着一艘无比熟悉的木船。

    一看到那条船,我心里的那份别扭顿时被放大了好几倍,忍不住连着蹙了好几下眉头。

    费斯厄发现我脸色有异:“怎么了?”

    我直起身子来说:“我见过这条船,不是,我见过另一条一模一样的船。”

    我说的,就是倒扣在地底城市中的大木船,虽说那艘船倒扣在浅水之中,但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铁嘴鹰号不管是体积、形状,还是船头的轮廓,都和它一模一样。

    听我这么一说,费斯厄也有点惊讶:“在哪见到的?”

    “地底。”

    “不可能吧,还是建立之初,我就在这儿生活了,旧城区不可能还有船只,当初建造新城的时候,海庭将所有船只都赶离港口了。”

    “地底确实有条一模一样的船,那艘船是倒扣在浅水层里的。”

    我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心里越发震惊。

    照费斯厄的说法,新城区建起来的时候,旧城区里确实没有船只滞留,那也就是说,地底城市中的大船,是在新城区建好之后才运进去的。

    怎么运进去的?

    整个排水系统中,没有任何一条下水道能够让体积如此巨大的东西通行,更别说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更窄,那么小的口子,连桅杆都扎不进去。

四百零五章 消失的小队

    除非是先将船体肢解,再将拆分开的材料一一运入地底,最后再重新组装起来。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必须考虑,那就是我在地底见到的那条船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而在18世纪之前,几乎所有西方船只都使用一整条完整的木材来制作龙骨。

    就算船体的大部分零件确实可以拆分运输,巨大的龙骨又是如何运进地底的?

    费斯厄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想起来了,铁嘴鹰号好像在两百多年前也失踪过一次,不过那一次它失踪的时间不长,半年后就被找回来了。”

    我问费斯厄:“半年时间,足够造一条一模一样的新船吗?”

    费斯厄点头:“只要人手足够多,且工匠的经验足够丰富,应该没什么问题。你是说,现在的铁嘴鹰号是赝品?”

    “是不是赝品,上船看看再说。”

    费斯厄好像也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二话没说,立即带着我下了大坝,直奔千帆港东端。

    这条船虽说一直处于废置状态,但毕竟是爱神的资产,附近有人把守。

    现如今爱神手底下的人,尤其是那些职位不高的马仔大都不认识我,为了避免麻烦,我只能施了匿身术,又在费斯厄背上贴一张匿身符,偷偷带着他上船。

    初见匿身术的费斯厄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看样子他以前应该见过类似的魔法。

    我们俩上船之后便直接下到了船舱底部,这条船除了外皮和骨架之外,其他能用的建材基本上全被扒拉干净了,进入船舱底部,直接就能看到龙骨的脉络。

    顺着龙骨延伸的方向仔细查找,我还真发现了嵌接痕迹,这条船的龙骨,确实是用小木料拼合起来的。

    为什么是这条船?

    为什么出现在地底世界的船,是这条铁嘴鹰号,五十年前消失在水镜中的,又是这条船?

    我意识到,两者之间必有联系,但由于眼下掌握的线索太少,我也说不清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费斯厄在一旁问我:“你在找什么?”

    我撇撇嘴,直起了身子:“按说,18世纪之前的船,龙骨都是用一整根木头打造而成的,可这条船的龙骨却是用小木料拼接起来的。”

    费斯厄摇头:“可这也不能说明,这条船就是赝品啊。海市的造船技术一只要比外海领先很多,要不然这里出产的船只,也无法承受住海拉深拥的摧残。”

    “海市没有木材,怎么造船?黄衣之王还在的时候,外面的木材也运不进来吧?”

    “别的东西确实运不进来,唯独木料是个特例,只要木材不越过千帆港,进入海市内部就没问题。”

    我点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费斯厄陪着我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主动打破沉默:“在想什么?”

    我长叹一口闷气:“看样子,这场最终测试,其中大有文章呐。”

    费斯厄先是点头,之后又望着脚下的龙骨,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的心绪中隐隐压着一口怒气。

    回到小恶魔的酒馆以后,我又找来费斯厄带来的资料,尽可能细致地重新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飞鱼号的战员十分怪异。

    佘锦荣就不用说了,小队里的另外几个人分别是伲正,梭泼磨,和缇凡妮。

    资料上对他们的注解是这样的。

    伲正:一个消瘦的老人。

    梭泼磨:人畜无奈,养虫子的人。

    缇凡妮:艳丽之下没有阳光。

    单是看这么一份稳当,你能看出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吗?

    表面上看,海庭似乎是对这几个人不够重视,才胡乱给他们拼凑了这么一份档案,可我总觉得,海庭这么做,似乎在刻意帮他们掩盖什么。

    费斯厄见我抱着档案愁眉苦脸,就凑过来对我说:“如果你对这几个人不放心,完全可以找人调查他们一下,以你现在在海市的势力,想要调查几个人还不简单。”

    就算他不提醒我,我也会这么干。

    我点了点头,问:“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将所有和四方天有关的文献都给我调出来?我怀疑,这座殁城极可能与四方天有牵连。”

    我不光怀疑殁城和四方天有牵连,我还怀疑,飞鱼队的四个人,很可能与天宗有牵连。

    没想到费斯厄却犯了难:“恐怕不行。”

    “怎么呢?”

    “除了等级最高的猎魔人,没人知道那些文献被放在哪里。”

    “如果没人知道这些文献放哪儿了,那谁能告诉等级最高得猎魔人,这些文献放在哪儿呢?这明显是个悖论啊!”

    “不是悖论,等通过了最终测试,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我盯着费斯厄的眼睛,他也毫无顾忌地和我对视。

    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半点心虚,看来他确实没忽悠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联系了伊米尔和爱神,让他们帮我调查领完三支参加最终测试的小队,并嘱咐他们,要着重调查一下飞鱼队。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待在酒馆里等伊米尔和爱神的消息,顺便制作三仙符、调理身体。

    每天带着期望他们能给我点有用的消息,可每天晚上等来的都是失望。

    他们带来的全都是海虫队和橡木队的消息,这两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被摸了个底儿掉,从身高体重,到能力嗜好,全都一清二楚。

    唯独没有飞鱼队的任何消息。

    飞鱼号上一个人都没有,没人知道船员和战员都去了哪里,他们没有去海庭,由于是新船,海市里也几乎没人认识他们。

    再者,像这一类的新船在海市还有二三十艘,而且船员们在海市活动的时候,大多用得都是假名。

    可以这么说,一旦这种人混入海市,那就如同一把沙子撒进了大海,想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伊米尔让我别担心,他说很多新船的船员一经入港,都会跑到烟花之地去挥霍,直到船只再次出海,他们才会回到船上,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不用担心。

    可我总觉得,佘锦荣一行之所以混入海市内部,绝不是为了寻乐子,而是故意将自己给隐藏起来了。

    唉,希望是我多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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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鬼书介绍:
我本该是个夭儿,却因假尸脱生得了阳寿,还生就了一双先天葬瞳。
有人说,像我这样的人,出生前就进过鬼门、走过天路,窥视过阴阳大道。
也有人说,凡假尸脱生者,此生若不入圣,必定成魔。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这辈子,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将师门绝艺传承下去。
收魂、走阴、鬼点灯;
画皮、摸骨、三仙符。
术法本无善恶,正邪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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