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失窃
我这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这么久了,一直没能查出杨文军的底细,以至于到了现在,但凡和他有点关系的东西,我都想看看。www.uu234.cc
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仇束也是逢席必喝的那种人,不过他酒量大,可以说千杯不醉,连着三个小时不间断地喝,竟然没把自己给喝趴下。
我是不喝酒的,卢胜材和云裳也一样,窦大爷偶尔抿两口,但也不怎么陪仇束,周明轩他们就惨了,仇束只要端杯,他们就得跟着,仇束是一口一杯,他们也得照着来,等吃完饭离开饭店的时候,周明轩他们三个已经跟烂泥巴似地糊在地上。
还是仇束给王逸德打了电话,让王逸德找人来将他们三个拖走。
也就是搁在现在,王逸德来的时候说,要是放在以前,仇束身边的人喝酒喝趴下,他根本管都懒得管。
回到学校以后,王逸德和仇束就带着我来到了西宿舍底部的一间地下室,这间地下室应该是他们自己开辟出来的,屋子不大,但防潮措施弄的很专业,靠墙的位置摆着七八个大型的樟木箱子,听仇束说,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他搜集来的宝贝。
仇束从口袋里摸出一小串钥匙,便朝其中一个箱子走了过去,他试着将钥匙扎进锁孔里,可折腾了半天,那把钥匙就是插不进去,仇束不由地皱起了眉:“箱子上的锁,是生锈了还是怎么着了。王逸德,我临闭关之前,不是让你好好搞一搞这里的防潮么,怎么锁还生锈了呢?”
王逸德应声道:“我专门找人来做的防潮,那些人看着挺专业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还没问题呢,你看这锁锈的,钥匙都插不进去了。”
箱子上的锁孔都是内嵌在板材上的,还在钥匙孔周围露出了很窄的一段金属材质,可这些暴露出来的金属并没有生锈,上面还泛着很柔的油光,一看就是上过防锈油。
我便侧过脸对卢胜材说:“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卢胜材也没二话,立即凑到锁孔前,将随身携带的细铁丝续了进去,他拿着铁丝摆弄了一小会儿,便回过头来对我们说:“不是生锈,是内部的锁齿被破坏了,确切地说,是拿酸液将其腐蚀了。”
仇束当场就拉了脸:“听他那意思,咱们这儿还失窃了?”
这话是对王逸德说的,仇束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火气,俨然马上就要动怒。
我就忍不住说道:“你哪来那么大的火气,你在这地方放了这么多宝贝,失窃还不是正常的。”
没想到被我这么一说,仇束身上那股火气顿时被撩起来了,不过他并非针对我,依旧瞪着王逸德吼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连点东西都守不住。”
为了转移仇束的注意力,我便对卢胜材说:“能打开吗?”
卢胜材摇头:“这把锁非常复杂,里面的结构因为受到腐蚀,很多零件都粘在一块儿了,想打开箱子,只能破拆。”
正好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地下室走廊外头挂着一把消防斧,于是对仇束说:“你看看别的箱子能打开吗,我去拿斧子。”
你现在要是不想办法让仇束找点事儿干,弄不好他就得干王逸德。
好在仇束立即拿出钥匙,开始尝试着开启其他的箱子,我也是看王逸德暂时没有危险,才出去拿了消防斧,又回到地下室,靠着一口猛力对着箱盖连看七八下,总算把它给砍开了。
王逸德立即冲到箱口前,对着里面的东西快速翻腾起来。
箱子里确实放了不少古董,以及一些成色不错的符纸和其他法器药材,只不过在王逸德动手之前,里面的东西就被翻乱了,显然很早以前就有人在这人搜寻过什么。
过了小片刻,仇束就凑了过来:“别的箱子都没事,就这一口出了问题。”
此时王逸德也站起身来:“值钱的东西都在,唯独杨文军留下的发圈不见了。”
只有这一口箱子被人融了锁,而且值钱的东西一概没丢,却只丢了杨文军的发圈,说明到这儿来偷东西的人,明摆着就是冲着那东西来的,而且他非常清楚发圈的具体存放位置。
我问王逸德:“箱子里还有散落的头发丝吗,既然存放过发圈,至少会散落一些发丝吧?”
听我这么一说,王逸德立即将脑袋探进箱子里,再次翻找了一下,果然在箱子的角落里发现了几缕残留的发丝。
他将那些发丝递给我看,我细细观察了一下,竟发现这些早在十几年前就从身上脱落下来的头发,竟还带着活人身上的生气,不但有生气残留,而且还有一股非常鲜活的灵韵,那是活人身上特有的灵韵,也叫做灵息。
知道画皮最好的材料为什么是人皮么?就是因为在人皮上,残留着生气和灵息。
同样,人皮不但能够用来画皮,还可以拿来制作假身。
所谓假身,其实就是皮中纳鬼,在人皮中压入鬼物、香草、沾过血的麦秸,以及一块干燥的鸟脯,便能让人皮活起来,如活人一样行动。
在西北扎纸人一脉,就有类似的传承,不过在我们小龙潭,这门手艺又被称作鬼画皮,是画皮中的一道阴术,属于禁术。
我对天宗的传承不太了解,可既然他们与我们一样,也出身自小龙潭,而且小龙潭大部分绝艺都在他们手里,就算有类似的传承,也不稀奇吧。
窃贼盗走发圈,很可能就是拿去做假尸了,我们先前见到的那个杨文军,也极有可能就是假尸!
过了小片刻,王逸德开口问我:“看出什么了吗?”
我没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个窃贼能够精准地找到发圈的位置,就说明,他对储藏室里的情况摸得很熟。那个人,有可能在你身边待过一段时间。”
可王逸德却摇头道:“我身边的人,都是些十多年的老人了,他们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的线索
这时候还是云裳一语点醒了我们:“会不会是那些做防潮的人干的?”
王逸德顿时恍然:“确实有可能,当初为了给箱子里的东西做防潮处理,我曾把所有箱子都打开过。www.uu234.ccwww.uu234.cc”
我接着话茬问:“什么时候做的防潮?”
“一共做了两次防潮,一次是仇束刚闭关的时候,另一次是一楼漏水,把防潮板给泡了,我又找人来重新做了一次,算起来的话,应该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吧。”
“和图书馆失窃是同一年吗?”
“对,就是同一年。”
“你还能联系上那家做防潮的公司吗?”
“哟,能是能,可都这个点儿了,估计人家早就下班了吧。”
我一看表,这都快十二点了,人家肯定下班了呀。
都怪仇束,非要喝什么酒,一喝就是三个多小时,把时间全给耽误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要来了防潮公司的联系电话,先回家,等到明天上午再联系这家公司。
临走之前,我朝仇束招了招手:“你跟我走。”
仇束瞥我一眼:“干什么去?”
“去我家,正好家里还有间空屋。”
“我在学校住得好好的,去你家干什么,不去!”
他不去,我就怕他晚上会为难王逸德,于是对他说:“给你介绍两个高手,你去不去?”
“什么样的高手?”
“能打你十个的那种。”
仇束又是好奇,又是不服气:“瞎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爱去不去。”
说着,我扭头就朝地下室外面走,仇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来了。
之所以叫着仇束一起走,还有一层目的,就是我得用用他的手机。
我是没钱买手机的,每次与乔三爷联系,都得跑到小卖部打公用电话,贵不说,还不方便。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算电话费的,反正阴都这边是一块钱一分钟,就乔三爷和我师父那嗦劲儿,一通电话下来,怎么也得五六十块钱。
回到租住的地方,仇束发现家里除了我们几个压根就没别人,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说的高手呢?”
“我这不正要叫他们来么,手机给我。”
仇束满脸狐疑地将手机递到我手里,我立即拿出电话本,拨通了乔三爷的电话。
乔三爷可能是觉得这个号他没见过,再说又这么晚了,一般人也不会凌晨十二点给他打电话,刚开始还不接。
我连着打了五六遍,才总算把电话打通。
乔三爷一接起电话,就没好气地嚷嚷:“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三爷,是我。”
“小栋子啊,你买手机了?”
“不是,我借的别人的电话,三爷,你和我师父最近还忙吗?”
“嗨,忙啥呀,折腾了大半年,才发现是瞎忙活,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可能找到咱们要找的人了,你看看,要不然抽个时间,你和我师父来一趟吧?”
“你找到天宗的人了?”
“没找到,但我手里已经有线索了。”
接着就听乔三爷在电话那头对我师父说:“老杜,我看咱们还是去趟阴都吧,小栋子说他已经掌握和天宗门人有关的线索了。”
当时师父应该离电话很远,我没听到他回应,只是听乔三爷接着对电话这边说:“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你做好中饭等着我们。”
“得嘞!”
挂了电话,我吐出一口长气,心里头总算是踏实了。
不能再拖了,必须得把我师父和乔三爷找来,如今我已在学校里显山露水,无法再像过去一样暗地里行动,再者我也确实急于赶紧将眼下的事儿结了,好腾出时间来备战高考。
临近考高的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试卷的难度在不断上升,如果再不加把力气,今年的高考弄不好就要黄,我可不想复读,让我再在这个破学校待一年,那简直能要了我的命。
我将电话还给仇束的时候,仇束还问我:“你说的高手,到底什么时候来?”
“明天中午就到了。”
“他们真有你说的那么强?”
“到时候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得提醒你啊,到时候他们来了,你可得恭敬着点儿,你要是惹怒了他们,他们一准把他按在地下摩擦。”
“扯淡吧你就,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能扯的人。”
哟呵,他竟然还不信。
得,估计明天,他肯定会惹恼乔三爷,到时候有他受的。
我也没再嗦,给仇束拿了干净的被褥,就让他抓紧时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仇束本来是打算回学校看看的,可吃过早饭以后,他就不愿意走了,说是今天早上起得太早,还得再睡个回笼觉。
上午,我就和给地下室做防潮的公司打了电话,听店老板那意思,他们公司的人员流动性很大,五六年前在公司干的那波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就问他,五六年前的时候,有没有一个人在公司里干了没多久就走了,还问他,在那个时间段,有没有见过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人。
这一问,还真被我给问着了。
店老板说,当初确实有那么一号人,干了没几天就走了,那人有个表哥,偶尔会去店里找他,但从不进店门,每次都是将那人叫出去聊两句就走。
那位老表哥的脸上,也的的确确有一条很长的刀疤。
可当我问起对方的姓时,店老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通电话看似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我却因此摸清那个刀疤脸的行事风格。
他藏得很深,极少抛头露面,凡事都喜欢假人之手,当初偷窃过图书馆的园丁,以及那个防潮公司的临时工,说白了,都是他的爪牙和耳目,估计这两个人和他也不熟,只是拿他钱财,替他办事而已。
如今他又用杨文军的发圈制作出了一副假身,让假身去做事,自己依旧藏在黑夜之中。
要想将这么一个人引出来,确实不太容易,但也不会太难。
只要大致摸清了他的心性,他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中午,我提前做好了饭菜,只等着师父和乔三爷来到阴都,越是临近中午,仇束的心绪浮动就越大,又是兴奋,又是急躁,还特意让王逸德送来了他的湛金枪。
看他这意思,是非要和乔三爷打一场不行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摩擦
我师父肯定是不会跟他动手的,可乔三爷嘛,本来就不是那忍气吞声的人。UU小说UU小说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好像有个不成名的惯例,凡是称呼里头带着“爷”字的,脾气都不太好。
当初我在冢山见过的苏爷苏汉生,也是行当里出了名的暴脾气。
十二点刚过一刻钟,乔三爷和我师父就来了,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好把最后一道菜摆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抽身去开门,仇束便一马当先把门打开了。
我师父一看开门的人他不认识,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朝屋里头瞅了一眼,见我就站在餐桌旁边,知道没找错地方,这才斜着身子进来。
等乔三爷跟着我师父迈过门槛,仇束突然吆喝一声:“你们就是盖栋提到的高手?”
我师父和乔三爷对视一眼,而后同时将视线转向了我。
我一边手巾擦着手,一边对他们说:“这位是仇束,昨天晚上刚搬进来的。”
乔三爷看了仇束一眼:“哦,你就是仇束啊,怎么看起来这么老相呢。”
他都四十岁了,能不老相么。
仇束也不吭气,急慌慌冲进卧室,把他的三米长枪给端出来了。
师父倒是没打算理会他,和我说了两句话就去厨房拿筷子了,可乔三爷好像对仇束很感兴趣,从仇束进屋,到他拎着长枪出来,乔三爷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此时见仇束气势汹汹地来到客厅,乔三爷就一脸纳闷地问我:“你这位新朋友路子够野的啊,吃饭还得拿着这么长一根牙签,也不怕把嘴给剃秃噜皮喽。”
得,仇束还没主动找茬呢,乔三爷先埋汰上他了。
乔三爷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要是看谁不顺眼,一上来就不会给好脸。
再说了,别看仇束比我大二十多岁,可在乔三爷面前,他依旧是个小辈,乔三爷也不会特意给他留面子。
仇束横起长枪,隔着老远就朝乔三爷嚷:“听说你是个高手,能打我十个?”
乔三爷就笑了:“说的什么话这是,我打你二十个也没问题啊。”
这么一开口,仇束可就火了:“你敢和我练练吗?”
哥们你脑袋难不成被门挤了,三句话还没等说利索呢,这就要动手?
太心急了吧!
我赶紧开口劝道:“别在屋里头动手,这里的家具电器都是房东的,弄坏了我还得陪。”
开玩笑呢,仇束手里的那把长枪足足三米有余,他要是在客厅里将那把枪施展开,那还不得把满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个稀碎啊!
乔三爷冲我一笑:“放心吧,我保准不让他甩开那把枪。”
怎么您也跟着来劲啊?
而后乔三爷便朝仇束扬了扬下巴:“小子,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出来吧!”
话音一落,仇束立即抖直了长枪,乔三爷也不嗦,脚下踏着疾风,便朝仇束压了过去。
三爷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仇束刚刚拉起架势,还没等甩动枪身呢,乔三爷已经到了他面前。
仇束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可以,三爷身上那股威压,竟没能在一瞬间压住他,此时见乔三爷已压到脸前,他便打算横枪起架,将二爷挡住。
说真的,这一枪要是横架起来,枪头肯定把我电视给打碎咯。
好在乔三爷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刚刚做出起枪的动作,三爷的铁指便点在了他的手腕上。
仇束吃不住痛,五指顿时脱力,湛金枪险些就从他手中脱落,好在他是双手持枪,长枪好歹没被打落。
下一瞬间,仇束便迅速抬脚,一脚踹向了三爷的胸口。
乔三爷竟然不躲不闪,打算生扛这一下。
轻敌了!
仇束那力道,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一脚要是踹结实了,乔三爷估计也够呛能站起来。
也就在那只脚掌已经落在乔三爷身上的时候,乔三爷终于感觉到了仇束身上那股力道,立即疾步后撤。
乔三爷的速度是真快,他移动的速度,比仇束蹬腿的速度还快,本来这一脚已经落在乔三爷胸口上了,可愣是没能踹实,乔三爷后撤两步,又稍稍踉跄了半步,之后也不停留,再次揉身贴上。
仇束又要横枪,可乔三爷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手腕上,这一次乔三爷倒也没用手指去点他,只是攥住他的手腕,猛一发力,仇束绷紧了小臂和手腕上的肌肉,竟没喊疼,可他的手也使不出力气,无法再挥扫长枪。
这下仇束终于想明白了,拼身手,他是无论如何也拼不过乔三爷的,于是便迅速在丹田处凝炼起一口念力,可这股念力刚刚凝成型,接着就散了。
乔三爷用一根手指,点中了仇束的肾俞穴,导致仇束肾气涣散,根本无法正常凝炼念力。
此时仇束又猛一咬牙,反手对着乔三爷的脑门就是一肘,乔三爷也不躲闪,迅速出手,一指点中了仇束的腋窝。
腋窝这么一点,仇束胳膊上力道就全散了,但与此同时,他又趁乔三爷的手指离开了他的肾俞,再次凝起一口念力。
这口念力到底完全成型了,可还没等仇束施展出术法,乔三爷便一把抓住了他右手上的麻筋,仇束手上顿时脱力,湛金枪也总算脱手落地。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没了这把枪,就不用担心屋子里的东西被砸了。
就在这时,乔三爷一把扯住仇束的肩膀,跟着腰劲强扭,脚下一扫,直接将仇束掀翻在地。
仇束和我家的地板砖来了一次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刚凝炼起来的念力又被摔散了。
乔三爷当然不会给他反手的机会,立即扯住他的双腿,将他临空提起,接着奋力一甩,又把他甩到了墙上。
又是摔又是砸的,仇束这会儿已经是七荤八素了,乔三爷还不过瘾,又一个箭步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脚。
这一脚彻底把仇束给踹蒙了,等乔三爷摆摆手从他身边走开的时候,他还跟着烂地瓜似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还挂着一个大鞋印子。
前后不到半分钟,乔三爷就把仇束给放挺了,不过仇束也不赖,在乔三爷手底下硬撑了七八招才落败,我觉得我应该给他鼓个掌。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连环计(上)
师父抱着电饭锅从厨房里出来,见仇束跟个死狗似地趴在地上,顿时皱了两下眉头:“这孩子怎么了?我刚才还听到外头七里哐当的,出什么事儿乐?”
乔三爷来到餐桌前坐下:“非得跟我练练,这不么,被我练趴下了。www.uu234.ccwww.uu234.cc”
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下手也太狠了。”
乔三爷冲师父一笑,而后又转过头来对我说:“你这小哥们实力不俗啊。”
我就摇头了:“他可不是小哥们啊,他今年都四十了。”
乔三爷那双眼瞪得比电灯泡还大:“四十岁了还在上高中?”
“学校里像他这把年纪的大有人在,唉,我们那破学校,我都不惜说了。”
乔三爷摸了摸下巴:“要是四十岁的话,这种能耐在行当也算常见,倒也不算特别出挑。”
我朝着仇束那边瞥了一眼,他只是暂时站不起来,但人是醒着的,也不知道听到乔三爷的话,他心里该做何感想。
卢胜材从我师父手里接过碗,为大家盛饭,师父则在我身边坐下:“你这么急慌慌地叫我们来,是有急事吧?”
我叹一口气:“可不是么,昨天我和仇束在操场上打了一架,现在全校的人都认识我了。师父,我觉得咱们那事儿也别继续拖着了,反正现在书都已经找着了。”
之后我又将这段时间查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师父听着我的话,只是闷闷地皱眉,并不做任何评价。
直到我把话说完,师父才开口:“这么说,想要把那个人找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也是无奈地点头:“确实很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说说你的办法。”
“咱们可以将洛书古本藏在阴都的事儿散布出去,并广散消息,说洛书古本有可能被藏在好几个不同的位置,然后我再发动学校里的人,到各个‘藏书’点去找书。我就不信,那人也能同时派出大批爪牙出去找书,到时候他肯定会亲自动手。”
师父拿手指敲打着餐桌,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可你真要把洛书古本的事透露出去吗?”
“说就说吧,反正这本书在咱们手上,只要师父和乔三爷把它看好了,肯定不会出问题。”
“如果那个人依然不现身呢?”
“那就再散布一道消息出去,说咱们已经找到洛书古本了。我估摸着,他应该不希望那本书落在别人手里,包括那些给他干活的人,如果他对自己的能耐有信心,一定会出面抢书的,如果他不敢抢,多少也会闹出点动静。”
师父还是不放心:“我还是觉得不提妥帖,万一出点什么纰漏,把书给丢了,那可就麻烦了。”
乔三爷就忍不住插话了:“哎哟,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妥帖的事儿啊,我看你就是小心过头了。反正不管你怎么看,我就觉得咱们小栋子的主意不错。”
师父闷闷地沉思片刻,好歹点了头,但还是多嘱咐了我一句:“凡事还是要留点后招的,以保万全。”
我笑着冲师父点点头,并未多言。
前后得过了有十多分钟,仇束才爬起来吃饭。
这场瘪他吃得太硬了,明显有点难以消化,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夹菜,就知道闷着头将米饭往嘴里送。
这场落败,对于仇束来说,估计打击相当大。
他闭关十年,才刚刚破关,先是被我的花招挫败,又被乔三爷按在地上打,这要是换成我都不一定能接受的了,更别说心高气傲的仇束。
不过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给他上一课,免得总是心里头没数,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今天在乔三爷手里吃小亏,免得日后在别人手底下吃大亏。
试想一下,如果哪天仇束碰上一个和乔三爷一样强大的敌人,对方又一门心思想要他的命,结果如何,让人不敢想象。
吃完饭,仇束又是一语不发地走了,就连脸上的鞋印子都没心思擦,我们也没管他,由着他去了。
接下来他需要一段时间,来反思自己的失败。
下午,我就回学校找到了王逸德,以及周明轩他们三个和窦大爷,将我的计划具体说了一下,大家和我的关系都都不错,没二话,我让他们帮忙,他们一口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行动暂时不用我去管,散布消息的事自有他们去做,往外头派人的事儿,我也干不了,毕竟孤家寡人一个,手底下压根没人。
趁着还有点时间,我就抓紧时间复习,能多做几个题就多做几个,距离高考没多长时间了,我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连续等了三四天,王逸德那边还没传来有用的消息,我心里就急了,于是主动找到他,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王逸德说,他派出去的人在阴都境内折腾了好几天,可一直没发现什么异常,杨文军也没有出现。
以前杨文军还偶尔在阴都境内暴露一下行踪,虽说一直没逮到他,可至少还有他的消息,到现在,连他的消息都没有了。
后来还是我师父说,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可不只我一个聪明人,我这一下搞出的声势太大,刀疤脸肯定能猜到我的意图,不但不会现身,反而会藏得更深。
既然这样,那就要对原定计划进行一下微调了。
我先让王逸德散布消息,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洛书古本,又设法联系了远在静云山的陆师伯,再让他想办法帮我们联系楚子玉,而楚子玉在见到陆师伯的第二天早晨,便从静云山当地派了一辆车过来。
等到陆师伯那边传来消息,说静云山那边已经发车了,我又跑去联系了烟虫,让他到学校里住几天,烟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来了。
紧接着,我和师父又在仇束的地下室摆一个鬼灯阵,摆阵的时候,仇束特意让几个舌头比较长的人到地下室守着,以便能借他们的嘴,把我和师父摆阵的事儿说出去。
第二百章 连环计(下)
一切就绪,就看刀疤脸上不上钩了。www.uu234.ccUU小说
两天以后,挂有静云山当地牌号的车就开进了阴都地界。
我先委托王逸德带着几个信得过的高手去阴都西郊,又委托烟虫开着车从西郊离开阴都,再顺着山路绕到隧道方向,出隧道以后再经由444号公路朝西南方向行驶,途中再找一条小路前绕回淘沙溪。
与烟虫同坐一辆车的,还有周明轩他们三个,以及窦大爷。
最后,再将包括仇束,以及我师父和乔三爷在内的所有高手留在宿舍楼,大家一起看护藏在地下室里的洛书古本。
乔三爷和师父自然知道我折腾了这么久,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可仇束性子直,对于我的计划,他无论如何都猜不透。
后来他也是实在憋不住了,就问我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对他说:“先做出一个我们要将洛书古本送出阴都的假象,让刀疤脸识破,然后再将他引出来。”
仇束还是不理解:“假象?什么假象,什么意思啊?”
因为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他提供助力,我也不好吊着他,只能如实回答:“我之所以从静云山调车过来,就是为了做出一副要将洛书古本送出去的样子,同时在学校里严加防备,那意思就是,其实洛书古本依然藏在宿舍楼的地下室里,可实际上,洛书古本也不在地下室。”
“啊?既然它不在地下室,咱们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就是为了引诱刀疤脸上钩啊。正因为所有高手都聚集在了这里,才能证明宝贝还在这儿放着。”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引着那个人来学校抢东西,可问题是这里守着这么多高手呢,他敢来吗?”
“不是把他引到这里来,而是把他引出来,两者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哎你别老师这么绕来绕去的,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
“等静云山的车进了淘沙溪,咱们再坐乔三爷的车离开学校,如果刀疤脸中计,他十有**会动手劫车。”
和仇束交流起来是真费劲,他花了一点时间,总算明白了我的大致计划,但也不是完全明白:“要是这人能识破,你第一次派出去的车就是个**阵,那他应该也能猜到你这就是想引他出来吧。”
“如果他能识破第一辆车里没东西,才会有更大的几率中计。连环计之所以难以识破,就是因为计策中套着计策,一环套一环,当你解开第一环的时候,很容易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优势,这时候人是容易麻痹大意的,一旦大意,就更容易中计。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
“那你就别再问我了,我已经没办法说得更透彻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个人怎么知道,咱们这些人都在学校里守着宝贝呢?”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学校里肯定有他的眼线。你想啊,如果他在学校里没有安插眼线,为什么每一次杨文军都能从我们的眼皮子地下逃走?”
“为什么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是不理解。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刀疤脸提前得知了我们的动向,我们刚刚派人出去找杨文军,他就让杨文军撤了。”
仇束顿时眉头大蹙:“那以后我可得好好查一查,这个眼线到底是谁。”
“你也甭查了,估计查不出来。”
“为什么?”
“估计这些眼线,和刀疤脸也没太多交集,就是拿钱办事而已,学校里的人这么多,你手底下的人也这么多,从哪查是个头啊。”
“那我就让手底下的人自查,让他们互相举报。”
“你这不是胡搞么,真让他们自相举报,到时候不是刀疤脸眼线的人,也变成他的眼线了。”
“为什么啊?”
我靠,你是十万个为什么么!
我真是不想再解释了,可又不得不向他解释:“到时候,但凡互相之间有点过节的人,都会互相举报,你呢,就成了他们手里的刀,他们帮你调查内鬼是假,借你之手铲除异己是真。关键你也很难判断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那就是一堆罗生门啊,没有真假,只有利益。你要是真这么干,学校里一准乱套。”
“什么是罗生门?”
“那意思就是,所有人都自说自话,所有人都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方式编造谎言,真相一定无法水落石出,各种假象代替真相迷惑你的视线。”
仇束闷闷地点了点头,好歹不再发问了。
和这种人打交道真是心累,不管多简单的事儿,你都得解释好半天。
本来我还以为,仇束只是暂时消停一下,过不了多久,他又要抛出数不清的问题,可没想到这一次他彻底闷住了,不但没再问问题,连话都不说了,我也只能感觉到他的心绪非常低落,但并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第二天下午,烟虫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抵达淘沙溪了,我让他先去我师父和乔三爷租住的地方休息。
入夜以后,乔三爷将车开到学校门口,我用一块黑布将地下室里的“洛书古本”裹好,而后才带着大家上车离开。
六个人挤在一辆车上,空间确实有点紧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辆车上,就怕刀疤脸会做出预料之外的举动。
所有高手都在一辆车上,才能显现出我们对这次秘密押运的重视。
而不把卢胜材和云裳留在学校,我是怕刀疤脸会对他们两个下手,万一刀疤脸抓住他们,并以他们为要挟,让我交出古书,那可就麻烦了。
暂且还不知道刀疤脸的实力到底怎么样,但多留一份小心总是没错的。
乔三爷刚刚启动车子,沉闷了整整一天多的仇束终于开口发问了:“你不是说洛书古本不在学校里么,那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这一次我没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你就别多问了。”
仇束撇了撇嘴,竟真的不再多问,此时乔三爷已经调转车头,朝着与阴都相连的隧道进发。
如今我们只是猜测,刀疤脸十有**会在半路上截车,但并不清楚他会以怎样的方式截车,所以乔三爷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车速也保持在不快不慢的状态。
第二百零一章 假身
车速太快,万一刀疤脸在地底下埋个炸弹什么的,乔三爷碰到状况来不及刹车,我们一准完蛋。www.uu234.ccwww.uu234.cc
可如果车速太慢,刀疤脸就会知道我们正小心翼翼地防着他,到时候他就不会上钩了。
没人能够预料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还是小心为妙。
车子离开隧道以后,我们先是走了一段公路,约莫过了两个小时,车子便走上了乡间土道,在这种路上,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
乔三爷目光如炬,就算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也能发现路面上的细微异常。
顺着土道走了大约五六公里以后,乔三爷忽然吆喝一声:“准备跳车!”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瞪大眼,朝着道路前方细细瞥了一下,就见被车灯照亮的路面上,有一片土壤似乎刚刚被翻凿过,虽说对方刻意在那里撒了细沙,但还是能看出来,细沙下方的土壤颜色较深。
刀疤脸总算是上钩了!
待车子马上就要接触到那片湿土的时候,乔三爷突然推开车门,猛一个扎身跳出了车子。
我们也不敢耽搁,赶紧开门跳车。
所有下车的速度都非常快,除了云裳。
在我起身跳车的一刹那,竟发现云裳依旧稳稳地坐在后车座上,眼神恍惚,似乎并不打算跟着我们一起跳下去。
我哪里敢嗦,一把扯住云裳,带着她一起下来了。
落地以后,所有人都用了最快的速度朝土道下方疾跑,云裳终于回过神来,也施展轻功,眨眼间便冲出土道。
这丫头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跳车呢?
先前乔三爷就说过,如果土路上真的埋了炸弹,跳车以后,必须尽快离开道路,躲进路旁的深沟里,如果逃离的速度不够快,只怕是性命不保。
当时卢胜材还说,跳车以后直接匍匐在地不就行了,反正只要趴下,就不会被爆炸时崩出的弹片击中。
为此,乔三爷还特意奚落卢胜材:“你当这是拍电影呢,如果地底下埋的是重磅炸弹,光是冲击波就能把你炸烂,还躲弹片呢,没等你看到弹片,命就已经没了。就算是土造的小型炸弹,因为炸弹上方有车身压着,崩炸出来的弹片也是往下走的,你趴在地上,那就是找死。”
像这一类的经验,我和卢胜材都不具备,也不知道乔三爷为什么对炸弹的威力这么了解。
眼瞅着所有人都已在土道下的深沟里藏好,可路面上却迟迟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爆炸声,只听到了车子从高处跌落产生的撞击声。
我也是心里觉得奇,就将脑袋探出深沟,朝路面上看了一眼。
沟子相当深,就我这身高,也看不见路面上到底什么情况,只看到车腚笔直地竖在路上,整个车身都是和地面垂直的。
看样子,刀疤脸没有埋炸弹,只是在路上挖了一个深坑。
乔三爷头也不抬地问我:“上面什么情况?”
我回头对他说:“车子好像陷进坑里了,没有炸……”
说着说着,我心头突然一紧。
算上我、师父、乔三爷、卢胜材、云裳、仇束,我们总共六个人,可此时深沟里却掩着七个人影。
正是深夜,光线太过暗淡,我只能看到七个影子,却看不出多出来的一个,究竟是谁。
乔三爷大概也是见我说着说着话却突然顿住嘴,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朝着身后掠了一眼。
他那双眼,就像猫眼一样,就算在夜里,也能看清周遭的情况。
单单是掠了这么一眼,乔三爷便立即确定问题出在哪里,立时吆喝一声:“仇束,小心!”
话音未落,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突然起身,风驰电掣般朝我冲过来,而此刻,洛书古本就在我手里。
光线太暗了,我只看到那个影子呼啸而来,却看不清他的样子,乔三爷和仇束同时出手去阻挡他,竟然没能挡住,就见那影子接连闪了几下,眨眼间就到了我面前。
我也看不清它到底是怎么动手,只是感觉腿上一阵生疼,而后就失去重心,朝着前方栽了过去,接着有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衣服。
“嗤啦”一声长音,衣领当场被撕裂,而此时我也感觉到怀中突然一轻,洛书古本被抢走了!
当时可能是乔三爷探手拉了一下我的肩膀,没让我摔倒,而后我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刚才袭击我的那个人,还有乔三爷和云裳同时冲上土道,朝着远处的村子奔了过去。
我腿上挨了一下,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仇束也没嗦,一把将我背起,也带着我冲上土道,师父和卢胜材也跟了上来。
师父并不急于追上前面的人,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似乎担心有人在后方偷袭。
卢胜材点亮了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跑在乔三爷身前的那个人,这时我才看清楚,那是个年纪相当大的老人,他的头发全是白的,后背也有些佝偻,可脚下的速度却极快,以乔三爷和云裳的速度,也只能慢慢和他拉近距离,却无法在短时间内追上他。
不对啊,这个人,应该不是刀疤脸,毕竟年龄不符。他也不是杨文军。
按照我之前的推测,刀疤脸应该会先用杨文军的假身来试试我们的虚实,再决定要不要亲自动手。
可眼前这个老人又是谁?
这时就听师父吆喝一声:“打镖!”
我立即从口袋里摸出飞蝗石,震手一抖,用阳手的手法,将飞蝗石掷了出去。
镖行三十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老人的腿窝上,可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脚步稍稍踉跄,却依旧能够不停地狂奔。
飞蝗石打穿了他的腿窝,在他的皮肉上撕开一个硬币大小的洞,可洞中并未流血,只有大股阴气混杂着干草气息,从破口中喷涌出来。
前方的老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刀疤脸制作的假身!
我能想到这一点,师父自然也能想到,他二话不说,立即甩出两张三仙符。
符纸顺着我和仇束的侧身飞驰而过的时候,仇束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强的念力!”
第二百零二章 刀疤
他先是惊讶,而后又变得很失落,连脚下的速度都稍稍慢了几分。www.uu234.cc
最近这段时间,仇束的自信心算是被榨的一点都不剩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反正他以前那就是盲目自信,这样的信心不要也罢。
三仙符笔直地压到那具假身背后,顷刻间凌空起火,符上的灵韵以极快的速度被耗空,而假身体内的阴气,也在同一时间被彻底压散。
没了阴气,假身立即失去动力,因为它刚才跑得太快,这时身子一软,却收不住惯性,笔直地向前飞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沉重地栽倒在地,又在地面上滑出去将近三米。
这具假身之所以看上去和活人相似,只不过是它体内的阴气形成了一层障眼法,导致它的形态在我们眼中出现了变化。
此时阴气已经散尽,假身看起来和用干草填充的稻草人差不多,只不过稻草人外面蒙的是布,而假身的外皮,则是货真价实的人皮。
看到那股被干草填涨的人皮,我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发寒。
刀疤脸这可是杀人剥皮啊,也只有刚从活人身上拔下来的新皮,才能做成假尸。
乔三爷一个箭步冲到假尸跟前,伸手就去抓掉落在它身旁的布囊,此时布囊上打的结已经被摔散,洛书古本那黑漆漆的包壳也露了出来。
没等乔三爷的手掌触碰到布囊,忽听路旁的冬青丛中传来哗楞楞一阵碎响,那分明就是铁链划破空际时发出的声音。
在这样的土道旁边,按说都该是深沟才对,哪来的冬青丛啊?
刚才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假身那边,也没留意到那地方还有一片冬青。
碎响方起,便有一条狭长的钩爪划破夜色,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乔三爷驰了过去,乔三爷反应也快,猛一个闪身,避开了飞驰而来的钩爪,但那钩爪本来就不是冲着他来的,乔三爷刚刚避开,钩爪便在半空中折了个弯,精准地落在了布囊上。
接着又是一阵锁链回扯的碎响,钩爪离地而起,带着布囊和洛书古本一起朝冬青丛驰去。
云裳施展轻身功夫追过去,探手就去抓那只爪头,乔三爷瞬间压到她身后,扯着她的肩,一把将她给拉开了。
当时就差一丁点,云裳就能抓住爪头。
将云裳拉开以后,乔三爷又以最快的速度前冲三四米,一把扯住了爪头后方的锁链。
我也是这才发现,乔三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下了左边的袖子,将它裹在了右手上,而他也正是靠着这只右手,抓住了锁链。
飞爪上有毒!
也就是乔三爷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出飞爪上有问题,这要是换成我,估计已经中招了。
让我不理解的是,今天云裳的战斗积极性格外高,一点都不像她,再回想起先前跳车的时候,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地担忧起来,今天的云裳,着实很不对劲。
也就在乔三爷抓稳飞爪的瞬间,师父已甩出软剑,如同一道闪电,笔直地奔到乔三爷身边,接着挥剑上挑,就听“锵”的一声锐响,连接在飞爪后面的锁链当场被切断。
藏身于冬青丛后的人可能是没想到锁链会断,被晃了一下,就听冬青丛中立时传来一阵沙沙碎响。
卢胜材立即将手电光打向了冬青丛,就见那里缩着一个人,他刚才被晃到,此时正斜着身子,用手压住冬青丛的边缘,以此来保持重心。
光束直直打在他的脸上,导致他也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挡住直扎眼眸的强光。
他挡着大半张脸,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到底什么样,但从他的手指缝里,却能看到半截指宽的伤疤,这道伤疤以额头为起点,一直朝着眼皮上蔓延。
错不了了,这人就是廖飞松提到过的刀疤脸。
我心中顿时一阵激动,终于找到他了!
乔三爷和师父一看到这人,哪里还敢犹豫,立即一前一后杀了过去。
两人刚压到冬青丛边缘,那人便忽地一个后跳,纵身跳出冬青丛,他的速度非常快,就连乔三爷,亦或是云裳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眼看行踪已经暴露,这人怕是要逃了。
乔三爷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散落在冬青丛旁边的锁链,振臂一甩,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噪响,刀疤脸刚一落地,右脚的脚踝就被锁链死死缠住。
师父急吼道:“我是人宗门人,咱们本是一家,莫动干戈!”
可话音刚一落地,刀疤脸便忽地从腰间摸出一把细剑,不由非说,挺剑就朝我师父的胸口刺去。
这家伙出手的速度真是快到了极致,我只能从一闪而过的剑影上粗略判断出那是一把细剑,但由于剑影闪动的速度太快,我也看不出那把剑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师父立即一个急闪,避开了直刺而来的剑锋,而后长剑上挑,直攻刀疤脸的手腕。
谁成想,对方却不闪不避,直接反手横扫,细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锐利的急音,再次朝我师父的喉咙斩去。
他出手的速度,竟比我师父还要快得多,没等师父的软剑挑中他的手腕,那把细剑几乎就要压在我师父的皮肉上了。
好在师父身边还有乔三爷,也就在刀疤脸出手的一瞬间,乔三爷已探手点向了他的肩膀。
刀疤脸似乎只想取我师父的性命,并未留心去防备乔三爷,乔三爷这一指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肩窝,他吃不住痛,脚下失了平衡,急急跌出去一步,手上的力道也散了,剑路也出现偏差,我师父看准了机会,先弯腰避开细剑,而后再次挑剑,这一次刀疤脸无处可比,手筋当场被挑伤,五指也彻底脱了力气,长剑应声落地。
乔三爷拎着铁链上前,看样子是想直接把刀疤脸捆住,可他刚挪开脚步,疤脸突然出手,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竟将乔三爷凌空提了起来。
好大的力量!
乔三爷也不是吃素的,身子一被拎到半空,便奋力起腰,用双腿缠住疤脸的手臂,接着又猛扭腰力,想要将疤脸掀翻。
纵使刀疤脸周身力道奇大,可单靠着一只手臂,也扛不住乔三爷全身的力气,当场趔趄两步,斜着身子朝地面上栽了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高手!
这一下要是让乔三爷得手,纵使疤脸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www.uu234.ccwww.uu234.cc
也就在刀疤脸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就见他瞬时间奋力扭动身子,靠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撑住地面,接着挥掌在地上一拍,地面上顿时被他拍得尘土四溅,而他也靠着这股强劲无比的掌劲,让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太强悍了,这个人实在太强悍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即使是我师父和乔三爷联手,竟也很难将其压制。
可乔三爷似乎非常擅长应对这样的强敌,那人起身的时候,他还死死锁着对方的手臂,此时乔三爷再次发力,一把扯住那人的手腕,同时用脚掌猛蹬对方的腋窝,就听咔嚓一声,乔三爷竟直接将他的手臂拉脱臼了。
巨大的疼痛让刀疤脸顿吸一口凉气,我离得这么远都能听到他吸气时的嘶息声。
他硬撑着肩膀上的剧痛,凝一口念力,挥掌朝着乔三爷打去。
看到他挥掌时的手法,我心中便不由地一惊,只见那掌面上带着很强的念力,以及五脏六腑的灵韵,兼具破甲谶和五雷掌的威力,可他施展出来的破甲谶和五雷掌,比之静云山传下来的这两门绝艺,威力何止强了十倍。
乔三爷要是被他这一掌打中,估计后半辈子都废了。
好在乔三爷不是独自应敌,他身边还有我师父。
刀疤脸一出手,师父肯定看出了门道,他立即挺起长剑,一剑刺向了对方的腰口,我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凝炼念力的时候,是气走五脏,凝练成型的念力,也不集中在身体的某个区域,而是遍布全身,其中数腰口沉积的念力最多,而那个位置的灵韵也最稳丰厚。
腰口,就是他的命门所在。
在师父的逼迫之下,他也不得不回防御,掌行未半,便急急变化掌路,朝我师父的额头拍了过去。
与此同时,乔三爷抬脚锁住疤脸的脖子,奋力一拧,直接将他的身子拧偏,这一下疤脸失了准头,掌面从我师父的发梢上掠过,只见师父头发散乱,却不见他受伤。
趁着疤脸还没站稳,师父和乔三爷同时出手,乔三爷一脚踹在疤脸的肺部,导致他内息大乱,师父也一个箭步欺身过去,使出摸骨的手法,一掌摧在疤脸的腰口。
疤脸的内息本来就是散的,再加上我师父这一掌,连同念力和周身灵韵一并被打散。
他终于被卸尽了浑身力道,身子一软便瘫在地上。
我师父和乔三爷依然不敢含糊,赶紧扯下衣袖来抱住手,将那根带毒的铁链结结实实捆在了疤脸身上。
下锁的时候,师父和乔三爷特意捆实了疤脸的周身关节,除非他浑身上下真有千钧巨力,要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挣脱。
确认疤脸确实挣脱不开了,师父才长出一口浊气,颇为无奈地对他说:“你这是何苦呢,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我不否认疤脸和我们很可能是一脉同宗,可问题是,他为了制作那具假身,明摆着是杀过人的,就算他没有杀人,只是从刚死的人身上拔下了那副人皮,那也是作孽。
眼下师父不追究他的孽业,只和他谈感情,那是因为我师父本来就是个过于看重师门情谊的人。
只顾同门情谊,不顾对错,那可是要出问题的。
我自己的师父,我比谁都了解,就他现在这状态,弄不好一会儿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仇束,快点带我过去,快!”我急忙催促仇束加快步伐。
仇束倒也没多问,便迅速背着我来到了师父身边,
此时疤脸只是默默地看着师父,眼神中尽是敌意,可师父这会儿心中尽是温情,虽然也只是默默地盯着疤脸,可那眼神中,却丝毫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
一到师父身边,我就问疤脸:“你是天宗门人?”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问我:“你也是人宗的人?”
既然知道人宗,那他十有**就是小龙潭的人了。
我先是点头,而后又问他:“洛书古本真的被藏在阴都境内吗?”
听我这么一问,他当场就懵了。
现在我们还摸不清他的底细,不能让他知道洛书古本在我们手里,他又不傻,我这么一问,他肯定会认为,我压根就没见过洛书古本。
这时乔三爷揭开了裹在“洛书古本”上的黑布,将里面的龟甲书拿出来,在疤脸面前翻了翻。
什么龟甲书啊,书上包的那层龟壳,本来就是把椰子壳割成小块以后拼接而成的,而夹在这层椰子壳里头的,全都是我们裁剪过的旧报纸。
我不确定疤脸是否知道洛书古本到底长什么样,把赝品做成这样,也是以防万一。
疤脸看着乔三爷手里的东西,颇为不甘地叹了口气:“我说呢,洛书本就是龟甲书,为什么只在外层包了一层这么轻的壳子,整本书也没什么分量,原来是赝品。”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看来他并不知道洛书古本究竟什么样。
我接着问他:“你找洛书古本做什么?”
他依旧不打算配合,只知道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寻找洛书古本?”
“前些年学校里不是来过一个老园丁么,我家里有个亲戚正好认识他,你在找洛书古本的事儿,就是他亲口说的。”
开玩笑,我当然不可能把廖飞松供出来,那不是给人廖飞松找麻烦么,我估计刀疤脸身后肯定还有同伙,虽说他已经落入了我们的手掌心,但保不齐他还有办法向自己的同伙传递消息。
刀疤脸十分无奈:“真是想不到,我最后竟被他给卖了,这就是命啊。”
我便开口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今天能被我们抓住,算是我们的运气,也算是你的机缘。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寻找洛书古本,是为了借这本书,寻找其他天宗门人的下落吧,要么就是想从中找出四方天的所在。哎,洛书古本里,是不是记载了四方天的位置?要不然你也不能花这么大的力气找它。”
“你很聪明。”
“可我就想不明白了,既然你都没见过洛书古本,怎么知道这本书里记载了四方天的位置呢?这好像有点说不通吧。”
谁知这话一出口,刀疤脸身上竟浮现出了一股极为惊恐的气息。
第二百零四章 原地爆炸
他在害怕什么?
没等我继续开口,他身上的那份恐惧便突然消失,取代这股气息的,是极为坚定的决绝。UU小说
他咧着嘴,脸上露出一抹似疯似痴的笑容:“我可以败给任何人,但唯独不能败给你们人宗!”
说话间,他身上突然凝聚起一股非常狂躁的灵韵,这股灵韵不属于他本身,而来自于别的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那股灵韵究竟来自何处,但能感觉到,即便是他这样一副钢造铁打般的身子,怕是也无法承受住这么强悍的灵韵。
此时那股灵韵正在他的经络之中四处乱撞,仿佛要将他的肉身撑破。
我感觉事情不妙,赶紧冲乔三爷和师父喊:“快撤!”
仇束的反应也很快,话音刚落,他就带着我急速后撤,师父和乔三爷也纷纷从刀疤脸身边撤离。
这边仇束带着我后撤了五六米,刀疤脸那边就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
嘭!
仿佛他体内埋着一枚炸弹,此时炸弹被引爆,他的身子也在一瞬间支离破碎,就连捆缚在他身上的锁链也被崩碎。
怪的是,我只看到他原地爆炸,却没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
他的肉身炸裂以后,崩飞的骨肉便如同被猛火烤透了一样,在飞驰的过程中便化作尘埃随风飘散,连同锁链的碎块,也以同样的方式消失无踪。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完全超乎了我的理解能力。
师父回到刀疤脸刚才的位置,用衣袖缠着手,将地上的锁链捡了起来,乔三爷也凑了过去。
仇束已经彻底懵了,这会儿只知道发呆,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我不得不催促他:“过去看看。”
他这才像个上了弦了木偶一样,迈着僵硬的步子凑上前去。
师父将锁链举到我面前:“还好刚才你反应快,要不然咱们几个都得把命折在这儿。”
我看了一眼锁链的断口,那里已经被高温给烧融了,包括地上的土壤,也被烧出了焦层。
“他体内竟能瞬间爆发出这么高的温度!”我不由地惊愕道。
师父点头:“以前我就听老汤说过,凡是受到四方天引诱的人,体内就会平白生出一股不属于凡人的灵韵,一旦这股灵韵爆发出来,便能产生远超业火的强温,但随着灵韵消失,这股高温也会瞬间消寂。”
“老汤是谁?”
“钢铁娘子号的大副,你以后会见到他的。”
这时乔三爷也开口了:“不得不说啊,那个疤脸男确实厉害,就他这能耐,就算碰到柴宗远那样的高手,都能正面刚一刚了。”
师父却摇起了头:“他可不是老柴的对手。如今的行当里,从三座大山往下数,老柴应该能排到首位,前提是苏汉生这些年的修为没有太大变化。”
我一直都知道柴宗远是行当里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中的一个,堂堂尸道宗,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能不牛么,但我没想到他比我师父强这么多。
不只是柴宗远,连苏汉生也这么猛?听师父那意思,苏汉生和柴宗远应该是不相上下的,两个人就算有差距,差距估计也很小。
现在我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带着我离开冢山的时候,爷爷那么不情愿了,毕竟他和最早去冢山找我的两位大拿相比,实力确实差了点儿。
可在我心里,这世上没人能和我师父相提并论。
这时乔三爷又开口道:“现在怎么办,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师父闷着一张脸,半天没开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自言自语似地说:“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告诉师父:“刚才,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强烈的惧意。”
师父皱一下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我问他,既然他脸洛书古本都没见过,是怎么知道书中记载了与四方天有关的线索的,他就突然变得惊恐起来。我一直有种感觉,可能是有人告诉他,洛书古本中记载了四方天的下落。刚才我问他那些话的时候,他有可能是想起了那个人,所以才惊恐起来。”
师父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但又闷着一张脸,不肯说话。
我接着对师父说:“师父,你还记得盘蛇谷的邪神吗?”
“当然记得,怎么突然提起它来了?”
“民国年间的时候,曾有人在盘蛇谷内屠杀了不少活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我记得师父你说过,当初出现在国境内的神秘修士,身上也裹着那么一件黑袍,所以我就在想,当初在盘蛇谷杀人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修士。”
“有可能,但也未必。啧……栋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师父,你说,有没有这种可性能,就是那个修士,将洛书古本中藏有四方天秘密的事儿告诉刀疤脸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修士……又进了国境?不太可能啊,他要想进入国境,必须先过仉侗那一关,我猜他不会冒这个险,要知道仉侗也找了他很多年了。”
“仉二爷也在找他?”
“嗯,修士从国境内消失的同年,渤海湾曾遭失窃,仉侗一直认为偷东西的人就是那个修士。当初从渤海湾失窃的东西对于仉侗来说好像很重要,所以仉侗也一直在调查修士的下落。”
“那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刀疤脸也是五六年前才从海外回到国境,回国之前,他曾和修士有过接触。”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乔三爷有点听不下去了:“你们能别老聊这些没用的行吗?接下来到底该怎么整,到现在,杨文军可还下落不明呢!”
乔三爷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我为什么认为刀疤脸还有其他同伙,就是因为至今为止,杨文军依旧没有现身。
如今我已不能肯定,出现在阴都境内的杨文军,到底是大疤脸做出来的假身,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
如果杨文军至今还活着,那仇束当初见到的尸体又是谁的。
刀疤脸是死了,可眼下,事情却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师父沉思片刻,又回过头来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第二百零五章 一堆白纸
我想了想,说:“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做出一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的样子,接下来,咱们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备战高考的备战高考,一切恢复常态。www.uu234.cc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杨文军麻痹大意。现在刀疤脸已死,杨文军必然有所警觉,只有咱们先松懈下来,他才能松懈。”
乔三爷点头表示赞同:“小栋子说得没错,如果咱们继续在阴都内严防死守,这个杨文军,怕是再也不会现身了。”
我叹了口气:“可就算咱们故意摆出一副轻松如常的样子,他也未必会现身。说不定,他此刻已经离开阴都了。”
乔三爷依旧点了点头,但并未多说什么。
我有种预感,眼下的事儿恐怕要告一段落了,不管杨文军是活人还是假尸,短时间内他估计都不会现身,至少在我们离开阴都之前,他一直会蛰伏不动。
返程之前,我们仔细查看过那具假身,它确实是用新鲜人皮做成的,皮囊内部还有血迹,显然是刚刚剥下来不久,而在假身的口袋里,我们还找到了杨文军的发圈。
至少有一件事我们没有猜错,当初刀疤脸让人盗走地下室里的发圈,确实是要拿它来制作假身。
不过仇束说,他留在地下室里的发圈本来有很多,如今还有一大批发圈下落不明。
如今我也无法推断其他的发圈去了哪里,只能暂且作罢。
当天晚上,师父和乔三爷跟着我们回了租住的地方,仇束则回了学校,他说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思考一些事情。
一进家门,师父便问我:“洛书古本被你藏在哪了?”
我立即回到卧室,将藏在床下的洛书古本拿了出来,由于这本书和古建平留给我的医术放在同一个箱子里,我取书的时候手太急,导致青囊书和毒经也从箱子里掉落出来。
师父看到地上的两本医术,不由地有些疑惑:“青囊书怎么也在你这儿?”
一看到这本青囊书,我便想起了古建平,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是古建平留给我的。”
师父也是这才想起古建平来:“哎,怎么这两天他一直不在家啊,干什么去了?”
“他走了。”
“去哪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想起古建平的时候,我心里还很难受,可当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反复在我脑海中出现,我却忍不住笑了,就好像被他的样子感染了一样:“他搬家了,搬到了清水湖那边。”
古建平的坟墓,就在清水湖的岸边,那是整个阴都风景最为秀丽的地方,也是古建平临终前最后落脚的地方。
我想,他之所以将那里选为自己的葬身之所,兴许也是迷恋那里的美景吧。
只不过自从那座小坟冢建起来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清水湖,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他的。
师父非常疑惑:“清水湖?那一带还有没有居民区吧?”
还是卢胜材插上来说道:“古建平去世了,他的墓碑就立在清水湖岸。临死之前,他把南海医脉的传承全都留给了大头。”
“去世了?”
“死了?”
师父和乔三爷同时惊声问道,两个人都是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
我点头:“他走得很平静,临走之前,还没忘了晨练。”
师父的脸色也变得十分惋惜:“他是怎么死的?”
“十几年来,古建平一直想研制出铁尸毒的解药,和他师父一样,他也是以身试毒,死于毒性爆发。”
“唉”师父长叹一声:“真是可惜了。既然他把海南医脉的传承留给你,你就好好珍惜吧,这也是他留给你的一份念想。”
乔三爷插嘴问:“可他为什么要把传承留给你,你拜他为师了?”
“一直到他离世,我也没松这个口。但我和古建平有约定,这一世我不拜入他的师门,但以后我收了徒弟,还是要将他视作师祖的。”
师父点了点头:“随他吧,他能将海南医脉的传承留给人宗,以后在咱们人宗的祖师牌位里,也有他的一张灵牌。”
说着,师父便小心翼翼地将青囊书和毒经捡起来,将它们放进了箱子里摆好。
之后师父才朝我手里的古书扬了扬下巴:“那就是洛书古本?”
我点头:“是。”
说着,我便将玄龟甲打造的封皮掀开,可一看到封皮中的景象,我却顿时懵了神。
原本画在开书第一页上的图络,竟然消失了!
我又迅速翻看了后面的内容,只看到老旧的毛绒纸,原本写在上面的甲骨文,却全部消失无踪。
纸还是原来的纸,玄龟甲也是原来的玄龟甲,唯独书中的内容,全部消失无踪!
我盯着那一页页泛黄的毛绒纸,脑子里也像是被清空了一样,只知道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师父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问我:“书中的内容,你都记住了吗?”
像这种古书,里面的文字本来就不多,虽说我不能一字不落地将内容完全记住,但记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于是冲师父点点头:“基本上都记住了。”
卢胜材就忍不住发话了:“这本书里哪有内容啊,你记住什么了?”
“我上次看这本书的时候,上面确实写满了甲骨文,可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文字全都消失了!”
“大头,你在跟我开玩笑么,甲骨文甲骨文,不是应该刻在骨头上的么?那时候的人,还没掌握将字迹保留上千年,乃至上万年的办法吧。我长这么大,不知道亲手把玩过多少古董了,你可骗不了我。”
别说,他这番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当初我细看这本古书的时候,上面的文字,确实是用阴刻的手法刻在毛绒纸上的,只不过那时候我的心思都被书中记载的内容吸引走了,并没有留意到这有什么不对劲。
现在想想,那样的文字,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本书里。
这时师父对乔三爷说:“看来咱们没猜错,古本洛书和洛河鬼书,本来就是配套存在的,两者一正一反,一阳一阴,互为补正。这本书,只有盖栋能看,现在他已经将书中的内容通篇记下,书上的文字也该消失了。”
第二百零六章 毕业季(上)
怪不得我以前只要一接近地下仓库门洞,心里就会出现排斥,这不是什么磁铁间的同性相斥,而是阴阳相克!
乔三爷若有所思地说:“照这么说,就算天宗的人找到了洛书古本,也没什么用啊,反正他们也看不了上面的内容。www.uu234.cc”
师父摇头道:“那也未必,人一旦被四方天影响,就会变得非人非鬼非神,凡人做不了的事,他们未必也做不了。其实我一直怀疑,四方天和金背骨笏之间,可能有着某种冥冥中的联系。但这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对与不对,暂时也无法下定论。”
说完,师父又转向我:“这本古书你好好保存,千万别让天宗的人抢去。”
我不无担忧地对师父说:“师父,要不这本书还是你来保管吧,要是再出现一个刀疤脸那样的高手,我就是想护着这本书,怕也护不住啊。”
“这本古书本就是你的东西,你得自己照看它。”师父笑着说道:“再说了,要是再出现一个那样的高手,我也护不住这本书啊,反正等你开启了第四道灵觉,修为就超越我了,到时候还是得靠你来保护古书。”
“师父,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跟闹着玩似的呢,就算开了四道灵觉,我的修为也不大可能比你高吧?”
“一定会比我高的。”
师父给出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而后便招呼了乔三爷,朝屋外走去。
直到师父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云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脸沉闷地叹了口气:“这第四道灵觉,也不知道怎么时候才能开启。”
我感觉云裳的语气不太对,就问她:“你在想什么?”
云裳还是闷着张脸:“没想什么。”
“今天晚上我总觉得你不太对头,跳车的时候你也不跳,和刀疤脸交手的时候,你又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到了每个月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云裳狠狠白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我的卧室。
我问卢胜材:“云裳每个月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怎么心情不好还是周期性的?”
卢胜材撇撇嘴:“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于是就没好意思再就这事儿深论下去。
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云裳今天太奇怪了,心情不好,也不至于连车都不跳吧,当时要不是我拉着她下了车,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后来我也是实在想不开,第二天一早,就把云裳的情况告诉了师父,让他老人家帮我参谋参谋。
可师父的反应也很奇怪,他听完我的话,便问了一句:“云裳的师父是不是来过?”
“是啊,刚开学的时候来的,我还和她一起吃了顿饭。不过在饭席上,云裳的师父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我觉得她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师父只是闷闷地点了一下头。
我心里急,便问师父:“云裳到底是怎么了?”
师父并未正面回答我,只是说:“你可能很快就要面临一场选择,别担心,到时候不管你怎么选,师父都支持你。”
“师父,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又拿这种话来敷衍我。
可师父不打算说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天底下做师父的人好像都是这个样子,总有一些话,他们不愿在你门前说透,总有一些事,他们希望你能自己去体会。
好在自那天以后,云裳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此时高考已离我越来越近,我也实在挪不出别的心思,一头扎进了备战高考中,别的事,的确无暇去想了。
自从我和仇束在操场上交手以后,学校里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总算消停了不少,但也没全消,还是有人会说,我能战胜仇束,完全是因为仇束临场放水,说什么,我的背景深厚,仇束不敢招惹,让我赢,只不过是卖个人情。
至于我的真实实力么,学校里但凡是个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人,就能把我拿下。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流言是从谁嘴里传出来,但实在懒得去管,反正这样的流言也只能在小范围内传播一下的,在操场上和仇束交手的时候,我可是实打实地动用了念力,修为也显现出来了,这样的流言对与不对,大家心中自有公论。
六月初,我终于走进了高考的考场,连着几场考下来,感觉发挥还不错,会做的题基本不会丢分,不会做的题基本没有,到魔都上个好大学肯定是稳了。
我听说,沈自强只考了前几门,最后一门他直接没参加考试,最后一场考试开始的时候,有人看到他在考场外徘徊,可最终还是心灰意冷,没进考场就走了。
为什么心灰意冷?肯定是前几门都考次了呗。
这都是沈自强自己作出来的,本来他的成绩一直还挺不错的,后来却把心思都用来败坏我的名声了,哪有心情复习,他要是能考好,那才真是见鬼了。
希望这次的事于他来说能成为一个教训,当然了,就他那品性,也别指望他彻底从良。
这世上所有的坏品行都好改,唯独妒忌心很难改变。
也算是顺带交代一下吧,从刀疤脸自杀开始算,到我参加高考,杨文军再也没在阴都境内现过身,我估计他应该已经离开阴都了,但他早晚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仇束在老地方摆了酒席,说是要给我送行,其实我暂时还走不了,得等到成绩下来,报完了志愿,我才能正式离校,可仇束那性子你们也知道,他非要请我,我也不好拒绝。
当天晚上,仇束包了一个两开桌的大包间,叫来了很多人,窦大爷、王逸德、烟虫、周明轩、刘骏业、刘文德,以及早在半年前离校的孙义封,都被他叫来了,再加上我们这边的五个人,足足十一个人凑了一桌,另外一张桌子上的人我都不认识,不过听卢胜材说,那些人以前都是各个小团体的老大。
仇束将这些人全都叫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意图。
第二百零七章 毕业季(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间里的其他人早就喝趴下了,我师父和乔三爷,那就更不用说了,开饭没多久就开始说胡话,这会儿更是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www.uu234.cc
说实话,我心里有点埋怨仇束,你是海量没错,可你不能逮谁灌谁吧,这下可好,一屋子全是醉汉,该怎么把他们运回去都是个麻烦事儿。
仇束自己也有点大了,他朝我这边凑了凑,一把揽住了我的脖子:“得亏认识了你啊,要不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
我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受不了你身上那股子酒腥味儿。
仇束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似的,这会儿几乎是贴在我的脸上说:“今年我也毕业了。”
我有些惊讶:“你也要毕业?学校里这么好进项你不要了,出去以后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足够下半辈子的花销了。这些年不是憋在学校里,就是憋在闭关的地方,硬生生把自己憋成了井底之蛙,我觉得,我也该出去看看了。”
“你少来,我可不想和你搭伙。”
“美得你来,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走啊?别闹了,就你那穷劲儿,我要是跟你待在一起,还得花钱养活你,多不划算。”
“那我支持你毕业,反正你只要别跟着我就行。”
“我就这么讨人嫌么?”
“那是相当讨人嫌了。”
“有时候真不爱跟你说话,你尽埋汰人。”
卢胜材赶紧凑过手来和仇束握了握:“同感!”
我一把将卢胜材推开,又问仇束:“那你打算去哪啊?”
“还没想好,”仇束叹了口气:“走到哪算哪吧,天下这么大,我得多走走多看看,多涨涨见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仇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竟突然感觉他成熟了。
说话间,仇束又从身后的窗台上拿来了三个扁平的纸盒:“咱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我也没什么可送你们的,就送你们三部手机吧,我和王逸德的号码已经存进去了,以后没事常联系,说不定哪天我的修为暴涨,还想再找你打一架呢。”
我摆摆手:“这么贵重的礼,我哪敢收啊,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拿着!”仇束不由我分说,一把将手机塞进我怀里:“我仇束送出去的礼,还没被人退回来过呢。”
嗯,确实,你这辈子唯一一次送礼,就是送了我两提溜葡萄,那一次我确实没有拒绝。
这时王逸德也开口道:“收下吧,仇束一直想谢谢你,可有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三部手机,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一份心意。”
仇束还嘴硬:“我谢他干什么,我有病么!”
我掂了掂手里的手机盒,心说上了大学,也确实需要用它们来和师父联系,家里太穷,估计光是交学费就要捉襟见肘了,可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于是便朝仇束抱了抱拳:“那就……却之不恭了啊。”
仇束白我一眼:“拿着吧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笑了笑,转而问王逸德:“你跟着仇束一起走吗?”
王逸德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酒席将散的时候,王逸德打电话叫来了二十几号人,让他们将醉酒的人一个个抬走,我背着师父,卢胜材背上了乔三爷,与王逸德和仇束一起离开了酒店。
临分别时,仇束老大不爽地对我说:“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联系我,别娘娘们们的,让我帮个忙还不好意思。”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时候大摇大摆,那是相当有气势。
可我看得出来,在他心里,还是藏着一份不舍的。
只是不知道,他是好不容易交到了我这么一个朋友,不舍得与我分别,还是舍不得那所他一待就是二十多年的校园。
他活到现在,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押在了那里。
王逸德朝我挥挥手,说一句:“咱们江湖再见。”,便也回过身去,一路小跑地追上了仇束。
回到住处,我们三个手忙脚乱地将师父和乔三爷扶上床,好在今天他们两个彻底醉透了,也没心思发酒疯,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二老叫醒,喂他们喝了水,这才回到客厅里。
卢胜材今天也稍微沾了几杯酒,劝他喝酒的人还是乔三爷,乔三爷说,反正卢胜材也成年了,喝点酒也没什么,好在卢胜材对酒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喝得不多,可他酒量也不怎么样,这会儿也有点困怏怏的,到客厅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回屋睡觉去了。
现在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云裳,我抱着一个水杯坐在窗户旁边,望着窗外的星星灯火,眼神渐渐迷离。
我可能是个格外容易留恋的人,在这座城市待了整整三年,如今眼看就要离开,心中便多了一份不舍。
这一走,怕是很久都见不到烟虫和山婆婆了。
云裳慢慢走到我身旁来坐下,她揽着我的手臂,歪着头,将侧脸搭在我的肩膀上。
如今,我已习惯了这样的亲昵,不至于再想从前那样羞臊脸红,同时我心里也很清楚,我与云裳之间的感情,可不仅仅是友情那么简单。
我也不知道自己和云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份情感被开启的时候平淡如水,平淡到你甚至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你突然正视它的时候,才发现它早已如火如荼。
我这辈子没追求过女生,没体会过追求女生时的那份焦灼,因为我只有云裳一个。
云裳和我一起望着窗外的灯火,良久,她轻轻吐着气息,在我耳边呢喃:“这几年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小师叔。”
我无奈地笑了:“咱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以为云裳和我一样,也因将要离开这座城市而有些不舍。而后她只是紧紧贴着我,一句话也不再多说。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云裳心中的那份不舍,来自于我。
半个月以后,高考成绩总算下来了,我差一点就能够到七百分的高分线,这也不能全怪我,那年有一道题争议很大,我的解法在我自己看来完全没问题,但离标准答案相去甚远,导致折了不少分,当时因为这道题吃亏的也不只我一个。
其实像这样的成绩,在很多地方足以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了,但因为我的学籍落在了高考竞争最激烈的三个省份之一,为了更保险一些,我还是选了一个往年入学成绩没那么高的学校。
第二百零八章 离别
报完志愿,就到了真正的离别时刻了。
在阴都这地界,总有人出出进进,也许是早就看淡了离别,我们离开住处的时候,山婆婆和烟虫他们都没来送行,只有孙义封过来帮我收拾了一下行李,上一次乔三爷就因为超载被抓进局子里进行过再教育,这一次我们是特意把孙义封叫来的。
正好有一段路,我们和孙义封顺道,他决定先把云裳送到火车站,之后再与我们分别。
云裳也报考了魔都的艺术学校,今年暑假她要回佘家谷,我们约好了,八月底在魔都重聚。
直到我坐着孙义封的车子来到444号公路,才发现隧道旁边站着不少人。
山婆婆、烟虫、窦大爷、周明轩、刘骏业、刘文德,所有人都在,他们是特意来为我们送行的。
一看到他们,我的脸上就不自觉地展开了笑容,立即摇下车窗,朝着窗外的人奋力挥手:“你们怎么来了?”
刘文德笑着咋呼:“来给你送行啊!”
山婆婆也笑着朝我挥手:“路上走好,以后要是有时间,多回来看看!”
孙义封减慢了车速,可大家的身影还是在时间的推移中变得越来越小,我将头探出车窗,不停地朝他们挥着手,想说几句道别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车子开远了,我再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笑容,只能看到一条无限延伸的长路,没有起点,没有尽头。
直到车子拐上了高速,我才将脑袋缩回车窗里,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孙义封对我说,久居在阴都的人,大多都是不讲人情的,想不到我临走时,山婆婆他们竟还特意来为我送行。
“盖栋,不得不说,你是个异类。”孙义封笑着对我说。
我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又听孙义封说道:“你看起来好像离每一个人都很远,事实上,你和每一个人走得都很近。”
本来是挺有感觉的一句话,却被卢胜材横插了一嘴巴:“他这就是闷骚。”
孙义封竟也不反驳他,只顾着乐。
当着孙义封的面,我也不好失态,只能先忍了,以后有机会再找卢胜材算账。
一天以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路途中的转折点建康火车站。
孙义封将我们送到临近火车站的大路上,便匆匆与我们告别,启程前往河东,云裳到售票处买了票,我送她上了火车。
那时候没有动车,售票口还卖站台票,送站的人是可以将乘客送上车的。
云裳拎着旅行箱踏进车门,前脚刚进车厢,却又退了回来,给了我一个又大又久的拥抱。
我揉揉云裳的头:“快上车吧,等到八月底,咱们魔都见。”
云裳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我。
那时候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只是不停地安慰她。
临发车前的一刻,云裳才松开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看到她走时那副决绝的样子,仿佛要赴刑场一样,我心里顿时一阵拧巴。
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她就那么不想回佘家谷吗?
我在车外,云裳在车内,我透过一扇扇车窗望着她,追着她走,她肯定知道我在外面跟随着她,可她却一直目视前方,刻意不与我有眼神上的交流。
今天的云裳真的很不对劲。
她坐到了靠窗口的位置,却也不朝窗外观望,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我试着敲打车窗,她也不作回应。
“电话联系!”我隔着窗户冲云裳喊。
云裳当然能听到我的声音,可她依旧低着头,一语不发。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鸣笛声,火车终于开动了,绿皮车厢伴随着“呵嚓呵嚓”的声音渐渐提起了速度,不发车还好,这么一发车,我心里的那份担忧瞬间被放大到了极限。
我隐隐有种预感,等到这辆车开走,我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云裳了。
此时,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怪事都在我的脑海中纷纷展现出来。
风铃子看我时那不冷不热的眼神,还有她心底的那份担忧;车子落入陷阱之前,云裳那呆滞的目光;对阵刀疤脸时,她不管不顾地往上冲,仿佛一心求死;还有不久前,我坐在窗边愣神,云裳凑在我肩上说的话。全都不断地在我脑海中回放。
我撒开了腿,飞奔着追上火车,奋力叩打着车窗。
云裳终于抬起头来,对着我说:“别找我,忘了我。”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看出她的嘴型。
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找她!
她默默地看着我,抿起了嘴,在窗户的另一侧无声地抽泣起来。
我发了疯似地拍打车窗;“云裳,拉开车窗!云裳!”
怎奈火车已经提满了速度,我拼尽了力气去追,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站在站台的尽头,我只能看着火车越走越远,却无力将云裳留下。
当时我真的慌了神,一时间手足无措,只知道在站台上冲着远去的火车大声嘶喊,可我知道,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云裳已听不见我的声音。
直到喉咙因为干哑,已无法发出声音,我才猛地回过身来,赶紧去找师父,周围那些送站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但此时的我已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目光。
一见到师父,我就强压着嗓子里的灼痛,焦急地告诉师父:“云裳她,她走了!”
当时卢胜材好像说了一句:“我们都知道她走了呀,你急什么呀?”
师父朝卢胜材摆摆手,示意他先别吭声,而后才问我:“云裳走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
我心里焦躁,几乎是喊了出来:“她让我忘了她,别找她。”
师父的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看来我没猜错,这一次,佘家谷果然选中了云裳。”
我急问道:“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先上车!”
我上了车,乔三爷却不着急发动车子,只是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两眼,右手离开档杆,也搭在了方向盘上。
师父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徐徐说道:“咱们是掉头去佘家谷,还是直接去静云山,你自己选。”
我现在哪还顾得上别的,急忙开口:“我要去佘家谷找云裳!”
第二百零九章 两个选择
“你先别急着做选择,我的话还没说完。UU小说”师父摆摆手,说道;“你想救回云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那要付出五十年阳寿,你可想好了,就你现在积攒的功德,未必能续五十年的寿元,这一去,极可能是有去无回。”
听到师父的话,我顿时清醒了一些。
倒不是说我害怕失去那五十年阳寿,而是师父在这番话的开口,用了一个“救”字,他说的是“救回云裳”。
我顿时蹙起了眉:“师父,你是说,云裳有危险?”
面对我的问题,师父却闷住了,乔三爷也从鼻子里吭了口闷气,转头望向我师父。
半晌,师父才开口:“这件事涉及到佘家谷的三百年宿命,我本来是不想说的。这么说吧,佘家谷选中云裳,是要将她嫁给花神,我也只是知道,但凡是嫁给花神的女子,最后都从人世间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乔三爷猛拍一下方向盘:“这那是嫁人,分明就是被当作贡品给活祭了呀!云裳跟着盖栋也这么些日子里,在我眼里,她现在就是自家孩子,老杜,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遭罪啊!”
我也急忙插嘴:“是啊师父,咱们一定要救出云裳啊!”
本来我以为,师父一定会立即点头,可没想到师父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是过了很久,他才叹一口气:“没那么简单啊!”
不等我开口说什么,师父又转向了我:“你自己选吧,要云裳,还是要五十年阳寿。”
“要云裳!”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朝乔三爷扬扬下巴:“掉头,去佘家谷。”
乔三爷这才踩下油门,掉头离开火车站。
云裳刚走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没了方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但我也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需要冷静,怎奈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心绪稍稍平静下来。
一直到车子开上高速好一段时间了,我的脑子才变得清醒一些。
也是在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得不开口问师父:“师父,为什么咱们不买临班的火车去佘家谷,开车太慢了吧!”
现在正好是毕业季,路上的车也比平时多得多,在高速上还好,一旦下了高速,弄不好就得堵车,到时候肯定要耽搁不少时间。
眼下可不能耽搁啊,再耽搁下去,等我们冲进佘家谷,云裳说不定就已经嫁给花神了!
师父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说:“佘家谷不是那么好进的,云裳可以坐火车回去,咱们不行。栋子,现在可不是闹情绪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问题是,我现在真的很难让心绪平静下来。
同时我又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师父一早就知道会出事,才能才能像现在这样风轻云淡。
就听师父问我:“你有多久没背过素书了?再背一背吧。”
确实,自从离开山城以后,我只顾着想各种办法提升修为,却早已将当年刚跟随师父时学会的素书抛诸脑后,算起来,我已经有四年没有温习过素书中的内容了。
好在书中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我的好海中,想要回想起来并不难。
于是我按照师父的嘱托,在心中默背着素书,背书时刻意去领会每个字的深意,并让这些文字一个一个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几遍素书背下来,心中的焦灼还在,但心绪总归是稍稍沉淀了下来。
也是在心思平静下来以后,我才开始思考,该如何将云裳救出来,可因为我对佘家谷的情况不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这让我心中那份焦灼又重了几分。
佘家谷离建康很远,加上中途时常要下高速,在一些不算开阔的小路上行车,导致我们赶路的速度一直快不起来。
我也知道乔三爷已经尽全力了,再催促也没什么用,一路上只能选择默不作声,我怕我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充满急躁,一遍一遍地背着素书,一遍一遍地安抚着心绪,可心绪又一次次地出现波动。
三天以后,我们来到一座小城,起初我也没特别去留意城里的种种光景,心里只想着云裳,直到卢胜材突然开口说了句:“哎?这地方咱们以前来过啊,再往西走,不就是盘蛇谷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地方我们确实来过。
就听乔三爷说道:“佘家谷位于百里云川的正西门户。”
说着,乔三爷就推门下车,还招呼我们也下去。我这才注意到,此时乔三爷将车停在了一家卖户外运动品的商店外面。
不是要去佘家谷么,到这种店里来干什么?
进店以后,乔三爷和师父就迅速挑起了装备,我没心思看他们都挑了些什么,就站在门口发着愣。
结账的时候,乔三爷说自己是老得的朋友,店里人给我们打了七折,可依然需要将近三万块钱才能将那些东西买下来,那年头没有微信支付宝,乔三爷身上只带了一万块钱现金,先给了八千,剩下的回头他让人送来。
可能是碍于老得的面子,店里的人虽然有些不乐意,可还是顺了乔三爷。
师父将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东西装进一个非常结实的背包,而后将背包递给了我:“这一份是你的,等会我们截好了绳索,再把绳索给你。”
我木讷地接过背包,背在身上。
这时就听卢胜材问乔三爷:“咱们不是去佘家谷么,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还全是卖得最好的。”
乔三爷应道:“你真当佘家谷是人间天堂啊。咱们是外人,走不了正门,只能从险地迂回进谷,佘家谷外围可是凶险异常,不卖点结实的装备,怕是要出问题的。我告诉你,佘家谷那一代的情况还算好的,等进了百里云川,那差不多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一个不留神就得玩完。”
说完,乔三爷又转向了师父:“我要是没估计错,这一回,咱们十有**要进云川吧?”
师父也没吭声,只是闷闷地点了一下头。
等乔三爷和师父收拾妥当,我们便迅速离开商店,寻一条小路进了山。
第二百一十章 平顶山
起初山路还算好走,无非就是杂草长得比较盛,空气中的潮性比较重,加上又是盛夏时节,潮气与热浪夹在一起,一边逼着你出汗,一边又塞着你的毛孔,说不出的憋闷。www.uu234.ccUU小说
但这些都难不住我们,一路上,乔三爷不断催促大家加快速度,说是要在午夜之前抵达一座平顶山,如果今天晚上到不了那里,就只能等明天中午了。
看得出来,乔三爷对这一带的情况非常熟,这让我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
我们紧赶慢赶,终于在临近午夜的最后半个小时抵达了目的地。
乔三爷之所以管这地方叫“平顶山”,是因为这座山的山峰上压着一块异常平整的巨岩,石上不生植被,更怪异的是,这块石竟不反射月光,远远望去只有一抹黑色,就像是在上古巨人的头顶上带了一个黑压压的方帽。
上了山顶以后,乔三爷趁着还没进入午夜,跑到山腰上拣了些还算干燥的枝杈,在山顶上点起了篝火。
我明知道乔三爷这是准备停下来休整一夜了,可还是忍不住开口:“今天晚上不走了吗?”
师父替乔三爷回应道:“没法再走了,再过十几分钟,就会有大雾降临,摸着雾气上路,很可能会迷失方向。”
我还是不死心:“背包里不是有指北针吗?”
“等到大雾起来,指北针也没用。你抓紧时间休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足体力,可别还没等进入佘家谷,先把身子累垮了。等会儿你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就去睡觉,四点的时候我叫你起来守夜。”
卢胜材有些纳闷:“这一路走过来,也没碰到个山精野怪啊,怎么,还得有人专门爬起来守夜?”
乔三爷将一把柴禾添进火堆里,开口应道:“所有人都要守夜,咱们分两班守,咱爷俩守头岗,四点的时候,再换他们师徒俩来守。这地方可不太平,要是不多留一份小心,说不定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瞧你说的,这地儿有那么不太平么,我怎么看不出来呢。”卢胜材一边嘟囔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了罐头和压缩饼干。
乔三爷先把篝火撩旺,而后就拿出登山用的钉锤,在大石边缘楔了一根钉子,又在上面挂一根绳索,将其甩入了平顶山正北方向的悬崖之中,师父将一包朱砂扔给乔三爷,乔三爷也不含糊,立即拆开朱砂袋,将朱砂粉洒在了楔在地上的登山钉附近。
看样子这一带确实不太平,乔三爷做的这套活儿,就是拿来预警的,一旦有邪祟触碰到锁链,朱砂粉上方就会凭空起风,形成红色的小风障。
草草吃了些东西,我就钻进了帐篷,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从脖子上摘下了高三快毕业时云裳送给我的水晶挂坠,在手里紧紧地攥着。
这东西是云裳在山婆婆店里打了三年工,省吃俭用省出来的。
几个月前,她将这枚挂坠送给我的时候还说,还差两个月就到我生日了,那时她可能不在我身边,就先把生日礼物给我。
回想起云裳当时那一脸不舍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那时候我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备战高考上,竟没有深想,高三这一年发生的很多事,似乎都在告诉我,云裳碰到了麻烦,可我的心思却又总在别处,到头来后知后觉,只剩下无限的懊恼。
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云裳的异常就好了,如果早就知道她要嫁给那个什么花神,我绝对不会让她上火车。
挂坠早已被我攥得温热,也许是太过疲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耳边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但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眼皮也死沉死沉的,朦胧间,我想睁开眼,可又无论如何无法将眼皮张开。
“小师叔。”
当那个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的时候,我顿时惊醒过来。
是云裳!
身子一下子恢复了力气,我猛地从睡袋里坐起身来,就见帐篷外隐隐透来了烛光的光晕。
“小师叔,你快出来呀!”
云裳的声音起来非常悠远,仿佛远在天边,可透过帐篷的封罩,我却看到帐外有烛火晃动,火光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单是看那轮廓,我就知道是云裳正站在外面。
我赶紧拉开睡袋,一头扎出了帐篷,就见云裳此时正提着一把灯笼朝林子深处走去,她的步子很快,眨眼间的功夫,林子间的黑暗几乎遮住了她的身条,我只能借着她手里的火光,隐约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一如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此时她的身上,也穿着那条艳红色的长裙。
眼看云裳的身影就要彻底消失在林间的阴影中,我远远地冲她喊:“云裳,你要去哪?”
她在林影中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朝我招手:“小师叔,你快来呀!”
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她再次回过身去,朝着黑林子的更深处飘去,生怕她再次消失在我的面前,我立即迈开腿,奋起力气追了过去。
刚刚跑出几步,突感感觉脚下一空,那感觉就像是脚下的石头突然消失,我的身子也悬在了半空中一样。
紧接着,又感觉腰上传来一股生硬的力量,一下子将我抱住。
前方的黑林子霎时间消失不见,连同云裳的身影,也一起消失了。
此时浮现在我眼前的,只有大片不透明的白色,像是雾,又像是大片不算耀眼的白光。
“沉炼内息,守住灵台!”
师父的呼喊声突然想起,我这才在丹田压一口气,并在灵台凝起了念力。
灵台被稳住以后,眼前的情景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我正双脚悬空被师父抱着,而在我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山顶上确实起了大雾,雾气极浓,就像是放散到空气中的大股浓烟,呼吸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雾气中除了潮,还有一股强烈的寒气。
师父将我拖回崖岸,我才看到登山钉周围已经卷起了一道血红色的朱砂障。
乔三爷一脸惊慌地从远处跑了过来:“怎么着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