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偶遇孙传庭
明朝这会儿,不管是京城还是金陵,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寺庙,比旅馆的数量还多,而且,绝大多数寺庙规模可观、环境优雅、住宿舒适、素餐可口,居住环境与旅馆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www.uu234.net
像张斌所投宿的崇兴寺,方圆足有数里,占了将近半条骡马市街,有大小厢房将近五百间,房舍齐整,绿树环绕,清幽静雅,一看就是个难得的好住处。
这一行人,又是马,又是马车,张差他们还背着包裹,一看就是来投宿的,所以,他们刚一进入崇兴寺,便有一个知客僧迎了上来。
谢正刚上前与其商议了一下,以每个月十两银子的价格包下了一个四合院,这边刚一交钱,那边知客僧就抬手招来一个小沙弥,领着他们往房舍中间走去,走了大约一刻钟,众人便来到一个占地足有一亩的四合院。
张斌进去大致转了一圈,便让张差等四人住进东厢,赵如等四人住进西厢,谢正刚一人住后院,他自己则住进了中间的正房,一行人就这样在京城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卯时还未至,张斌便习惯性的爬了起来,这个时候,谢正刚等人自然是早就起来了,一行人去膳堂用完斋饭,张斌便准备去吏部衙门报道了。
吸取了进城时的教训,这次他并没有带上张差等八个亲随,只是让谢正刚一人赶着马车,拉着他上了路。
从崇兴寺出来,沿骡马市街往西,经过猪市口西街,再沿正阳门大街往北,穿过内城的正阳门,再前行一里左右,便到了吏部衙门。
张斌让谢正刚将马车停在吏部衙门外的小广场等着,自己走去大门旁的门房报了个备,很快便有一个衙役领着他朝里走去。
他老老实实跟在那衙役后面,左转右拐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便来到稽勋司一个主事的书房中。
那主事要过他的堪合,认真校验了一下,随即又问了一下他的住处,便掏出一本册子登记起来,待做好登记他又开了个类似通行证的堪合,大致意思就是张斌是吏部招回京城述职的官员,需在京城滞留一段时间。
这堪合开完,貌似就没什么事了,但是,这主事却让他去找稽勋司郎中签字盖章,因为这堪合没有稽勋司主管官员签字盖章是不能生效的。
前世办什么事也有签字盖章的手续,这个倒是不奇怪,问题张斌不知道稽勋司郎中在哪儿办公啊!
那主事一见张斌为难的样子,一拍额头,问道:“你这是第一次来稽勋司办事吧?”
张斌无奈的点头道:“是啊,还请大人指点一下。”
那主事微笑着站起来,热情的道:“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去孙大人那里吧。”
说罢,他抬脚便往外走去,张斌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跟了上去。
其实,吏部本应再给他发个腰牌,就是上早朝时进入皇宫所用的校验牌,因为太祖朱元璋规定过,凡是在京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律要上早朝,凡是来京述职的外省官员也必须上早朝。
但是,这时候天启皇帝好像已经专职做木匠去了,大小事都交给魏忠贤在处理,早朝,除非是重大节气,基本上是不会开的,所以,这个腰牌就免了。
稽勋司郎中的书房离主事的书房倒不远,很快,那主事便带着他走进孙大人的书房。
这位孙大人表情虽然严肃,人却很是随和,他也没有为难张斌,只是上下打量了张斌一番,便爽快的签上大名,盖上了大印。
张斌接过堪合,正要感谢,却猛然间愣住了。
这,这,这,这稽勋司郎中的大名竟然是孙传庭!
历史上可能不止一个叫孙传庭的官员,但是,张斌可以肯定,明末这会儿,叫孙传庭的官员绝对就这一个,这也太巧了吧。
这位可是明末数一数二的将领啊,要不要想办法跟他套套近乎呢?
孙传庭见他愣在那里不动了,不由好奇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张斌连忙摇头道:“没问题,没问题,只是久闻大人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话原本只是句万金油式的客气话,他只是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却不曾想,孙传庭闻言,竟然一改严肃的面孔,微笑道:“什么久闻大名啊,国公爷一系将领的后人,孙某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倒是你,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斌闻言,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失声道:“您也是......?”
这时候,孙传庭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摇头叹息道:“唉,孙某怕是要让国公爷失望了,倒是你,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正好这段时间我也住在崇兴寺,有空我们坐坐。”
说罢,他直接挥了挥手,这意思就是不想再说了。
张斌见状,只得拱手道:“下官告退,孙大人哪天有空,下官一定去聆听教诲。”
说完,他便恭谨的退了出去。
震撼,实在是太震撼了,他真是没想到,孙传庭竟然跟他一样,也是英国公一系将领的后人。
有这关系,肯定要好好拉拢一下,这位仁兄,在崇祯朝,那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这正思考怎么拉拢孙传庭呢,他旁边的主事却突然问道:“张大人,你不知道孙大人的事?”
张斌这还是第一次见孙传庭呢,哪能知道什么事啊,他连忙问道:“孙大人怎么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有点,好像有点失意啊。”
那主事摇头叹息道:“唉,岂止是失意啊,孙大人已经提出辞呈了。”
辞呈!张斌再次大吃一惊,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要知道,稽勋司郎中已经是正五品的朝廷高官了,看孙传庭的样子最多也就三十来岁,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为什么要辞职?
他有点难以理解的问道:“孙大人这又是为何呢?”
那主事闻言,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个不好说,你要有空,劝劝孙大人吧。”
说罢,他就当身边没张斌这个人一样,迈开大步疾走而去。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啊,这到底怎么肥四啊?
第二卷 第三章 英国公
明朝的公爵世家,哪家最强?
有很多人可能会想到大明开国六公爵。
韩国公李善长;
魏国公徐达;
曹国公李文忠;
宋国公冯胜;
卫国公邓愈;
郑国公常茂(常遇春之子)。
又或是后面加封几位名将。
信国公汤和;
颍国公傅友德;
凉国公蓝玉。
其实,都不是,这些公爵,到了洪武末年真正留下来的,而且后代不草包的也就魏国公徐达家族。
不过,紧接着,山河易变,燕王朱棣登基,这位朱老四等于又把江山打了一遍,自己的班底当然也是开国功臣般的待遇,况且朱老四厚待功臣,远甚于他老爹朱重八,所以,靖难诸公也就是永乐诸公在有明一朝的地位远胜洪武诸公。
永乐初兴,始封四公。
淇国公邱福;
成国公朱能;
荣国公张玉;
泾国公陈亨。
其中张玉和陈亨都是战死后追封的,当时,最显贵的当属邱福和朱能。
但是,世事难料,不久邱福兵败,身死名败,朱能则病逝于征途。
恰在此时,荣国公张玉的儿子张辅横空出世,平安南,征漠北,一举成为永乐朝第一名将。
明成祖朱棣甚喜,加封张辅为英国公,自此英国公世家成为大明最有权势的勋贵,传九世,直到明亡,末代英国公张世泽被李自成军所杀。
其实,英国公家族之所以能历经九代,传承两百多年,经久不衰,并不单只靠张辅的盖世军功,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居功跋扈,对皇室忠心耿耿,而且从不干预朝政。
这一代的英国公张维贤也一样,任你东林党、阉党争权夺利,斗的死去活来,皇上不发话,他从来不干预,只是老老实实的管着京营和五城兵马司,默默的守护着京城的安全。
不过,要是昔日张辅属下将领的后人有事相求,英国公府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你客客气气的去孝敬一下,他们就会出手帮忙。
当然,这个帮忙并不像魏忠贤那种,什么垃圾人渣都往上推,英国公府不会干预朝廷的正常运作,你要想上位,必须凭真本事,英国公府只保证你能获取公平竞争的机会。
像张斌,上两次都是求的英国公府。
第一次,孝敬五百两,英国公府给他打了招呼,科举考试中,就没有人敢莫名其妙的把他刷下来。
第二次,也是孝敬五百两,英国公府又打了招呼,吏部很快便给他安排了一个县令的缺,要不然,他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排的上号。
像孙传庭也是,不知道他孝敬了什么,反正,从金榜题名,到出任县令,到升任吏部主事,吏部郎中,一路都很顺利,没人搞他的鬼。
这次,张斌从吏部出来之后,又来到了大时雍坊的英国公府,亲自跑到门房,递上了名刺,并上了一千两银子。
这意思就是准备来拜访英国公,有事相求。
其实,这就是个流程,英国公一般不会出面接见他,只会派个管事来问他,有什么事相求,如果不违背原则,英国公府就会派人去打招呼。
前两次,名刺和银子递上去之后,英国公府都是派了个管事来问他,有何事相求。
他跟那管事一说,然后,金榜题名,出任县令都很顺利。
这一次,他以为还是个管事来问话,然后他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却不曾想,管事是出来一个,却没有问他任何问题,而是直接道:“张大人,国公爷正好有空,他老人家让你进去见一下。”
这个见一下,可不能简单的理解为见一下,他也当过老板,自然知道,老板一般不会找下面人谈话,如果找人谈话,肯定有原因的。
要么是有人告你状了,他要好好教育你一下。
要么就是他觉得你是可造之才,准备提拔一下。
有人告状,自然不可能,他还没什么事值得人告到英国公这里来,张斌猜,很可能是想英国公想提拔他一下。
难怪孙传庭说自己前途不可限量,看样子,英国公应该是关注到自己了。
张斌心里这个激动啊,英国公地位之超然,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不干预朝政,但是,他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只要自己有本事,不怕出不了头。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跟在那管事后面走了大约两刻钟,终于来到一个大堂前。
那管事并没有进去,而是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样子,英国公就在里面了,张斌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的走了进去。
只见正对大门,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威严的坐在太师椅上,正仔细打量他呢。
他连忙上前,跪到地上朗声道:“晚辈张斌,拜见国公爷。”
英国公点了点头,慈祥的道:“起来吧,坐,不要客气。”
张斌闻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英国公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开口赞赏道:“恩,果然一表人才,你是张继胜的后人?”
张斌连忙点头道:“回国公爷,正是。”
英国公感叹道:“唉,先祖手下的将领有出息的后人越来越少了,小伙子,你很不错。”
张斌连忙谦虚道:“不敢当国公爷如此夸奖。”
英国公点了点头,满意的道:“说吧,什么事?”
张斌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回国公爷,属下想进兵部或者都察院。”
英国公闻言,眉头一皱,叹息道:“唉,都察院是不用想了,他们争的很厉害,都快动刀子了,兵部只是稍微好一点,但也很激烈,本公的话不一定管用啊,你要是想谋个州府同知或者通判之类的,倒是不难。”
张斌心里咯噔一下,麻烦了,英国公都没把握,这兵部怕都很难进去了,但是,不进去的话,三年后又怎么争巡抚,资历不够,吹破天都没用啊!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坚定的道:“还请国公爷成全。”
英国公闻言,想了想,突然问道:“今围攻贼寇,如贼气方盛,我少贼众,或所围之处散阔,而我兵分守不足,当如何?”
这是考校兵法,还是最简单的考校,张斌知道,这就是《纪效新书》卷八中的一段,英国公是想看看他有没有熟读兵书,他连忙回道:“若我兵分守不足,必缺生路一面,分兵于去围十里之外必遁之路伏之。”
英国公点头赞赏道:“好,本公拉下这张老脸去试试。”
说罢,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吹了一口,然后又放了回去。
这是端茶送客之意,张斌连忙站起来,拱手躬身道:“多谢国公爷恩典,晚辈告退。”
第二卷 第四章 辞官
第二天一早,还是卯时不到,张斌又习惯性的爬起来了。m.www.uu234.net
不过,他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了!
吏部那边,堪合已经交验了,至于大计考核什么的,压根就不用他管,所有考核凭据都是由州府和各省按察使司上交的,他看都看不到。
进入兵部的事,也已经求过英国公了,能不能成,根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貌似,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等了,用过早膳之后,他便呆坐在正屋的书房中,思索起来。
干点什么好呢,去拜访同僚吗?
好像卢象升和自己就是同科的,而且都是二甲,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呢?
又或者去问一下孙传庭住哪里,好去拜访?
不过,这会儿人家应该在吏部坐班,找到住处也没用啊。
正当他犹疑不定的时候,在前面值守的赵如突然在外面朗声道:“大人,孙大人前来拜访。”
孙传庭,他这会儿怎么会有空?
张斌闻言,猛的站起来,疾步向外走去。
来到大门口一看,前面负手而立的可不就是孙传庭嘛!
他连忙上前拱手道:“哎呀,孙大人,您怎么亲自跑过来了,应该下官去拜访您啊。”
他这倒不是客套话,人家可是吏部稽勋司郎中,五品大员,自己就是个七品县令,再怎么说也应该是自己登门去拜访。
没想到,孙传庭却是洒笑道:“张大人,孙某的辞呈已获上官恩准,现在,孙某可不是什么大人了,就一介草民而已。”
张斌闻言,目瞪口呆,你还真辞啊,人家还真批啊!
愣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这外面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一把挽住孙传庭的胳膊,亲切的道:“孙兄,里面请,里面请。”
孙传庭也没推辞,直接跟着他进了院子,来到正屋的大堂中。
张斌拉着他一起坐到主位两侧,又让人上了茶水,这才惋惜道:“孙兄,你这都已经是五品郎中了,还是吏部的天官,前程无限,为何要辞官啊?”
孙传庭闻言,摇头叹息道:“辞都辞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孙某明天就要返乡了,怕张大人到时候找不到人,所以今天特意来拜访一下。”
明天就返乡,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斌不由追问道:“孙兄,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小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孙传庭闻言,为难的道:“唉,张大人,此事不提也罢。”
张斌眉头一皱,假装不悦道:“孙兄,你我的先祖可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同袍,情同手足,你我理应兄弟相称,什么张大人,这不生分了吗?”
孙传庭闻言一愣,随即便尴尬的道:“好好好,是为兄错了,还请贤弟多担待。”
张斌乘热打铁道:“孙兄,你这突然辞官而去,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啊,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要不说给小弟听听,小弟虽然不才,为兄弟赴汤蹈火,那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这自来熟来得也太快了,搞的孙传庭都有点不适应了,他愣了一下,这才摇头道:“没有,没有,没什么难处,贤弟有心了,多谢,多谢。”
张斌心里这个好奇啊,他忍不住追问道:“孙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给贤弟说说啊?”
孙传庭闻言,警惕的看了下四周,然后低声道:“贤弟,有些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啊。”
原来是怕被人听见,他立马对着门口朗声道:“赵如。”
赵如应声而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严肃的道:“把张差他们叫上,盯紧四周,但有任何人靠近,立马前来示警。”
赵如道了声遵命,飞快的退了出去。
张斌这才继续道:“孙兄,这下可以说了吧。”
孙传庭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贤弟,万的事你听说过没?”
张斌好奇的道:“万是谁?小弟这才来京城一天,什么都不知道啊!”
孙传庭闻言,恍然道:“也是,贤弟这几年一直远在浙江任职,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正常,这万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
又是个郎中,跟孙传庭一样,都算是朝廷高官了,张斌更是好奇道:“他怎么了?”
孙传庭叹息道:“他因上疏弹劾魏忠贤,被廷杖一百,结果,没打死,魏忠贤又派一群宦官冲到他府邸,把他按在地上又是一顿打,结果还是没打死,那些宦官又站他身上使劲踩,把他踩的晕死过去才作罢,结果他还是熬了四天才死。魏忠贤觉得不解恨,又令人诬陷他收受贿赂三百两,向其家人追赃。可怜万一个廉吏,家里哪里有这么多银子,结果他的家人卖光了田地和房舍才把这银子补上。”
卧槽,这么狠,张斌忍不住问道:“他是东林?”
孙传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是,他跟东林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斌不解的问题:“既不是东林,为什么要弹劾魏忠贤?”
孙传庭又满脸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解释道:“他负责督建庆陵,因缺铜,不能按时完工,他知道内务府废铜堆积如山,所以请内宫监拨付一点,结果魏忠贤不允。他没办法,只能上疏皇上,请求拨付,结果惹的魏忠贤大怒,假借皇上旨意,骂了他一顿。他也生气了,就上疏弹劾魏忠贤,贪污几百万两白银为自己修建陵寝,陵寝的规制已经与皇陵无异,还在陵寝前修筑了生祠和寺庙。结果,折子自然是传不到皇上手里,而是被魏忠贤截留了,然后魏忠贤就令人把他杖死了。”
魏忠贤霸道凶残倒不奇怪,只是好像没听说过魏忠贤还贪污银两的啊,张斌不由好奇的问道:“魏忠贤真的贪污了几百万了为自己修建陵寝?”
孙传庭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京城谁人不知,他的陵寝就在京城西北的碧云寺后面啊,而且,他还将碧云寺扩建了一倍都不止,那规模,几百万两算是少的了。”
张斌不由目瞪口呆道:“贪几百万两,就为了建个陵寝,修个寺庙,有这必要吗?”
孙传庭见他这副吃惊模样,不由面色古怪的解释道:“当然有这个必要,他这是在为自己晚年做准备啊,你住这崇兴寺要花钱吧,那碧云寺现在可比崇兴寺大的多,光是这租房钱就够他养老了。”
原来是这样,用皇上的钱给自己盖个堪比皇陵的陵寝,再盖个大旅馆,老了去收房租,死了,直接往后面陵寝一埋。
这想法,真不错啊,可惜,他注定活不到老死的那一天。
第二卷 第五章 大清洗
张斌听说了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万被杖死的事,只是惊于魏忠贤敢贪污皇上的钱给自己修陵寝,倒没被魏忠贤的凶残给吓到。www.uu234.net
因为他知道,魏忠贤对东林党可比这凶残多了,自己又没打算帮东林党跟他斗,倒不用怕他。
但孙传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是被魏忠贤的凶残给吓到了,怕跟万一样被杖死才辞官的?
不应该啊,崇祯朝的时候孙传庭可是猛的一劈,这点小事应该还吓不到他吧。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他忍不住小声问道:“孙兄,你不会跟这万关系匪浅吧?”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因为这两人都是六部郎中,官职一样大,交个朋友很正常。
没想到,孙传庭却是摇头道:“没有,我跟他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那你怕什么,张斌不由疑狐的看向孙传庭。
孙传庭见他这表情,只得继续道:“林汝翥的事你怕是也不知道吧?”
张斌闻言,尴尬的道:“这个,小弟还真不知道。”
孙传庭摇头叹息道:“这林汝翥是都察院巡城御史。”
都察院巡城御史也就相当于京城的治安官,权力倒是蛮大的,不会这货也被杖死了吧?
张斌不由好奇道:“他也被杖死了?”
孙传庭摇头道:“差一点,魏忠贤倒是想杖死他,可惜他跑去顺天巡抚邓那里自首了,后面惊动了皇上,皇上只是将他廷杖一百,削籍为民,他反倒逃过了一死。”
京城治安官跑到顺天巡抚那里去自首,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啊,张斌不由好奇道:“他犯什么事了?”
孙传庭继续摇头道:“他没犯什么事,只是有人向他告发两个太监在京城为非作歹,他把那两个太监逮住各抽了一顿,然后被魏忠贤借题发挥,他成了一枚棋子而已。”
这事没头没尾的,张斌听的是云里雾里,他忍不住问道:“孙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孙传庭叹息道:“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平民曹大和平民牛臣两家因故吵架,曹大的老婆气不过,服毒自杀了。这曹大正好是宫里太监曹进的族弟,然后曹进便伙同另一个太监傅国兴带着二十多个地痞流氓,闯进牛家,将牛家财产抢掠一空,还用锥子扎了牛臣几百下,结果牛臣没被扎死,跑去报了官,巡城御史林汝翥听闻此事,就把曹进和傅国兴两人逮住各抽了一顿。”
就这点事,有什么关系,张斌不解道:“这没什么吧,林汝翥他跑去顺天巡抚那里自首干嘛?”
孙传庭继续叹息道:“本来是没什么,可坏就坏在这林汝翥和首辅叶向高叶大人是老乡,而且叶大人还颇为照顾他这个老乡。魏忠贤与叶向高不合,就想拿这事恶心叶向高一下,他直接跑去皇上那里告御状,说巡城御史林汝翥无故殴打宫里的太监,皇上大怒,下诏,杖责林汝翥一百下,削籍为民。林汝翥怕跟万一样被魏忠贤给杖死,就逃去找顺天巡抚自首去了。魏忠贤没逮住人,竟然直接命一帮阉人把叶大人的府邸给围了,不由分说,进去就是一通乱搜,人没搜到,却把叶大人给气了个半死。魏忠贤还恶人先告状说叶向高纵容外甥胡作非为,唆使他外甥违抗圣旨,带罪潜逃。叶大人受此羞辱,实在没脸在朝廷待下去,直接就辞官返乡了。”
这的确有点过分,人家好歹是当朝首辅,你不由分说就冲人家家里一通乱搜,还要污蔑他纵容外甥胡作非为、违抗圣旨、带罪潜逃,打脸不带这样打的。
不过,这跟孙传庭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斌不解的问道:“孙兄,你跟叶大人很熟吗?”
孙传庭摇头道:“我是认得叶大人,问题叶大人不认得我啊。”
张斌更为不解的问道:“难道你就因为看不惯这点事,辞官不干了?”
孙传庭苦笑道:“哪能啊,为兄还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还没完呢。”
张斌大惊道:“利用这点小事干下去一个内阁首辅,这还没完啊!”
孙传庭继续摇头叹息道:“没完,还早着呢,山西巡抚谢应祥你知道不?”
张斌又不是吏部的,哪能对大明所有官员都了如指掌啊,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认识。”
孙传庭也就顺口一问,接着就继续解释道:“气走叶向高叶大人之后,魏忠贤又将矛头指向了吏部尚书**星赵大人和都察院左督御史高攀龙高大人,他们利用的正是推举山西巡抚谢应祥一事。”
**星和高攀龙都是东林党,这个张斌倒是知道,但是,这谢应祥是不是他就不清楚了,他连忙问道:“谢应祥是东林?”
没想到,孙传庭还是摇头叹息道:“他不是东林,只是他曾经在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魏大人的家乡浙江嘉善当过县令,魏大人名义上应该算是他的学生。”
魏大中是东林党,这个张斌也知道,不过这个谢应祥和魏大中的关系,有点太牵强了吧,在他家乡当回县令,这就算扯上关系了,这简直有点瞎扯蛋嘛。
张斌有点苦笑不得的问道:“难道,他们就用这点关系做文章。”
这次,孙传庭终于点头道:“是啊,当初山西巡抚出缺,各路牛鬼蛇神到处行贿,想博取这个位置,吏部尚书**星赵大人听闻此事,将所有行贿之人全部刷了下去,执意推选稳重清廉的太常寺卿谢应祥,最终,谢应祥脱颖而出,被选为山西巡抚。”
张斌又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赵大人和谢应祥不熟?”
孙传庭再次点头道:“当然,赵大人只是通过调查了解到太常寺卿谢应祥稳重清廉而已。”
这样就能把一个吏部尚书撸下来?
张斌有点不能置信的问道:“魏忠贤就利用这件事情把赵大人给弹劾了?”
孙传庭无奈的点头道:“是啊,也不知道魏忠贤是怎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就因为这事,皇上直接下旨,罢免了吏部尚书**星赵大人、吏部左侍郎陈于廷陈大人、都察院左督御史高攀龙高大人、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魏大人。”
张斌再次目瞪口呆的道:“这样也行?”
孙传庭苦笑着点头道:“是啊,就这么简单,现在都察院和吏部都被魏忠贤把持,他准备在接下来的京察中给东林党来个大清洗,为兄不想助纣为虐,只能辞官返乡了。”
原来如此,看样子,孙传庭的选择是正确的,他要是留下来,继续当他的吏部稽勋司郎中,恐怕清算阉党的时候,他也会榜上有名,那样的话,明末最有名的名将怕是在崇祯元年就要被咔嚓了。
第二卷 第六章 京察闹剧
京察是明朝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明太祖洪武朝规定为三年一考,后又改为十年一考,到了明孝宗弘治朝又改为六年一考,其后京察就定为六年一考,直到天启朝都未变。www.uu234.net
洪武之初,太祖朱元璋还制定了详细的京察制度,京察时,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都察院会同考察,如果考核不合格的官员,则会被直接罢黜,削职为民。
京察本身目的在于奖优惩劣,使各级官员能够恪尽职守,然而正因为涉及了官员的奖惩,结果徇私舞弊等结党现象十分严重,发展到明朝中后期更是直接变成了党争的工具。
原本,在天启朝以前,京察主要还是针对四品以下的官员,因为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是由皇帝亲自考察的,而且考察方式还是官员自己写“自陈疏”。
也就是说,对四品以上官员的京察其实就是由臣子自己向皇帝报告过去六年工作中的种种不足,希望皇帝能够罢黜自己。
这种说法有点可笑,但事实就是这样,当然,皇帝在看完自陈疏后,一般都不会把四品以上的官员怎么样,通常都是鼓励一下,然后将其留任。
所以,对四品以上官员而言,京察,其实就是一种形式,能起到的监督作用很少,也不会罢黜几个人。
一般情况下,京察只会对付四品以下的在京官员动真格,特别是党争严重的时候,一下罢黜一大片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京察制度本身就有问题,刚开始的时候,太祖朱元璋凭着无比铁血的手段,还能让这些官员老老实实好好查,但是,明朝后来的皇帝,除了明成祖朱棣还能凭靖难之威震慑群臣,其他的,基本上都压不住满朝文武。
这也就使得京察慢慢变成一场闹剧,一场每隔六年就在南北两京上演的闹剧。
在这些闹剧中,四品以上的京官都拼命给自己找无关痛痒的小毛病,请皇上把自己罢黜了,而皇上则拼命挽留,一个劲地回复“不准辞”、“不允辞”,而四品以下的官员则擦亮眼睛开始站队,找靠山,靠山找对了,则高枕无忧矣,如果靠山没找对,那就要小心了,人家可真察,如果察不出毛病,算你厉害,如果察出了毛病,那就等着被罢黜吧。
京察闹剧一次次上演,大明的官员也慢慢习惯了,大家都明白,京察也就那么回事,四品以上的官员多给自己找点“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注意身体”之类的缺点就行了,四品以下的官员则找个靠山站个队就行了,只要眼珠子敞亮,基本不会有事。
但是,天启五年这次京察,却是大大出乎了大明所有官员的意料,这次京察,竟然与以往有了大不同。
不过,这个不同,并不是结束了京察的闹剧,而是上演了一场天大的闹剧。
其实,这场天大的闹剧早有预兆,京察还没开始呢,吏部尚书**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这几位京察的主要负责人就被撸了,提拔起来的王绍徽、崔呈秀、吴淳夫之流,大多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这就预示着九千岁魏公公要动手了。
像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顾秉谦、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魏广微等趋炎附势之辈都赶紧投入了魏忠贤的怀抱,其中魏广微投靠的尤为彻底,因他与魏忠贤同乡同姓,一开始他便认魏忠贤为族兄,后面又嫌不够恭敬,干脆直接认了魏忠贤当族叔!
而继叶向高之后任内阁首辅的韩和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朱国祯等正直之士却“不识趣”,对魏忠贤的拉拢不理不睬,朝中的东林党人更是拼命的弹劾魏忠贤,想让皇帝收回魏忠贤手中的权力。
结果,京察一开始,一场史诗级的闹剧便跟着上演了。
首先,内阁首辅韩按惯例上“自陈疏”,自陈过失,请求皇上罢黜。
他以为皇上也会按惯例,不准或者不允,然后好言劝慰,极力挽留,因为一两百年的京察基本都是这么玩过来的。
结果,这次,皇上只是回了个不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脸丢大发了,皇上这是摆明了看不上他啊,韩愤然辞职退隐而去!
紧接着,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朱国祯继任内阁首辅,他倒没傻bi的再上“自陈疏”,求皇上罢黜他,但是,魏忠贤却指使自己的干孙子御史李蕃使劲弹劾他。
朱国祯气不过,连上三疏,引疾辞归故里。
紧接着,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顾秉谦继任内阁首辅,内阁自此被魏忠贤把持。
内阁、都察院、吏部全部到手,魏忠贤再无顾忌,他一挥手,直接将左副都御史杨涟、兵部侍郎李邦华、太仆寺少卿周朝瑞、礼部员外郎顾大章等弹劾过他的几十名官员全部给罢黜了!
一时之间,整个朝野都震惊了,京察,好像,不是这么玩的吧!
京察的确不是这么玩的,但是,魏忠贤就要这么玩。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得玩呢,比如玩个秋后算账什么的。
朱国祯不是东林党,任内阁首辅期间也没怎么得罪他,辞归故里也就算了。
但是,韩,即是东林党,任内阁首辅期间又多次得罪他,这个帐,不能不算。
他先是指使干儿子兵科给事中李鲁生弹劾韩,借机削了韩的功名,移除韩的官籍。
而后又令干儿子崔呈秀诬陷韩窝藏赃银两千两,逼的韩不得不变卖家产和田地并向亲友借贷,才偿还了所谓的赃银。
最后,韩无处栖身,只能居于先人墓地,全家老小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凄惨无比。
一个内阁首辅竟然被他整成这个样子,朝中官员肝胆俱寒,一时间依附阉党的朝廷官员如过江之鲫,正直之士则大多辞官而去,朝中官员因之去了一大半!
这些正直官员都被他的流氓手段给吓住了,不敢再弹劾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抗争。
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不带你这么玩的,我们全部辞官,看你怎么办。
这个时候,魏忠贤怎么办呢?
他怎么办,他直接假传圣旨以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少卿,吕鹏云、孙杰为大理寺丞,霍维华、郭兴治为给事中,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等为御史,并启用徐兆魁、乔应甲、徐绍吉、阮大铖、陈尔翌、张养素、李应荐、李嵩、杨春懋等依附他的官员,充斥整个朝堂!
这个时候,正在崇兴寺中等候消息的张斌也吓了一大跳,魏公公这么不讲规矩乱来,自己留在京城任职,合适吗?
要是,到了崇祯朝,一不小心被人归为阉党,那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第二卷 第七章 连升三级
天启五年的京察闹剧在一片惊叹声中落下了帷幕,接下来就是大计了。
大计是明朝对地方官员的一种考察制度,同样始自明太祖洪武年间,不过,从一开始规定三年一次之后,就从未更改过,一直沿用到天启朝。
大计就不分品阶了,一律由吏部会同都察院考核。
考核为优的,会获得提拔,考核为平的一般会平调,考核为不合格的则分为八等,分别处以充军、为民、降调、致仕等处罚。
因为明制规定,大计黜罢官员,不复序用,所以,到了明朝后期党争激烈的时候,大计也成为党同伐异的手段,考察的作用则基本上没有了。
也就是说,大计的时候,地方官员也要赶紧去站队,不然,很有可能被罢黜,永不叙用。
这个时候,张斌倒不用考虑站队的问题了,有英国公张维贤罩着,至少考核结果不会出什么岔子,至于能不能如愿提拔到兵部,那就只能等消息了。
等待总是令人焦虑的,原本,张斌是打算去拜访一下同榜的其他进士,拉拉关系,这样一则能缓解焦虑的情绪,二则也能为以后掌权打下一定的基础。
比如卢象升,如果能把这位绝世猛人拉到麾下,那以后打起仗来就轻松多了。
但是,自从跟孙传庭聊了那回之后,他就放弃了到处拜访的打算。
开玩笑呢,这会儿魏公公正到处找茬准备动刀子呢,自己到处乱跑,要正好栽他手里,岂不冤枉。
于是乎,从孙传庭离开以后,他便窝在四合院里,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没去,只是派出张差等人小心打探消息。
待得知京察结束,魏公公大获全胜之后,他更是连打探消息的人都不敢派出去了。
因为他知道,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魏公公就该举起屠刀,大肆清洗东林党了,万一自己派出去的人被殃及池鱼,岂不白白丢了性命。
这会儿他真有点彷徨了,到底要不要留在京城任职呢?
如果留在京城,进入兵部任职,又如何自处呢?
现在,朝野上下,基本都是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更是马上就要执掌兵部了,这一头栽进去,岂不等于掉进了屎坑,到时候沾的满身都是屎,怎么洗的干净啊!
正当他犹疑不定的时候,英国公终于派人来传召,让他速速去国公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一咬牙,直接坐上了英国公派来的马车,直奔国公府。
还是那个大堂,英国公还是慈祥的坐在那里,见礼完毕,英国公叹息一声,遗憾的道:“唉,本公这张脸不管用啊。”
张斌闻言,脸色一变,完了,进不了兵部,三年之后又怎么去争巡抚之位,如果抓不住那个难得的机会,想要再找件简单的事吹牛逼,难啊!
不过,看这样子,英国公是尽力了,再怎么说也得感谢一下,这座靠山可不能怠慢了。
想到这里,他拱手道:“多谢国公爷,让国公爷费心了,晚辈惭愧,实在不行,晚辈就学孙兄,暂避一时吧。”
没想到,英国公却是摇头道:“伯雅这孩子,太过果决了,为将可以,为官却不行。”
张斌闻言一愣,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进不了兵部吗?
他不由小心的问道:“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英国公苦笑道:“这边兵部他是不肯撒手,但总得给本公三分薄面不是,双全啊,你觉得去金陵怎么样?”
去金陵?
对啊,南都也有六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南都六部和京城六部官员的品级是一样的,不过,南都六部管辖的范围大抵就是南直隶一省,权力要比京城这边小的多,而且,一般去了那边之后,等于就是被流放了,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基本上就只能在那边终老了。
想到这里,张斌再次小心的问道:“国公爷,去了那边还能回来吗?”
英国公闻言,欣慰的点头道:“恩,沉着冷静,不错,不错,放心,有本公在,你还是能调回来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需要的就是品级和资历,至于在哪里熬资历,其实都是一样的,而且阉党貌似不是很看重南都的权力,自己到那边就不用担心同流合污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张斌兴奋的点头道:“多谢国公爷成全,晚辈愿意去金陵熬几年。”
英国公再次欣慰的点头道:“好,能屈能伸,堪当大任,本公这张老脸没白丢。”
张斌顺势问道:“国公爷,晚辈斗胆问一句,那边职位定下来没?如果定下来了,晚辈也好早做准备。”
没想到,英国公听了他这话,竟然眯着眼睛笑道:“自然是定下来了,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
张斌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兵部员外郎,可是从五品,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员外郎,连升三级?”
英国公颇为得意的道:“哼,本公的面子岂是这么好扫的,不连升三级,他好意思拿出手!”
真是连升三级,张斌激动的站起来,拱手躬身道:“多谢国公爷,晚辈铭感五内。”
英国公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好了,赶紧去准备吧,吏部的调令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张斌再次躬身道谢,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他脑袋里面便转开了。
去金陵,貌似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因为那里有个很重要的人物,这人就是崇祯皇帝在当信王时的亲信太监曹化淳,他好像是王安的手下,当初魏忠贤害死王安的时候,一并把他逐出了京城,发配到南都待罪去了。
这位曹公公可不得了,崇祯上位以后一直对他恩宠有加,司礼监和东厂都是他掌管的,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要获取崇祯皇帝的信任简直易如反掌!
还有,明末的武器专家毕懋康这会儿好像也被魏忠贤排挤,削官返乡了,而他的老家貌似就是南直隶的,到时候完全可以找他一起商量一下火枪和火炮改进的事情。
还有,传说中的戚家军有很多将领这会儿貌似也在南直隶,完全可以乘机去拉拢一下。
还有,秦淮八艳,传闻一个个都美若天仙......,呸呸呸,怎么想些这东西,绝对不能沉迷女色!
第二卷 第八章 下金陵
英国公传召之后,吏部调令果然很快下发。www.uu234.net
温州府平阳县令张斌,天启五年,大计例察,才长,守廉,政勤,年青,皆为上等,擢南都兵部任职方清吏司员外郎。
接到调令,张斌喜不自胜,连升三级,果然是连升三级。
员外郎已经是从五品,晋级五品郎中也就一级只差,三年后,只要英国公甚至是曹化淳一句话,升一级,轻而易举,到时候就有资格争夺福建巡抚之位了。
至于争不争的到,他一点都不担心,当福建巡抚可是去平海盗的,敢去的估计没几个。
再说了,崇祯皇帝那是出了名的不经吹,只要你敢吹,他就敢用。
不过,吹牛皮也得有个底,如果毫无底线的乱吹,把牛皮给吹破了,那就死定了。
剿灭海盗这个牛皮,一般人还真不敢吹,张斌却是毫无压力的,因为,招降郑芝龙他比熊文灿还有把握。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这会儿还早着呢,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下金陵,去结交曹化淳,拉拢毕懋康,笼络戚家军的将领,为今后吹牛逼打下坚实的基础。
京城实在不宜久留,接到调令之后,张斌立马跑到英国公府感谢了一番,随即便带领谢正刚等人踏上了前往南直隶的旅途。
北直隶顺天府到南直隶应天府大约两千余里,反正吏部的调令也没有时限,张斌倒不是很着急,他仍然带着众人以每天不到百里的速度不疾不徐的赶往金陵。
出了京城,方至涿州,张斌便写了封家书,加了点钱,让驿站快马发往福建,捎到大金所,反正这会儿加急公文天天都有,至于这些驿站小吏怎么夹带进去倒不用他来操心,反正只要能快点将自己赴金陵任职的消息传回家里就行。
金陵,乃是太祖洪武朝建都之所在,分内城与外城,内城有城门十三座,外城有城门十八座,南北不下四十里,沿城转一圈足有一百二十多里。
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大街小巷,合共起来,大小酒楼有六七百座,茶社有一千余处。
都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到明朝,这金陵城里怕是八百八十寺都不止了。
张斌一行人经过二十多天,终于赶到了金陵城,进城的时候倒没什么锦衣卫打秋风,一行人特意分成了三拨,错开进城,这样一来,就没那么显眼了,这次,甚至连上来盘查的守卫都没有了。
不过,进去之后却没有京城那么顺畅了,一行人都是第一次来金陵,对城里面一点都不熟,一路打听,寻了将近个把时辰才找到金陵皇城附近的长安街。
好在金陵城里的寺庙比京城里还多,住处倒不用到处去找,张斌干脆在五军都督府和六部衙门附近找了家看上去环境寺庙,租了个四合院,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还是卯时未至张斌便习惯性的爬来起来,和众人一起用过早膳,又交待了一番,他便独自一人徒步走向距离不远的六部衙门。
金陵皇城外的布局和京城有点像,也是中间一条大街,左边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旗手卫等军武衙门,右边六部、翰林院、詹事府等文职衙门,甚至走进兵部,他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六部衙门和京城的六部衙门简直太像了,都是前面一排小广场,都是里面一排排的小平房,甚至连大门都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他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了,他刚找到门房,递上调令,那门房竟然点头哈腰的站起来,带着他就往里走。
张斌这个奇怪啊,他看了看大门,忍不住问道:“这门不用看了吗?”
那门房赔笑道:“张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南都六部本来就是闲散衙门,没几个人来的,就算有人来,让他自己等着就是,小的给您带路才是正经。”
这话倒不是胡说的,整个金陵城好像就这条街最冷清,用门口罗雀来形容那是最恰当不过了,远没有京城六部衙门前那么热闹。
既然人家都不在乎擅离职守,张斌自然不会反对,他毫不犹豫的跟着那门房往里走去,边走还边问道:“本官初来乍到,也不知衙门里的规矩,这第一个去见的是哪位大人啊?”
那门房连忙赔笑道:“规矩不多,不多,衙门大小官员来了都是去见杨大人。”
杨大人,莫不是南都兵部尚书杨文忠?
来之前他倒是打听了一下南都兵书的头头脑脑,不过只打听到两个,一个就是尚书杨文忠,另一个是右侍郎沈正宗,其他左侍郎、各司郎中什么的皆不知。
其实,这杨文忠和沈正宗也没什么名气,连史书上都没什么记载,看样子这南都六部衙门还真是受排挤官员的聚集地,来这里得都是养老的,连尚书和侍郎都没能留名青史。
他与门房闲聊了几句,很快就来到一个较大的书房外面,那门房到这就不再往里走了,而是站在门口朗声道:“新任职方司员外郎张大人求见。”
很快,里面便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回应道:“进。”
那门房闻言,往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随后便点头哈腰的走了。
张斌站在门口,整了整衣服,这才恭敬的走了进去。
里面面积颇大,进门是个屏风,转过去是个八仙桌,再往里才是一个大书桌。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坐书桌后面微笑的看着他呢。
这位应该就是尚书杨文忠了,张斌恭敬的走上前,拱手躬身道:“下官张斌参见尚书大人。”
杨文忠竟然微笑着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亲切的道:“是双全吧,不必多礼,来,来,坐下说话。”
说罢,便拉着他走到八仙桌旁,示意他一起坐下来。
张斌这个奇怪啊,一个尚书,对一个员外郎这么客气干嘛,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背景?
问题他老爹也就是个正五品的千户,比起这位尚书大人来可差的远了。
他虽然莫名其妙,这尚书大人让他坐,他还只能恭敬的坐下来,抬头挺胸,做听候教导状。
杨文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微笑道:“双全,没想到你真这么年轻,接到京城吏部文书的时候,本官还以为他们搞错了呢。”
这意思,也就是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来养老了啊,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啊!
张斌无语,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做听候教导状。
杨文忠貌似只是感慨了一句,随即又问道:“双全啊,你可认识孙承宗孙大人?”
这意思,好像是在问,你是不是东林党啊?
张斌连忙摇头道:“不认识。”
杨文忠不以为意,随即又微笑着道:“年轻人,难免有点火气,你是不是和人吵架了?”
这意思,好像是在问,你是不是得罪人了,不然的话,这么年轻,又是二甲进士出身,大计考核还是上等,怎么被人明升暗降,给贬到这里来养老呢?
张斌这个郁闷啊,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老油子,他明明是想问自己怎么被贬到这里来的,却又不想得罪人,说话绕来绕去的,跟打哑谜似的。
这打哑谜着实让人头疼,他想了想,干脆半真半假道:“大人,实不相瞒,下官之所以来这里,是国公爷的意思,京城那边这会儿争的厉害,国公爷怕我不小心卷进去,所以让我先来这边待几年,等那边风平浪静了再回去。”
杨文忠闻言一愣,随即便小心的问道:“国公爷,你是说英国公?”
看样子这货是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张斌装出一副仰慕的样子,骄傲的道:“正是,家祖曾有幸在定兴王麾下任职。”
定兴王,是第一代英国公张辅死后追封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杨文忠闻言,那脸上瞬间如同笑开了花一样,那口气也变得更为亲切了,就如同重新认识了张斌一般,他用充满赞赏的语气道:“我就说嘛,像双全这样年轻有为,政绩卓越的干吏,怎么会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在这里养老呢?原来是国公爷安排来历练的,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张斌闻言,嫩脸一红,谦虚的道:“大人过奖了,不知下官应当做些什么。”
做什么?这位就是来熬资历的,还敢安排他做什么,杨文忠连忙摇头道:“双全啊,南都六部是什么衙门你也知道,不过呢,我们兵部有时候还是有点事的,所以,必须安排轮值。”
原来不用每天坐班啊,这个好,张斌连忙点头道:“下官明白,但凭大人做主。”
杨文忠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双全不愧是勤勉之仕,这样吧,以后,每个月初九,十九,二十九由你来值守。”
一个月坐三天班,这还叫勤勉啊,张斌简直无语。
不过,他也没想在这里混个什么名堂出来,自己的事还多着呢,自然是越清闲越好,他连忙拱手道:“下官遵命。”
杨文忠最后提醒道:“嗯嗯,每天点卯的册子有空记得填一下,这个上面是要查的。”
好吧,原来只要找个时间把点卯的册子填满就算是每天都坐班了,这些人,还真会偷懒啊。
第二卷 第九章 再等三年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任伊始,张斌虽然没有那种迫切想要干出点成绩的傻帽劲头,但是对兵部的事务他还是比较热心的。www.uu234.net
因为这南都兵部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工作规程却和京城六部差不多,而他对自己以后的规划中,不管是掌握兵权巡抚还是总督又或督师,按规矩,基本上都是从兵部调派的。
也就是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会在兵部任职,对兵部的各项事务自然是越了解越好。
别看这兵部衙门总共才二十多个人,管的事情可多着呢,平时没事的时候他都会带点兵部的典章制度回住处研读,轮到他坐班的时候他更是时常跑去跟各司主事闲聊,查漏补缺,增长见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坐了三次班,他对兵部各项事务总算有了大致的了解。
像他任职的职方清吏司,主要掌管武职官员的叙功、核过、抚恤、还有军队的检阅、考察、巡防等事务,并管理关禁与海禁。
兵部另外还有三个清吏司,分别是武选清吏司、车驾清吏司和武库清吏司。
武选清吏司,主要负责考核武职官员的品级与选补、升调、承袭、封赠等事务,并管理土司。
车驾清吏司,主要掌管全国马政及驿传等事务。
武库清吏司,主要掌管全国之兵籍、军器,并负责管理武科考试。
另外,他还了解到,南都六部并不是没有一点实权的挂名机构,虽然南都六部的权力远不如京城六部,但南都六部也有一定职权。
这主要还是因为南直隶辖区虽有十五个府又三个直隶州,但却没有设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这三司的职权实际上是由南都六部负责的。
其中,南都户部职权最大,南京户部不但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及全国黄册的收藏和管理。
而南都兵部则和南都守备太监、南都守备勋贵一起负责南直隶的守备,南直隶四十九个卫所事实上都是由南都兵部负责指挥调动的,而南都兵部尚书一般都挂着参赞机务的职位。
不过,南都守备太监、南都守备勋贵包括南都兵部都很久没去管过卫所的事务了,这会儿南直隶四十九个卫所具体还剩下多少人马,根本就没人去核查,只要每个卫所指挥使按时孝敬,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管他缺员多少,也不会去管他怎么压榨屯卫种地捞钱。
这种情形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以至于现在南都兵部发月俸都形成了一次发两份惯例,一份是朝廷发的,一份则是下面卫所孝敬的。
比如张斌,他是从五品,朝廷给的月俸是十四石,也就是差不多白银十二两左右,而下面卫所给的孝敬足有一百二十两!
这天,正是各部衙门发俸的日子,兵部衙门所有大佬难得聚在一起,张斌特意让谢正刚驾着马车带他去了兵部衙门,领了月俸和孝敬钱,又和兵部其他大佬寒暄了一阵,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当他带着一百多两银子,坐着马车,心情复杂的回到租住的四合院时,眼前的景象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张差等人全部面色古怪的站在大门外,那心情貌似比他还复杂,而大门外可不止他们八个,还有十多个人,十多辆马车,都快把门前的大路给堵死了!
这应该是家里人过来了,但是,一次怎么过来这么多马车,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跳下车,跑到张差跟前问道:“怎么这么多车,是不是家里人过来了。”
张差满脸古怪的点头道:“大人,老夫人也来了。”
晕死,原来是自己的老妈过来了,张斌连忙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他刚一进院子,便听到左厢房传出黄氏的声音,貌似正在那里指挥人干什么呢,他连忙马不停蹄的往里走去。
刚一进屋,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呢,一阵香风便扑了上来,他老妈黄氏一把抱住他,激动的道:“五姑娘,你可回来了,想死为娘了。”
张斌尴尬的抱住黄氏,柔声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黄氏激动的道:“为娘这不是想你嘛,反正你也要在这边安家,为娘干脆过来帮你安置好新家再回去。”
张斌闻言,感动道:“母亲,孩儿已经长大了,不用你操心了。”
没想到,他这话刚一出口,黄氏便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痛心的道:“五姑娘,为娘有件事跟你说,你可不要太难过啊。”
张斌心里咯噔一下,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黄氏吸了一口气,随即便咬牙切齿道:“洪先春这个杀千刀的,当上都指挥使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竟然想悔婚,把蓉儿嫁给那个姓吴的!”
张斌闻言,心中莫名一痛,他冷冷的问道:“就是吴文杰那狗东西吗?”
黄氏见他这副样子,连忙安慰道:“五姑娘,别生气,别生气,蓉儿死活不同意,你三叔还有蓉儿她娘也不同意,那姓吴的也没办法。”
张斌闻言,忍不住问道:“那洪先春怎么说?”
黄氏有点期期艾艾的回道:“他说,看你的意思。”
看我的意思,这是威胁我吗?
张斌这个气啊,他冷冷的道:“那就告诉他,再等三年,不然他会后悔的。”
黄氏闻言,目瞪口呆道:“再等三年?五姑娘,你都二十三了,要不是为了等蓉儿早就该结婚了,再等三年,那怎么行?”
张斌闻言一愣,他又下意识的用前世的思维考虑问题了,在前世,二十三岁没结婚简直太正常了,二十六岁结婚那都算早的了。
但是,这会儿却不一样,二十岁没结婚都是大龄青年了,二十六岁再结婚,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也拿吴敦夫没辙啊,这家伙无耻的认了魏忠贤当干爹之后那升职速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自己拍马都赶不上啊,只有等魏忠贤垮台了,才能好好收拾这对狗父子。
想到这里,张斌只能蛮不讲理道:“这个我不管,反正,蓉儿,我是娶定了。”
第二卷 第十章 亲人聚
张斌正为洪蓉儿的事情头疼呢,一个小脑袋突然从黄氏的身后窜出来,正是可爱精灵的陈秀秀。
她偏着脑袋,一本正经的问道:“县令大人,那我们呢,你什么时候娶我和姐姐?”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黄氏却是满脸欢喜的抱起陈秀秀,亲了亲她的小脸,宠溺的道:“嗯,秀秀真乖,等你长大了,让五姑娘娶你。”
陈秀秀闻言,满脸疑惑的问道:“母亲,你为什么要叫县令大人五姑娘,他明明不是姑娘啊,还有,为什么要长大了才能嫁人?”
这问题问得,张斌瞬间感觉头大如斗,要让他回答,他肯定是哑口无言,没想到,他老妈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因为为娘喜欢女儿啊,前面连生四个儿子,为娘已经很生气了,所以,五姑娘一生下来,为娘也不管他是不是姑娘,就当姑娘养了。至于为什么要长大了才能嫁人,那是因为小孩子不能生小孩啊。”
好吧,这答案听上去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陈秀秀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县令大人小时候是不是也穿花衣服,还有,母亲是不是每天给他扎小辫子啊?”
黄氏甜蜜的回忆道:“是啊,那时候五姑娘穿着花裙子,扎着小辫子,可漂亮了。”
张斌闻言,错点一头栽地上,他忍不住哀嚎道:“母亲,能不能不说这个?”
黄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去,去,我和秀秀说话呢,别插嘴。”
陈秀秀一本正经的道:“是啊,县令大人,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是很不礼貌的,对了,母亲,县令大人小时候喜欢穿什么裙子啊,是不是秀秀这样的?”
小姑奶奶,你就不能问点别的吗?
张斌闻言,立马转身,掩面而逃。
他刚逃回正屋,正要往书房走,鼻间却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是小云,这香味是从他卧房中传出来的。
张斌只感觉心跳瞬间加速,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不由自主的冲进卧房,张开双臂,轻声呼唤道:“小云。”
清香扑鼻而来,但是,迎上来的却是两个窈窕的身影。
呃,小凤仙也在!
想亲热一番貌似是不可能了,他正要悻悻的收回双手,两个小美女却已经不顾一切的扑入他怀中。
温香软玉满怀,张斌只感觉浑身热血沸腾,他忍不住在两人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随即激动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凤仙被他一亲,立马娇羞的埋首在他的怀中,那耳根都红透了。
小云倒是好点,少爷这小动作都不知道对她做过多少回了,她只是略带娇羞道:“母亲说了,既然蓉儿不能过来陪你,就让我们过来陪你,气死那个洪......,洪大人。”
小云貌似还不知道这个陪是什么意思,她只当还和以前一样,就是随身服侍而已。
张斌却是知道,他老妈这意思,怕是要他和小云她们圆房了。
他看向小云和小凤仙的目光顿时变得火热,手臂也忍不住紧了紧,正当他想进一步行动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小六婶张翠花在后面激动的喊道:“五姑娘,小六婶来陪你了。”
张斌这个郁闷啊,怎么连小六婶都来了,这下没得玩了,他不舍的松开小云和小凤仙,回头尴尬的道:“小六婶,你了来了啊,好,好。”
张翠花仿佛没看到他们亲热一般,只是自顾自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便问道:“小云,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小凤仙还是羞红着脸不说话,小云却是若无其事的道:“西厢那边我和小凤仙已经收拾好了,这会儿正给少爷收拾卧房呢,等会儿就好了。”
张翠花闻言,撸起袖子道:“那赶紧点,我已经让你们小六叔带人买斋饭去了,快点收拾完,等下就吃饭了。”
说罢,她便拿起一旁的扫帚仔细的清扫起来,小云和小凤仙则拿着抹布认真的擦拭起来,张斌见自己站这里碍事,干脆跑去另一侧的书房看书去了。
其实张斌的卧房并不脏,只是平时都是张差等人打扫的,难免有些毛糙,要做到一尘不染自然是不可能的。
小云他们打扫了一阵,已然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外面传来谢正刚的喊声:“翠花,斋饭来了。”
张翠花闻言,直接把扫帚一放,催促道:“小云,小凤仙,快,把手洗洗,马上吃饭了。”
说罢,她便疾步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张翠花的招呼声,叫他们去后院吃饭。
张斌闻声从书房转出来,领着小云和小凤仙往后院走去。
此时,后院大堂中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一桌的斋饭,张翠花正在那里招呼老夫人黄氏和陈盈盈姐妹就坐呢,谢正刚却是不在。
张斌走进去,在黄氏身边坐下来,随后便忍不住问道:“小六叔呢,怎么不一起吃啊?”
张翠花摇头道:“不用管他了,外面还有一堆人一堆车等着他去安置呢。”
其实,谢正刚也是在避嫌,因为这里面除了张斌,其他全是女人,张斌跟她们一起吃饭自然没问题,他却有点不合适,所以他干脆借机出去吃去了。
张斌这个郁闷啊,这一桌七个人,就他一个男的,叽叽喳喳的聊的那叫一个欢啊,他都不知道怎么插嘴。
还好,黄氏还是很着紧这个儿子的,才吃了几口,她便忍不住问道:“五姑娘,你考虑好在哪里安家没?”
张斌摇头道:“这个我还没考虑好呢。”
黄氏闻言,直接拍板道:“那正好,过几天老四就过来了,干脆让他去找个大点的院子,我们一家人住一起得了。”
张斌好奇的问道:“四哥不是在忙生意吗,他过来干嘛?”
黄氏隐晦的道:“你二叔的族弟生意越做越大了,福建那边的货已经不够他做买卖了,我们准备在南直隶这边进的货。”
张斌闻言一愣,二叔的族弟不就是郑芝龙嘛。
这会儿,他貌似已经开始发展壮大了,等颜思齐一死,他就是东南沿海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了!
第二卷 第十一章 置府邸
明朝建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为了确保大明江山的长治久安,建立了严密的户籍制度以限制平民百姓的流动。顶 点 X 23 U S
在明初,这种严厉的控制政策确实得到了很好的实施,比如,有史料记载,曾有一农户,因祖母急病外出求医,走的时候太匆忙,竟然把县衙开的路引给忘在家里了,结果被常州吕城巡检司查获,准备送法司论罪。这事都惊动了明太祖,最后明太祖法外开恩,这农户才免于治罪,可见,明初对人口流动的控制是相当严密的,平民基本没有流动的自由,想外出经商或务工都相当的麻烦。
那么在如此严密的户籍制度控制下,明朝的商贸活动为什么反而兴盛起来了呢?
其实,这主要还要归功于明初实施的另外一项制度,开中制。
所谓开中制,简单的说,就是商人自费把内地的粮食、布匹,茶、豆、麦等生活物资运到边防,卖给当地驻军,然后官府用盐引补偿,运多少物资,给多少盐引,然后拿这个盐引到盐场去领盐、去销售,让商人赚取食盐的差价。
开中制的由来,则源于大明九边后勤补给的问题。
明朝洪武时期为了防卫瓦剌和鞑靼对中原的袭扰,设立九边进行防御,由于九边距离帝国的统治中心遥远,后勤补给困难重重,为了减少这种负担,明太祖与山西商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山西商人向大同、居庸关等几大边关要塞输送粮食。
这样,朝廷减轻了九边补给的负担,山西商人则获得了合法贩卖“官盐”的资格,这就是开中制的由来。
可以说,开中制的施行,为明朝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明太祖朱元璋八次北征,成祖朱棣五次北征,耗费军粮马草无数,但是没有造成汉武帝时期那么极端的民怨沸腾的局面,开中的功劳是无与伦比的。
大明朝廷尝到了开中制的甜头,于是便慢慢将开中制推广开来,到了后面,凡是有驻军防守的地方,商人都可以运送粮草等物资过去,以换取盐引。
这样一来,就给大明商贸活动的发展提供了契机,因为商人向边关运送的不一定是粮草等物资,他们获得食盐之后,到处贩卖的也不光是食盐。
随着开中制的推广,大明商贸活动逐渐繁盛,各地商贩也随之发展壮大,比如最开始得利的晋商,史料就有记载“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当然,随着开中制发展起来的不止有晋商,也就是山西商帮,还有山东商帮、徽州商帮、江右商帮、福建商帮、广东商帮等等等等。
而作为金陵曾经的帝都和大明水陆转运中心,发展更是迅猛无匹,大明正德朝的《江宁府志》记载金陵的商业铺行就有104种,而且每种行业还不止一户,其中“糖食铺户约有三十余家”,金陵商贸之繁盛可以想见。
张斌的三哥张三和四哥张军正是福建商帮中有名的“东盛堂”两大掌柜,这东盛堂原本为福宁州黄氏所独有,主要从事与东瀛的海外贸易,在福建的月港和广东的澳门都有分号,规模不算小,但也不能算大,在福建商帮中只能属于敲边鼓的小角色而已。
但是,自从大金所的张成德、郑之远等人秘密参股之后,东盛堂的发展可谓一日千里,到现在,已经成为福建商帮中有数的大商号之一。
张斌已经知道他母亲黄家就是做生意的,他三哥和四哥也在跟着做生意,但是,他却不知道他三哥和四哥具体在做什么生意,更不知道东盛堂商号的规模已经大到吓人。
毕竟这时候经商怎么说都是贱业,跟做官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谁没事到他面前来显摆自己生意做的有多大啊,那不是有病吗!
不过张斌倒不歧视经商,相反,他对经商还十分的重视,因为他知道,要纯靠农田税赋来拯救大明是不现实的,必须开源,也就是增加其他收入来源,而经商,特别是海外贸易,正是开源的重点所在。
这不,他四哥张军一来,他立马借口为自己的府邸把关,硬要跟着张军去找房子。
这种事情,当官的一般都是安排亲戚或者亲信去做的,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竟然亲自跑去找房子,他这也算是奇葩了。
张斌的四哥张军应该说是五兄弟里面长的跟他最像的,同样英俊潇洒,同样文质彬彬,两人站一起,绝对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兄弟,不像他大哥和二哥,那两个肌肉男跟他站一起,简直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
不过张军的文气与张斌的文气还是有区别的,两人只要一开口,别人立马就能看出不同来。
因为张斌的文气是从四书五经中熏陶出来的,一开口的是文绉绉的官话,可谓出口成章;而张军的文气却是从账本商契中熏陶出来的,一开口就是争斤论两,讨价还价,可谓满嘴铜臭。
张军因此有点自悲,在他这个五弟面前甚至都不敢怎么说话,张斌对他这位四哥却是相当的欣赏,换成后世,这位可是商界精英!
这不,从找房子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张军经商经验之丰富。
如果让张斌去找房子,那只能毫无头绪的满城乱转,张军却不一样,他并没有急着去转,而是让手下人先去打听整个金陵的商业布局,待打听的差不多之后,他立马锁定了内城正阳门外,秦淮河畔这块繁华之地。
选这块地方可是有讲究的,因为进正阳门不远就是六部衙门,首先张斌去衙门办事方便。
另外,他自己进货也比较方便,因为正阳门左边的聚宝门和三山门外,莫愁湖畔,正是有名的宁绸出处,而正阳门右边的朝阳门外,孝陵卫一带,正是有名的卫绒出处,而宁绸和卫绒正是他要在金陵采购的主要货物。
大致方位确定以后,张斌便穿着便装和四哥张军一起坐着马车出发了。
一出正阳门,一片繁荣的商业市场便映入眼帘,店铺栉比,街巷纵横,行人车马,肩摩毂击,满目琳琅的大型招牌挂的到处都是,什么“西北两口皮货发客”、“立记川广杂货”、“福广海味发客”、“川广贵德森字号”等等等等,让人目不暇接。
张斌着实被眼前的盛况吓了一跳,这一片繁华景象,哪里看出一点即将亡国的征召!
他这段时间基本都在熟悉兵部事务,同时派人找寻曹化淳、毕懋康和戚家军将领的住处,这街他还真没出来逛过。
不过,这次他也不是来逛街的,而是来看房子的,所以,他虽然被眼前的繁华所震惊,却没有时间去考虑金陵此处为何如此繁华的原因。
张军果然是经验丰富,他早就找好了卖房的掮客,在正阳门外等着,这一路,只要赶着马车跟在掮客后面慢慢看就行了。
张斌原本还在头疼,买座多大的房子好呢,如果买小了,这一家人住在一起就挤的不行了,如果买大了,又超出了他俸禄能承受的范围,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带来麻烦。
这里可不是平阳,在平阳他可以当家做主,没人会怀疑他的钱怎么来的,在金陵,如果你拿着一个月十几两的俸禄突然买栋几百两的房子,不被人怀疑才怪。
不过,看了几家之后,张斌的疑虑就没有了,因为他四哥张军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带他去选的都是那种成片的多户住宅。
所谓成片的多户住宅就是一片连在一起的住宅,内部是相通的,但却不共用一个门户,如果单从一个门户看,并不显得多大,如果整体看,那就大的吓人了。
这金陵怎么会有这种人家呢,建的住宅就好像是专门给张斌定制的一般。
其实,这个跟张斌一点关系都没有,之所以有这样的住宅,主要还是因为明初朝廷的禁令,严禁平民之厅房超过三间,即使是富户豪商,虽有房屋数十所,毗邻链接超过数十亩,但每所厅房之数都不敢超过三间。
到了明朝中后期,虽然禁令已经不是很严,但民间住房仍然不敢太过逾制,一般大富大贵之家单个门户最多也就**间厅房,基本都是建成数户,在中间暗自连通。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专门给张斌定制的,而是因为朝廷禁令而形成的一种建筑习俗。
最后,张斌和张军商量了一下,买了个田字形的豪宅,看上去是四家,其实是一家,占地足有数十亩,四边都开了门户,每户都是三进**间大房。
这种豪宅如果是在金陵的内城,单独一个门户都得五六百两,根本就不是张斌现在的俸禄可以承担的,但是,在外城这种住宅却不是很贵,四户加起来才八百两,也就是说,单独一户才二百两,加上灰色收入,张斌能买下来倒也不奇怪。
第二卷 第十二章 曹化淳
曹化淳,天津卫武清县人,自幼家境寒微,家**有兄弟五人,他排行第五。www.uu234.net
同样是五兄弟,同样是家中的老幺,曹化淳的命运却和张斌截然不同,因为他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他还很小的时候,三哥化富和四哥化勤便相继在饥寒交迫中夭折,为了赡养亲人,他十二岁的时候便参加了太监的遴选,最终“有幸”被选中,阉割之后进入宫中。
他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在宫中受到良好的教育,诗文书画,样样精通,深受司礼太监王安赏识,倚为亲信,后来更是被有幸选为五皇孙朱由检的伴侍,也就是俗话所说的伴伴。
如果一切顺利,待得五皇孙朱由检继位,他便可以晋升为大伴,权倾朝野。
可惜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天启元年,时为皇五弟的朱由检还未被封为信王,宫中被王安提拔起来的一位管事太监魏忠贤为了上位,竟然将他的恩人王安给害死了,而他作为王安的亲信也被魏忠贤逐出京城,发配到南都金陵待罪。
此时,他来金陵已经将近五年了,由于是待罪之身,他完全没了俸禄,连当初进宫养家的理想都无法实现了,他只能从宫中顺点免费的纸砚,写些字画,拿去寄卖,换点酒喝,借以浇愁。
这天,他寄卖的字画又售出去几幅,勉强能谋一醉,他便迫不及待带着个小太监来到了宫门外,秦淮河畔,会同桥边的集贤酒楼,点了一碟五香豆鼓和一碟糖蒜,又要了几壶最便宜的大麦冲,慢慢喝将起来。
这集贤酒楼虽然号称酒楼却不是什么高贵之所,这会儿金陵城里饮酒成风,平民百姓饮酒作乐又或以酒宴客的也大有人在,这集贤酒楼正是面对底层平民百姓的廉价酒楼,除了楼上的雅座,一楼大堂中坐饮的大多是贩夫走卒之类的底层百姓。
酒至微醺,曹化淳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他看了看一边拿着个糖蒜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太监,叹息道:“承恩,委屈你了,当初你要不跟着我,也不会一并被发配到金陵来,要是能留在宫中,哪怕是打个杂,日子也不会过的如此清苦。”
这小太监正是王承恩,他跟皇五孙朱由检差不多大,所以被曹化淳带去陪朱由检玩耍,结果,也殃及池鱼,被发配到金陵来了。
王承恩人如其名,是那种特别感恩的人,他并没有怨恨曹化淳连累他发配金陵,反而安慰道:“恩公,您快别这么说了,当初要不是您照顾,我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现在这样也好啊,悠闲自在,无拘无束,每天还可以跟着恩公学文习武,比在皇宫中尔虞我诈强多了。”
王承恩这会儿年仅十五岁,却能如此知书达理,曹化淳不由惋惜道:“唉,真是可惜了,以你的资质,不管跟了哪个主子都能出人头地,现在却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唉。”
王承恩还待安慰,一个身着鸦青色直身长袍的年轻人突然走上前来拱手道:“敢问可是止虚先生?”
曹化淳道号止虚子,所以字画上留名皆为子虚,叫他子虚先生,肯定是买过他字画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这年轻人一眼,服色明艳,用料考究,这肯定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因为朝廷对衣服颜色和用料是有严格规定的,没点身份敢穿成这个样子,那可是犯法的。
对方是什么身份呢?
曹化淳一时半会儿也摸不透,只得站起来拱手道:“先生不敢当,不知这位大人找杂家有什么事。”
他这话就很明显了,没看见我穿着太监的常服吗,还叫我先生,你这什么意思啊?
那年轻闻言,立马微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大人,是我们大人请你上楼一叙。”
如果是在京城,哪怕他只是个小小的管事太监,也可以不甩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但是这里是金陵,而且他还是待罪之身,不管什么大人,他都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那就去看看吧,曹化淳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交待王承恩道:“承恩,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下我来付账。”
说罢,他抬脚便要走。
那年轻人却是继续微笑道:“还是一起吧,帐我已经付过了。”
曹化淳闻言,只得招手道:“那就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就这么跟着那年轻人来到二楼,但是,刚到一个雅座的门口,曹化淳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门口还站着三个年轻人,服侍虽然普通,一个个却强壮的很,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貌似下去叫他们的年轻人也相当强壮,难道是锦衣卫!
如果是锦衣卫,那就完了,肯定是魏忠贤派来收拾他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连王公公都栽那畜生手里了,他是不可能躲得过去的。
想到这里,曹化淳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王承恩,随即长叹一声,大步走进雅座中。
没有想象中的乱刀加身,更没有满屋子的锦衣卫,雅座中只有一个满脸英气的年轻人和一桌丰盛的酒宴。
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审问不成?
张斌见曹化淳进来了,连忙站起来热情的道:“子虚先生,来,请坐,请坐。”
曹化淳并没有坐下来,反而满脸不屑的问道:“你京城来的?”
张斌这个奇怪啊,曹化淳怎么知道他是京城来的?
不过,这会儿他正千方百计想博取曹化淳的好感呢,自然不能对人家的问题充耳不闻。
他想了想,便微笑道:“可以这么说。”
曹化淳闻言,立马满脸悲愤道:“魏忠贤这个奸贼,终于想起杂家了吗?”
张斌一听这话,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曹化淳以为自己是魏忠贤派来杀他的!
这个误会有点大啊,他装作吃惊道:“魏忠贤?先生怕是误会了,我只是想向先生请教一下书画技艺,跟那奸贼一点关系都没有。”
曹化淳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呆了半晌,他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东林党吗?”
张斌自然不是东林党,他之所以跟着曹化淳叫魏忠贤奸贼,只是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而已。
他见曹化淳这副样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什么东林党。”
曹化淳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你怎么敢这么称呼那奸贼,不怕死吗?”
这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嘛,张斌心道,当然,他不会这么说,他装出正义凛然的样子,无畏的道:“这有什么,凡是正义之士都看不惯那奸贼所为,叫他奸贼怎么了,他本来就是个奸贼。”
曹化淳闻言,大赞道:“好,好个正义之士,来,杂家敬你一杯。”
说罢,他竟然主动拿起酒壶给张斌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便举杯道:“来,干了。”
张斌这个兴奋啊,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博取了曹化淳的好感,他毫不犹豫的拿起酒杯和曹化淳一碰,随即便一口干了杯中酒。
所谓酒品既是人品,曹化淳见张斌这么爽快,眼中不由露出欣赏的神色,这小伙子不错,满身正气,豪气干云,值得一交。
他一口干了杯中酒,随即便招呼王承恩坐下来,一点都不见外。
张斌见状,连忙招呼他们吃菜,随即又主动拿起酒壶给曹化淳倒起酒来。
或许是憋屈的太久,需要找人倾诉,又或许是曹化淳一眼就看上了张斌这人品,几杯酒下肚,他便将张斌当成了无话不谈的至友,毫不避讳的大骂起魏忠贤的奸贼行径来。
张斌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这里是金陵,他就不信魏忠贤还能将锦衣卫密探散布的到处都是,骂就骂吧,骂的越欢,证明你越把我当朋友!
曹化淳兴许是喝多了,从头到尾,把魏忠贤进宫后的所作所为数落了个遍,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啊。
后世有很多人竟然在以讹传讹,说什么曹化淳给魏忠贤说好话,让崇祯皇帝帮魏忠贤重修陵墓,不说崇祯末年曹化淳早已告老返乡,根本就不在京城,就以曹化淳的人品而论,他也不可能会帮魏忠贤说话。
要知道曹化淳可是王安一手栽培起来的亲信,就凭魏忠贤害死王安这一点,他就已经和魏忠贤势同水火了,再加上魏忠贤把他都发配到金陵来了,两人的矛盾更是不可调和了。
后面还有史料记载,曹化淳负责处理阉党冤案,光是平反昭雪的案子就有两千余件,他要真认为魏忠贤是什么好人,就不会如此不留手。
还有从钱谦益和温体仁的斗争中也可以看出来,曹化淳对王安的感恩之情和对魏忠贤的痛恨。
就因为钱谦益曾给王安写过碑文,曹化淳便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钱谦益这边,就因为温体仁启用阉党余孽,曹化淳便毫不犹豫的向崇祯皇帝进言,把温体仁这个当了八年内阁首辅的权臣给撸了。
这样的人到头来还会给魏忠贤说好话,简直是千古奇谈!
第二卷 第十三章 至交
集贤酒楼和张斌第一次见面,曹化淳喝醉了。www.uu234.net
心中的悲愤积压了五年,无处倾诉,这天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一朝全吐露出来,他感觉浑身都轻松多了。
他甚至还和张斌聊起了自己的兄弟,正好,张斌也是兄弟五个,也是老幺,两人聊起家人都有共同语言,他顿时感觉这个张斌更为亲近了。
喝到后面,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了,他感觉,张斌这个人很不错,满身正气,豪气干云,更重要的,没有一点官架子,对待他这个待罪的太监没有一点歧视。
甚至当自己提起恩公王安的时候,他还异常的敬仰,对恩公王安推崇备至。
人,要遇到一个知心朋友很难,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遇不上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当然,曹化淳并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莽撞之辈,两人才见一次面,他不可能一下就把张斌当至交,他只是觉得,张斌是那种可以引为至交的人。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被发配到金陵,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的内心是极度彷徨的,他,需要一个至交,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能时常来听他发发牢骚也是好的。
王承恩对张斌的印象也很好,这位兵部职方司员外郎,从五品的官,已经不算小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对他这个小太监都异常客气,经常亲自给他夹菜。
菜很好吃,好几年都没吃过了,这位员外郎对他的态度更令他如沐春风,当太监这么久,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对他这么好的朝廷官员,所以,他认为,这个张大人,是好人。
这次看似偶然的见面自然是张斌安排好的,他派人打听了一个多月,终于打听到曹化淳就在金陵皇城中的内宫监当普通的杂役,一天到晚虽然没什么事,但却不能轻易离开皇城。
张斌可不敢跑到皇城里面去巴结曹化淳,金陵皇城虽然没有皇上,太监和宫女还是不少的,难免会有魏忠贤的眼线,他跑进去想不引起人的注意很难,到时候被魏忠贤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不但自己会有麻烦,曹化淳也会有麻烦,甚至,很有可能害了曹化淳的性命。
这会儿魏忠贤是将全副精力都放在对付东林党这件事情上了,五年前,被他发配到金陵待罪的曹化淳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可能都忘了。
如果自己突然跑金陵皇城去找曹化淳,皇城中阉党的耳目再特意做个汇报,那曹化淳这个王安的余孽可就危险了。
不能去皇宫,那就只能等人出来了,好在这个时候的金陵皇城管理并不是很严,太监放假的时候出来逛逛还是没人管的,经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曹化淳休假的日子,紧接着又发现了他寄卖字画,借酒浇愁的事情。
于是乎,便有了他与曹化淳的第一次见面。
张斌也知道,一次见面就想让曹化淳将自己引为至交是不可能的,交朋友也要“用心”,更需要持续不断的交往。
这不,待到十天后,曹化淳拿着几幅字画来到他寄售的地方,上一批寄售的字画又卖完了,正好够他喝顿酒。
这几年养成的习惯,有点小钱,他便忍不住想去谋醉,王承恩自然是不离不弃的跟着。
不过,这次,他还没开始点菜,张差便从二楼跑下楼,恭敬的拱手道:“子虚先生,我家大人请你上楼一叙。”
曹化淳闻言,顿时心生疑惑。
他并不是一个蠢人,他的确希望能遇到张斌这个朋友,但是,这未免也太凑巧了,怎么可能他刚来就遇上了呢!
很有可能,人家是刻意在这里等他。
皇宫中的尔虞我诈,令他对身边的事情都充满了警惕,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张大人,两次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绝对不是凑巧,而是刻意为之。
这位张大人到底图什么呢?
这个问题,曹化淳实在是想不明白,因为现在的他,没了主子,还是个待罪之身,没有一点权力,甚至连俸禄都没有,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图谋的。
既然自己没什么好图谋的,那还想什么,人家凑上来跟自己交朋友不好吗,当自己是皇上的大伴啊?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即便带着王承恩,跟着张差上了楼。
这个时候,他实在是太需要朋友了,所以,张斌虽然做的有点刻意,他也选择性的忽略了。
要说这会儿的他,还真没什么好图谋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张斌能“未卜先知”,他在不久的将来,还真会变成皇上的大伴!
还是那个雅座,还是几精壮的小伙守护在外面,一切都如同上次见面一般。
不过,这次,曹化淳进去之后却没有看到满桌的酒菜,雅座的圆桌上摆的竟然是笔墨纸砚!
张斌一见曹化淳进来便站起身来拱手道:“抱歉,抱歉,子虚先生,我实在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向你请教书画的技艺了,所以,想请先生先指点一下,等会儿再喝酒,不知可好。”
曹化淳颇为诧异的问道:“杂家虽然对字画略有研究,比起南都翰林院里面那些老学究可是差远了,就算是六部衙门里也有很多人比杂家强,张大人你怎么会想起来找杂家学字画啊?”
张斌略微尴尬的道:“上次光顾着喝酒了,正是都忘了说了,我上个月才来金陵任职,没什么熟人,而且,我在这里也待不长,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的交集,正好上次看到了子虚先生的字画,很是敬仰,便想着让子虚先生指导一二,冒昧了,冒昧了。”
曹化淳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你的意思,你还有机会回京城?”
张斌腼腆的笑道:“实不相瞒,我祖上乃是定兴王的部将,现今的国公爷对我还是颇为照顾的,这次来南都任职也是他老人家安排的,主要还是因为魏忠贤那奸贼连个兵部主事的位置都不肯让出来,国公爷不得不安排我来金陵。”
曹化淳闻言,大惊道:“国公爷,你说你是英国公的人?”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算是吧,我对他老人家倒是敬仰的很,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看上眼。”
曹化淳欣慰的笑道:“放心吧,英国公一般轻易不出手,他能为你做这样的安排,就证明他对你是相当看重的,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张斌依旧微笑着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不知,现在,子虚先生可否指导指导?”
曹化淳疑虑尽去,欣慰的点头道:“指教不敢当,既然大人不嫌弃杂家才疏学浅,那就切磋切磋吧,还请大人写幅字看看。”
张斌闻言,脸上一喜,随即便拿起毛笔认真的写了起来。
第二卷 第十四章 投其所好
张斌知道,曹化淳让他写字肯定是想看看他的功底,他并没有展露出自己结合前世硬笔书法练就的行楷,只是用纯楷书认认真真的写了句名言。m.www.uu234.net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两句出自北宋有名的文学家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可谓脍炙人口,曹化淳自然知道。
看到这句名言,他对张斌更为欣赏了。
因为他知道,人都是有习惯的,吃饭有习惯,走路有习惯,看书有习惯,写字也有习惯。
如果一个人生性风流,那么他随手写出来的绝对是风花雪月的辞藻。
如果一个人淡泊名利,那么他随手写出来的很有可能是田园诗词。
如果一个人追求享受,那么他随手写出来的应该是花团锦簇的句子。
随手一写,就是这么一句,就证明,张斌怀有忧国忧民之心。
当然,这个是有前提的。
前提就是张斌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习惯性写出来的。
他认为,张斌不可能刻意为之,因为,在他面前表现这些没一点作用,他只是个待罪的太监而已。
现在魏忠贤可谓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他甚至连一点翻盘的念头都兴不起来,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完了,能老死南都皇宫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张斌在他面前表现有什么用?
所以,他认为张斌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发自本心的。
张斌当然是刻意为之,他就是在暗示曹化淳,自己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吏。
曹化淳仔细看了一遍他写的字之后,不由点头赞赏道:“恩,很标准的应试体,杂家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张大人科举排名应该不低吧?”
张斌连忙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也就是个二甲二十五名,连翰林院都进不了。”
曹化淳闻言,不由叹息道:“唉,以你的年纪,二甲二十五名已经够高了,按理是应该进入翰林院继续学习的,又是这个奸贼干的好事,哼,排除异己,胡作非为!”
他这是对魏忠贤有成见,所以认为这点小事也是魏忠贤干的,其实,张斌没能进翰林院跟东林党也有一定的关系,并不全是阉党干的好事。
当然,他不会点破,所谓同仇敌忾,曹化淳能把他看成同样被阉党迫害的战友,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他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叹息道:“唉,我此生怕是无望入阁拜相了,名利倒是其次,恨只恨不能为君分忧,不能为国出力,不能为民谋福啊!”
曹化淳闻言,不由对他更为欣赏了,的确,不能入阁,对朝局的影响就有限,就算做的再好,也只能造福一方。
他不由安慰道:“张大人,时也命也,值此奸贼当道之际,不能入阁,兴许是一件好事,唉,还是不说这些了,切磋书法,切磋书法。”
说罢,他拿起另一支笔,抽出一张白纸,刷刷刷把张斌写的话抄了一遍,不过,他用的是颜体楷书。
写完一张,他并没有马上停下来讲解,而是继续抽出一张白纸,刷刷刷又把张斌写的话抄了一遍,这次,他用的是柳体楷书。
写完这两张,他放下毛笔,介绍道:“初练书法者大多练习颜体和柳体,所谓颜筋柳骨,颜体雄浑,柳体清秀,各有所长,你可以回去琢磨一下,比较喜欢那种字体,下次我们再切磋进阶的书法,可好?”
张斌闻言,连忙拱手道:“多谢子虚先生指点,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揣摩的。”
说罢,他拿起曹化淳写的两张手稿,仔细吹干,小心折叠起来,慎重的放入怀中,随即又命人进来收了笔墨纸砚。
待桌上收拾一空,张斌立马大方的道:“先生喜欢吃什么,只管点,就当一点谢礼,可好?”
曹化淳闻言,也不客气,直接点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
张斌见菜不多,又让王承恩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方才作罢。
大约一刻钟之后,酒菜开始陆续端上来,在张斌的殷勤劝进下,曹化淳很快就喝了个微醺。
这个时候,张斌又开始聊起了儿时的趣事,主要是和几位兄长一起玩耍时的回忆。
曹化淳果然十分的投入,跟张斌聊的不亦乐乎。
最后,曹化淳又酣畅淋漓的醉了,说起去世的三哥和四哥,他甚至留下了热泪,临到走时,他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着他的大哥和二哥。
第二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经过这次之后,曹化淳已经把张斌当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话说,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很快成为好友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自然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如果刻意为之,却是极有可能的。
因为,交朋友也是有诀窍的,关键就在于投其所好。
比如,曹化淳,他敢把自己的字画拿出来卖,自然对自己的书画技艺极为自信,这个时候,张斌投其所好,虚心向他求教书画技艺,两人自然很快就有了共同语言,再加上他痛恨魏忠贤,怀念家中的兄弟,张斌都一一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两人自然是越聊越投机。
当然,投其所好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的。
有的人,谦逊有礼,心怀宽广,与人交流的时候,投其所好,自然而然,一点都不勉强。
有的人,横蛮霸道,唯我独尊,与人交流的时候,什么都要争个输赢,让这种人去投别人所好,那就难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相识满天下,到处都是朋友,有的人却是人见人厌,一个谈的来的朋友都找不到,这个不能怪别人,只能在个人的性格上找原因。
像张斌,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那种横蛮霸道的人,就算不刻意为之,谦逊有礼,心怀宽广,这些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投其所好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勉强。
曹化淳这个人,怎么说呢,根据史料记载,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他在崇祯朝的权力,可以说,跟魏忠贤在天启朝的权力不相上下,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去迫害过一个人,至少,史料记载中,他做的都是好事!
当然,这样一个人,做东厂提督的确有点不合适,因为,东厂,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皇帝想杀谁,他就得上去把人宰了,仁慈,对于一个东厂提督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品质。
不过,这个对于张斌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曹化淳将来是什么职位,张斌都希望他是一个好人,因为,跟好人做朋友总比跟坏人做朋友强。
如果曹化淳像魏忠贤那样残忍阴毒,张斌还真不一定敢去结交,王安、魏朝这样对他有大恩的人,他都是说害就害,自己如果跑去跟这种人结交却又不同流合污,分分钟可能被干掉!
第二卷 第十五章 称兄道弟
崇祯皇帝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据史书记载,他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眼长鱼尾纹,“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劳成疾,宫中从无宴乐之事”,可以说,不管是明朝的历史上,还是整个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上,他都是一个难得的勤勉皇帝。www.uu234.net
但是,他既无治国之谋,又无任人之术,加上他严苛、猜忌、多疑,对大臣动辄怒斥、问罪、砍头、凌迟,其残忍和冷酷与魏忠贤相比,都有得一拼了。
要跟这么一个皇帝打交道,张斌自然是万分小心的,而曹化淳正是他和崇祯皇帝打交道最为重要的一颗棋子。
因为,曹化淳是崇祯皇帝的大伴,崇祯皇帝很少信任一个人,更很少把人当亲信,而曹化淳却是他少之又少的几个亲信之一,甚至他崇祯十二年就告老返乡了,崇祯皇帝后面任用的还是他名下的太监王承恩,可见,他对曹化淳有多么的信任。
可以说,曹化淳就是他获取崇祯皇帝信任的基础,这么重要的棋子,张斌自然要想尽办法拽到手里。
第二次见面之后,张斌什么都没干,就是一个劲地练字,颜体和柳体,他选择的是颜体,男人吗,自然是雄浑一点好。
其实,他要练书法,压根就不用去求教曹化淳,方法,吴士琦早就教过他了,跟曹化淳说的差不多,要临摹字体,他随随便便就能买来一大堆范本。
像这会儿,他一旦决定临摹颜体,第二天,颜真卿的楷书代表作《郭虚己碑》,《郭揆碑》,《多宝塔碑》,《夫子庙堂碑》等碑文拓印版便出现在他的书桌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对着这些拓印版范本就是一顿狂练,练的废寝忘食,练的腰酸背疼手抽筋,到了第十天,他终于练出了那么一点模样。
这天一早,他早早爬起来,用颜体写了几首诗词,然后,便带着张差等人,直接赶往集贤酒楼。
他知道,曹化淳肯定会来,因为他已经命人把曹化淳寄卖的字画给买了几张,喝酒的钱,足够了。
这次,他并没有在雅座中等,定下雅座,安排好一切之后,他便来到酒楼门口,就那么站门口等着。
午时还未至,曹化淳果然带着王承恩出现在酒楼门口,张斌直接走上去拉着他的胳膊,兴奋的道:“止虚先生,你可来了,我准备了好多东西给你过目呢,走,我们去雅座。”
说罢,拉着曹化淳便往二楼走,那样子仿佛急于献宝的小孩子一般。
曹化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王承恩经常这样,一旦写出幅自认为好的字,又或画出一幅自认为好的画,便会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去看,与现在的张斌如出一辙。
跟在后面的王承恩看到张斌这副急切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原来,这个张大人也跟自己一样,有点成绩便忍不住想要献宝。
众人来到楼上雅座,那大圆桌上果然已经摆满了张斌的大作。
什么: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什么: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什么: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
全是些忧国忧民的诗词,而且用的都是颜体。
曹化淳认真的看了看,不由赞赏道:“好,这几幅字已经摸到了颜体的门槛,只要认真练习,第一个境界,立坚实骨体,求雄媚书风,应该不难。”
张斌腼腆的道:“先生过奖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境界?”
曹化淳微笑道:“后面啊,颜体还有两个境界,第二个境界,究字内精微,求字外磅礴;第三个境界,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不过,这练字并非一日之功,练个几年,能达到第二个境界就不错了,至于第三个境界,最少得十年之功,到那时,你便可写出自己特有的风采了。”
张斌悠然神往道:“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书法真的能达到那种境界吗?”
曹化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以你的资质,肯定能,才几天就有这进境,你是我见过书法天分最高的人,不简单,不简单啊!”
他哪里知道,张斌这是废寝忘食练出来的,他还以为张斌只是随意练练就能有如此成就呢。
张斌自然不会说破,他装作谦虚道:“先生过奖了,这都是先生教导的好,不知这第一境界应该如何达成?”
曹化淳耐心的指导道:“这第一个境界其实不难,你只要多买点颜真卿的真迹拓印版勤加练习就行了,比如《多宝塔碑》,《夫子庙堂碑》等碑文的拓印版,你到书店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一般书店都有卖的。”
张斌连忙拱手道:“多谢多谢,我知道了,还有作画,先生今天能不能指导一下?”
曹化淳闻言,不由伸手虚点了他几下,微笑着摇头道:“你啊,贪多嚼不烂,知道吗?书画一起练习,那是像我这种闲人做的事情,你身为朝廷命官,一天事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练习?”
张斌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其实,我急于练习绘画是有原因的。”
曹化淳不由好奇道:“噢,什么原因?”
张斌紧接着便将自己在平阳编撰《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事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又道出了自己改进水稻的理想。
曹化淳闻言,不由肃然起敬道:“张大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勤政爱民,曹某钦佩,不知那《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你这还有没有,我都忍不住想看看了。”
张斌闻言,立马怀里掏出一本《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献宝似的递到曹化淳跟前,自豪道:“还请先生指教。”
曹化淳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认真的看起来。
书里的内容并不是很多,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便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看向张斌的目光明显带着崇敬,他由衷的赞叹道:“张大人真乃我大明官员的楷模!”
张斌连忙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还是喝酒吧,喝酒,喝酒。”
说罢,他便命人收拾了一下桌子,随即便让曹化淳和王承恩轮流点了几个菜。
待酒菜上齐,都不用张斌劝酒,曹化淳反倒敬起他来。
喝至微醺,张斌主动提起了平阳的往事,试探了一下。
曹化淳对平民百姓的事情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因为他就是贫苦农民出身,于是,两人便聊开了。
聊着聊着,张斌“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海盗的事情上,他甚至借着酒劲,撸起袖子,向曹化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疤。
曹化淳仔细看了一下,拳头大的圆疤,两边都有,果然是利箭贯穿所致。
他不由对张斌更为钦佩了,这样的好官,整个大明又能有几个!
到后面,“兴之所致”,张斌又聊起了兵法,正好,曹化淳对兵法也略有研究,两人自然聊的热烈无比。
到最后,张斌”趁着酒劲“提议道:“止虚先生,你我如此投机,你再叫我张大人就有点见外了,不如你叫我双全吧。”
曹化淳这会可是真的有点高了,他迷糊了一会儿,随即便拍手道:“双全,好名字啊,果然是文武双全,贤弟若不嫌弃杂家待罪之身,以后,杂家就托大叫你一声双全贤弟,你也不要老是先生先生的叫了,干脆,叫我子如吧。”
张斌闻言,连忙顺势道:“好,子如兄,你我以后就兄弟相称,来,为我们兄弟情谊干一杯。”
曹化淳毫不犹豫的举杯道:“干。”
第二卷 第十六章 戚家余烈
张斌用功一月,费尽心机,投其所好,终于取得曹化淳的信任,第三次会面,曹化淳已然开始和他称兄道弟了。
这一次,两人喝的都很尽兴。
最关键的一个人物已经拿下,张斌心中自然兴奋无比,最后,就连他都有点喝高了。
酒宴散去,张斌醉醺醺的回到府邸,可把一家人给折腾惨了。
因为,他今天高兴,所以,回家之后,他嚷嚷着还要喝!
最后,整的张翠花和小云她们没办法,只得去把他老妈黄氏喊来了。
话说张斌购置府邸都已经一月有余,家也早就安好了,这黄氏怎么还待在金陵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反悔了。
原本她是说给张斌安好家就回大金所的,但是,待着待着,她又不想回去了。
用她的话说,几个儿子都长大了,张成德也有手有脚的,不用她伺候,留下来陪五姑娘才是正经。
张斌也拿她没辙,只能任她留下来,反正房子多的是,四个三进**间厅房的大院呢,他和他四哥张军一家也只能住两个,剩下两个原本是准备用来做库房的,腾出一个来给他老妈黄氏住倒是不成问题。
这会儿四个大院是这么分配的:
西北边靠近正阳门的大院是张斌的住处,第一进住着张差等四个亲随,第二进是主卧、大堂和书房,第三进则住着小云、小凤仙和陈家姐妹。
东北边紧挨着张斌大院的是他老妈黄氏和谢正刚夫妇的住处,第一进住着赵兴等四个亲随,第二进是他老妈的住处,第三进则是谢正刚夫妇的住处。
南边两个大院则归他四哥张军,张军也带了十来个亲随,还有陈盈盈他哥陈志帮他打下手,只要货物周转加快一点,两个院子倒也够用了。
这四个院子内部其实是相通的,也就是说,他老妈要过来他这边,也就几步路的事情。
那边,黄氏听说张斌喝醉了,正在那耍酒疯呢,自然是一溜烟就跑过来了。
这边,张斌见自己老妈过来了,酒立马吓醒一大半,再也不敢喊叫着要继续喝了。
黄氏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貌似还没怎么醉,眼珠子一转,突然对一旁的张翠花道:“翠花,赶紧去准备点酒菜。”
张翠花闻言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问道:“大嫂,干嘛,还真让五姑娘继续喝啊?”
黄氏微笑着摇头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快点去。”
说罢,她又抬手将小云叫过来,随即便附在小姑娘耳边,轻声交待起来。
张翠花见状,貌似明白了什么,偷笑着往后院走去。
不多久,张斌卧房中的大桌上便摆上了几碟小菜和一壶小酒,小云在黄氏的怂恿下,面红耳赤的走进来,坐在张斌对面,也不说话,就在那低着头一个劲地揪自己的衣角。
张斌正迷糊着呢,他原本以为黄氏会喝斥他几句,让他睡觉,却不曾想,黄氏只是交待了几句便不见了。
这会儿,他看着眼前的酒菜和羞答答的小云,不由更迷糊了。
他忍不住问道:“小云,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啊?”
小云闻言,扭捏了半天,这才低声道:“母亲让我陪你喝两杯,然后,然后......睡觉。”
喝两杯,然后睡觉?
张斌晃晃悠悠的体会了一会儿,猛然明白过来,这意思,是让小云跟他圆房啊!
其实,府邸置办好以后,他就偷偷问过黄氏了。
他的意思,既然洪蓉儿那边还要等三年,不如先把纳妾的事给办了。
黄氏却告诉他,这样不行,按规矩是先娶妻再纳妾,没有正妻点头,就不能纳妾。
张斌真不知道还有这规矩,怎么办呢?
黄氏的意思,先将就着在一起过得了,到时候再补办个宴席就行了。
张斌也想啊,问题人家小姑娘害羞啊,每每都是欲迎还拒的。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会儿人家连个名份都没有,张斌还真不好意思强求人家。
就这样拖了一个多月,今天,看这架势,怕是要成了。
想到这里,张斌顿时感觉浑身跟起火了一般的热。
喝两杯,好啊,那就喝两杯。
两杯酒喝下去,结果如何,就不用说了,反正,第二天一早,张斌是神清气爽的起来了,小云却是躺那儿不肯起来。
自从在这安家之后,张斌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他都会抽半个时辰时间锻炼一下身体。
他感觉,就现在这身板,上战场还真不行,就像上次,他明明看见一支箭向自己射过来,却劈不中,还把手臂射了个对穿。
其实,这利箭并没有那么难挡,除非是从背后暗箭伤人,一般将领,一两支箭正面射过来,还是能劈开的,但是,张斌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明明看到了利箭,反应速度和体力却跟不上,白白挨了一下。
所以,他决定锻炼身体,不说练成什么绝世高手,至少,身体素质要达到正常士兵的水准,不然,上了战场就是个累赘。
这天早上,他正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拎着两个十来斤的石锁在那练臂力呢,谢正阳突然跑过来拱手道:“大人,定远那边有消息了。”
定远是戚继光的老家,张斌跑南直隶来除了找曹化淳,最重要的就是找戚家军的将领了,因为不管是明末,还是整个有明一朝,最强的就是戚家军,没有之一。
戚家军的战力那可真不是吹的,倭寇、海盗、蒙元铁骑、东瀛水军、后金铁骑,他们都正面硬刚过,他们总共才几千人马,前前后后被他们干掉的敌人却有十多万!
戚家军可以说是无敌铁军,只要能训练处一支战斗力犹如戚家军一样的军队,横扫天下,并非不可能,所以,他想找到戚家军将领,好好笼络,让他们来帮自己操练军队。
但是,他在金陵,想尽办法,打听了个把月,一个戚家军的将领都没打听到,貌似,浑河血战,戚家军最后三千精锐,连带所有在役将领,全部阵亡,一个都没留下来!
戚继光的五个儿子倒是留下来四个,问题,他们都没有在戚家军服役过,而且,他们都在山东登州卫,这会儿,他压根就够不着。
最后,张斌没了办法,只好派人去戚继光的老家定远打听了。
因为,据传闻,戚家军有几个将领就出自定远,其中,浑河血战,率领戚家军与后金铁骑硬刚的,就是戚继光的侄子戚金,而戚金的籍贯正是凤阳府定远县。
打听了这么久,终于有消息了,张斌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定远还有戚家军将领的后人吗?”
谢正阳肯定的点头道:“有,戚金的三个儿子,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都在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