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章 造反就是要当皇帝
贼寇攻占彰德府城安阳,消息传回京城,崇祯顿时心急如焚,他这个时候又后悔调张斌来驻守了,甚至,他心中还有那么一点不忿,上次张斌进京勤王来的那么快,这次怎么这么久还不到呢!
他也不想想,这会儿还没过去十天时间,京城到福建足有四五千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把他的旨意传过去,也需要五六天,张斌等于才收到旨意三四天,三四天时间就要人家从福建赶往京城,没赶到就生气,这事也只有他做的出来。www.uu234.net
不过生气归生气,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比如京城的城防,平时的时候,京城附近各卫所的屯卫可不会老站城墙上守着,他们还得种地呢,一般就是五军都督府轮流调集几千屯卫把各个城门口守好,其他地方可没什么人。
这会儿十多万农民军就要冲到京城来了,这几千人自然不够,他考虑了一阵,还是招来英国公张维贤,让他调集五万屯卫在城墙上驻守,以防万一,万一农民军真冲到京城来了,城墙上就几千人,那可就真完蛋了。
安排好京城的城防,他以最大的“耐心”又等了一天,等到第二天午时,他实在等不了了,他正考虑是不是立马令关宁铁骑南下大名府守一阵呢,外面突然传来曹化淳急促的声音:“皇上,天津卫驿站八百里加急。”
崇祯闻言,不由神色一动,随即朗声道:“呈上来。”
曹化淳猫着腰走进来,尴尬的道:“福广总督张斌令天津卫驿站八百里加急奏报,他已经在大沽港登陆了,这会儿正和福建巡抚卢象升一起率一万戚家军精锐全力赶往大名府,至于奏折,他已经安排参将戚元弼连带萨摩藩赔偿的一百万两白银一起往京城送了,估计明天中午就能送到。”
崇祯闻言,长吁了一口气,随即欣慰的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还是张爱卿最能为朕分忧。”
曹化淳也在心中暗自庆幸,张斌终于到了,看皇上这两天的脸色,他要再不到,估计皇上就要生气了!
这会儿农民军那边也有个重要人物赶到了安阳,这人就是农民军推选出来的领袖,三十六营的盟主,紫金梁王自用。
他同样带着十多营农民军,原本他是准备攻汾州,夺榆次,进逼太原的,没想到,刚赶到汾州便遇上了山西巡抚许鼎臣所率的山西屯卫大军,结果汾州没打下来,宣大总督张宗衡又从西边过来了,他为了避免被前后夹击,连忙匆匆南下潞州,穿过太行山,跑来与高迎祥等人汇合。
他这一过来,农民军等于又汇合到一处了,三十六营再次齐聚,二十余万大军又抱成了一团,所有掌盘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这么多人聚到一起,不大干一笔,实在可惜了,那么到底去哪里大干一笔呢?
这个自然需要开会商讨,于是乎,所有掌盘的又齐聚知府衙门,商讨起来。
这次可不是十多个人了,而是三十多个,为了商讨方便,他们特意搬来了几个吃饭的大方桌,拼到一起,凑了个大桌。
紫金梁王自用高坐主位,左边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赛曹操罗汝才、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右边老革左马应守、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过天星惠登相。
这些都是农民军中的大人物,另外还有什么混天王、闯天王、齐天王、顺天王、爬天王、兴世王、整世王、兴世王、改世王等等,一大堆的王,当然,他们并不是真王爷,只是些小头目而已,取个牛劈的绰号也不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呢,还是为了吸引人入伙呢。
其实,紫金梁王自用并不是这些首领里面能力最强的,也不是这些首领里面功夫最好的,他之所以能当上首领,主要是因为他起事比较早,与原来三十六营的盟主王嘉胤关系又比较好,王嘉胤死后,手下大部分人马又跟了他,所以,他才被推举为三十六营的盟主。
要说谋略,他同样不是很出众,不要说跟李自成和张献忠比了,他甚至连高迎祥和罗汝才都不如,所以,每次开会的时候,他都跟个主持人一样,只是起个头,大概介绍一下情况,然后,就看其他人发挥了。
这次同样如此,他跟大家寒暄了一阵,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咳嗽一声,吆喝道:“各位,山西也不好混了,张宗衡和许鼎臣那两条疯狗老追着我们不放,大家伙说说,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大干一番呢?”
他这一开口,右边的马应守立马大声呼应道:“当然是往南去卫辉和洛阳了,卫辉的璐王可是万历老皇帝的亲弟弟,他就藩那会儿,万历老皇帝不知道给他送了多少金银财宝,而且还给他赐下良田四万顷,这几十年下来,他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只要能把卫辉打下来,我们今年的粮饷估计都不用愁了。明年我们再去洛阳,福王那个龟儿子可比璐王还有钱,万历朝民间都有流传,老皇帝耗天下之财以肥福王,洛阳之富远胜皇宫,我们只要能把洛阳打下来,估计能享好几年清福!”
马应守也是崇祯元年就起事的老资格,而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跟他都是结拜兄弟,这五个人经常一起行动,大家都称之为革左五营,手下人马五六万,是农民军中仅次于紫金梁王自用的一股势力,在农民军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他这话也是大多数农民军首领的心声,大家造反是为了什么,一开始是为了吃饱饭,然后慢慢又发展成吃饱饭赚大钱,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想过要推翻明朝自己当皇帝的问题,他们只想着多抢点粮食,多捞点钱。
所以,马应守这话一出,立马迎来满堂喝彩,一众首领甚至开始热烈讨论璐王有多少钱,福王又有多少钱,到底是璐王比福王有钱,还是福王比璐王有钱!
这些首领里面唯有李自成和张献忠默不作声,张献忠是满脸鄙夷,李自成则是低头不语,他那眼中同样饱含这鄙夷之色。
王自用见大家反响这么热烈,不由连连点头,随后便咳嗽一声,张嘴便待把这事情定下来,张献忠终于忍不住呛声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打完卫辉和洛阳之后怎么办,璐王可是崇祯的叔爷爷,福王更是崇祯的亲叔叔,我们把他们宰了,崇祯不得发疯啊,他要是不顾一切,把辽东的兵马调过来收拾我们怎么办?”
一众首领闻言,无不露出惊惧之色,现在,光是各地的屯卫和边军都能追的他们到处乱窜了,如果大明最强悍的辽东军冲过来,那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王自用闻言,连忙追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献忠毫无惧色道:“怎么办?当然是跟他们干啊,老逃来逃去,能逃出个什么名堂来,干脆,直接冲到京城,干掉小皇帝,我们自己来当皇帝!”
“啊”,整个大堂只能响起一片惊叫声,干掉小皇帝自己来当皇帝!
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考虑过,前几年还在啃草根树皮呢,当皇帝,这个跨度也太大了,谁敢想啊。
马应守忍不住问道:“你刚不是说崇祯如果发疯了,会不顾一切把辽东的兵马调过来吗?我们跑去攻打京城,他还不得发疯啊,辽东兵马调过来那都是少的了,他很有可能下旨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过?”
张献忠淡淡的道:“我们不去进攻京城就没事了吗?”
王自用不解的问道:“我们往南面跑,怎么可能会遇上天下勤王的兵马?”
张献忠立马反问道:“我们现在不是在造反吗,小皇帝会放过我们吗,大明律你们没看过吗?大明律里面写的明明白白,造反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嘶”,整个大堂立马响起一片吸气声,其实,大家都明白造反是要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
但是,大家都刻意遗忘这个问题,刻意不去想这个问题,张献忠这么一说,大家都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想到这个问题,造反要凌迟处死,诛灭九族怎么办?
张献忠紧接着冷笑道:“既然造反了,还一天到晚想着逃逃逃,我们想逃到哪里去,干掉璐王和福王就能逃出生天吗?”
一众农民军领袖都露出绝望之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王自用忍不住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献忠淡淡的道:“我已经说过了啊,冲到京城,干掉小皇帝,我们自己来当皇帝!”
这转一圈,问题又回来了,不过这个时候所有农民军领袖都明白了,既然造反了,就没得逃了,不管逃到哪里,朝廷大军都不会放过他们。
这会儿他们才意识到,好像,只有自己人当了皇帝,才能高枕无忧。
马应守忍不住叹息道:“问题,我们这会儿打不过官兵啊。”
是啊,别看这个时候农民军有二十多万,其实大多都是毫无战斗力的农民,真正打起来,能顶五万官兵就不错了。
张献忠睿智的道:“所以,我们才要去进攻京城啊。”
打不过还去,这不寻死吗?
王自用忍不住问道:“我们连几万官兵都打不过,几十万勤王的官兵围上来我们不是死定了?”
张献忠苦笑道:“就是要天下兵马全部来勤王啊!”
“啊!”,一众农民军首领再次大吃一惊,天下兵马全来勤王,他们不死定了,还跑去进攻京城,不是寻死是干什么?
只有李自成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他早就明白张献忠的意思了,但他一直忍者没说话,因为这些人都是三十六营的首领,唯有他不是,他只是高迎祥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要不是他舅舅想提携他,他压根就没资格坐在这里。
其实,所有在场的头目里面他才是最想当皇帝的,但是,很遗憾,所有人里面,他也是最没有资格的,所以,他一直忍着不说话,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就皇图霸业死的人更多,这些人在他看来都是炮灰,包括张献忠在内,他是在等着这些人去送死,等这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他自然就成为最有资格的人了。
张献忠并不知道李自成的想法,这会儿,他认为,自己才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所以,他才会站出来,“指点”这些人,让他们给自己去当炮灰。
他看到众人吃惊的表情,心中不由暗暗冷笑,表面上,他却装出不厌其烦的样子解释道:“你们想想啊,天下兵马都来京城勤王了,其他地方是不是就空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到处纵横了?所以,进攻京城,只是个幌子,等小皇帝下旨命各地兵马进京勤王,我们就可以撤退了,到时候,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官兵了,我们可以一路杀贪官、杀土豪,杀那些狗王爷,不断壮大自己,官兵最多也就能跟在我们后面吃土而已!”
这下,所有农民军头目都明白了,搞半天进攻京城只是为了调动官兵,等他们汇集到京城勤王,其他地方的防御就空虚了,他们可以一路劫掠过去,就算小皇帝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官兵不可能马上就追上来,他们有的是时间搜集粮饷,招兵买马。
这时候王自用才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这次,我们只要到京城附近转转就行了,等各路勤王大军过来了,我们立马撤退,去其他地方?”
张献忠点头道:“对,这就是声东击西,我们并不是现在就要拿下京城,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发展壮大,但是,现在到处都是官兵,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发展壮大,只有把官兵全部引到京城去,我们才有时间发展。”
一众农民军首领无不点头表示赞可,张献忠却在心中暗笑,到时候,可没那么容易脱身,总有人要留下来当炮灰的,不然,几十万勤王大军怎么可能甩的掉!
他没注意到,李自成看他的眼神里面明显带着一丝冷笑。
第六卷 第五章 斥候遭遇
农民军要来了!
彰德府四周,卫辉府、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一片风声鹤唳。
当然,感觉风声鹤唳的主要还是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神,平民百姓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甚至,他们内心还有点期盼,期盼农民军能快点过来。
这个时候,张斌自然不希望农民军快点过来,因为大沽港离大名府足有四百多里,上了岸可没船坐了,赶路全靠双脚赶路,要想尽快赶到大名府,唯有急行军。
那么,急行军到底跑多快合适呢?
这个就要看具体的情况了,行军有正常行军、急行军和强行军之分。
正常行军速度大概是每个时辰十六里到二十里,也就是每个小时八里到十里,一天行军不超过四个时辰,行进大概六十里到八十里左右,都算正常,这样的话士卒都不会太累,休息一晚上基本上就恢复了。
如果军情不紧急,一般都会按这个速度正常行进。
急行军则是跑步前行,速度大概是每个时辰三十到四十里,也就是每个小时十五到二十里,一天行军超过四个时辰,行军距离超过一百里。
这个一般士卒勉强还能忍受,只要一天行进距离不超过一百五十里,还不会出现抽筋倒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等极端的情况。
强行军就不一样了,强行军是按急行军的速度前行,一天行军超过六个时辰,行进距离超过一百五十里,这样跑,很有可能会出人命!
当然,戚家军精锐并不是一般士卒,他们可是从十万将士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身强力壮,体力充沛的健卒,就算一天跑个两百来里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张斌并没有命戚家军拼命跑,因为大名府那边有哨探时刻关注农民军的动向,这会儿农民军还集结在安阳没有任何动静,他完全没有必要令戚家军将士强行军。
他选择的是一般的急行军速度,一个时辰行进三十里左右,一天奔行五个时辰,大约行进一百五十里,三天之内赶到大名府。
由于有五百辆粮草车搭载粮草辎重和武器装备,戚家军将士等于是轻装行进,一天跑个一百五十里倒不是很累,疲劳度跟一般士卒正常行军差不多,休息一晚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张斌这边正率戚家军赶往大名府,京城和安阳两地也不平静。
京城这边,戚元弼率将近五百特战营精锐,押解着一百万两银子于第二天午时许准时赶到京城,崇祯收了银子顿时心情大好,对张斌的那点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他又记起了张斌的好,当他看到张斌奏折上说的,麾下只有一万人马时,顿时又担心起张斌的安危来,山西那边的奏报他也收到了,反贼又有十多万大军穿过太行山奔赴彰德府,那可是二十多万人马,就算再不济,直接堆上去也能把一万人压死啊!
对张斌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操练一万新军的建议他十分赞同,不过,两万人马还是有点不够,他干脆直接命卢象升以右佥都御史和兵部侍郎之衔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同时负责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这样,卢象升也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总督。
话说,这宣府镇和大同镇都在山西,为什么还要设个总督来统管宣大、山西军务呢,山西巡抚管不了吗?
山西巡抚还真管不了,因为边镇和屯卫压根就不是一个体系,基本不归地方上管,就算是宣府镇和大同镇两镇兵马都需要设置一个宣大总督来统管,宣府镇和大同镇的边兵再加上山西的屯卫,自然更需要总督来统管。
卢象升这个总督管辖的地域看起来比张斌小的多,但是,要算边兵和屯卫数量,可比张斌的福广两省多的多!
崇祯这边在调兵遣将,准备收拾农民军,农民军那边也在积极备战,准备冲到京城附近去折腾一番,吸引各地兵马进京勤王。
农民这会儿也十分注重情报的刺探,因为前几年他们经常被官兵伏击,一被伏击就损失惨重,所以,他们慢慢就开始重视起了情报的刺探,每次行进之前都会派人去目的地好好打探一番。
这年头反正到处都是流民,只要不携带武器,基本不会有人管,所以农民军的哨探简直无孔不入,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流民,只要把武器一扔,谁知道他们是农民军,官兵总不能见流民就杀吧。
安阳大会决定进逼京城之后,王自用立马派出了数十组哨探进入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境内查探,好死不死,这会儿张斌正好还在路上,所以,他们查探的结果就是,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压根就没有明军,只有地方知府和知县组织的乡勇在守城!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王自用连忙下令,三十六营齐上阵,奔赴大名府,先拿下京城南边这个门户再说。
而这时候,张斌已经率军抵达真定府与广平府交界的清河县境,离大名府已经不到一百五十里。
第三天一早,农民军和戚家军几乎是同时出发赶往大名府,这下就热闹了,农民军派出了侦骑,张斌这边自然也派出了侦骑,整个大名府境内几乎是侦骑密布,还没到中午,农民军和戚家军的侦骑便遭遇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张斌手下的特战营精锐和农民军的侦骑遭遇了。
这个时候,张斌手下只剩四组亲卫,为了保证大军安全,他将最精锐的三组,谢正刚、张差、赵如部全部派出去了,张差负责的是北边的广平府、赵如负责的是大名府以南,而谢正刚负责的则是大名府以西安阳城与大名城之间的地段。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情况,谢正刚手下的特战小队突进速度都很快,尤其是张盘所率的小队,最为突前,还未到巳时,他便已率队赶到大名府以西的北台头,这里正是安阳城与大名城正中间的位置。
由于马匹有限,只是负责传讯的特战营精锐才骑着马,各路负责刺探的特战营小队都是徒步向前。
张差刚率手下小队来到北台头以西的官道附近,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他都不用贴地听声就能判断出来,前方有十余骑正在靠近,而且离他们最多两里远。
这个时候还敢打马在官道上奔驰,不是官兵就是农民军,而现在北直隶以南就他们这一万戚家军,再无其他任何官兵,而且,他们的马匹数量并不多,不可能有十余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所以,他判断,这肯定是一股农民军的斥候。
怎么办?自然是想办法干掉他们!
他迅速的扫了一眼四周,前面不远处官道旁正好有一座小树林,他立马一挥手,率手下队员跑进小树林中,随后飞速爬上紧挨着官道的几颗大树。
很快,不远处的官道就出现十余骑,这些人并没有统一的装束,一看就是平民百姓,但是他们却明明配有兵器,不用问,这肯定是农民军的斥候无疑。
张盘偷偷扫了一眼,立马就做出了一个格杀的手势,而那边,农民军的斥候还不知道小树林里面埋伏了人,因为小树林太小了,撑死也就能藏进去几百号人,官兵不可能在里面伏击,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在意。
原本他们还是沿官道散开搜索的,但是被小树林这么一阻,所有人不得不策马来到官道上,排成一溜,不疾不徐的进入小树林中间的官道。
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他们倒是仔细的往树林里面扫了扫,但是,他们看的都是树下面,并没有看树上面,这种小树林从安阳到大名沿途到处都是,他们都不知道经过多少座了,一直都没什么事,谁会想得到树上面还藏着人,看到树下面没人,他们便打马继续往前奔去。
而这时候,树上的特战营精锐已经取出手弩,偷偷瞄准下面骑马的农民军斥候,树林离官道还不到十步远,这个距离,手弩的杀伤力是十分恐怖的。
当最后一骑进入手弩的射程范围,张盘立马把抬起的手轻轻往下一挥,同时扣动了另一只手中手弩的扳机。
“嗖嗖嗖”,十二只弩箭闪电般的射向官道上的农民军斥候,顿时有十二个人惨叫着跌下马来,其他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树上突然跳下来十余个黑影,人还未到,寒光先到,“啊啊啊”,剩余的几个斥候纷纷捂着脖子跌落马下,而特战营精锐则纷纷落到马鞍上,很快便把所有奔行的战马全拉住了。
紧接着,张盘指挥人把所有农民军斥候的尸体丢进小树林里,又命两个队员将多余的马匹送回去,随即便率领剩下的十人骑着马向西探去。
一路向西,农民军的斥候越来越密集,他带着手下队员接连杀光了三组农民军斥候,终于在砖寨营附近发现了农民军的踪迹,那家伙,铺天盖地全是人,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张盘也来不及数人了,因为他们已经被农民军外围的斥候发现了,这个时候可不是杀人的时候,将消息传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他立马带着队员打马回转,又干翻了几组农民军的斥候,才回到己方控制的区域,将消息层层上传。
张斌收到消息吓了一跳,因为砖寨营离大名城已经不到八十里了,而他所在的位置离大名城还有将近百里,如果让农民军先一步抵达大名城可就麻烦了,因为城墙上全是乡勇,能不能顶住农民军的进攻还不知道呢。
他看了看精神尚可的戚家军将士,立马咬牙下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两个时辰之内,一定要赶到大名城!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先一步抵达大名城,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农民军行进的速度并不慢,因为他们马匹非常之多,马车也很多,还有骡子,驴子什么的,不知道有多少,总之,他们也是轻装前进,只是没有跑起来而已。
农民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骡马呢?
这跟西北的气候条件有关系,因为西北本来就干旱少雨,而且气候比较寒冷,农作物产量偏低,如果仅仅依靠种地,很难养活一家老小,所以西北的畜牧业比较发达,像明朝张翰所著的《松窗梦语》就提到陕西主要经济产品为“地多驴马牛羊旃裘筋骨”。
农民军大多起于陕西,所以获取骡马的途径很多,另外从农民军的组成人员来说,马夫,驿卒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像高迎祥,参与农民起义之前就以贩马为业,善骑射,膂力过人。
还有李自成,当驿卒的时候主要就是招呼驿马的,说白了就是个马夫。
这些人种地可能不行,养马却都是好手,所以,起义军的骡马很多,而且他们也十分重视收集骡马,每到一地,其他的不说,骡马他们绝对会抢光,这样一来起义军的骡马就越来越多,很多参与围剿起义军的明军将领在奏报中都有提到,到后期,官兵是马三步七,起义军却是人人精骑,甚至,连妇女器械都以骡马载之,所以转移起来特别快,官兵根本就追不上。
像张献忠还作了一首打油诗嘲笑官军: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杨嗣昌追着他屁股后面跑随随便便就被他甩开三天的路程,可见农民军机动性之强。
这个时候农民军也知道有官兵赶过来了,因为派往东边和北边的斥候几乎都没回来,全被人干掉了!
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要么立马退回安阳城固守,要么加快速度赶往大名城,一鼓作气把大名城拿下来,再与官兵周旋。
王自用等人自然是打退堂鼓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官兵啊,但是,张献忠却坚持要加速前进,先一步抵达大名城,因为前几天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大名府附近根本就没有官兵,突然一下又能派过来多少,他估计最多也就一两万人,二十多万大军被一两万人吓跑了,还打什么天下,还当什么皇帝。
王自用拗不过他,只能下令全军加速前进,而这时候,他们离大名城已经不到七十里!
第六卷 第六章 领先一步
“啪啪啪啪。顶 点 X 23 U S”
大名府北边的官道上,万余名戚家军将士正排着整齐的队伍跑步前进,他们的动作是那样的整齐,踏出的脚步声竟然没有丝毫嘈杂之感。
张斌打马奔行在队伍的最前方,脸色严峻无比,因为哨探传来消息,农民军竟然也开始急行军了,如果他们先一步到达大名府,该怎么办呢?
城池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攻不下来,就怕他们蜂拥而上,跟自己决一死战,那样一来,可就麻烦了,如果不摆好阵形,一万戚家军精锐在二十多万农民军面前也得跪!
他只能令手下亲卫冒着危险抵近查探,时刻注意农民军动向,以免被农民军打个措手不及。
此时,大名府西边的平原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二十多万农民军简直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疯狂向前蔓延着,人喊、马嘶、骡子叫,嘈杂无比,沿途的农田、菜地,甚至是沟渠都被人马车辆碾压的乱七八糟。
人潮的外围,到处都是农民军斥候和特战营精锐,时而你追我,时而我追你,打的不亦乐乎。
王自用简直烦透了这些官兵的斥候,如果不去管他们,他们就明目张胆的在周围查探,如果派斥候上去,人多他们就跑,人少他们就杀,跟牛皮糖一样黏在外围,甩都甩不掉!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任由斥候跟他们去纠缠,反正自己的目标就是大名府城,这已经摆明了,再怎么刺探又能怎么样,他只想尽快率军赶到大名府城附近,争取挡住官兵,不让他们入城,这样一来,打下大名府城或者容易一点,如果让官兵进了城,哪怕只有一万官兵,要打下大名府城也很难很难。
这会儿农民军的骡马还没有全盛时期那么多,有一大半人还没有马骑也没有车坐,只能跟着跑路,这一跑,差距就出来了。
农民军毕竟没有经过什么操练,再加上连年大旱,大家就没吃过什么饱饭,身体素质严重下降,跑个十来里,所有步卒差多不都气喘如牛了,跑到二十里已经有人开始抽筋倒地了,再跑下去,估计不用官兵来围剿,一大半人都会口吐白沫倒地上抽筋!
王自用无法,只得下令全军停下来休整,将体力不支的换上马车和骡车,又让会骑马的先跟人换着骑一骑,实在不行就两个人骑一匹马,反正这速度对马来说压根就没什么载着两个人慢慢跑一程也没什么事,就这样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王自用才下令大军再次出发。
而这个时候,大名府城北面的戚家军却一点事都没有,因为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都是全副武装,背着二三十斤重的武器装备跑,跑一两个时辰那是经常有的事,所以这会儿并没有人出现异常,大家都按固定的节奏坚定的向前跑着,甚至连一个气喘如牛的都没有。
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前面终于传来好消息,农民军坚持不住开始休息了,一个时辰才行进了二十余里!
张斌闻报不由长吁一口气,这下应该能提前赶到了,因为农民军明显没什么耐力,越到后面就会越慢,头一个时辰才跑了二十里,第二个时辰能跑十五里就算不错了,三个时辰他们都不一定能跑完七十里,而戚家军将士两个时辰之内绝对能赶到大名府城。
事情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半个时辰之后,前面又传来消息,农民军又坚持不住了,正在离大名府城三十余里的地方休息呢,而这个时候,戚家军离大名府城只剩下二十余里了。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大名府城终于在望,大名知府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带着一众官员在北门恭候呢。
戚家军的速度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今天早上传来消息,他们还在一百二十里外的清河呢,这会儿还不到午时,他们竟然就赶过来了,所有大名府城的官员无不欣喜若狂,如果让农民军先赶到了,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张斌这会儿也没空跟他们寒暄,他随意与一众官员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戚家军将士进城了,这会儿戚家军将士也累的不行了,所有人都已经汗流浃背,要他们再跑估计是跑不动了,不过慢慢走倒是没什么。
张斌和卢象升、戚元功等将领带着戚家军进了城便开始安排起城防来,这大名府城倒不是很大,城墙宽度也就三里左右,一面城墙上去两千人就差不多了,一万戚家军还能留下两千在城中机动,张斌安排了一下,让戚长风他们没人带一百个小队负责一面城墙,又给他们安排了八百火枪手,城防人数就安排的差不多了。
不过,这虎蹲炮就有点麻烦,如果不带炮车,放到城墙上都不好固定,如果要把几百斤重的炮车抬上去,戚家军将士这会儿还真没这个力气。
张斌正头疼呢,没想到,卢象升却带着几个乡勇的头目过来了,原来,这些乡勇就是他上次招募前去京城勤王的,他一去福建,原来召集起来的乡勇就被解散了,这会儿一听说农民军打过来了,他们又被召集起来了。
其实,这些人就是最初的天雄军,只是卢象升这两年去了福建没什么人组织他们操练而已,基本的作战常识他们还是有的。
张斌一听说是这情况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正愁没人抬炮车呢,他直接给现任大名知府说了一声,让他将两千乡勇交给卢象升来指挥,随后便让卢象升带着这些乡勇将虎蹲炮连带炮车一起抬上城墙,不到一个时辰,这城防就布置妥当了。
这时候,二十余万农民军磨磨蹭蹭,磨磨蹭蹭总算是磨到了大名府城的西门外,张斌举起望远镜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农民军真叫一个乱啊,这一堆那一堆的,竟然就那么坐地上或者躺地上喘息开了,完全就没一点阵形,从城外三四里开始,一直延伸到不知道多少里外的远方,到处都是,简直比逃荒还乱!
不过,他发现两侧有数万骑马的反而有点阵形,排成一排又一排的,起码还能看出队列来。
或许这些就是农民军的主力吧,要不是有这几万骑兵在,他都准备率戚家军下去冲杀一阵了,地上那些步卒,估计这会儿连拿着武器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拿着绳子去绑就行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啊,只要让他们休息一两个时辰,估计又有力气了,毕竟他们三个多时辰才跑七十里路,比正常行军速度也快不了多少,累应该只是暂时的,过一阵子差不多就能缓过气来了。
这时候,数十股骑兵开始在农民军阵前汇集,看他们举着的旗子,应该就是农民军的头目了,什么紫金梁、闯王、八大王,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旗子一大堆。
张斌倒也知道几个,比如闯王高迎祥,他身后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真正的闯王李自成,还有八大王张献忠,后面一堆的年轻将领,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张斌正在观察他们,这些人也开始观察城墙上的情况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望远镜,这会儿正一个个的传看呢。
王自用看完之后,脸色明显一变,因为城墙上已经出现明军的身影了,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少,这说明明军已经进城了。
待一众大头领都看完,他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办,看样子支援的明军已经进城了。”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头领的目光都看向张献忠,因为是他要来京城这边转一圈的,也是他一直坚持要冲到大名府城来的。
张献忠淡淡的道:“城里的明军应该不多,不然他们早冲出来收拾我们了,我估计最多也就万把人的样子,没什么好怕的。”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要是在野外,一万明军倒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他们有二十多万人马,堆也能把人家堆死,问题现在人家在城里面啊,攻城可没那么容易,他们手下的步卒也就相当于乡勇的水平,如果有一万明军驻守,十万步卒堆上去都不一定能攻破城池。
王自用忍不住叹息道:“万把人是没什么好怕的,问题人家现在在城里面啊,我们怎么办呢?”
张献忠无所谓的道:“当然是吃饭休息,准备攻城了,今天先试探试探,看城里的明军实力怎么样,实在不行在想其他办法。”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正好也临近午时了,王自用直接下令,各营开始埋锅造饭,吃完饭休息休息,然后准备攻城。
张斌见此情景,也下令戚家军将士开始轮流造饭休息,至于城防设施,只能先让卢象升带着乡勇补充一下了。
其实这会儿城墙上滚石、檑木、铁锅柴火等等城防设施也准备了一些,如果只有一两万人来攻城倒也够了,问题对方是二十余万啊,这点东西,估计几波就消耗完了。
卢象升得令,开始带着乡勇到处找滚石、檑木、铁锅柴火,而张斌则在城墙上转悠起来,各处城墙他都仔细看了看,城防设施他也好好检查了一下,还有火炮位置什么的,他都一一做了安排,这样忙活了个把时辰,又匆匆吃了饭,都已经下午未时三刻了,这时候在西门值守的戚元辅来报,农民军准备攻城了!
这么快,张斌不由莫名其妙,攻城不用准备攻城器械的吗,再怎么说这城墙也有一丈多高,不用梯子是很难爬上来的。
他来到西面城墙上,举起望远镜一看,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些人竟然把攻城的梯子都带上了,这会儿他们正把一辆辆马车和骡车赶到前面,卸下梯子,然后又回转到后面,不到半个时辰,农民军的阵前便堆积了数百架梯子!
这些人,还真是勤俭节约惯了啊,连攻城的梯子都舍不得丢,还要带着跑。
不过,这样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一般的小城池,城墙高度就是一丈左右,这会儿的农民军也不可能去进攻大城池,这些梯子等于是通用的,带着跑能省很多事情。
这时候,农民军一众首领又聚到一起开始商议了,他们商议的是谁派人去试探攻城。
攻城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有正规明军驻守的城池,搞不好就会死很多人,所以这些头领都不想派自己人上。
他们商议了一阵,最后定下来,紫金梁王自用出五千人,没办法,因为他是老大,必须带头,另外就是八大王张献忠出五千人,他同样也没办法,因为往大名府跑是他提出来的,就这样,凑够了一万人,试探攻城就可以开始了。
城墙上,开水热油已经开始烧了,城墙下,一队队农民军步卒也开始分配梯子,排队,准备攻城了。
王自用在左,张献忠在右,各自指挥着自己的人马,就这么开始对大名府西边的城墙发动攻击了。
这些人,简直跟开玩笑一样,这么简单就开始攻城了,真的让人很无语。
不过,上万人的声势还是比较吓人的,为了保险起见,张斌立马下令道:“传令,让戚元功带着两千步卒到西面城墙下等着,随时准备支援。”
待两边上万人都抬着梯子开始,喊着号子冲向城墙,张斌立马又下令道:“虎蹲炮准备。”
因为西边是敌人主攻方向,所以,这面城墙上足足排了两百门虎蹲炮,差不多每十米就是一门,那密度还是比较恐怖的。
等了大约一刻钟,抬着梯子的农民军步卒终于冲到城墙前一里范围,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虎蹲炮五轮连射,火枪手准备。”
“轰轰轰”,城墙上顿时响起无数轰鸣声,两百发炮弹直接罩向攻城的农民军步卒,足足砸死砸伤一百多人。
令人奇怪的是,攻城的步卒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抬着梯子不要命的向城墙冲过来。
不对劲啊,哪有这么勇敢的老百姓,肯定有问题,张斌不由举起望远镜向攻城步卒后面看去。
果然,王自用和张献忠面前各自排了好几排手拎鬼头刀的强壮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上去都让人心里发毛。
这架势,如果没有鸣金收兵,攻城的步卒自己退回来,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举起鬼头刀,把他们全砍了!
第六卷 第七章 这家伙好毒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无故掉馅饼,付出才会有回报。m.www.uu234.net
这个道理,有的人懂,有的人不懂,有的人明明懂却装作不懂,心安理得的去拿回报,却不考虑付出的问题。
这个世界,很残酷,不会因为你懂就没了规矩,更不会因为你不懂而改变规则。
农民军中就是这样,一开始,很多人都以为加入农民军就可以天天吃饱,什么都不用付出,但是,后面,农民军领袖又或者说残酷的现实都会告诉他们,吃饱饭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是杀贪官,杀土豪,还是杀皇亲国戚,都要去攻城略地,人家不会伸长脖子,送上来给你杀,而且,杀了之后,还要面对官兵的围剿,这些,都是代价。
有的人运气好,付出的只是勇气和体力,又或者身体的伤害;
有的人运气不好,那么,他就必须付出生命。
农民起义至今也有六年了,一开始,甚至有的农民军的领袖都没有意识到要付出才会有回报,或者他们知道,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所以,很多农民军领袖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六年过去了,这些农民军领袖都明白了这个道理,要回报,就必须有付出,我们冒着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危险造反,下面人天天躺着吃现成的可能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攻城掠地或者面对官兵围剿的时候,这些农民军领袖都相当的严厉,手下人不管是面对防守严密的城墙还是面对装备精良的官兵,都必须听命令,冲上去,不听命令,或者临阵逃脱者,斩!
这也是农民军战斗力越来越强大的一个原因,一开始,并没有这个纪律,官兵来了,大家就一哄而散,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可言,到后面,越来越多的农民军领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之后,他们的后继者们就变得越来越严厉,不听命令,临阵逃脱,这是要我的命吗,我先要了你们的命!
督战队这会儿已经成为各路农民军的标配,不听指挥的,或者临阵脱逃的基本上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所以,农民军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并不是说他的个人能力提升了,而是因为他们作战纪律提升了,说他们被逼无奈也好,说他们悍不畏死也罢,总之,这个时候,农民军并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而溃败,更不会因为死几个人而后退。
张斌在望远镜中看着那些脸带侥幸、希冀、无奈、绝望,甚至是疯狂的农民军士卒,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即下令道:“火枪手准备。”
“哗啦”一声,足有上千戚家军将士举着火枪走上前,整整齐齐的趴在箭垛中间的空隙处。
这时候,抬着梯子的农民军已经冲到离城墙百步左右的位置,张斌大手一挥,果断下令道:“瞄准射击。”
“啪啪啪”,城墙上顿时响起密集的枪声,下面抬着楼梯的农民军顿时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倒下去,头顶有炮弹,前方有子弹,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但是,攻城的农民军将士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个劲的往前冲。
在疯狂的喊杀声中付出了将近五千人伤亡的代价之后,终于有人冲到城墙跟前了!
“啪啪啪”,一架架楼梯搭上城墙,农民军拼命的向城墙上拥来。
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火枪手退后,倒热油。”
火枪手瞬间退后,一盆盆烧滚的热油立马顺着楼梯倾盆而下。
无数农民军步卒被烫的从楼梯上掉下去,城墙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但是,后面的农民军步卒仍然不要命的往上涌来,就仿佛没有听到同伴的惨呼声一般。
张斌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道:“点火!”
一根根烧的红旺旺的干柴丢下去,第一批靠上城墙的楼梯都燃起了大火,连带刚被泼了一声热油的农民军步卒也被点着了,城墙下面顿时一片火海。
这个时候,后面农民军步卒竟然还是不管不顾,又架起楼梯前赴后继的冲上来。
张斌咬牙下令道:“下檑木。”
一根根巨大的圆木顺着楼梯滚下去,楼梯上的农民军步卒顿时如同下饺子般的掉下去,城墙下的火势更旺了。
此时,攻城的一万步卒仅余两成左右,督阵的王自用和张献忠相互看了一眼,终于同时下令道:“鸣金,收兵。”
“哐哐哐哐哐”,一阵铜锣声响起,攻城的步卒顿时如同潮水般的往后退去,比冲上来的速度还要快,甚至,原本在地上打滚的伤兵也奇迹般的站起来,撒开脚丫子,往回跑去。
第一次试探性攻城就这样结束了,农民军可谓损失惨重,光是阵亡的就不下三千,受伤的更是将近五成,戚家军这边倒没什么伤亡,人家纯粹就是来试探的,除了爬城墙并没有施展其他战术,这城墙都没爬上来,自然伤不到上面的戚家军将士。
张斌对这一时期农民军的战力倒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是被逼的“悍不畏死”,但是,由于装备太差,这种悍不畏死几乎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在火枪和火炮面前,普通的农民军几乎没什么威胁,就是不知道他们主力登场会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这个没什么威胁是相对的,双方人数的差距也要考虑,如果他们不顾一切,拿人命来堆,这大名城守不守的住还真未可知,要知道,历史上,明末第一猛将曹文诏都被围殴至死,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啊!
农民军会不顾一切拿人命来堆吗?
硝烟散尽,偃旗息鼓,农民军各路首领齐聚离城十里左右的一个村庄中。
这个时候村子自然早已被他们占领,地主乡绅也被拖出去砍了,他们围坐在地主家的大院里,又开始商议了。
王自用兴致貌似不是很高,刚损失了一千多号人,还多出两三千伤员,他心情能好才怪,看着大家都到齐了,他立马咳嗽一声,沮丧道:“城里面官兵有多厉害大家也看到了,接下来怎么办,大家都说说吧。”
今天的攻城大家自然都看到了,城里面官兵的人数虽然不多,火枪和火炮却多的吓人,面对火枪和火炮这会儿他们还真没有任何办法,很多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过天星惠登相咳嗽一声,弱弱的道:“要不我们撤吧,这大名城怕是很难打下来了。”
他这话代表了大部分首领的心声,刚一说出来,很多首领便忍不住附和起来。
张献忠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李自成依旧低着头,不过这次他倒没露出什么鄙夷的表情,他貌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王自用见撤退的呼声很高,干脆直接问张献忠道:“八大王,你怎么说?”
张献忠面带不悦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在造反,不要想着官兵会放过我们,就算接受招抚,也只能保一时平安,他老朱家卸磨杀驴的事情干的可不少,所以,我们唯有干翻他们,自己当皇帝才有活路。”
王自用闻言,摇头叹息道:“问题我们现在打不过城里的官兵啊。”
张献忠不屑道:“城里才多少官兵,不用我们全上,最多堆十万人上去,绝对能把他们堆死,而且,火枪和火炮都需要弹药的,你们以为他们一次能带多少弹药,耗十天,绝对能耗光他们的弹药。”
王自用依旧摇头叹息道:“弹药是能耗光,但是需要拿人命去耗啊,十天,得死多少人啊!”
一众农民军首领再次附和起来,谁手下的人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拉起这么大的队伍都不容易,谁愿意把一半人马耗在这毫无意义的府城啊,是洛阳城还差不多,京城自然更好,这大名府城就算了吧。
张献忠冷哼道:“谁说拿人命去填了,我们不会造攻城器械吗,大腿粗的木柱子罩头顶上,他们再火枪火炮又有什么用,我是说造攻城车去消耗他们的弹药,人躲攻城车下面就行了,又不会死。”
一众首领闻言,顿时又来了精神,对啊,可以造攻城器械啊,城里官兵的火炮并不是很大,只要造牢靠点,火炮也砸不烂。
王自用见众人都表示赞同,立马点头道:“那好,我们就造攻城车,慢慢耗,耗光他们的弹药再说。”
一众首领纷纷点头认可,这时候马应守却突然提议道:“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粮食损耗可不是个小数目,要不我们去附近筹集一下粮草,免得到时候没吃的。”
所谓筹集粮草自然不是去收税又或者组织募捐什么的,他这意思就是去打土豪,抢地主,去抢粮!
王自用点头赞许道:“好,反正城里面的官兵就那么多,我们不用全守在这里,粮草的确是重中之重,你明天就率革左五营去附近十里八乡筹集吧。”
这么好的差事竟然被这家伙抢去了,李自成暗自咒骂了一声,附到他舅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便抬起头来,建议道:“我们还可以分兵去攻击大名府其他县城,逼迫城里的官兵分兵去救,只要他们出了城,就不足为惧了,我们随便在那里埋伏一下,就能把他们干掉。”
王自用闻言,不由赞叹道:“对啊,我们可以分兵去进攻其他县城啊,城里的官兵肯定得分兵去救,不然的话,小皇帝非收拾他不可。闯王,要不你带手下人去攻打?”
高迎祥这会儿还没明白李自成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对自己的外甥还是比较信任的,他考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我们明天就带人去攻打大名府以南的几座县城,逼迫官兵分兵去救。”
王自用一拍板,这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第二天一早,农民军便行动开了。
首先是老革左马应守、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这五路人马出动,散成数十个千人小队,往大名府四周的乡里村庄奔去,见大户人家就抢,逮住地主乡绅就杀,搞的整个大名府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紧接着,高迎祥便率手下的队伍出发了,他们倒没有散开,而是抱成一团,直接往大名府城以南的内黄县城奔去。
至于留下来的十多万农民军,也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到处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他们造的主要是攻城车,也就是个木笼子,后面和下面都是空的,两边和前面都是木栏杆,上面则是大腿粗的木桩子钉成的木排,还带着四个轮子。
张斌见此情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么粗的亩桩子,炮弹都砸不烂啊!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命卢象升不断收集城防设施,准备应付农民军攻城。
话说高迎祥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他真想不明白,李自成为什么建议他带手下队伍跑南边来进攻大名府其他县城,跟大家一起进攻大名府城不好吗,反正是大家一起出人,分摊下来,他也损失不了多少人马。
独自率军去进攻县城就不一样了,人家县令和县里面的土豪乡绅最少也会组织几百甚至上千家丁、护院、乡勇在城墙上守着,到时候汤水、热油、滚石、檑木全得自己人兜着,不伤亡几千人,根本就不可能攻下一座县城。
待远离的农民军的营地,高迎祥终于忍不住问道:“枣儿,你为什么出这馊主意啊,大名府南边可有六七座县城,一座座打下来,我这两三万人马基本上就废了。”
李自成睿智道:“舅舅,你还没看出来啊,到时候如果真的惹得天下兵马前来勤王,不死伤个十多万人,我们能脱身吗?”
高迎祥闻言一想,不由目瞪口呆道:“是啊,几十万勤王大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甩掉,这不寻死吗!”
李自成嘲讽道:“他张献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我估计他这会儿都安排好了,精锐骑马,主力坐车,留下一堆没用的炮灰,陪着那些傻子在后面抵挡官兵,到时候大家都死伤惨重,就剩下他实力最强,发展起来自然也是最快的,他打的好算盘啊。”
高迎祥闻言,不由一阵后怕,这家伙,好毒啊!
第六卷 第八章 不破不立
大名府城外农民军正在拼命制造攻城器械,大名府城内戚家军和守城的乡勇则在尽力加固城防,城池的攻防战还未打响,双方便已经开始算计对方。
农民军针对官兵的火枪和火炮,准备的是“皮糙肉厚”的攻城车,顶上覆盖的全是大腿粗的木桩子,就算虎蹲炮也轰不烂。
张斌针对这种笨重的攻城车准备的是油罐和火箭,虎蹲炮是轰不烂大腿粗的木桩子,但是,油罐和火箭却能将其点着。
不过,这会儿火油还真不好找,一般人家里连炒菜的油都买不起,又上哪里去收集这么多点火用的油呢,如果是在福建,还好办一点,棕榈油、鱼油什么的,一船一船的进购都没问题,但大名府却没这地方进购去。
张斌没了办法,只能命人到处收购肥猪,肥肉用来榨油,瘦肉排骨什么的,则用来改善将士们的伙食,搞得整个大名府城每天都飘荡着油香和肉香,把老百姓给馋的直流口水。
正当双方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戚元弼终于从京城赶过来了,他不但带来了任免卢象升的公文,还带来了一百车武器装备。
这些武器装备都是根据戚家军鸳鸯阵配备的,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些腰刀、盾牌和长枪,这些都是常规冷兵器,京城武库里面多的是,装备几万人都没问题,只是狼筅和钯却是没有的,为此,崇祯还专门给批了上万斤上好的镔铁,供卢象升打造狼筅和钯的头子。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卢象升的职位,崇祯竟然命他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同时负责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这样一来,他不但能操练新军,还能调动宣府镇、大同镇的边兵和山西的屯卫,手下可用之兵就多了。
原本张斌只是想将农民军打退就完事了,这会儿,有了数万边兵和屯卫,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虽然没想过现在就要剿灭农民军,但是他也不想农民军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能控制一下,自然要控制一下。
几万人马要将农民军围剿干净或许有点不现实,但要重创农民军三十六营却不难,毕竟这会儿农民军主力才几万人,而且他们装备并不怎么样,有个四五万人,张斌完全有信心将农民军打的屁滚尿流。
于是乎,两位总督对着地图商议开了。
这会儿农民军三十六营主要的活动区域就是彰德府城和大名府城之间一百多里的区域,彰德府城这会儿还在农民军手里,根据斥候回报,这会儿城中只有两营普通农民军驻守,总共还不到万人。
张斌指着地图上的安阳城道:“建斗,第一步,我们必须将安阳成拿下来,断了他们的退路,将他们紧压在安阳与大名之间这百余里的区域内,这样清剿起来就方便多了。”
这个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安阳城在农民军手里,根本就没法围剿,把他们逼急了,二十多万人围绕着安阳城固守,没有十万大军,休想剿灭他们。
他们还可以留下一部分人在安阳城断后,然后向南逃窜,搞的你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不过,要拿下安阳城并不容易,因为农民军的主力离安阳城才百余里,如果一天拿不下来,农民军的主力就来了,你更加攻不下了。
卢象升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息道:“难啊,山西的兵马既要防北面的建奴蒙元八旗,又要防西边还没有渡河东进的农民军,根本不可能全部抽掉过来,最多能调个两三万精锐过来。两三万人进攻一个差不多万余人驻守的城池,想要一两天拿下来很难,一旦农民军主力回援,两三万人根本就不可能攻下安阳城。”
张斌却是指着地图胸有成竹的道:“可以让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潞州出发,经北边的沙县和武安,绕道安阳城以东随时准备截击回援的农民军主力,然后让山西巡抚许鼎臣率一万屯卫精锐从泽州出发进攻安阳城。如果农民军主力回援与张宗衡在安阳城以东接战,我们就从大名压过去,来个两面夹击。如果农民军不回援,估计用不了几天时间,许鼎臣就将安阳城拿下了。”
卢象升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张斌得意的道:“这样一来,一边两万大军,只要你的新军操练好,我们就可以联络安阳城的张宗衡和许鼎臣两面夹击农民了,四万大军,对二十余万乌合之众,足够了。”
卢象升看了看地图,忍不住提醒道:“他们如果向南逃窜怎么办?”
这个问题张斌自然早就想好了,他指着安阳方向道:“可以让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安阳城冲过来,截断其步卒的退路,至于骑兵就算了,总共才几万人,我们能将十多万步卒留住就差不多了。”
这个倒是,就四万人马还想全歼二十多万农民军那是不现实的,能留下一大半就算不错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卢象升尴尬的道:“如果我征调广平和顺德的乡勇前来集结操练,广平和顺德两府就空了,要是农民军直接往北逃窜,岂不是能直接冲到京城去!”
张斌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不得不防,这个时候农民军肯定是打不下京城的,但崇祯好面子啊,如果把农民军逼到京城去了,让他丢了面子,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历史上,皇太极也没把京城拿下来,但是崇祯却听信谗言把袁崇焕给活剐了,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袁崇焕不但没打败后金,还让他们冲到京城来了,外敌都打到京城来了,这可是相当丢脸的事情,崇祯这脸上挂不住,自然会心生怨恨。
如果让农民军“冲”到京城,跟后金冲到京城的后果其实差不多,反贼都打到京城来了,同样是相当丢脸的事情。
张斌看了看地图,随即提议道:“建斗,要不这样,你干脆直接将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乡勇集中到北边的魏县操练,这样,既能阻断农民军北去之路,还可以与大名遥相呼应,要是农民军不顾一切猛攻大名府,你还可以率军在北边策应。”
魏县离大名才三十余里,如果要率军支援的话,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能赶到,相当的方便,而且魏县正好阻断了大名通往京城的官道,在那里集结新军就不用担心农民军会往北逃窜了。
卢象升对此自然是毫无意见,计议一定他便开始发出调令,令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潞州出发,经北边的沙县和武安,绕道安阳城以东埋伏,随时准备截击回援的农民军主力,令山西巡抚许鼎臣率一万屯卫精锐从泽州出发进攻安阳城,令广平、顺德两府的乡勇即刻赶往魏县集结。
为了加快新军操练速度,张斌特意从戚家军中挑选了一千精锐,去新军中担任各级军官,并调副总兵戚元辅和参将戚显宗、戚振宗帮卢象升操练新军,同时还给他拨了一千杆枪和一百门虎蹲炮,以增加其战力。
这都是因为两人是自己人张斌才会这么慷慨,要是别人,他一个人都不会给,更不会送任何武器,当然,如果是其他人,武器肯定会收下他的,但人却不大可能要他的,因为这样一来,新军各级军官都成了戚家军的精锐,那这新军还不等于是张斌麾下的部队啊。
当然,卢象升不会在乎这些,他知道张斌是真心帮他,并不是想控制他手里的新军,再说,两人本来就是自己人,手下的军队能密切联系到一起自然更好。
卢象升突然率两千乡勇赶往魏县倒是把张献忠给郁闷的不行了,因为从大名府城赶往京城必须经过魏县,他还以为官兵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先一步派兵去把魏县给卡住了呢。
他还不知道,一张大网正悄悄铺开,宣大总督张宗衡已经率一万精骑赶往安阳以东埋伏,山西巡抚许鼎臣也正率一万屯卫精锐赶往安阳城,只要许鼎臣拿下安阳城,他们就被装进套里了,只要卢象升新兵操练的差不多,这个套就要封口了,他们不但去不了京城,想要逃出生天都很难。
不过,形势也不全对张斌有利,这不,卢象升刚率两千乡勇赶往魏县,大名南边的内黄就传来急报,反贼高迎祥部进逼内黄县城,请总督大人派兵支援。
张斌收到急报,并未派一兵一卒,只是写了封回文,令内黄知县组织城内乡绅富户家的家丁和护院,招募乡勇,死守县城!
他知道这是农民军的计策,妄图让他分兵,他估计只要他派兵去救内黄县城,农民军绝对会在沿途埋伏,一万戚家军他们吃不下,两三千他们要吃下还是不成问题的,他怎么可能派人去送死。
更重要的,他不想救贪官污吏。
在他看来,农民起义其实并不完全是坏事,只要在可控的范围内,反而是好事!
因为大明有很多地方已经烂到根子里了,皇室宗亲、贪官污吏、土豪乡绅等等,就像一颗颗毒瘤,侵蚀着整个大明,而且这些毒瘤,还不能自己动手切除。
像皇室宗亲,他们不但有封地,还有俸禄,他们一生下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他们还不知足,还要与民争利,还要拼命兼并土地,拼命的压榨老百姓,老百姓有了灾荒,他们不但不拿出钱粮出来赈济,还要拼命收租收税,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但是,大明朝堂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是皇帝,都得把他们供着,比如福王朱常洵,他可是崇祯的亲叔叔,谁敢收拾他,就算他坏事做尽,也只能任其逍遥自在。
这会儿大明的皇室宗亲已经达到三十余万,他们兼并的土地超过大明所有耕地面积的六成,他们占着大明大半财富,对大明却一点贡献都没有,还要不断压榨老百姓,逼迫老百姓造反。
更为恐怖的是,他们的生育能力还相当强,几乎每隔二十年,人数就会翻一倍,也就是说,再过几十年,大明皇室的人口就会超过百万,那时候,恐怕大明所有的土地都会被他们兼并!
这颗毒瘤不除,要救大明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关系可谓盘根错节,朝堂之中的官员,大部分都跟这些人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或者说,大明朝堂这会儿已经成为贪官污吏的天下,清正廉洁的官员屈指可数。
更为可怕的是,你明明知道他们是贪官污吏还不能动他们,因为你动一个就会牵出来一大串,到时候各种栽赃诬陷,各种莫须有的弹劾,简直能把你淹没。
这些人,就算你权倾朝野也无法收拾,因为你根本就收拾不了他们,反而会被他们收拾,现今之计,唯有剑走偏锋,借刀杀人。
而农民军正是这把刀,他们可不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会管你叔伯舅爷是什么高官,反正,老百姓说好,他们就不杀,没人说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拖出去砍了!
崇祯朝这场农民起义其实是一个机会,一个破而后立的机会,农民军会清除所有毒瘤,所过之处都会经过一场洗礼,只有真正清正廉洁的官吏他们才不会杀,只有真正对老百姓好的土豪乡绅他们才不会杀。
现在大明的朝堂上下,两京十三省真找不出多少清正廉洁的官员了,所以,农民军所过之处就是杀杀杀,基本上没有什么活口。
张斌认为,这样正好,皇室宗亲,是要有人给他们敲敲警钟了,官场这风气,也应该杀一杀了。
他不能出手,就让农民军出手,作恶多端的皇亲国戚,死;贪污**的官员,死;为富不仁的土豪乡绅,死!
所谓不破不立,只有这些人杀的差不多了,大明才有救,只要这些人杀的差不多了,大明就能救活。
所以,对于内黄的急报,他采取了放任不管的态度,你要是为官清正廉洁,就算县城被破了也没事,你要是贪官污吏,被农民军收拾了也好。
是好人,不需要他去救,是坏人,他也不想去救!
第六卷 第九章 不齐心
大名城西五里处,一块巨大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农民军将士忙碌的身影。
有赶着骡车、驴车运送木料的,有拿着大锯小锯、斧头刨子加工木料的,有做车轮的,有钉木排的,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这时候农民军中并不缺乏百战老兵,造个攻城器械对他们来说自然是稀松平常之事。
王自用和张献忠等各营首领这会儿也在这片巨大的空地上,不过,他们并不是来造攻城器械的,而是来检查攻城器械的。
一堆人在空地上转了一圈,王自用颇为欣慰的道:“这攻城车和梯子也造了不少了,可以发动攻击,消耗明军弹药了吧?”
没人答话,因为这会儿农民军各营首领都贼精贼精的,谁答话,他们就会推举谁,让其率先攻城,大家都知道这道道,所以都默不作声。
王自用这个尴尬啊,这帮家伙,就是不齐心,真要齐心协力,二十多万大军能被几万官兵追的到处乱窜吗。
他无奈抬眼扫视了一圈,准备点将了,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事是轮着来的,谁也逃不掉,只是第一波发动攻击的会吃点亏,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城里的官兵会怎么对付这攻城车。
让张献忠再打头阵吗?
这样貌似有点不公平,因为前几天张献忠已经和自己一起攻击过一波了,损失也比较惨重,还让他先上有点说不过去。
那么,选谁呢?
一众农民军首领也知道,王老大这是要乱点鸳鸯谱了,所以大家都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他的眼神。
有的人望着天,好像正在研究天文;
有的人看着地,好像正在研究地理;
有的人盯着那些造攻城器械的,好像正在研究这东西怎么造;
有的人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基情满满的样子,反正就是没人看向王自用。
王自用看了一阵,终于开口道:“曹操,要不明天你先上去试试。”
他喊的这曹操自然不是三国时期的魏王曹操,而是三十六营的的首领之一,赛曹操罗汝才。
罗汝才此人与其他首领有所不同,他不但足智多谋,为人还比较讲江湖道义,做事颇为讲究,不像其他首领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所以,他在起义军中的人缘是最好的,大家都愿意与之合作。
王自用一发话,他并没有说多话,立马就点头道:“好,明天我先去试试。”
王自用闻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小子仗义,要点其他人,估计会推诿扯皮,到时候自己就更尴尬了,这会儿只要有人肯打头阵,后面的人就好安排了。
第二天一早辰时许,大名府城西门外,农民军开始集结,准备攻城了。
这次主攻的是赛曹操罗汝才部,他治军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手下人都能排出基本的队列,两百辆攻城车也被他们排的整整齐齐,每个攻城车下面十个人,后面又跟着十个人抬着梯子,一切都是那样的迥然有序。
张斌看到如此多的攻城车也颇有点头疼,主要城里火油太少了,攻城车用的都是比较难点着的湿木,体积又大,也不知道一辆攻城车要丢多少油罐上去才能点的着。
他已经令人快马通知京城东盛堂大掌柜曹化雨了,让他想办法,尽快收集点火油送过来,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扛不扛的住。
城外可有十多万农民军,他们全力造攻城车的话,一天造个百来辆是很轻松的,十天就是一千辆,如果不能全部烧掉,城墙将会形同虚设。
因为攻城车的高度差不多有八尺,而城墙高度才一丈,人家只要躲到攻城车下面冲到城墙跟前,然后从背面爬上攻城车,直接就能从攻城车顶上蹦到城墙上来,只要蹦上来几万人,一面城墙都会被他们挤满,两千人根本就守不住,而且他们还可以四面同时发动攻击,那样的话,更难守住。
他正在思索间罗汝才已经下令手下开始冲锋了,四千人推着两百辆攻城车喊着号子向城墙冲过来,那威势还是也比较骇人的。
张斌并没有下令让虎蹲炮准备开火,明显轰不烂的东西他自然不可能浪费弹药,直到攻城车靠近城墙前一里,他才朗声道:“火枪手准备。”
“哗啦”一声,上千名火枪手举枪上前,整整齐齐的趴在箭垛中间的空隙处,直到攻城车距城墙只有百步左右了,他才朗声下令道:“瞄准射击。”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推车前进的农民军步卒有很多都被打中了腿部,鲜血直流,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步伐,仍然咬牙推着攻城车不断的靠近城墙。
不到一盏茶功夫,攻城车离城墙就只有三十步左右了,张斌不慌不忙的下令道:“投油罐,火箭齐射。”
“投”,五百名戚家军步卒在各自小队长的指挥下纷纷将手中的油罐投了出去,“噼里啪啦”一阵响,每辆攻城车差不多都被两个油罐砸中,各种油汁顿时溅的到处都是。
紧接着便是五百支火箭抛射过来,“轰”的一声,所有攻城车都燃起了大火。
攻城车下面的农民军步卒顿时慌乱起来,很多人都被滚滚浓烟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阵形顿时变得乱七八糟。
张斌举着望远镜仔细看了看燃烧效果,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木头湿气也太重了,攻城车上烟是越来越大,火却越来越小,火油还不够啊。
他咬牙下令道:“再投一轮油罐。”
“投”,五百名戚家军步卒再次投出了五百个油罐,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攻城车上的火势终于旺了起来。
此时,攻城车离城墙已经不到十步,但是,由于火势太大,很多农民军步卒已经被迫从攻城车下面跑出来,跑到了攻城车的后面,攻城车大多都停了下来。
远处的罗汝才见状,只得无奈的下令道:“鸣金,退兵。”
没办法,攻城车都起大火了,硬推到城墙底下也没用,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法站人。
他手下的步卒这次倒没多大伤亡,只是有些人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明显是腿部中枪了。
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响起一阵火炮轰鸣,两百门虎蹲炮齐射五轮,一千发炮弹砸下来,几百名农民军步卒被砸的鲜血直喷,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见此情景,罗汝才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眼看手下就要跑回来了,官兵却突然开炮了,一下就损失了几百人,真他吗倒霉啊。
远处的张献忠却露出了隐隐的笑容,要官兵一炮不放,那他就被啪啪打脸了,专门造攻城车去消耗人家的弹药呢,结果人家却一炮未放,这不是证明他脑子有病嘛,还好官兵最后开炮了。
这时候,中间的王自用却忍不住叹息道:“这样好像没多大效果啊,人家明明知道攻城车轰不烂,根本就不会开炮猛轰,等攻城车点着了,人都往后撤他们才开炮,这不还是在用人命消耗官兵的弹药吗?”
一众农民军首领纷纷点头附和起来,让他们派人推着攻城车上去转一圈没问题,但是,让他们逼着手下去吃炮弹就不行了,一次死伤好几百,搞几轮可就要被打残了。
张献忠忍不住提醒道:“油可比火药还难找,官兵能带多少火油,要我看啊,这攻城车攻城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官兵没火油了,我们把攻城车往城墙下面一摆,那城墙就等于废了,到时候几万人堆上去,一面城墙就几千官兵顶的住吗?”
反正他就是坚持要打,倒不是说他狠毒到硬要把其他农民军都害死,他是真想调动各地的明军进京勤王,这样的话,自己就能迅速发展壮大了,至于其他各路农民军,能不能逃掉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一众农民军首领还不知道这家伙心眼这么坏呢,这油比火药还难找倒是事实,一般官兵能带上几百罐火油就算不错了,估计过几天官兵就没火油了,那样的话,兴许真能一把拿下大名府城。
张斌对于火油的问题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他拼命的收集了几天,总共也才收集到三千多罐火油,现在只能看曹化雨那边能给他送来多少了。
这个时候,农民军并没有包围大名府城,因为他们不敢散开,怕被官兵各个击破,上万官兵对于很多农民军来说都是相当恐怖的存在了,只有王自用、高迎祥和张献忠等大佬才能堪堪顶住上万官兵,其他各营,根本就顶不住。
所以,农民军全部集结在大名府城西边,其他三个方向都是空的,张斌要和京城还有北边魏县的卢象升联系都很方便。
此时,大名府城北面的魏县并没有因为农民军的到来而风声鹤唳,反而如同过节一般热闹无比,因为他们的“老知府”卢象升卢大人回来了,而且还发出召集令,令原来一起进京勤王的乡勇速速来魏县集结。
卢大人爱民如子那是出了名的,对跟随他一起勤王的乡勇也相当好,基本上,朝廷发下来什么,他就跟着大家吃什么,要朝廷没发下来粮食,他就跟着大家一起挨饿,而且,打仗的时候他都冲在最前面,从来不躲在后面指挥,让别人去送死。
这样的好官自然受到万民拥戴,他发出召集令之后,原本不愿意参与守城的乡勇都纷纷赶过来了,因为农民军并不是建奴,大家都是老百姓,很多人不愿意为了那些贪官污吏,又或者尸位素餐的官员去跟同为老百姓的农民军拼命。
但是,卢大人就不一样的,卢大人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这点大名甚至是广平和顺德的老百姓都知道,跟着他去拼命,大家愿意。
这样一来,新军的集结速度就比较恐怖了,卢象升本来就带来了两千乡勇,张斌又给他支援了一千戚家军精锐,魏县原本也集结了数百乡勇,再加上大名府城和魏县境内闻讯赶来的乡勇,不到三天时间,新军就集结了将近五千人马。
紧接着,广平府集结的两千多乡勇也赶过来了,顺德的乡勇来的要迟一点,因为顺德府城离魏县有两百多里,乡勇不可能跟正规明军一样一天跑个百来里,再加上他们集结也需要时间,直到第五天,顺德的两千多乡勇才赶到魏县。
他们一赶到,这一万新军也就算集结完毕了,五天时间,“招募”一万新军,这速度堪称恐怖,当然,这些所谓的新军其实大多是卢象升的旧部,而且因为农民军逼近他们大多都被集结起来了,要不是因为这些,就算卢象升在此恐怕也得花半个月时间才能把新军集结起来。
新军集结完毕,紧接着就是操练了,卢象升操练新军的速度同样恐怖,因为这些乡勇原本就经过了一定的训练,而且这次还有上千戚家军精锐带队,操练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兵器,他们大多会用,只是熟练度的问题,其实,基本动作只要操练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因为大多数普通士兵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动作,大军作战靠的也不是个人武功,大家只要能听指挥,动作迅速点就行了,并不需要将每个人都训练成高手。
队列,他们原本也操练过,再加上有一千戚家军精锐手把手的教,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唯一的难点就是鸳鸯阵的配合,不过,有一千戚家军精锐在中间指挥,操练起来也比较快,几天时间就像模像样了。
正当卢象升在魏县匆匆操练新军的时候,内黄县城的攻防战也开始了,或者说,农民军准备开始攻城了。
高迎祥和李自成其实就没打算硬攻内黄县城,他们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如果能引得官兵来救自然最好,来个一两千官兵他们还是吃的下的,如果不能引得官兵来救,他们也不会真的攻城。
所以,内黄县城的情况相当的诡异,农民军貌似在拼命制造攻城器械,但是,却一直没有发动攻击,如果有人跑到高迎祥阵中仔细查探的话,绝对会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造的压根就不是攻城车和云梯,而是手推车和拒马叉,他们哪里是在准备攻城,分明就是在准备跑路!
第六卷 第十章 争相跑路
正当农民军主力和戚家军在大名府城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两路明军悄声无息的从山西出发,向农民军的腹背彰德府扑来。www.uu234.net
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潞州出发,经彰德府以北的沙县、武安和磁州,绕了一个大圈,摸到安阳城以东,彰德府与大名府交界处,直接掐断了安阳城守军和大名府城外农民军主力的联系。
这时,农民军主力才刚刚开始正式攻城,用攻城车消耗戚家军的弹药。
山西巡抚许鼎臣则率一万屯卫精锐从泽州出发,经潞州,过林县,直奔安阳城而来。
他们的行踪倒是很快就被驻守在安阳城的农民军发现了,因为农民军就怕山西的官兵自西面追过来,所以在林县和安阳之间不到百里的区域布置了很多哨探,许鼎臣率军刚过林县就暴露了。
而此时,安阳通往大名府城的大小官道都已经被宣大总督张宗衡掐断,所以,安阳守军派去报信的快马全部被截获,农民军主力还不知道后路马上就要被人断了!
张宗衡和许鼎臣对农民军的追剿还是比较得力的,至少在他们任期内农民军三十六营都无法在山西站稳脚跟,不得不转战河南,可惜,这一时期忠臣良将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他们三年任期一满,就陆续被撤,后面农民军又得以纵横山西,实在是应该感谢大明朝廷,或者说首辅温体仁帮他们把这两个狠人给撸了。
当然,这都是另一段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张斌来了,很多人的命运都因此而改变。
许鼎臣虽然是个文臣,打起仗来却十分凶狠,他虽然没有卢象升“卢阎王”之名,但农民军同样看见他就有点发憷,他刚率军赶到安阳城外,城里的混世王和整世王便吓的打摆子了。
当然,再怎么凶狠,要攻城还是的造攻城器械,一丈高的城墙,上面还有人防守,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徒手爬上去。
许鼎臣知道时间比较紧迫,因为张宗衡那一万精骑不大可能挡的住二十多万农民军主力,如果农民军主力全部回援自己还没把安阳拿下来,那可就麻烦了,所以,他只命人造了一天云梯就开始攻城了。
这个时候农民军的装备还比较落后,像王自用、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还好点,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抢的东西比较多,而且手下也不缺打造兵器的匠户,一般的刀枪箭盾他们还是配的比较齐全的。
混世王和整世王这些小首领就不一样了,他们也就三四千人马,连个县城都打不下来,平时也就能在乡里劫掠一番,打打地主乡绅,抢点粮食什么的,想抢点打造兵器的铁都没有,所以,他们的兵器很差,刀枪都不齐全,弓箭也不多,甚至还有拿木棍的。
面对这些农民军许鼎臣是相当有经验的,其实屯卫的兵器也不怎么好,也只有刀枪箭盾而已,不过他却能想出各种办法,造就一定的优势,打的农民军没脾气。
比如,对付农民军骑兵,他会以运粮车配合枪阵,先用运粮车阻挡骑兵冲锋,然后利用枪长的优势捅得农民军人仰马翻。
又比如,这次他知道主要是来攻城,所以他带来了五千弓箭手,而且将山西屯卫配备的所有箭矢全部带过来了。
这下混世王和整世王可被他射惨了,攻城的时候人家是先上云梯或者攻城车什么的,他却是先让一千刀盾手排出盾阵,五千弓箭手紧随其后,冲到城墙底下百步内,就是一顿射,混世王和整世王手下本来就没有多少弓箭手,五千弓箭手这么一顿猛射,直接射的他们头都抬不起来。
这时候,他才命长枪手和刀盾手抬着云梯攻城,这样一来城墙上准备的什么滚石、檑木、开水、热油基本就废了,因为守军一离开箭垛的保护范围就会被射成刺猬,根本就没机会去抬那些东西。
不过有一点他也没办法,当长枪手和刀盾手冲上城墙的时候,弓箭手就不能再射了,再射会连自己人都一起射死,这个时候就要靠真本事跟人硬拼了。
还好守城的是混世王和整世王这种小首领,要是王自用、张献忠和高迎祥那样的农民军翘楚,一万对一万,他估计压根就拿不下安阳城。
正是因为碰上了这两个小首领,安阳城的攻城战进行的异常顺利,许鼎臣总共才造了一天攻城器械,又猛攻了不到一天,付出了将近两千人伤亡的代价,便拿下了安阳西面的城墙,西面城墙拿下来以后,其他几面就简单了,又花了将近一天时间,攻下了南北两面城墙,混世王和整世王终于顶不住弃城而逃,安阳城就这样拿下来了。
许鼎臣并没有去追击混世王和整世王的残部,因为卢象升给他的命令就是拿下安阳城,有些人为了战功,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到头来反而破坏了统帅的整体布局,他并没有这种想法,拿下安阳城之后,他立马派人上报卢象升,然后便开始加固城防,准备应对农民军主力的反扑。
而这时候,农民军主力也知道安阳城出事了,因为安阳城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派人前去联络也了无音信,甚至连派出去的人都没再回来,他们要再不知道不对劲,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王自用再次召集所有农民军首领商议起来。
这次,气氛就没以前融洽了,大家都能猜的到,官兵已经夺回了安阳城,而且,很有可能,来的就是他们的老对头张宗衡和许鼎臣。
人一到齐,王自用立马忧心忡忡的道:“各位,安阳那边已经很多天没有消息了,估计张宗衡和许鼎臣那两条老狗已经从山西追过来了,大家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逃呗,初期农民军都是这样,一旦朝廷大军来了,他们就会想着跑路,直到李自成和张献忠慢慢变强,能与朝廷大军正面交锋了,他们才开始跟官兵硬刚。
王自用的话一落音,惠登相立马急切的道:“还说什么啊,赶紧跑啊,张宗衡和许鼎臣这两条老狗手下数万大军,一旦围上来,我们可就跑不掉了。”
一众农民军首领纷纷点头附和,有的人甚至已经准备起身跑路了。
张献忠这次是铁了心要干出一番大事来,他见众人这反应,立马大声道:“大家不要慌,张宗衡和许鼎臣如果真把所有人马全部带过来了,不早就冲过来了,这么多天了,都没过来,证明他们压根就没带多少人马。”
刘国能忍不住抱怨道:“八大王,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前面大名府城有上万官兵,后面安阳城又了无音信,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你知道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献忠恨铁不成钢道:“我想干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们不能老是想着跑跑跑,应该想想怎么推翻朝廷,自己当皇帝,这样跑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惠登相立马反驳道:“问题我们现在打不过官兵啊,不跑,待这里等死吗?”
张献忠略带鄙夷道:“怎么就打不过了,闯王都在攻打内黄县城了,大名府城里的官兵都不敢去救,是我们打不过他们还是他们打不过我们?还有,安阳都这么多天没消息了,也没见官兵冲过来啊,我们斥候都派到西边四五十里远了,连官兵的影子都没看到,你们怕什么?”
王自用摇头苦笑道:“那又怎么样,就算他们不打过来,我们也拿不下大名府城啊,在这里干耗着有什么用,这里可是北直隶,天子脚下,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张献忠闻言,立马鼓动道:“谁说打不下来了,我们只是没发狠而已,城里总共才多少官兵,只要大家肯发狠,四面围住猛攻,一天就打下来了!”
发狠,那就是拿人命去堆,谁舍得这么搞啊,拉起来一点人马容易吗。
他这话一出,压根就没人附和,开什么玩笑,要发狠,你一个人去发狠,我们才不发狠呢。
王自用见大家这反应,不由尴尬的道:“一个府城,打下来又没多少好处,没必要这么拼命吧,还有其他办法没,没有我们就撤吧,这里实在不宜久留。”
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把造反当打家劫舍呢,抢的到就抢,抢不过就跑,没有一点策略,这样下去迟早被官兵给收拾了!
大家都想跑路,不想拼命,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这么算了,他干脆轻描淡写道:“其实,不发狠也可以,只是时间长一点,我们只要围着两面或者三面轮番攻击,官兵估计也撑不了几天。打下大名府城之后是没多少好处,但是,只要拿下大名府城,我们就可以去京城附近打个圈了,小皇帝一害怕,就会调各地兵马进京勤王,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多了。”
王自用闻言,犹豫道:“几天,真能行吗,要几天拿不下来,我们怎么办?”
张献忠装作妥协道:“那这样吧,我们围着西南两面轮番攻击三天,如果攻不下了,我们就撤退,怎么样?”
三天倒没多大问题,王自用看大家都没有怎么反对,这才点头道:“那好,就轮番攻击三天试试,打不下来我们就撤。”
一众首领这会儿还真把造反当打家劫舍了,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被人从陕西追到山西,又从山西追到河南,都跑了几千里了,他们也想做出一点改变了,三天就三天吧,要真能打下大名府城,然后去京城逛一圈,逼得各地兵马前来勤王,他们或许就不会再被人追的到处乱窜了。
既然定下两面围攻,谁去南面又成问题了,除了王自用和张献忠,在座的还真没有谁敢在一万官兵面前独当一面。
最后,张献忠自告奋勇,邀赛曹操罗汝才一起进攻南面,众人才满意的散了。
当天下午,张献忠便拉着罗汝才将营地移到了大名府城以南十余里处,罗汝才其实已经隐隐有点明白了,南边逃起来方便,万一出事,他们绝对是跑的最快的,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立马屁颠屁颠的跟在张献忠后面,跑大名府城以南扎营去了。
第二天一早,一众农民军首领便按约定开始在西南两边轮番攻城了,这次,他们可不是光推着攻城车消耗官兵的弹药,连弓箭手他们都投进去了,攻城车也不再往城墙底下推,一到距城墙五十步左右,攻城车就停下来了,紧接着,弓箭手便从攻城车下面跑出来,躲在攻城车正后方使劲抛射,这下张斌顿时压力倍增,戚家军将士也开始出现伤亡。
还好,两边的农民军都不是很拼命,很少冲到城墙底下硬攻,一般是箭雨射完,看城墙上的守军还是不停的开枪还击,他们便会退回去换上其他人马再重新来过。
这貌似有点像回光返照啊,张斌估计,他们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跑路了,因为彰德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安阳城已经拿下了。
想跑可以,但是必须留下大半人马,他可不想养虎为患,到时候不可收拾。
现在西边的张宗衡和许鼎臣已经就位,就差北边的卢象升了,根据这几天魏县传来的消息,新军基本上已经能保持基本的阵形不散了,这样其实就差不多了,打农民军又不是打后金,不需要太严整的阵形,只要不是散兵游勇就行。
他干脆向卢象升发去消息,准备出击了,同时也派人知会张宗衡,准备截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三天下午,农民军停止进攻以后,突然就开始争相跑路了,尤其是南边的张献忠和罗汝才,,他们甚至连营帐都在攻城的时候拆掉了,攻城车一丢,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高迎祥和李自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甚至第三天中午就开始跑路了,就连马应守和革左五营的人马也早就跑到大名府城以南“筹集”粮草去了,只剩下王自用傻乎乎的带着其他各营坚持到最后才撤退。
第六卷 第十一章 落荒而逃
农民军在开始几年里的确打不过朝廷大军,甚至连屯卫都打不过,因为他们装备落后,单兵作战能力差,没什么战术素养,更重要的,因为他们不齐心。顶 点 X 23 U S
其实,三十六营二十多万大军就算再差,也不可能拿一万戚家军没办法,但是,他们一开始就想着保存实力,然后又相互算计,不肯齐心协力,甚至朝廷大军还没来,很多人就已经开始策划怎么跑路了,这样自然不可能打胜仗。
农民军里面最有心机的当属李自成,他一开始就看穿了张献忠的计谋,提前跑了一百多里,跑起路来自然是最快的,甚至,他预备的拒马叉都没用上,因为他开始跑路的时候,朝廷大军压根连影子都还没有一个。
本来,他是想把拒马叉摆在大名府城到内黄县城的大小官道上,将后面的农民军挡一挡,让他们跟官兵纠缠一下,以保证自己有更充足的时间逃跑,但是,高迎祥不同意。
高迎祥还没那么狠毒,败不相帮这种事情他可能做的出来,但是坑害其他各路农民军的事情,他还真干不出来。
因此,农民军最后就剩下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路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们有头脑,懂战术,更重要的是他们够狠,对其他各路农民军下的去手。
像李自成,他为了抢夺农民军的控制权,甚至连多次帮他死里逃生的救命恩人罗汝才都杀,所以,他才能从一路农民军的二当家混成所有农民军里面最强大的,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当上了皇帝。
当然,这会儿他还没展露头角,只能听他舅舅高迎祥的,所以,他不得不把拒马叉撇路边上,跟着高迎祥跑了。
这排名第二的原本应该是张献忠,但是,因为这次他忍不住出了个头,坚持要打到京城转一圈,没法提前跑路,所以被革左五营抢了个先。
其实,马应守一开始并没有识破张献忠的险恶用心,他只是不想参与攻城,不想消耗革左五营的实力,才自告奋勇去筹集粮草。
但是,到了后面,他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安阳都失去联系了,张献忠还不肯跑路。
为什么呢,难道打下大名府城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不是,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张献忠这是想消耗大家的实力,如果能打下大名府城然后去京城转一圈,引得天下兵马进京勤王自然最好,如果不行,他张献忠绝对跑的比谁都快。
所以,一听说张献忠带着罗汝才跑大名府城以南扎营去了,他立马率革左五营跑去整个大名府以南筹集粮草,张献忠最多也就能先跑十来里,而他却已经先跑了几十里了。
当然,张献忠准备工作还是做的比较好的,分开攻城第二天晚上,他就偷偷跟罗汝才说了,大家不齐心,这大名府城怕是打不下来了,赶紧准备跑路才是正经。
所以,第三天一早,张献忠和罗汝才便命令手下开始收拾东西了,他们之所以还率军去攻了波城并不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主要还是为了麻痹王自用所率的农民军主力,让他们以为这边还没有放弃,同时也是为了挡住明军的视线,不让他们看到后面的营盘已经拆掉了。
他这一跑,不但让王自用如梦方醒,也让城里的张斌发现了农民军逃跑的意图。
张斌立马令人快马通知卢象升和张宗衡,让他们赶紧出击,包围农民军主力,同时,他也亲率五千戚家军,直接从大名府城西门涌出来,准备收网了。
他也不敢太大意,把城里面的戚家军全部带出来,万一农民军玩什么佯装撤退的把戏,那可就麻烦了,他更不敢率五千戚家军直接冲进十多万农民军主力当中,这会儿他们还有数万骑兵在那里等着呢,自己率五千步卒冲上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他只能背靠城墙等着,等着卢象升率军前来,吓得农民军开始溃逃,再冲上去捡漏。
这会儿王自用的确在防着西门外的五千官兵,张献忠和罗汝才跑路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他也只能抱怨几句,因为三天打不下来就跑路这是早就商议好的,人家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自己慢了半拍而已。
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当是正常撤退,所以并没有太过慌乱。
他一面命各营主力骑兵在两侧集结,随时准备截击出城的官兵,一面令各营步卒集合队伍,收拾营帐,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完全没有溃逃的迹象。
张斌也不着急,反正他也没打算全歼农民军主力,能留下一大半就算不错了,
正是由于双方都不急,所以西门外的情况显得诡异之极。
十多万农民军对出城的五千官兵竟然不闻不问,只顾着收拾东西,就好像前面的官兵不存在一样。
出城的五千官兵也一点进攻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排着整齐的队形站在那里,就好像是给农民军送行一样。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还不到一个时辰,农民军大营就开始乱了,因为北边的斥候传回来消息,有一万官兵正从魏县压过来,离农民军大营已经不足十里了。
这时候,农民军终于怕了,各营首领不顾王自用的劝阻,纷纷带着手下落荒而逃,王自用没了办法,只能跟着一路往南逃去,丢下一个混乱不堪的大营,到处都是没收拾完的帐篷。
这还只是开始,农民军主力刚开始逃窜,西边又传来消息,有上万明军骑兵正从安阳方西直扑内黄县城方向,欲阻断南逃之路。
这下,农民军阵营彻底大乱,各营首领纷纷率领手下骑兵往南疾驰而去,至于步卒,他们已经管不上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张斌打马立在戚家军阵前,举着望远镜看着农民军的乱象,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北边出现整齐的脚步声,卢象升所率的新军已经出现在大名府城以北,他才大手一挥,不慌不忙的下令道:“正步前进,压上去。”
令旗挥舞,戚家军终于动了,他们并没有拼命追赶,只是踏着整齐的步伐跟在农民军步卒的后面,缓缓向前推进。
“啪啪啪”,整齐的脚步声仿佛警钟一样敲在农民军步卒的心头,所有人都吓得撒开脚丫子疯狂逃窜起来,大名府城以南顿时到处都是农民军逃窜的身影。
看着渐渐远处的农民军步卒,张斌还是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命令,所有步卒小跑步前进。”
又是一阵令旗挥舞,传令兵四散,五千戚家军将士和卢象升所率的一万新兵都慢慢加速,跑动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全力追赶,只是保持着一定的频率,不疾不徐的向前跑去。
此时,内黄县以北的卫河一线同样混乱不堪,因为农民军张献忠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在这里遭遇了。
革左五营虽然早就开始南逃,但却不敢逃太远,因为他们假假意思还是在大名府城附近筹集粮草,跑出大名县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如果跑出大名县境,其他各营首领非跟他们翻脸不可。
过了卫河可就是内黄县境了,不说王自用,就算是面对高迎祥他们也没法交待,你筹集粮草怎么筹集到百多里外的内黄县境内来了,一百多里路来回运送粮草不需要时间吗,你这不是摆明了想临阵脱逃吗?
所以,他们只是在卫河北岸徘徊,等着农民军主力撤退,并没有跨过卫河。
好死不死,农民军主力撤退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张献忠和罗汝才正好率军逃到卫河北岸。
这下就彻底乱套了,卫河虽然不是很宽,上面的桥却只有那么几座,七八万农民军就算排着整齐的队伍,有条不紊的通过,也的个把时辰,这会儿两股农民军往桥上一挤,过河的速度反而更慢了。
这边张献忠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还在仅有的几座桥上挤的不可开交,那边王自用等三十六营其他首领已经率领骑兵逃过来了。
王自用一见这情况,二话不说,带着手下骑兵寻了处比较平缓的河堤直接打马冲了下去,涉水过河,落荒而逃,后面各路农民军首领自然有样学样,跟着涉水跑了,这卫河的水其实并不深,最深处也就两三尺,甚至马腿都淹不掉,只是步卒所携带的马车和骡车无法涉水过河而已,所以张献忠他们才会挤在桥上面。
这会儿一看这架势,张献忠他们也知道是官兵追上来了,他们也顾不得步卒了,直接打马涉水过河,疯狂向南逃窜而去,只剩下数万步卒还在那里拼命的挤,当然也有聪明的步卒撇下马车和骡车,直接跳下河堤,涉水跑了。
正在这时,张宗衡所率的一万骑兵终于赶到了,他接到的命令正是在卫河以南拦截,阻断农民军南逃之路,因为他手下总共才一万人马,在别的地方肯定挡不住十多万农民军,唯有这卫河南岸,可以借助河道将农民军挡住。
这下农民军步卒彻底乱了,挤在桥上的都不知道是继续往南逃还是回头往北逃,刚过桥的又被张宗衡赶了回来,没上桥的也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往北逃去与主力汇合,整个卫河沿岸,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农民军步卒。
过了不久,北边铺天盖地出现十余万农民军步卒,他们一看卫河沿岸的情形,顿时绝望了,有很多甚至立马就倒地上抽搐起来,因为他们已经被后面的官兵追的跑了将近百里了,早就到极限了,要不是心中还有逃出生天的意念支持,他们早就躺地上跑不动了,这会儿一看卫河沿线被阻断,他们立马就没了精神支撑,整个人都瞬间就垮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张斌和卢象升才率领五千戚家军步卒和一万新兵追上来,他们并没有撒开脚丫子疯跑,只是小跑前进而已,所以并不是很累,戚家军将士甚至一点疲惫感都没有,这点强度,对他们来说还只是刚刚热身而已,只有卢象升手下的一万新兵跑的有点气喘吁吁。
不过,他们的情况可比逃跑的农民军好多了,尤其是从北边一路狂奔过来的农民军步卒,这会差不多全躺地上动不了了。
张斌并没有急着上去绑人,反而令五千戚家军将士沿卫河横向散开,排成一排,举起燧发枪,瞄准前面的农民军步卒,这才让卢象升带着一万新兵上去绑人。
这里有多少农民军步卒,真是数都数不清,除了高迎祥听了李自成的话,率领三万多步骑全部逃脱,其他三十六营农民军步卒几乎全在这里了,数量最少有十万以上!
一万多人俘虏十多万人,不小心一点怎么行,万一他们拼命反抗,还真有可能被他们翻盘。
这五千戚家军火枪手排开来就不一样了,基本上,百步之内是绝对安全的,谁要敢反抗,立马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卢象升他们一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的,因为靠近北边的基本都是从大名府城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正躺地上挺尸呢,一点力气都没了,上去把他们裤带一扯,反绑双手,扔地上就行了,绑到早已齐聚卫河北岸的张献忠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的步卒时,他们终于遇到的反抗,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拿着兵器,与他们对峙起来。
这个时候,可没什么仁慈可讲,张斌直接下令,五千戚家军压上去就是一轮齐射,直接把顶前面的打成了筛子,后面的人终于吓的扔掉武器,蹲地上,不敢反抗了。
十多万人,足足绑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绑完,直到所有农民军步卒差不多都被控制了张宗衡才带着十余名将领打马前来问计,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农民军可还有十余万人逃脱了,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是骑兵。
张斌和卢象升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让张宗衡做个样子追一追,因为彰德府和大名府以南就是卫辉府,万一农民军顺势攻破卫辉府府城,把里面的潞王给宰了,那可就完蛋了。
潞王可是崇祯的叔爷爷,他要是被宰了,崇祯绝对要砍一堆人陪葬。
所以,张宗衡必须率军追一追,将农民军赶出卫辉府,不然,他们就算获得了大胜也有可能被拖出去砍了!
第六卷 第十二章 杨鹤论罪
历时将近一月,农民军主力三十六营终于被击溃了,而且这次并不光是将他们打跑了,还俘虏了十多万,农民军这次可谓元气大伤。顶 点 X 23 U S
消息传回京城,顿时举城欢庆,京城可没多少人希望农民军打进来,因为京城这会儿日子过不下去的还很少,再怎么样,勉强混口饭吃还是混的到的。
所以,京城的老百姓都不希望京城发生战乱。
至于那些官绅就更不用说了,农民军收拾的就是他们,如果让农民军进了城,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崇祯收到消息之后自然也高兴到不行了,这帮反贼可把他烦透了,越剿越多,越剿越多,好像永远剿不灭一样,这次,一下逮住了一大半,他总算是看到了剿灭的希望了。
为此,他特意将张斌招回京城,商议剿贼事宜,这个时候,他已经有那么一点想法,想让张斌出任五省总督,尽快将反贼剿灭了。
皇上相召,张斌自然不敢不去,他匆匆将手头的事情交给卢象升和戚元功便带着亲卫出发了,当然,表面上他还是只带了十多个亲卫,其余亲卫还是要通过其他途径混进京城。
他对崇祯的多疑和耳根子软是相当忌惮的,这家伙要发起疯逮谁杀谁,压根就不讲道理的,所以每次进京他都做好了跑路的打算,如果崇祯听信谗言硬要杀自己,那说不得,只有跑路了。
大名府虽然隶属北直隶,离京城其实挺远的,直线距离都有**百里,走官道的话,最少有上千里,张斌紧赶慢赶赶了三天才赶到京城。
为了逃避早朝的折磨,他特意在固安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辰时才打马进京,来到皇城外时正好早朝结束不久。
崇祯听闻张斌到了,立马推掉所有事情,将张斌招到御书房,崇祯这会儿还当张斌是亲信来着,张斌也表现的很是“乖巧”,所以,君臣相见还是比较亲热的。
一番见礼只有,崇祯立马赞许道:“双全,还是你最会替朕分忧,这害得朕头疼了几年的反贼被你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打的落荒而逃,还俘虏了一大半,着实让朕欣慰啊。”
张斌立马谦虚道:“皇上过奖了,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崇祯立马顺势道:“好,此战你又立了大功,要不这样,你现在就在都察院挂个右都御史,总督山西、陕西、河南、四川、湖广五省军务,帮朕把这帮反贼彻底剿灭。”
你以为喝稀饭呢,张斌闻言,直想翻白眼,反贼是这么好剿灭的吗,他们这会儿剩下的差不多都是骑兵了,朝廷这会儿才多少骑兵,骑兵不够根本就围不住,步兵又追不上他们,唯一的办法还真只有杨嗣昌那“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但是,那样以来,最少的十多万人马,朝廷这会儿哪里能调出这么多人马来!
就算给他这么多人马他也不会去啊,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家伙如果没逮住,就算把现在的农民军全剿灭了都没用,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两家伙就是那火种,只要春风一吹,他们轰的一下又起来了。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不会去做,再说,这股野火现在也不能扑灭,必须让他们烧几年,烧掉大明大部分污垢再说。
张斌装出为难的样子,小心道:“皇上,微臣倒是想去为皇上分忧,把反贼剿灭,但是,福广那边这会儿实在是走不开啊,红毛番正聚集人马准备跟大明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决一死战,微臣怕这一走开,万一让红毛番得手,那月港、珠海、东番全完了。”
还好他没把占领巴达维亚的事情报上来,要崇祯知道了,绝对会放心大胆的把自己派去剿灭反贼,那可不是件好差事,不知道多少文臣武将都栽这上面了,至少,在没有把握之前他是不会接手的。
崇祯闻言,不由遗憾道:“朕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唉,那现在派谁去好呢,朕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能为朕分忧,剿灭这些反贼了。”
张斌连忙引开话题道:“皇上过奖了,大明人才济济,肯定有人比微臣更合适,对了,皇上,不知那十多万俘虏怎么处置,如果聚集在那里,一个月最少要消耗十万石粮食,微臣怕户部那边负担不起啊。”
这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这会儿连边兵的粮饷都发不齐,户部又那来的粮食养活那十多万反贼。
到底怎么处理呢,全杀了吗?
这样肯定不行,崇祯有时候虽然有点胡乱杀人的毛病,但是,那也是针对大臣而言的,最多也就是株连九族,一次杀个几百人,让他下旨一次屠杀十多万俘虏,这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而且,这些人有很多都是被裹挟的平民百姓,不由分说把他们全杀了,肯定会在民间引起恐慌,合着被裹挟了也要杀头,那农民军所有人不都得跟朝廷死磕啊!
崇祯想了想,随即叹息道:“把各级头目全挑出来治罪就行了,其他人都遣回原籍吧。”
这样搞可不行,这些人基本都是没了生计才跟着农民军干的,如果把他们遣回原籍,他们还得反,因为他们回去也没饭吃啊,不解决这个问题,农民军恐怕永远都剿不灭。
他连忙提醒道:“皇上,这些人原本就是因为遭了灾,没了饭吃才跟着反贼干的,就算把他们遣回原籍,他们还是没有饭吃啊,到时候还是会造反啊!”
崇祯闻言,不由眉头一皱,这会儿一提到钱他就头疼,粮食其实跟钱是一个性质,他要有钱有粮早就组织百万大军把反贼和建奴全灭了,问题他没钱啊。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满怀希冀的问道:“双全,你有什么良策吗?”
有啊,这不是等你来问嘛,张斌知道,崇祯就是倔驴脾性,你不能教他干这干那,只有他自己思考思考,实在没办法了,再来问你,这样他才不会反感。
崇祯只要开口问,自己就可以出谋划策了,张斌立马回道:“皇上,要不这样,微臣把他们全拉到东番去,反正这会儿东番也没遭灾,养活百来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辽东那边迁移平民也越来越难了,这些俘虏送过去还是有口饭吃的,而且东番是海岛,只要没有船只,他们就没法回来,这样他们也不会再被拉去造反了。”
崇祯闻言,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东番那边还能养活这么多人?”
张斌连忙点头道:“是啊,皇上,东番那边足以养活上百万人,这会那边还不到五十万人呢,这十多万送过去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能让他们耕种粮食,增加税赋呢。”
这种好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崇祯立马点头道:“那好,就这样处理吧,各级头目押送到京城来治罪,其他人,全部拉到东番去。”
张斌连忙拍马屁道:“皇上英明。”
崇祯生受了这记马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农民军威逼京城的事情至此就算告一段落了,张斌原本想着,把俘虏处理完就回东番,却不曾想,一件事情却把他给拖住了。
这天晚上,内阁首辅温体仁府邸,陆续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入主宅的书房,这些人一个个都身着便衣,遮遮掩掩,貌似想掩人耳目,其实朝堂官员都知道,这些人就是温体仁的党羽!
温体仁召集党羽前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待所有党羽到齐,他立马阴阴的道:“福广总督张斌在大名府大败反贼,这事,大家怎么看?”
怎么看?
难道是要收拾张斌吗?
温体仁的新宠,吏部尚书王应熊立马献媚道:“要不把他轻轻捧上去,然后用力捅下来?”
要捅的下来早捅下来了,温体仁摇头道:“不行,这家伙正得皇上的宠爱,暂时还动不了,只能等他三年任期到了再想办法。”
不能动张斌,那提张斌干嘛呢,书房中的一干朝廷重臣均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温体仁见所有人都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眼中不由闪过失望之色,不过,他表面上却是耐心的提醒道:“我的意思是在大败反贼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众人还是满脸不解,这件事又能做什么文章?
温体仁见众人的表情,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这些人,还是差了些火候,不能主动帮自己排除异己,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提点。
想当初魏公公在日,崔呈秀、田尔耕、周应秋、吴淳夫等等,一个个都机灵的很,很多事情都不用魏公公提点,他们都能主动帮魏公公操办起来,魏公公只要拟旨杀人就行了。
唉,这帮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分忧啊。
他无奈的提醒道:“杨鹤那个狗贼你们还记得吗?”
右佥都御史,兵部右侍郎,陕西三边总督杨鹤,这谁不知道啊!
其他人还是不怎么明白,这些人当中资格最老的浙党元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却是立马拱手道:“大人的意思,找这狗贼报仇的时候到了?”
温体仁冷冷的点头道:“是啊,这个狗贼当初带头弹劾杨镐,害得我们失去了一个竞争兵部尚书的有利人选,以致我们在天启一朝都没什么话事的权力,只能给人打打下手,都是这家伙干的好事!”
张捷回忆道:“是啊,当初要不是这个狗贼咬着杨大人不放,杨大人又何至于被打入天牢,判为死罪,以我们的关系,只要萨尔浒的事情晾上一两年,杨大人就可以复起出任兵部尚书了。”
这些家伙,真是无耻之尤,当初杨镐在万历朝鲜战争中,临阵脱逃,以致两万多明军将士阵亡,造成了万历朝鲜战争中明军最惨痛的一次失败,这么重大的罪责都被他们一通运作,消弭于无形。
后面杨镐又得以担任辽东经略的重任,正是因为他公报私仇,谋害猛将刘才导致萨尔浒的惨败,这么滔天的大罪,他们还想消弭于无形!
杨鹤在这件事情上又有什么错,难道他不该弹劾杨镐?
在他们看来,是的,因为杨镐是浙党扶持起来掌握兵权的重要人物,犯再大的错误,都不能倒!
现在,杨镐已经被斩了,这个仇他们自然要报。
不过,这张斌在大名府大败反贼又与杨镐有什么关系呢?一场大胜仗,还能把一个总督牵连进来治罪吗?
温体仁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是能!
他开始面授机宜,拉着党羽一个个交待起来。
还是这天晚上,子时三刻,张斌又爬起来了,没办法,他住的是外城,要准时参加早朝这会儿就得爬起来。
他也没打算在京城待几天,半夜爬起来虽然难受,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他可不想因为早朝迟到或者未到而被人逮住机会使劲弹劾。
一路迷迷糊糊在马车上眯了不知道多久,长安西门终于到了,这次他早朝的腰牌倒是早就办好了,只要排着队进去就行了。
他这么年轻的正三品朝廷大员还是很少见的,他刚一出现就被很多官员给认出来了,这位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而且前几天又刚刚率军在大名府大败反贼,再立新功,前途那绝对是不可限量,所以,一路上巴结之声,示好之意,一直都没停过。
张斌这个尴尬啊,朝堂官员他就不认识几个,认识的几乎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人家也不可能来巴结他,面对这些巴结示好的“低级”官员,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能一个劲的拱手寒暄,好不容易凑到最前面三品以上大员的区域这才清静下来。
当然,待毕自严、曹于汴等一众相熟的朝廷大员赶到,又免不了一阵寒暄。
他感觉自己嘴巴皮子都快说干了,这早朝时间终于到了。
张斌想着,他就是来旁听的,完全就不用管朝堂上的事情,这下总算是清静了,却不曾想,奏对环节刚过,御史史范便匆匆出列,跪在御道上“正气凛然”的道:“皇上,微臣弹劾三边总督杨鹤,他力主招抚反贼,结果反贼却越抚越多,这反贼都差点攻到京城来了,杨鹤实在罪不可恕!”
这是什么话,农民起义怪杨鹤!
张斌知道,这史范是温体仁的狗,看样子他们是要对杨鹤动手了。
他也知道,历史上杨鹤是被撤职查办,最后论罪当死,要不是他儿子杨嗣昌一直要代父去死,崇祯又异常宠爱杨嗣昌,杨鹤绝对会被拖出去砍了!
第六卷 第十三章 功过全凭一张嘴
杨鹤论罪当死,这事,不相干的人站在不相干的角度来看,绝对会在心里来一句:关我屁事啊!
张斌原来也是这么看的,因为杨鹤并不是历史上特有名一个人,也没做出什么特别大的功绩,他的名气和他儿子杨嗣昌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个默默无闻的人,为什么要关心呢?
但是,现在,史范跳出来一弹劾,张斌感觉到不对劲了,而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杨鹤有罪吗?
这也是一句屁话,不了解明末或者说崇祯朝整体形势的人或许真会信了史范的鬼话,认为农民军出现在京城附近是杨鹤的错。
如果结合崇祯朝的整体形势一分析,真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首先,农民起义并不是他造成的,而是天灾**造成的,天灾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有很多,皇室宗亲、贪官污吏、土豪乡绅等等,都能算上,但是,杨鹤却算不上**,因为他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员。
然后,“招抚为主、追剿为辅”的战略并不能说是错误的,后面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李定国、孙可望等等,都接受过朝廷的招抚,有降而复判的,也有一直为朝廷效力的,如果说招抚有错,那么后面的官员为什么还要招抚,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岂不是说后面的官员都在明知故犯!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农民起义这会儿是很难剿灭的,农民之所以起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饭吃,不造反就会饿死,也就是说,你只要让他们有饭吃,绝大部分人就不会造反了,反之,如果你不给他们饭吃,绝大部分人都会铤而走险,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活活饿死呢?
所以,农民起义不能怪杨鹤,越抚越多也不是杨鹤的错,因为天灾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多的人没饭吃了,造反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杨鹤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朝廷才给他几十万两银子,他硬生生在陕西压制了五六年,那里可有几百万饥民,真要彻底解决农民起义的问题,一个月给几十万两都不够,一年最少要上千万两,而他却用几十万两坚持了五六年,而且还把农民军逼的没办法,纷纷逃出陕西。
他真的很不容易,他做的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这会儿,温体仁的党羽竟然突然跳出来弹劾他,为什么呢?
张斌很清楚,要么杨鹤跟他们不对付,或者说有仇,要么他们想把杨鹤撸下来,换自己人上。
这帮人,绝对不会想什么为国为民的的事,他们只会为自己着想,他们只会为了私利排除异己,祸国殃民!
温体仁的套路他也相当清楚,这家伙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绝对是攻势绵绵不绝,崇祯如果不按他的意图帮他排除异己,他就不会收手。
果然,紧接着侍郎唐世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新任吏部尚书王应熊等温体仁的党羽纷纷出列,极力攻击杨鹤,说的他简直是个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大奸臣一样。
崇祯脸上慢慢露出愠怒之色,农民起义的事简直把他烦透了,他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呢,温体仁的党羽这一顿污蔑,他已经有点信了,杨鹤,朕要你去剿灭反贼呢,你给朕越剿越多,不收拾你收拾谁!
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人站出来为杨鹤说话,因为杨鹤是那种不党不群,清正廉洁的官员,没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也没有巴结贿赂过谁,没人会傻乎乎的跳出来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跟当朝首辅温体仁作对。
崇祯却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杨鹤果然有问题,满朝文武,竟然一个给他说话的都没有!
于是乎,他被温体仁挑动了,将所有对农民起义的不满全部发泄在杨鹤的身上,怒喝道:“这个奸妄小人,立刻将他罢官削籍,押回京城治罪!”
这下好了,皇上都这么说了,更没人敢站出来给杨鹤说话了,杨鹤貌似是死定了,农民起义这么大一口黑锅,他一个人可背不起,绝对会被压的粉身碎骨!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一众朝堂官员都在心里暗暗感叹杨鹤的命运,有的人甚至还在暗自庆幸,皇上这火总算是发出去了,再也不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张斌原本对杨鹤这个人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杨鹤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杨鹤也不是那种历史上特有名特有能力那种人,他也没想过要拉拢,所以,他一直把杨鹤当做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怎么关注过。
但是,这次,温体仁竟然纠结党羽弹劾杨鹤,这事他就不能不关注一下了,因为温体仁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这家伙做的事,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任其祸国殃民了。
他为什么要弹劾杨鹤呢?
这个问题要搞清楚并不难,下了早朝,他立马命人去联络骆养性和戚盘宗,让他们想办法弄份杨鹤的履历过来,如果杨鹤的履历没有问题,那很有可能温体仁就是为了夺他三边总督的位子。
因为这会儿农民军主力已经被自己打的大败亏虚,逃到河南去了,陕西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如果能整个自己人上去在三边总督的位置上混一混,然后吹嘘一番,就勉强可以提上高位了。
这种操作手法也是阉党的惯用套路,像闵洪学和闵梦得就是这么提拔起来的。
锦衣卫要找份官员的履历自然是简单以极,张斌才回到崇兴寺的小院,赵如就已经拿着一叠稿纸在书房门口等着了。
他接过稿纸,进到书房,往书桌前一坐,便翻开稿纸仔细看起来。
杨鹤,字修龄,湖广武陵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初受都察院巡按御史,崇祯元年授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迁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
这个履历很平常,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崇祯元年才升职,也就是说他干了二十多年巡按御史,这家伙估计是得罪阉党了又或者不愿给阉党当枪使,不然不会原地踏步二十多年,要知道,他可是巡按御史,只要昧着良心随便给阉党弹劾几个人,升职什么的那简直就跟喝稀饭一样。
果然,后面他任巡按御史期间的履历就证明了张斌的猜测,这家伙,萨尔浒一战之后拼命弹劾杨镐,使得杨镐被打入天牢,判死罪,然后,整个天启一朝,他都在外面到处巡按,压根就不怎么回京城,摆明了就是不想给阉党当枪使,所以,才原地踏步,一动不动。
这家伙也算比较有脑子了,不愿跟阉党同流合污就跑外面到处巡按,这样,起码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位子也保住了,不像那些刚正不阿的朝臣,一个劲的弹劾魏忠贤,被魏忠贤杀了一拨又一拨,结果毫无用处,全部白死了!
看样子,这家伙履历没什么问题,应该是温体仁想乘机夺他三边总督的位子。
为了夺人位子把人害死这种事阉党也不是干不出来,像天启朝那次有名的安奢之乱,阉党为了夺五省总督的位置,不惜抽走两翼兵马,让蔡复一大败于贼寇之手,以此来将其罢官削籍,杨鹤这个,只是在朝堂污蔑弹劾一番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手段了。
那么,阉党会派谁去接任杨鹤的位子呢?
这点也不难,张斌立马找来赵如,命他偷偷去找骆养性,让骆养性告知曹化淳,注意一下推举三边总督的奏折。
张斌估计,杨鹤既然已经被拿下治罪了,温体仁应该很快会让手下党羽推举自己人去接任他三边总督的位子,这总督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并不需要经过廷推,一般都是皇帝让下面亲信大臣推举,也就是说,总督的推举,最多在确定人选之后询问一下朝臣的意见,推举过程中并不需要大部分朝臣参与。
这温体仁到底想推举谁上位必须通过曹化淳才能得知结果,一时半会消息还传不过来,等待总是让人百无聊赖,张斌倍觉无聊,干脆又拿起杨鹤的履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这人就是萨尔浒大战中的明军主将杨镐!
因为萨尔浒大战发生在万历朝,所以,他没有往阉党这方面想,但是,现在仔细一想杨镐的背景,他发现,自己貌似是想错了。
浙党可不就是阉党的一部分吗,天启朝,几乎所有浙党都加入了阉党的行列,万历朝的浙党和天启朝阉党中的浙党不就是一脉相承吗!
杨镐可是浙党重点扶持的对象,这家伙在万历朝鲜战争中临阵脱逃,致使手下明军将士阵亡两万多,如此大罪,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后面还能出任辽东经略,主持萨尔浒大战,这些不都是浙党干的好事吗!
搞半天,这事还不是他先前想象的那样,温体仁并不一定是为了夺取三边总督的位子,他这个浙党新领袖是在给杨镐报仇呢!
杨鹤有什么罪过,他在陕西兢兢业业,剿抚结合,搞得农民军无法立足,不得不逃往山西,这还有罪了?
农民军在山西转了一圈又跑到北直隶来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陕西三边总督,又不是陕西、山西、北直隶三省总督!
他没剿灭农民军就有罪了吗?
崇祯朝谁又把农民军剿灭了,最后崇祯还不是等于死在农民军手里。
杨镐没有罪吗?
万历朝鲜战争中害死两万多明军将士,都够判他死罪一百次,一千次了,萨尔浒大战中公报私仇,导致惨败,以致后金崛起,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杨鹤不该弹劾他吗?
他两次犯下滔天大罪,浙党都想不了了之,简直无耻之尤!
杨鹤之罪不在于剿抚结合之策,更不在于他没有剿灭农民起义军,他最大的罪过就是不该拼命弹劾杨镐,不该得罪浙党!
这帮狗贼,简直无法无天了,为了报私仇,又要害死一个总督!
张斌正考虑要不要出手救杨鹤呢,赵如竟然匆匆跑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小心的递给他。
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斌接过密信,好奇的问道:“不是让你去招骆养性骆大人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赵如连忙拱手道:“小的是想去找骆大人来着,结果刚跑到新定下来的联络地点,骆大人却派戚大人过来找小人了,戚大人说,这是曹公公从宫里面传出来的,叫我赶紧交给您。”
原来是曹化淳从宫里面传出来的密信,张斌连忙拿起信封看起来,信封上什么都没写,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截获密信,发现张斌与宫中太监有关系。
他撕开信封,取出信纸一看,字体是用的标准的科举体,压根就看不出来是谁写的。
这个曹化淳,倒是越来越小心了,张斌微微一笑,认真看起信上的内容来。
信上并没有任何称谓,就是抄了两份奏折的内容。
一封是兵部尚书喻安性的奏折,一封是吏部尚书王应熊的奏折,他们奏折的内容都差不多,就是推举延绥巡抚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
王应熊是温体仁的党羽这点张斌很清楚,这喻安性又是什么鬼?
喻安性此人可谓一点名气皆无,他又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
当然,并不是说必须是名气相当大的人才能出任兵部尚书,官场上的名气其实就是指仕途上做出来的业绩,喻安性一点名气皆无的意思就是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业绩。
这么一个庸碌无为的官员怎么当上兵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的呢?
这点想是想不出来的,还得派人去调查,总之,这个喻安性肯定有问题,大明这会儿虽然没有多少有名的大臣,但是,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这么一个庸碌无为的人来当兵部尚书。
张斌摇了摇头仔细看起奏折的内容来,看着看着,他不由冷哼一声。
这些人,简直太无耻了,他们推举洪承畴的理由竟然是洪承畴剿贼有功!
这是什么狗屁话,延绥镇只是陕西三边里的一个边镇,延绥巡抚也只是三边总督手下诸多官员之一,现在,三边总督杨鹤因为剿贼不力,被罢官削籍,他延绥巡抚洪承畴竟然剿贼有功!
这是什么逻辑,合着朝廷官员谁有功,谁有过,不用看事实,也不用讲道理,全凭你温体仁一张嘴啊!
你说有功就有功,你说有过就有过,同一个地方,主官有罪,手下反而有功,这种荒唐的话竟然说的出口!
第六卷 第十四章 说服英国公
洪承畴此人,张斌同样不熟悉,就如同杨鹤一样,张斌并没有怎么关注过洪承畴。
当然,不关注洪承畴并不是因为洪承畴没有名气,相反,明末历史上他也算是相当有名一个人。
张斌懒得关注他正是因为他的名气,这家伙是历史上有名的叛徒,降清的时候好像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但是,降清之后他出任清廷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太子太保、内阁大学士,成为首位汉人宰相,对明军、农民军、反清复明的义军镇压毫不手软,端地成为清廷最有名的鹰犬!
这家伙很会装,被清军俘虏以后还装做宁死不屈来着,他的同行范文程就看透他了,给他一个中肯的评价:承畴不死矣,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
这家伙也很会颠倒黑白,螨清编撰明史的时候,阉党大佬冯铨是主编,他是副主编,冯铨忙着美化昔日阉党同僚,他却忙着美化自己!
这就使得他在大明当官的表现简直天上少有,地上罕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大明其他五省总督陈奇瑜、熊文灿、杨嗣昌全是饭桶,就他这个五省总督是个不世之才。
他手下总兵曹文诏,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因为他的指挥失误战死,不是他的错,是因为管的事情太多顾不过来;他手下总兵马科、左光先、曹变蛟拼死击败了李自成却是他指挥有方,全是他的功劳!
左良玉击败张献忠,熊文灿招抚了刘国能、李万庆、惠登相、张天琳、张献忠、罗汝才等等,几乎所有农民军首领,那都不算什么,只有他最厉害。
好吧,崇祯也以为他最厉害,所有将大明所有边军精锐,总共八镇总兵全交给他指挥,让他集结十三万大军去跟后金决战,后金同样派出十余万大军,与其在松锦决战。
结果,十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明军精锐被几乎被他葬送干干净净,大明在辽东防御体系完全奔溃,仅剩吴三桂率领残军在山海关驻守!
这就是他的能耐,修改史料美化自己,写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绝世帅才,结果,后金以相同的兵力打的他找不着北,据战后统计,那一战明军阵亡五万八千余人,清军阵亡不到五千,这就是他的能耐!
是他手下的总兵不行吗?完全不是!
吴三桂就不说了,他降清之后的表现证明,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祖大寿也不说了,那是辽东有名的猛将,光说说他手下总兵曹变蛟。
曹变蛟见十余万精锐被他一通瞎指挥,死伤惨重,已无获胜的希望,便抱定必死之心,率八百精锐趁夜偷袭清军正黄旗大营,刺杀皇太极!
他率八百精锐冲进有八千精锐驻守的正黄旗大营,杀死率先阻挡的清佐领彰古力,又击败率军前来救援的额驸多尔济、固山额真图尔格,以及伊尔登、锡翰、遏必隆等清将,在数万清军中纵横冲突,如入无人之境,清军情急之下调集五千弓箭手,拼命放箭,将曹变蛟射伤,曹变蛟见击杀皇太极无望,才率军退走。
他手下可谓猛将如云,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作为守城方竟然阵亡十倍于敌,最后还落得几乎全军覆没,他还吹得自己神乎其神!
对于这种无耻之徒,张斌自然不屑一顾,但是,这次,温体仁竟然推举他出任三边总督,那就不管不行了,如果让这么个无耻的叛徒手握兵权,那还得了!
怎么才能让这个家伙当不成三边总督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个人取代他去当三边总督,绝了他的念想。
张斌稍微想了一下,便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这个人就是孙传庭,他正是在陕西操练出了名震天下的秦军,可以说,孙传庭才是出任三边总督的最佳人选。
但是,问题来了,谁去推举呢,人家温体仁可是让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一起推举的,如果自己不找几个有分量的朝臣去推举,崇祯估计压根就不会考虑。
请户部尚书毕自严出马吗?
他肯定会答应帮这个忙,但是,他一个户部尚书推举三边总督貌似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自己能请动的正二品以上的朝廷重臣还有礼部尚书徐光启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但是,这两人和毕自严性质差不多,都是与边事无关的官员,让他们去推举,貌似有点太过莫名其妙了。
想来想去自己认识的朝廷重臣里面也只有英国公张维贤最合适了,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马,因为他从来就不干预朝政,推举三边总督,或许已经算是干预朝政了吧。
要是请英国公张维贤推举其他人,张斌还真不好意思去开这个口,但是,请他推举孙传庭却没什么,就算他不愿意也不会生气,因为孙传庭也是英国公府故旧之后,张斌相信,他就算不愿意提携,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不高兴的。
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推举洪承畴的奏折可都递上去了,以崇祯那急性子,最多明天早朝走个过场,假假意思征询一下朝臣的意见就要定下来了,事不宜迟,张斌匆匆交待了一下,让赵如去找骆养性要洪承畴和喻安性的履历,又让人去通知京城东盛堂大掌柜曹化雨准备五万两银子送到英国公府,随后便坐着马车往英国公府赶去。
他是要用这五万两银子来买三边总督位置吗?
当然不是,英国公会不会为了孙传庭出手“干预朝政”还不知道呢,他是想拉英国公入伙。
英国公张维贤可以说掌管着天下屯卫,他虽然不能随意调动兵马,但他却可以决定都指挥使、指挥使,甚至是千户、百户人选,打仗的时候除了朝廷委派的总兵,下面指挥士卒的还不是这些底层将领,可以说,只要将英国公拉入伙,大明军方基本上就成了自己人。
今天这两件事貌似都有点难,也不知道是什么个结果,张斌坐在马车里面考虑了半天,到了英国公府门外他也没有急着下车,一直等到东盛堂派马车将五万两银子拉来了,他才下车领着人去交付了银两,求见英国公。
英国公府虽然偶尔也有些故旧来孝敬,但是一次也就是几百上千两的样子,几千两的都不多,张斌这一下就是五万两,连张府的老管家都吓了一跳,他急匆匆的跑出来拱手道:“张大人,您这是?”
张斌拱手微笑道:“晚辈特来求见英国公。”
老管家闻言不由一愣,英国公可是特意交待过了,只要是张斌来了,他不管多忙都会见,张斌就算是不送礼,英国公也会接见啊,看张斌这意思,好像不想跟他多说,他立马会意道:“张大人里面请,国公爷说过了,只要您来了他不管多忙都会见,小人已经派人去请国公爷了,请随小人来。”
张斌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慢步向里走去。
还是那个大堂,英国公还是坐在那里慈祥的微笑着,不过,他精神好像有点萎靡不振,脸上貌似也没了往日的风采。
张斌见状,立马疾步上前关切道:“国公爷,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英国公摇了摇头,略带虚弱道:“没什么,没什么,人一上了年纪都是这个样子,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对了,双全,快坐,快坐,不要客气。”
张斌依言坐下来,忧心道:“晚辈听闻朝鲜那边的野山参不错,等下我去找找,明天给您送点过来吧。”
英国公闻言微笑道:“双全,你有心了,对了,你怎么突然送来五万两银子啊,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张斌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晚辈没遇到什么困难,晚辈只是想给伯雅兄求个差事。”
英国公略带惊讶道:“伯雅,他不是跟你去福广了吗,听说你还给他安排了个提刑按察使的差事,正三品,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这孩子还想当六部尚书啊!”
张斌闻言尴尬道:“不是,不是,伯雅兄没有好高骛远,是晚辈想让他去接任三边总督。”
英国公闻言,眉头一皱,三边总督可不是个普通的差事,手握雄兵数万,已经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如果自己给他去争取,已经有点干预朝政的意思了,这可是违背组训的!
他略带为难道:“这个三边总督已经不是普通官员了,我不能去干预啊。”
张斌连忙解释道:“国公爷,晚辈也知道会让您为难,但是,晚辈不得不来求您啊,天启朝的阉党之祸您还记得吧,就那一次大明自隆庆朝积累起来的一点元气都差不多耗光了,现在阉党余孽还在继续为祸,晚辈不能坐视不管啊。”
英国公点头道:“你是朝臣,忧国忧民是对的,我们却不一样,我们说的好听点是位高权重,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靠福荫世袭得来的权势,一旦对朝政指手画脚,就会被人攻讦,实乃取祸之道啊!”
原来是这样,张斌闻言,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来了精神,他原本以为英国公一系一直不干预朝政是有什么忌讳呢,原来是怕被人攻讦,引来祸端啊。
的确,洪武诸公和永乐诸公能留下来的已经没几家了,很多都是因为太狂妄惹了祸被废了,英国公一系谦虚谨慎的确是个不错的守成之道。
不过,这个跟自己要说的并不矛盾,他假装叹息道:“国公爷,请恕晚辈无礼了,坐看风云淡的确好,但是,如果没有风云可看了怎么办呢?”
他这意思,你英国公一系为了守成什么都不管是个好办法,但是,如果大明都亡了你们还守什么!
英国公闻言脸色微变道:“没这么严重吧,土木堡之变那么危难的局面大明都挺过来了,现在难道比那时候还严重吗?”
张斌这次是真的叹息了,他长叹一声道:“土木堡之变跟现在比起来真不算什么,那时候大明历经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国富民强,盛极一时,而且蒙元瓦刺部才区区几万人马,能奈何得了我大明吗。现在大明历经党争之祸、建奴之祸、阉党之祸,再加上天灾不断,老百姓都没饭吃了,哪能跟那时候比啊,而且,这会儿光是建奴手中就有二十余万人马,西北的老百姓更是因为生活难以为继不断揭竿而起,那可是数千万老百姓啊,这样下去,大明能坚持到几时?”
英国公闻言,脸色终于变了,他急切的问道:“这跟伯雅出任三边总督有关系吗?”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有,大明现在最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天灾历朝历代都有,因天灾亡国的还没有见过,因**亡国的却比比皆是,现在,阉党余孽把持朝政,根本就不顾大明的安危和老百姓的死活,只知道争权夺利,如此下去,大明危在旦夕啊!”
英国公不解的道:“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就一个三边总督而已,有这么大影响吗?”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有,当初党争之祸,浙党为了扶持杨镐掌握兵权,浑然不顾他在朝鲜临阵脱逃,导致两万余明军将士阵亡,还极力推举他出任辽东经略,结果,导致萨尔浒大败。国公爷您想想,大明还能经历几次萨尔浒那样的大败,一次恐怕都顶不住了,而现在推举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的正是浙党,三边不正是几万人马吗,他们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将洪承畴推上去,以后让他掌控更多的人马,这与当初的杨镐又何其相似啊!”
张斌这可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洪承畴跟杨镐真的很相似。
杨镐当初是在朝鲜临阵脱逃导致两万余明军将士阵亡,浙党一顿操作,他一点事没有,后面他又继续出任辽东经略,手握十多万大军与后金决战,结果一败涂地。
洪承畴是在后面的凤翔、宁州一系列战役中指挥失误,坑死了曹文诏、艾万年、柳国镇等将领和两万多明军,结果,浙党一顿操作,他也一点事都没有,后面他又继续出任蓟辽督师,统帅十三万明军精锐与后金决战,结果也是一败涂地!
英国公并不知道历史上洪承畴干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大明绝对再也经不起一场像萨尔浒那样的大败了,他考虑了很久,终于点头道:“好,我就拉下这张老脸去皇上面前举荐一回!”
第六卷 第十五章 举荐孙传庭
英国公这次之所以这么好说话,其实跟那五万两银子也有一定的关系。m.www.uu234.net
他并不是贪财,英国公一系一直秉承不贪不腐,不干预朝政,不招惹是非的原则,简直堪称大明公侯勋贵的楷模。
这样做是能避免惹祸上身,保住公爵之位,但是,这样也让他们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那就是没钱维持体面。
洪武朝和永乐朝那会儿朝廷可没这会儿奢侈,那会儿皇室亲王的封地都只有几百顷,他们公侯能封个几千亩地就算是了不得了。
几千亩地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自然是足够了,但是,对于英国公府来却远远不够,没办法,光是皇室赏赐下来的府邸就是几百亩大小,总得买点丫鬟、家丁、护院什么的来撑撑场面,不然这国公的面子往哪里搁。
如果光是几十个丫鬟、家丁、护院什么的,几千亩地的收入勉勉强强也能维持,但是,这会儿谁家都不可能只生一个小孩啊,英国公一系历经几代开枝散叶,人丁越来越多,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出嫁,为了维持国公的面子婚丧嫁娶又不能草率了事,渐渐的,英国公府就开始入不敷出了。
好在那些曾经跟随英国公征战四方,而且因功获得世袭武职的将领包括他们的后人,如果来京城办事,都不忘给国公稍上一份厚礼,如果想请国公府帮忙,还会附上一些银子,这些渐渐成为英国公府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英国公府不会为了故旧之后违反律法,也不会为了故旧之后干预朝政,但是,只要英国公府出面,谁,都不能欺负英国公的故旧之后!
这不能算是贪污受贿,只能算是念旧护短,倒也不会引起非议。
英国公府就靠这些故旧之后的孝敬勉强维持着大明第一公侯的体面,有时候收到的孝敬多一点,日子就能好过一点,有时候收到的孝敬少一点,英国公府日子也过的紧紧巴巴的,总之,故旧之后的孝敬,一年少则数千两,多则数万两,一百多年来都没有断过。
不过,一次五万两,英国公府一百多年来还真没收到过,有了这些银子,这一年,英国公府都会比较宽裕,但是,英国公张维贤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为谁的钱都不是地上捡的,他沉吟了一阵,这才尴尬道:“双全,这三边总督之位我也只能向皇上举荐一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我不能让你太破费,五万两银子有点多了,我厚颜收下一半,剩下一半,你带回去吧。大家都不容易,你可不能为了筹银子而做傻事啊。”
张斌正不知道怎么说这银子的事情了,英国公这一开口,他连忙顺势道:“国公爷,不瞒您说,这些银子还只是一半,只要您点个头,以后晚辈每年最少给您孝敬十万两银子!”
英国公闻言一愣,这天下可没有白得银子的好事,一年十万两,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这张斌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不由慎重道:“点头,点什么头?”
张斌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国公爷对我们这些故旧之后一直都很照顾,大家都是自己人,晚辈只是想把关系稍微拉进那么一点,让大家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英国公闻言,眉头一皱,真正的自己人,这意思他明白,就是结党营私!
这可是犯忌讳的,他摇了摇头,严肃道:“双全,结党营私乃是皇家最忌讳的事情,这种忌讳最好不要去犯!”
他的意思就是拒绝了,他不但自己拒绝了,还劝张斌不要结党营私。
没想到,张斌也跟着摇头道:“国公爷,晚辈是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之士,但是并不是为了营私,您也知道,现在朝堂上下大部分都是当初天启朝阉党的余孽,他们结党才是为了营私,像浙党、齐党、楚党之流,为了一己私利,助纣为虐,帮着魏忠贤残害忠良,排除异己,现在,魏忠贤虽然伏诛,但浙党、齐党、楚党之流仍然在争权夺利,祸国殃民,如果让他们把持朝政,大明迟早要断送在他们手里!晚辈之所以结交志同道合之士,就是为了铲除这些祸害,挽救大明啊!”
张维贤闻言,沉默良久,阉党之祸他也看到了,当初魏忠贤只手遮天之时,朝堂上下简直暗无天日,不知道多少忠良被残害,连他都有点看不过眼了,所以,接到皇后密旨,他立马领兵进宫,逼魏忠贤交出了先帝遗诏,拥立信王继承大统。
他也知道,如果任这些阉党余孽把持朝政,大明肯定会出问题,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坐看风云淡,实在不想参与朝堂的斗争,而且他也快步入古稀之年了,也什么精力去折腾了。
他想了想,叹息道:“我老了,时日不多了,原本我就打算让之极袭承爵位了,干脆,今天我顺带跟皇上提一下,让之极来袭承爵位,以后的事情,你们年轻人商量着办吧。”
他这意思,好像是同意了!
张斌激动的拱手道:“国公爷,您的意思......。”
没想到,他还没说完,英国公突然抬手打断道:“双全,你等一下,来人,去叫之极和世泽过来。”
张之极是英国公世子,张世泽是张之极的长子,看样子,英国公是想让他直接跟张之极商议,张斌连忙点了点头,拿起茶杯,装模做样的喝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急匆匆的走进来,其中一个,四十多岁年纪,长的和英国公有六分相像,但是脸色却异常苍白,看样子是身体不怎么好,另外一个才二十来岁,倒是很精神个小伙子。
张斌大致明白了,这张之极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以后,这英国公府应该是张世泽当家。
两人一番见礼,英国公给双方做了下简单的介绍,又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陪坐在右侧的客位上,这才对张斌道:“双全,这银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吧。”
张斌连忙解释道:“国公爷请放心,这银子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东盛堂年底的分红,只要国公爷点头,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东盛堂年底的分红自己人都有一份,就这么简单,至于东盛堂的事情,根本不用去管,自然有人经营。”
英国公不由讶然道:“就这么简单?”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所谓自己人可是要维护自己人的,他们所说的简单,是钱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英国公点了点头,随即问自己的儿子道:“之极,你怎么看?”
张之极毫不犹豫的拱手道:“父亲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您来掌舵吧,我这身体您也知道,如果可以的话,还不如直接让世泽来袭承爵位。”
英国公闻言,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又宠溺的问自己的长孙道:“世泽,你有什么意见吗?”
张世泽眼珠子一转,对着张斌拱手道:“张大人......。”
他刚开口,英国公就含笑打断道:“都是自己人,叫什么张大人啊,显得多生分的,双全比你大几岁,你直接叫他兄长就行了。”
张世泽连忙乖巧道:“双全兄,这东盛堂是你名下的产业吗?”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啊,都说东盛堂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还问这个干嘛?
不过这位可是未来的英国公,正要好好拉拢,他只得耐心解释道:“这东盛堂原本是我外公家的产业,后面我请了几家入股,就不单是我外公一家的了,现在东盛堂大大小小有十余家参与经营,也不能说是我名下的产业。”
张世泽又好奇的问道:“听说东盛堂不单只有京城这一家,在大明各地都有分号,是真的吗?”
张斌点头道:“是的,东盛堂不但在大明各地都有分号,在南洋等地也有分号。”
张世泽还待再问,英国公却是笑骂道:“你小子,我问你有什么意见,你老逮着双全问什么东盛堂的事情啊。”
张世泽尴尬道:“爷爷,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只是好奇嘛。”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合着这小子就是因为好奇才问这些啊!
英国公摇头苦笑道:“好吧,好吧,看样子是白叫你们过来了,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瞎混,看看人家双全,才比你大几岁,这会儿已经是福广总督了,你以后多跟人家学学。”
这张之极和张世泽都没什么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英国公最后还做出一个奇怪的决定,他竟然让张世泽跟着张斌回崇兴寺,让张世泽这几天就待在张斌身边学习!而他则匆匆赶往皇宫,举荐孙传庭去了。
英国公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加入张斌的阵营呢?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大明有点不对劲了,辽东连年大战,建奴入侵,西南安奢之乱,西北平民、边兵、屯卫不断造反,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以前还没意识到大明快撑不住了。
张斌一举杨镐的例子,他立马就惊觉过来,如果大明真的再经历一次萨尔浒那样的惨败,那可就真完了!
坐看风云淡并不等于坐以待毙,他知道,不能在坐视下去了,必须改变整个大明朝堂的形势,大明才有望延续下去,如果再任由那些阉党余孽胡搞瞎搞,大明迟早得完蛋。
而张斌正是这样一个有能力改变形势的人,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张斌的阵营,银子什么的,那都是次要的,大家一起想办法挽救大明才是最重要的。
英国公已经很久没上过早朝了,因为他年纪大了,崇祯特许他在家休养,不用参加早朝。
这会儿听说英国公来求见,崇祯立马就将人招到了御书房,这英国公可是扶他上位的肱股之臣,而且英国公还统管着京城乃至整个天下所有屯卫,乃重臣中的重臣,他自然不能怠慢了。
英国公倒从不恃宠而骄,他对崇祯依旧恭敬异常,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立马关切道:“英国公,你这气色好像不大好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英国公连忙拱手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没事,只是这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所以,微臣特来恳请皇上,让犬子袭承爵位,继续为皇上效劳。”
“这。”崇祯闻言,仔细看了看张维贤,发现张维贤的确已经发须皆白,风烛残年,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只能无奈的叹息道:“英国公为大明鞠躬尽瘁,的确应该好好颐养天年了,这样吧,你定个日子,朕亲自给你操办袭承之礼。”
张维贤连忙趴地上谢恩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连忙抬手道:“英国公,无需多礼,快些起来,快些起来。”
张维贤却是趴地上恭敬的道:“皇上,微臣还想向您举荐个帅才。”
崇祯闻言,颇为吃惊道:“噢,是哪位贤臣啊?”
张维贤连忙介绍道:“微臣举荐的是广东提刑按察使孙传庭,传庭乃是军户之后,其祖曾随先祖参加靖难之役,也算是微臣的晚辈,是故他在京期间曾多次拜访微臣,微臣也曾在与其闲聊是暗中考究其兵法,发现此子兵法娴熟,谋略出众,实乃不世之帅才。”
崇祯闻言,饶有兴致的道:“噢,还有此等帅才,你怎么不早说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朕正愁找不到可独当一面的帅才呢。”
张维贤连忙解释道:“微臣原本不想在皇上面前多嘴,这会儿微臣马上就要退了,感觉这么一个帅才埋没了实在可惜了,正好又听说陕西三边总督近日被撤职查办,所以才斗胆跟皇上多句嘴。”
崇祯闻言,顿时为难了,倒不是说他不相信张维贤,对张维贤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因为张维贤从来不拿拥立之功邀宠,平时也没有多过一句嘴,从来不干预朝政,只是默默的管着京营屯卫和五军都督府。
按理来说,这么一个听话的肱股之臣临到要退了特意举荐了一个帅才来出任总督,他再拂人家面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是,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都已经举荐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了,这两人也是他比较信任的朝廷重臣,拂了他们的面子也不好,怎么办呢?
崇祯一咬牙,干脆廷议吧,不是朕不给你们面子,朕也很难取舍啊。
他实话实说道:“英国公,朕对你举荐的人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是,在此之前,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都已经举荐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了,朕委实难以决断,要不明天早朝,交给朝臣来廷议吧,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结果张维贤早就知道了,他装出遗憾的样子,恭敬道:“皇上恕罪,是微臣多嘴,让皇上为难了。”
崇祯心里这个过意不去啊,连忙起身来到他跟前,把他扶起来,温言宽慰了一番。
第六卷 第十六章 总督之争
张斌从英国公府出来,身后却多了个跟屁虫,张世泽跟的那叫一个紧啊,张斌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张斌去上茅房,他就站外面等着;
张斌去跟他父亲告辞,他也去跟他父亲告辞;
张斌一上马车,他也跟着钻进车厢,而且一路还唠唠叨叨,问个没完没了。
这家伙,不会脑子有病吧,张斌试着问了一下这家伙的读书情况,结果吓了一大跳,四书五经他竟然比自己还熟,简直倒背如流。
这家伙,没毛病啊,怎么就这么神经兮兮的呢?
张斌在马车上跟他聊了一路,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是被英国公关出毛病来了。
英国公说他一天在家瞎混,那是被逼的,只要他出去找京城那些执侉玩,绝对会被英国公逮回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不要跟着人家去惹事,久而久之,他就不敢出门了。
这么一个游神被限制在家里,内心是多么的无聊,可以想象,这一放出来,他兴奋的都有点神经质了。
英国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待,张斌也不知道到底教他什么,正好,回到崇兴寺,赵如已经把洪承畴和喻安性的履历拿来了,张斌想着,干脆教这家伙阴人吧,省得他袭承英国公之后还跟个愣头青一样,被人给阴了。
于是乎,张斌将喻安性的履历交给他,自己则拿着洪承畴的履历看起来。
这个洪承畴果然有问题啊,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初授刑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等职,到天启二年就擢升为浙江提学佥事。
总共六年时间,升了三次职,这是不合规矩的。
因为大明的官员一般都是三年一大考,大考之后才会升职,他六年时间竟然升了三次职,怎么升的?
朝廷官员里面,升职最快的应该是庶吉士,科举考完,进士高中,考上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然后放出来,那职位就会嗖嗖的往上升。
洪承畴刚中进士就授刑部主事,很显然,他并没有考上庶吉士,再说了,就算是庶吉士也要三年才能升一次职啊!
他为什么升这么快呢,难道是他做出了了不得的功绩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在刑部这种衙门当主事、员外郎、郎中,能混出什么功绩来,他就算是吹到天上去也吹不出什么功绩来。
唯一的可能,他投入了浙党的怀抱,成为浙党的重点培养对象,因为万历四十四年的时候,内阁首辅是浙党首领方从哲,他如果投入了浙党的怀抱,前面升职两次也就不奇怪了,到了天启二年,浙党失去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朝堂之上大部分都是东林党,所以,他被外放到浙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擢升浙江提学佥事后又来鬼了,竟然在天启四年又被擢升为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到了天启七年他又被擢升为陕西督粮参政。
十一年时间,没有任何功绩,连续擢升五次,直接从一个新科进士变成从三品的参政,就跟坐了直升飞机一样,这让当了二十多年巡按御史,一直原地踏步的杨鹤情何以堪!
杨鹤好歹还是比较有名的,整个朝堂都知道他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员,杨镐犯了死罪,别人不敢弹劾,他敢,结果,这样的官员二十多年没升一级,洪承畴这种没有任何功绩的官员,十一年被连续擢升五次!
狗东西,你要不是浙党重点培养对象就来鬼了,万历朝你能坐直升飞机就不说了,天启朝你还是一路直升飞机,那时候可是阉党的天下,要不是阉党中的浙党提拔你,你有个屁的直升飞机坐!
最后,当了三年参政,他又被提拔为延绥巡抚,这个倒是正常的,因为据记载,他杀了三百农民军,虽说是三百平民百姓,但好歹有功绩,提拔为延绥巡抚倒算说的过去。
不过,这家伙也真够狠毒的,杨鹤主抚,他反而大力围剿,他不但大力围剿,还杀俘虏,被他杀掉的农民军俘虏足有数万!
这个杀俘虏倒不能说完全是错的,因为杨鹤手里没银子,没粮食,俘虏的普通平民百姓放回去还是没饭吃,还是得反,不过他这个方法却有点太偏激了,要真本事通天,学自己的,想办法给老百姓收集粮食啊,杀俘虏算什么能耐。
看完这些,张斌已经明白了,杨鹤被撸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为接他位子的人温体仁都准备好了,撸他只是时间问题,温体仁原本就想好了,只要有机会就把他撸了,既给杨镐报了仇,又把洪承畴给提上去了,一举两得!
这帮混蛋,压根就不管陕西大旱,也不管农民起义,只管排除异己,任用亲信,端地好算计啊,张斌气得直接把洪承畴的履历往桌子上一拍。
张世泽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啊,他不解的问道:“双全兄,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张斌压了压火气,淡淡的问道:“喻安性的履历看完没,有什么想法?”
张世泽老老实实的道:“这家伙有点问题啊,天启五年,柳河之役溃败,鲁之甲与李承先战死,他山海关巡抚喻安性没有一点责任,责任全是山海关总兵马世龙的,这到底是巡抚管总兵还是总兵管巡抚啊?虽然他后面也被罢官了,却牵连蓟辽督师孙承宗也一起被罢官了,理由就是马世龙是孙承宗任命的!”
柳河之役并不是什么大战役,明军总共才八百余人参战,伤亡也只有四百多,鲁之甲与李承先之所以战死,是因为水师游击金冠、姚与贤迟迟不来接应他们,又是抽后腿,害自己人,然后把主帅撸了!
孙承宗当时就不在,你山海关巡抚喻安性竟然这么玩,故意不派人去接应,然后以战败之由把孙承宗给撸了,然后派自己人高第去接任蓟辽督师,这与坑死蔡复一那次何其相似啊!
张斌气的直接扯过张世泽手中的履历一看,喻安性,浙江嵊州人!
果然,狗东西,又是浙党,专门玩这套。
他这什么履历,南昌府推官、礼部主事、吏科给事中,然后直接外放山海关巡抚,然后坑掉孙承宗,一起被撸,然后到了崇祯四年闵梦得出事了,他直接就拜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
浙党玩的这些套路真让人恶心,比恶心,好,恶心死你们!
他正考虑怎么恶心温体仁呢,张世泽突然惊呼道:“哇,这个洪承畴好厉害啊,十一年连续擢升五次,双全兄,他这升官速度跟你差不多啊!”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跟洪承畴是一类人一样,会不会说话啊,自己立了多少功劳,洪承畴立了什么狗屁功劳?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喻安性的履历,跟张世泽介绍起浙党的惯用套路来。
张世泽听完,目瞪口呆,人还能这么无耻吗?
完全不管大明安危,完全不顾明军将士死活,为了排除异己,暗地里帮助敌人,坑害自己人!
张斌看他吃惊的样子,不由教导道:“所以啊,你要小心着点,现在大明官场的风气越来越不像话了,朝堂官员争权夺利,比的不是政绩也不是功劳,而是谁更无耻,谁更恶心!”
张世泽吞了口唾沫,后怕道:“那怎么跟他们玩?”
张斌阴阴的道:“对付无耻之人,你就要比他更无耻,人家恶心,你就要比他更恶心。”
张世泽闻言,再次目瞪口呆,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爷爷推崇备至“青年才俊,治世能臣”!
第二天一早寅时,早朝准时开始,奏对环节结束,崇祯果然命鸿卢寺礼官宣布,开始廷议三边总督人选,人选就两个,一个是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推举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另一个是英国公张维贤推举的广东提刑按察使孙传庭。
温体仁原本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只要崇祯征询意见,问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合不合适,御史史范、侍郎唐世济等党羽便会跳出来拼命给洪承畴唱颂歌,崇祯耳根子软,听着一高兴,这事就成了。
却不曾想,这半路杀出个孙传庭,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这事他当然听不到风声,曹化淳虽然不知道他在宫里的暗线是谁,但是,要封锁消息还是做的到的,英国公张维贤进去举荐孙传庭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站着,谁敢上前偷听?
崇祯也不可能为了这事专门召集朝臣来商议一下,因为他已经打算在今天早上廷议了。
所以,温体仁压根就不知道会突然蹦出个孙传庭来跟洪承畴抢夺三边总督的位置。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御史堆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弹劾延绥巡抚洪承畴虐杀平民百姓,以致西北发贼愈演愈烈!微臣查过了,洪承畴共虐杀陕西百姓五万余,这些都是他自己表上来的功绩。”
有这事吗?
崇祯晕乎乎的回想了一下,好像有这么回事,当时好像还有人夸奖他做的好呢。
屠杀俘虏被这家伙说成了虐杀平民百姓,是谁这么无耻啊,温体仁抬眼一看,竟然是御史李光春,是左副都御史黄承昊的狗!
这个黄承昊,仗着皇上的宠信,老是跟自己作对,非得弄死他不可。
这个时候,黄承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就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崇祯这会儿生性多疑的毛病又犯了,这洪承畴真的虐杀平民百姓,以致西北发贼愈演愈烈吗?
温体仁一见崇祯这表情,连忙偷偷朝不远处的张捷使了个眼色,张捷会意,也不知道怎么把消息传下去的,御史史范很快便从御史堆里窜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明察,洪承畴洪大人杀的是俘虏,不是平民百姓。”
对啊,好像是俘虏来着,崇祯又看向李光春,意思让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光春连忙磕头道:“皇上明察,边军杀良冒功之恶习由来已久,他洪承畴要真能轻易俘虏五万多反贼,反贼会愈演愈烈吗?他如果不虐杀平民百姓,反贼会越来越多吗?”
崇祯闻言,思索了一会儿,感觉有点道理,他又看向史范,意思让他解释一下。
史范连忙磕头道:“皇上明察,洪大人杀的的确是俘虏,要他杀良冒功,三边总督杨鹤不会弹劾他吗?”
对啊,杨鹤没弹劾洪承畴杀良冒功啊,崇祯又看向李光春。
李光春又磕头道:“皇上明察,三边总督杨鹤主抚,这个朝堂上下都知道,绥巡抚洪承畴为什么要俘虏这么多人,然后杀个精光,他这不是跟上司唱反调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杨鹤主抚,反贼接受安抚,归顺朝堂,这样一来,反贼应该会越来越少啊,为什么会越来越多呢?微臣以为,正是因为绥巡抚洪承畴阳奉阴违,杀良冒功才逼得百姓不得不反,反贼才会越来越多。”
这个听起来貌似也有点道理啊,杨鹤主抚,这个崇祯也知道啊,洪承畴杀那么多人干嘛,到底是谁使得反贼愈演愈烈?
这个时候,左副都御史黄承昊突然从班列里疾步走出来,跪在御道上朗声道:“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三边总督杨鹤因剿贼不利革职查办,他手下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却被推举为三边总督呢?难道洪承畴剿贼有功吗?他要是剿贼有功,那反贼为什么越剿越多,他的功劳在哪里?微臣提议,将洪承畴也撤职查办,押回京城好好审一审,看他这剿贼的功劳在哪里!”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昨天张斌又派人给他射了封信,让他站出来恶心洪承畴,他才精心策划了这场好戏。
浙党的伎俩他早就看透了,就是蒙骗皇上,像闵洪学和闵梦得,安奢之乱明明没有平定,他们却因为平寇有功调回京城擢升为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他们都已经擢升为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了,安奢之乱还没平定呢,这功劳是个什么功劳!
这次同样如此,明明是因为发贼越剿越多三边总督杨鹤才被撤职查办的,他手下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反而剿贼有功了,明明是反贼越剿越多好不好,他这功劳在哪里?
崇祯仔细一想,明白过来了,对啊,反贼明明越剿越多,三边总督杨鹤都因此被撤职查办了,延绥巡抚洪承畴还剿贼有功了,这不是耍朕吗!
他气得冷哼一声,怒道:“好,把延绥巡抚洪承畴撤职查办,押回京城来问问,他立的是什么功!”
一场总督之争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候选人之一洪承畴都被革职查办了,另外一个候选人孙传庭自然毫无疑问的当选了。
张斌瞟了一眼温体仁,心中冷笑道:“哼,玩无耻,好像谁不会一样,人家不屑跟你玩,爷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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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十七章 离别总有时
总督之争尘埃落定,英国公张维贤推举的广东提刑按察使孙传庭最终胜出,擢升为陕西延绥镇、固原镇、宁夏镇三边总督。www.uu234.net
第二天一大早,英国公府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貌似准备大肆庆贺一番。
这是为了庆贺孙传庭出任三边总督吗?
当然不是,孙传庭这会儿还在广东呢,就算他在京城,英国公也不会为他大肆庆祝,一个小小的总督之位,还不值得大明最显赫的勋贵英国公来庆贺,英国公府这是在准备办袭承典礼或者说册封仪式。
这个时候爵位的袭承可不是老爵爷说句话,将爵位传给儿子,又或者办顿酒席庆贺一下就完事了,爵位的袭承必须经过当朝皇帝的同意,请来册封诏书,当众宣读,才能算名正言顺。
明朝不但公侯伯爵袭承如此,皇室亲王郡王等袭承同样如此,甚至藩属国的国王继位也必须有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册封诏书才能算是正统,不然就是篡位自立!
比如,天启三年,大明藩属国朝鲜发生政变,绫阳君李废黜了当时的国王光海君李珲,自立为王,负责节制朝鲜的登莱巡抚袁可立知道以后,立马发书痛斥,绫阳君李连忙派出三百多人的大型使节团赴登莱解释政变原因,并请求大明皇帝陛下册封。
袁可立考虑到当时辽东的形势,为了避免把藩属国朝鲜推向后金的怀抱才同意帮他们上书请封,这样,绫阳君李才得以继位。
这册封仪式一般是皇帝派出官员或者使节团宣读册封诏书,皇帝本人一般都不会亲临,但是,英国公地位特殊,掌管着几乎天下所有屯卫,又有拥立之功,所以,崇祯决定亲临英国公府册封,以示恩宠。
这下可把英国公府上下给忙坏了,整个府邸要打扫干净,这是最基本的,还有花草树木要打理,门窗要修葺,厅堂要布置,灯笼要挂起,喜联要贴起等等,英国公特意请来了数千京营屯卫家眷,忙活了一上午,才把一切准备妥当。
册封仪式自然少不了请人观礼,英国公很少结交文臣,这个时候为了避嫌他也不会请文臣来观礼,所以来的不是公侯勋贵就是京营将领,不过,有一个文臣却是大张旗鼓的来了,而且,足足带来了一个车队的礼物!
这位自然就是福广总督张斌,他这排场真把在场的公侯勋贵给骇到了,这会儿送礼送一车就算了不得了,这家伙竟然带来了一个车队的礼物,更为恐怖的是,现任英国公张维贤的孙子,即将成为英国公世子的张世泽跟在他后面就跟一个小跟班一样,这家伙谁啊!
一众公侯勋贵一打听,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张斌的身份,因为在场很多武将都是要参加早朝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兵部侍郎、福广总督张斌之名朝臣不知道的还真没有。
他这么年轻就成为封疆大吏本来就够惊俗骇世的了,没想到他还跟英国公一系这么熟,英国公也姓张,难道他们是亲戚?
一众公侯勋贵正议论纷纷之时一队队锦衣卫突然跑进英国公府,他们进府之后也没干别的,就是从大门口一直排到主宅大堂外,排的密密麻麻,所有观礼的人立马收声,他们都知道,这是皇上要来了。
午时方至,崇祯亲临,礼官宣读册封诏书,崇祯亲授金册印玺,这册封仪式就算是圆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酒宴庆贺了。
崇祯自然不可能留下来陪他们喝酒,但是临到要走的时候崇祯却突然对排在近前的张斌招手道:“双全,你这两天就要回福广吗?”
张斌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回皇上,微臣打算明天就赶去大名府率戚家军一同回福广,这国公爷的事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来得及跟皇上辞行,请皇上恕罪。”
崇祯也知道他祖上曾随英国公张辅征战四方,这点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叫张斌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事,只见他笑眯眯的道:“儿可一直念叨这你这个师傅呢,下午有空的话,你可得去看看他。”
张斌闻言,心中莫名一阵激动,他连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祯是走了,在场的公侯勋贵却是呆立当场,皇上什么时候对下面人这么亲热过,这位福广总督不得了啊,于是乎,酒宴上不知道多少人跑去给张斌敬酒,他们都想认识认识这位年轻的新贵,要换成平时,张斌那豪爽劲,非被人灌得钻桌子底下不可,不过,他今天有皇命在身,要去拜见太子殿下,自然不敢胡吃海喝,只能做个样子意思意思。
同样是因为有皇命在身,张斌并没有和这些公侯勋贵、京营武将血战到底,喝的一塌糊涂,他只是意思了一下,稍微喝了点酒,待敬酒的人差不多都来过一回了,他便向新老英国公辞行,赶紧给皇后和太子准备礼物去了。
由于是去皇宫,张维贤倒没有让张世泽跟着他,不过,他跟张斌约定,这次回福广,要带上张世泽,让他去见见世面。
这个时候张斌满脑子都是伊人的身影,哪里有心思想这些,他迷迷糊糊的应了,然后便直奔京城东盛堂商号,小孩的礼物这会儿还真不好找,他只能胡乱准备了一些绫罗绸缎和高档布匹之类的礼物,又备了一年份的珍珠粉和花露,然后便匆匆赶往皇宫。
一切恍若在梦中,带着微醺之意,他来到了皇宫,见到了伊人,又陪太子耍了会积木,然后便向崇祯辞行,带着一丝惆怅、一丝迷惘和一丝不舍回到崇兴寺,准备出发赶往大名府。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和十余个亲卫出发了,一路无话,打马奔行了三天,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大名府。
此时,卢象升的天雄军已经操练的有模有样,戚元功也早已接到通知,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了,唯独比较麻烦的就是那十多万俘虏,大名府离大沽港可有四五百里,要把他们押送过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剩下九千余人的戚家军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这些俘虏也不是押送到大沽港就完事了,张斌这会儿手上也就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两百多艘车轮舸能快速转运人员和物资,而这些船加起来一次最多也就能运送两万人,而且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是反贼俘虏,运送途中还必须派人看守,这样一来,每趟能运送一万五千人就算不错了,也就是说,这将近十五万俘虏,最少要转运一个多月才能运送完!
最后,他和卢象升一商议,干脆令山西巡抚许鼎臣率一万屯卫精锐在大名府驻守,令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回山西主持大局,而卢象升则带着一万天雄军随同戚家军一起押送俘虏赶往大沽港,抵达大沽港之后,由天雄军负责就地看管俘虏,戚家军负责转运看守。
这一路来可把英国公世子张世泽给激动坏了,他的梦想就是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可惜,京城虽然有千军万马却不归他指挥,更不能带着去驰骋疆场,他甚至上万人马集结在一起的场面都没见过几回。
这次,一跑到大名府,又是戚家军又是天雄军,又是屯卫精锐又是边军骑兵,差不多四万人马集结在一起,还有十多万俘虏,那营帐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到头,可是让他大饱了一次眼福。
张斌这会儿既要安排俘虏的押送,又要安排俘虏的转运,还要转运粮草,压根就没空搭理他,只能让张差带着手下一百多亲卫护着他到处看看,看看军容、看看营盘、看看俘虏,什么都让他熟悉一下。
这一大帮子将士和俘虏可有十七万之巨,一天就要消耗差不多五千石粮食,粮食供应尤为重要,如果粮食供应不及,那可就乱套了。
历朝历代,很多大战,决定胜负的都是粮食,十多万人,一个月就要消耗十多万石粮食,两个月就是三十多万石,不说怎么筹集,光是转运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一马车最多也就能拉几千斤粮食,也就是二十石左右的样子,一万石就要五百辆马车,十万石就要五千辆马车,而十万大军一个月就要消耗十万石粮食。
当然马车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所以大军作战,粮食的存储和转运就是重中之重,一旦粮食出了问题,大军随时可能崩溃。
好在大名府离大沽港并不是太远,张斌早就令水师转运了十万石粮食到大沽港,而山西军、天雄军和戚家军齐集了一千多辆马车轮流转运,再加上户部也从京城调拨了几万石粮食,这些天粮食才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现在,十多万俘虏和两万大军朝大沽港进发,大名府仅留一万屯卫精锐驻守,这粮食的转运方式又得改了,不能老往大名府运,也不能老往一个地方运,而应该根据大部人马行进的途径转运。
张斌特意定下了广平、巨鹿、冀州、南皮、沧州沿途这五个城池作为储粮之地,每座城池存粮一万石,这样,一路走过去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一切准备妥当,终于可以押着俘虏出发了,张斌特意让人事先做了动员,告诉这些俘虏,将送他们去南方雨水充沛的地方生活,那里有的是耕地,有的是粮食,只要大家老老实实种地,朝廷既往不咎,他们完全可以回归以前平民百姓的生活,如果谁在路上或者到了地方还不老实,那就,杀无赦!
这些步卒其实大多都是农民军裹挟的炮灰,将那些什么老管队、小管队、管队等大小头目从他们中间剔除出去之后,他们就是纯粹的平民百姓,只要有饭吃就行,哪里还会想着造反。
所以,这一路他们相当老实,张斌只是将戚家军和天雄军安排在两侧监督,他们在中间聚成一堆一堆,默默的前行着,一个闹事的都没有。
十多万俘虏的行进速度自然不能和万余精锐相比,他们一天也就能按普通行军速度走八十里左右,而且还得走上五个时辰,赶到大沽港之时,已经是六天之后了,而这时,俞成龙早就率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两百多艘车轮舸在大沽港等候了。
当然,停在港口的只是两百多艘车轮舸,二十艘巨大的镇远巡洋舰并没有出现在港口,还是停在十余里外的海面上,以防止被岸上的人看到了。
接下来又是一场离别,张斌不可能留在这里守着这些俘虏,卢象升也不可能率天雄军跟他回福广,两人在福广共事了几年之后,终于要彻底分开了。
张斌趁着戚家军押送俘虏上船的时间,特意将卢象升拉到港口边的海岸旁道起了离别之事。
他看着茫茫大海,感慨道:“建斗,我就要回福广了,从此中原大地,西北五省,任君驰骋。”
卢象升连忙谦虚道:“什么中原大地,西北五省,我就一个山西总督,怎么可能管那么宽。”
张斌摇头道:“建斗,你可能还不知道,西北的旱情近几年是不可能缓解的,五省的反贼将越来越多,而朝廷根本就没什么可堪大任的统帅,以后,西北五省的安宁就要靠你和伯雅了。”
卢象升闻言,不由骇然道:“西北的旱情真不会缓解吗,那得饿死多少人啊!”
张斌意味深长的道:“会饿死多少人,就要看你们怎么剿这些反贼了,西北其实并不缺粮食,有些人手中的粮食足够西北平民百姓吃上十余年了,但是,他们就是不拿出来赈灾。所以,要想老百姓不饿死,剿贼宜缓不宜急,宜追不宜围,你懂吗?”
卢象升闻言,仔细体会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道:“双全,你的意思是让老百姓去......。”
张斌点了点头,淡然道:“这些不要说出来,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迟早会有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卢象升想了想,随即郑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了。”
张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记住,不要急,反贼很多,你只要时不时立点功勋就行了,不要想着一下就把反贼剿灭,就算你落力去剿,这几年你也剿不灭,知道吗?至于怎么彻底剿灭反贼,什么时候彻底剿灭反贼,等我进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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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显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发现满朝上下再无敌手,头顶王冠,隐隐将白。
第六卷 第十八章 东番九卫再扩招
张斌带着淡淡的离别之情踏上了车轮舸,卢象升离开他独自去拼搏了,从此他手里少了一员能独当一面的干将,而大明却多了一员可横扫千里的绝世猛将。www.uu234.net
离别总有时,像卢象升和孙传庭这样的牛人他不可能老留在手底下驱驰,他们有自己的舞台,有自己的天空,天雄军和秦军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尽快把天雄军和秦军操练出来,卢象升这里,天雄军已经初具雏形,相信只要历经几场大战就会成为一只劲旅,为了增强天雄军的战力,他特意留下了两百门虎蹲炮和两千把燧发枪,还有虎蹲炮和燧发枪的弹药,他也全部留给了卢象升。
这些东西在东番补充起来很容易,卢象升挺进中原之后要补充却相当困难,还有一千余匹战马和六百余辆马车他也全部留给了卢象升,这些东西只要有钱就能买的到,而朝廷却不可能给卢象升多少钱,自己能帮到的就帮一把吧,省得卢象升为这些头疼。
至于孙传庭,这会儿还在东番等着他呢,从广东赶往陕西如果走陆路的话不知道要多少天,张斌准备用快船直接把他送到山东,这样过去就近多了,所以,让他等自己几天也没什么,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他交待呢。
张斌正在聚精会神的考虑问题呢,压根就没注意到,旗舰旁的一艘镇远巡洋舰上有几个小家伙正在好奇的看着他。
这几个小家伙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开口就是满嘴的秦腔,其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盯着张斌大言不惭道:“这哈怂就是官兵的头头吧,我们要不把这哈怂弄死去球。”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却长的异常俊朗的小家伙摇头道:“弄死他干嘛,他说让大家都有饭吃,你不想吃饭了吗?”
另外两个小家伙使劲点头道:“对啊,对啊,别弄死了,我们要吃饭。”
那年纪最大的小家伙嘟囔道:“瓜痞,就知道吃。”
说罢,他朝下面海水里吐了口唾沫,起身向甲板上走去。
他好像蛮有地位的,站在后面那些十多岁的小伙子竟然对他点头哈腰,恭敬异常。
那俊朗的小家伙见他这个样子,不由摇头叹息道:“有望哥这性子啊。”
另外两个小家伙却是摇着他的胳膊问道:“定国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俊朗的小家伙洒笑道:“什么怎么办,有饭吃饭,有活干活,这几天我们不都吃的饱饱的,证明这官兵的头头没骗人,跟着他绝对有饭吃,你们说是吧?”
后面那几个小伙子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看他们那样子,对这几个小家伙貌似都恭敬异常,这几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呢,那些什么老管队、小管队都被拉去京城砍了,按理来说,这些步卒当中应该没有什么农民军的头目了啊!
他们并不是什么管队,而是张献忠的亲随,也就是勤务兵,专门给张献忠收拾营帐,端茶递水的。
不过,张献忠的亲随可不是乱收的,这些小家伙都是他从数万农民军中挑出来的,他不但让这些小家伙跟在自己身边,没事的时候他还会让人教他们学文习武,对他们好得不得了,所以,刚最大的那个说要弄死张斌!
如果张斌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估计会吓一大跳,这四个小家伙就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
他们是张献忠专门培养起来给自己接班的,大西政权建立以后,这些人都被封为大将军,而且都被张献忠收为义子。
他们就是大西朝的四大将军,平东将军孙可望、安西将军李定国、抚南将军刘文秀、定北将军艾能奇!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才十三四岁,正在培养阶段,还没有开始领兵打仗,甚至骑马的资格都没有,不然的话,他们早骑着马跟着张献忠跑了。
而他们身后的几个小伙子则是大西军的五军都督,中军都督王尚礼、前军都督白文选、后军都督冯双礼、左军都督马元利、右军都督张化龙。
他们也是张献忠从数万农民军中挑出来重点培养的对象,只不过他们没有孙可望和李定国等人受器重,只是在帅帐中打杂而已,平时也就是给张献忠烧火做饭,养马牵马的随从,他们也因为年纪太小,没有跟随张献忠的骑兵作战,而是赶着马车帮张献忠运送帅帐和书籍等物资,结果,因为被堵在卫河以北,被张斌一锅全端了!
张献忠那时候其实也挺想把这些小家伙带走的,可惜当时兵荒马乱,张斌又撵着屁股追上来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找这帮小家伙,所以,一把全丢了。
张献忠是口碑极差,由于嗜杀成性、肆意屠戮,他简直就是一个恶名昭著的魔头式人物,名声远没有李自成那么好,但他选拔和培养人才的本事却远在李自成之上,他挑选出来的这些小家伙和小伙子后面都成为大西军中的支柱人物,大西军也成为后面反清势力的骨干力量,不像李自成的大顺军,一把就被清军给击溃了。
这会儿估计他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被张斌整这么惨,他绝对会给孙可望和李定国他们一人配一匹马,让他们跟着自己跑,这下,一个都没跑掉,他这几年都白培养了!
这些人里面要说威望最高的,自然是孙可望,因为他是张献忠亲随里面年纪最大的,一般张献忠平时不打仗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给下面人,都是安排孙可望去,就算是统兵几千的老管队见了孙可望也点头哈腰,客气的不得了,所以,孙可望有点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要说人缘最好的却是俊朗异常的李定国,因为他宽厚仁慈,对人相当好,大家都喜欢跟他打交道。
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围绕在李定国的周围,至于孙可望,他还骂别人瓜痞,他自己就是个瓜痞,大家都被官兵俘虏了,他再是张献忠最宠幸的亲信也没用了,谁尿他。
李定国这会儿还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他年纪还小,还没什么理想抱负,他现在只想吃饱饭,如果还能读读书,习习武,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正想着吃饭呢,甲板中间的船舱前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吃饭了,吃饭了,大家都拿着碗,排好队,不要挤啊。”
这一声喊,刘文秀和艾能奇立马蹭一声站起来,找到盛饭的碗,一人拿了两个,飞快的排到那打饭的官兵跟前,李定国这时候已经不紧不慢的排到他们后面,孙可望也从旁边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直到他们四个人排好,其他人才去拿碗筷。
这一船五百多人差不多都是张献忠手下的步卒,他们都知道这四个小家伙是张献忠的亲随,而且刘文秀和艾能奇平时也蛮乖巧可爱的,李定国也很讨人喜欢,所以大家都让着他们。
这个时候,东番的生活水平已经比前几年接辽东难民的时候高多了,张斌也希望这些平民百姓对东番产生归属感,所以,船上的伙食相当好,张斌给他们定的标准是每顿两个肉菜一个素菜!
“肉,竟然有肉,这么多肉!”刘文秀和艾能奇打完菜便激动的大叫起来,要知道,没参加农民军之前,他们饭都没得吃,肉基本上没见过,参加农民军之后,就算给张献忠当亲随也没吃过几顿肉,因为这会儿张献忠都很少能吃到肉。
西北这会儿的平民百姓饭都没得吃了,谁还养家禽和家畜啊,一般只有抢到很富裕的土豪乡绅才能看到肉,而且,他们基本上也就能看看,等那些大小头目吃完,基本上就没有了,哪里能像这样,直接打他们碗里面。
他们这一叫唤,后面的人口水都流出来了,刘文秀和艾能奇他们运气好的话,好歹能吃到点残羹剩肉,他们可是从旱灾爆发以后就没吃过什么肉了,这好几年不吃肉,都不知道肉什么味道了!
李定国也没吃过什么肉,因为他家里本来就贫苦,旱灾爆发以后,他家里人都饥寒交迫而死,连饭都没吃过几顿的他,哪里能吃到什么肉,只有参加农民军之后,他才吃过那么几回肉。
不过,他并没有刘文秀和艾能奇那么激动,打完饭菜以后,他便坐在刘文秀和艾能奇旁边认真的吃起来,这白花花的是猪肉,他吃过几次,但是这红红的又是什么肉呢,没听说过啊!
他不由逮着一旁一个看守的戚家军将士问道:“这位大哥,这什么肉啊,牛肉吗?”
那戚家军将士洒笑道:“怎么能是牛肉呢,牛是要耕地的,吃牛肉可是犯法的,这是鹿肉,补血益气的,特别对你们这些虚损羸瘦,气血不足的人有奇效,多吃点吧,这可是总督大人专门给你们准备的。”
李定国喃喃的道:“总督大人,就是你们这些官兵里面官最大的吗?”
那戚家军将士点头道:“是啊,总督大人可不止管着我们这些当兵的,他还管着福广两省呢,在总督大人治理下,福广两省不知道有多富足,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富足是什么概念,李定国还真不清楚,他只经历过贫苦,或许天天吃肉就是富足吧,他好奇的问道:“你们天天吃肉吗?”
那戚家军将士摇头笑道:“哪能天天吃肉啊,肉吃多了其实也会腻的,福广那边都喜欢吃鱼、虾、蟹、蚌等海产,喜欢吃肉的还真不多。”
鱼、虾、蟹、蚌这些对于河水都快断流了的西北灾区来说,基本上都快成为传闻了,李定国真不能想象,能把肉都吃腻了,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从大沽港到东番大约是三天多不到四天的航程,由于张斌急着回大员会见孙传庭,所以船队并没有在东番后卫等地停留,就那么一路南下,直接开往大员,中间耗费的时间正好是四天。
这四天,所有农民军俘虏的认知都差不多被颠覆了,首先是吃的,以前他们是有吃的就算不错了,但是上船之后,不但米饭管饱,每顿还换着花样的上各种肉菜,还有传闻中的鱼、虾、蟹、蚌等海产他们也吃到了,这种生活,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从吃草根树皮,到拎着脑袋造反饥一顿饱一顿,再到天天换着花样吃各种肉食和水产,简直就是从地狱到天堂啊!
还有这些战舰,刚上来的时候,他们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心里只想着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官兵说的粮食管够是不是真的,没几个人会注意这些战舰,等他们吃饱了,感觉官兵没骗自己,以后的生活真的有着落了,他们终于开始关注这些战舰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巨舰啊,简直就跟海上的宫殿一样,还有这战舰上的巨炮,炮管比大腿还粗,他们可是感受过了,才胳膊粗的虎蹲炮就轰的他们死伤惨重,这么巨大的炮管,轰出去的炮弹不知道会把人砸成什么样子!
还有他们居住的环境,还有发放日常用品等等,他们简直无法想象福广是多么的富足,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已经充满了向往,如果,每天都能过这种日子,那岂不是赛过神仙!
第五天上午,他们终于赶到了传说中的福广,当他们看到雄伟的热兰遮城堡和大到恐怖的大员城时,他们都震惊到不行了,这么高大的城池,这么宽广的城池,西北大地上都没有见过啊!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入住大员城的,跟辽东迁移过来的平民一样,他们都被送到了东番中前卫的驻地,大部分人都会成为专门种地的屯卫,也有少部分人经过筛选之后会成为战兵,甚至,经过重重考核之后,他们还会进入戚家军。
因为东番九卫已经很久没有扩招了,但是,张斌治下的疆域却是越来越广,南到巴达维亚,东到马六甲海峡,北到琉球种子岛,不知道多少地方要派兵驻守,而且,接下来他肯定还要率军去剿灭反贼,战兵数量已严重不足,戚家军也需要进行扩充,所以,张斌决定再次扩招,就从俘虏农民军里面选拔。
至于忠诚度问题,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这些平民百姓基本上都是因为没饭吃才造反的,现在天天都能吃饱吃好,他们要还想造反那就是奇了怪了。
而且,这些人不会单独成军,他们都将补充到现有的军队里面去,在老兵的监督和熏陶下,他们也不可能造的起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