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八十章 请移辽东平民
东番北部,鸡笼港附近,金包里部落的聚集地。
张斌面带微笑,漫步走在田间小道上,在他四周,戚长山和戚长林各率一百队戚家军精锐散布在尚未耕种的农田里,在他身后,戚元功和戚元辅紧握着刀柄,满脸戒备之色,再后面则是谢正刚带着张差等亲卫和五十余名精锐斥候押送的数十辆平板推车。
前面就是金包里部落头人居住的山寨了,山寨规模相当大,足足占了几个山头,但是防护设施却很少,仅有一圈一人高的木阑珊阻隔。
此时山寨前也聚集了数百名金包里部落的平民,看他们的样子,貌似有点惊慌,因为他们不知道前面这一大帮人是来干什么的。
张斌一行人离山寨大门还有数十步远,前面一个金包里部落的壮汉便走上前来,用浓重的闽南俚语大喝道:“来者何人,你们来干什么?”
这时,张斌身后跑出一个福建水师的小旗,上前大声道:“这就是我们最、最大的头人,福建巡抚张大人。你们头人不是说不跟我们这些小颗呆谈,要我们最大的头人过来吗?现在,我们巡抚大人来了,你们头人呢?”
原来,张斌为了今后管理方便,特意派出几十队水师士卒,由粗通文墨的水师小旗又或总旗带着,去统计东番的平民数量,编制黄册以备查。
却不曾想,这里的平民普遍对他派去的水师将士怀有浓厚的抵触心理,压根就不鸟他们,唯有几个大部落的头人放出话来,让自己这方最大的头人去跟他们谈。
水师将士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如实向他回报了。
这东番可是他今后的老巢,张斌自然不希望跟这里的平民起冲突,于是乎,他决定亲自出马,来会会这些部落头人,至于为什么第一个就选择金包里部落,主要是因为这里盛产硫磺。
他们攻占西班牙人设在鸡笼港的库房之后,便发现里面有很多的硝石和硫磺,经一个粗通西班牙人的水师将领翻查,终于在出入库记录中找到了这些硝石和硫磺的出处。
硝石,是西班牙人自己的船队从美洲运过来了,硫磺则是用白糖、布匹等生活物资,从金包里部落换来的。
这硝石和硫磺可是制造火药的主要原料,美洲那边张斌暂时还没得办法,这金包里部落就在鸡笼附近,他自然第一个选择来这里拜访。
那金包里部落壮汉一看张斌这架势就知道,那小旗不是骗人的,这是个大头人,所以,他并未怀疑,而是立马跑回去报告去了。
不一会儿,寨门口聚集的平民突然分开两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疾步走上前来,拱手道:“小人莫布里,就是这金包里部落的头人,敢问这位可是福建巡抚大人?”
莫布里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含含糊糊,好像不是纯正的俚语发音,张斌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就当他叫莫布里好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明白人,他立马饶有性质的拱手问道:“噢,你知道福建巡抚?”
莫布里略微有些伤感的道:“我当然知道,原本我们东番隶属大明福建泉州府,福建最大的官就是巡抚大人,十多年前,巡抚大人还曾派沈有容将军渡海前来,为我们打退过倭寇,可惜这十多年来,除了倭寇、海盗和红毛鬼,我们再没有见过大明一兵一卒!”
张斌闻言,不由一阵默然,东番这些平民的确不容易啊,孤悬海外,被倭寇、海盗、荷兰人、西班牙人压迫了十多年,无人保护,无处诉苦,大明等于是把他们抛弃了十多年!
他想了想,随即拱手躬身行了一礼,郑重道:“让你们受苦了,身为大明官员,本官倍感愧疚,本官向你们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倭寇、海盗和红毛鬼来欺负你们。”
骗人的吧,莫布里怀疑道:“你怎么保证?”
张斌向北方拱手道:“本官已经上奏皇上,要在东番设立九个卫所,屯兵五万,用以抵御倭寇、海盗和红毛鬼,保护平民百姓。”
莫布里闻言,动容道:“皇上,就是传说中的大明天子吗?五万大军!他会派这么多人来保护我们吗?”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这五万人是我给你们派的好不,皇上这会儿还没回信呢!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他还是恭敬的向北方拱手道:“当今皇上英明神武,他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本官就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剿灭海盗和红毛番,保护大家安全的。五万大军,本官已经带过来了,海盗和红毛番已经被本官剿灭了,只待皇上圣旨一到,本官便会安排五万大军在东番各处驻防。”
莫布里闻言,激动的道:“此话当真。”
张斌指着四周的戚家军将士自豪的道:“这些不就是大明将士吗,本官不是已经站到这里了吗,这还能有假吗?”
莫布里闻言,想了想,随即躬身一礼道:“多谢巡抚大人,还请巡抚大人到寨中一叙。”
终于说通了,张斌暗自嘘了口气,随即挥手道:“把礼物送上来。”
一众亲卫闻言,连忙推着数十车生活物资,跑上前来,在寨前的平地上排成数排,随后打开上面的袋子,拆开上面的包装,取出里面的物资,一一向莫布里还有后面的平民展示。
我的天啊,布匹、白糖、农具、香料等等,这些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物资巡抚大人竟然是一车车的送!
围在寨门前的平民嗡的一下就议论开了,看向张斌的目光也慢慢变的亲切。
莫布里看着这些物资,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道:“大人,这,您太客气了,小人未立寸功,受之有愧啊。”
张斌大笑着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本官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看不上这些东西还是看不上本官啊?”
莫布里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能跟大人做朋友是小人的荣幸,就怕高攀不起啊。”
张斌大笑道:“那你就是同意了咯,那这些东西还不收下?”
莫布里连连点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张斌闻言,立马把着他的手臂,高兴的往里走去。
谢正刚连忙使了个眼色,张差等人立马会意,带着斥候,推着平板车紧跟上去。
这下,寨子里的平民再无敌意,反而兴奋的拥着推车往里走去。
张斌一路把着莫布里的胳膊,跟着他来到寨中的议事大堂,两人分主宾坐下,待莫布里命人奉上香浓的野山茶,张斌品尝了一番,这才进入正题道:“莫布里头人,本官派人来统计人口,编制黄册是为了统一管理,分配田地,至于田赋什么的,你们放心,本官可以给你们减免,只是这个制造黄册的事情还请配合一下。”
莫布里连连点头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先前我也是怕你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想麻烦,大人既然说要在东番屯兵驻守,那这些事自然是要做的,至于田赋什么的,我们也可以交,毕竟朝廷保护我们也要花银子,没了朝廷的保护,这又是倭寇,又是海盗的,粮食都不知道被抢去多少,一点田赋根本不算什么。”
张斌闻言大喜道:“那就多谢莫布里头人了,对了听闻这里盛产硫磺,不知是真是假。”
莫布里点头道:“硫磺我们这里的确很多,有时候我们也采一点去跟红毛番换东西,大人需要这个吗?”
果然没错,张斌兴奋道:“是啊,硫磺正是我们急需的物资,你尽管带人去采,采多少我们收多少。”
莫布里连忙摇头道:“那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大人如果需要的话,我让人给你去采就行了,钱就算了吧。”
张斌却是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不能让你们白忙活,这样吧,一两银子一百斤,你们采多少,本官收多少。”
莫布里闻言,再次动容道:“一两银子!能买一匹布吗?”
张斌在脑海里大概估算了一下,随即估摸道:“一两银子少说也能买四匹布吧。”
莫布里讶然道:“啊,以前我们要采四五百斤硫磺才能换来一匹布!”
张斌闻言,苦笑这摇头道:“这些红毛番,也太黑了,硫磺他们也急需,竟然还这么压价,你放心,本官说一两银子一百斤就一两银子一百斤,你们尽管去采。”
莫布里感激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张斌此行非常顺利,莫布里不但答应配合他们统计人口,造黄册,还主动同意上缴田赋,甚至后来,张斌请他帮忙去游说周围的平民部落,配合统计,他也欣然同意了。
其实,这些平民并不是敌视明军将士,主要他们受的苦太多了,害怕明军来了又走,所以,对明军不是很信任。
有张斌亲自出马,又是道歉,又是送礼,鸡笼附近各大部落终于放下戒心,欣然同意接受大明的管辖,配合编制黄册,并上缴田赋。
忙活了十余天,圣旨终于到了,崇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张斌设置卫所的建议,并催促他快点将东番整顿好,尽快征收田赋。
看样子,崇祯真是想钱想疯了啊,东番现在撑死就十多万平民,上千万亩地,他们怎么种的过来,收田赋,能收多少!
张斌立马趁热打铁,再上一封奏折,奏请崇祯,迁移辽东平民,到东番来垦荒种地。
在奏折中,他详细分析了辽东的形势和后金的弱点,提出了这个釜底抽薪之计。
后金,也就是大明官员口中的建奴,本质上是游牧民族,他们并不会种地产粮,攻占辽东大部分土地之后,粮食其实还是由原来辽东平民在种植。
如果能将辽东的平民偷偷迁移到东番来,那么建奴就失去了粮食供应,其繁衍必定减缓,甚至连军队的口粮他们都很难筹集,没了饭吃,他们还怎么打仗!
至于怎么把辽东平民迁移过来,张斌建议,由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去办,因为东江军本来就驻扎在辽东的后方,而且经常四处骚扰建奴,对辽东地形十分熟悉,与辽东平民关系也很密切,由他们出手,偷偷转移平民是最合适的。
这一计能有多大效果,其实张斌并不是很清楚,他迁移辽东平民的目的不止是为了垦荒种地,更重要的是为了保住毛文龙。
他相当清楚,一旦袁崇焕傻不拉几的把毛文龙给干掉了,后金就没了后顾之忧,到那时,他们就会绕道蒙古草原,肆意侵犯北直隶,让本来就举步维艰的大明雪上加霜。
而且,东江军中可是出了不少有名的大叛徒,像螨清的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仲明、平南王尚可喜都是毛文龙培养出来的亲信将领,正是因为袁崇焕把毛文龙给杀了,他们无人依靠,更无人管制,最后全跑去投了螨清!
杀掉一个毛文龙,等于白送建奴几十万精兵,这事情,可不能让它发生。
所以,他想让毛文龙主持迁移辽东平民,把这家伙拉到自己麾下来,到时候,袁崇焕要杀他,就得看自己同不同意了!
第三卷 第八十一章 拉毛文龙入伙
毛文龙,字振南,万历三十三年辽东武举第六,初任安山百户,后升千总,万历三十六年,升阳守备。
他是典型的武将出身,按理来说,在大明朝廷重文轻武的环境之下,他很难获得提升。
好比抗倭英雄戚继光和俞大猷,都是征战数十年,最后才升到左右都督,尤其是俞大猷,可以说是从十七岁征战到七十岁,最后好不容易提到右都督,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罢免了!
但是,毛文龙的升迁之路却戚继光和俞大猷完全不同,用后世的话说,那就如同坐了火箭一样。
这一切,皆因天启元年的那一场大捷。
那时候,还只是个守备的毛文龙,侦得镇江后金守军空虚,立马率两百人前去偷袭,一举拿下了镇江,并擒获后金游击将军佟养真及其子侄佟丰年、佟松年。
这个佟养真可不得了,他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妻弟,又是清圣祖康熙皇帝的外公,也就是说他一下就干掉了后金三个重要的宗室成员。
随后他又派部将陈忠奇袭双山,擒斩后金游击缪一真等,取得了有名的“镇江大捷”。
镇江也就是后世的丹东,可以说是后金腹地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他这一仗打得整个后金都慌了,而大明则获得与后金开战以来的第一场大胜。
为什么这么说呢,看看大明和后金的战况就知道了。
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明军大败,丢失边防重镇抚顺和铁岭。
天启元年,沈阳之战,明军再次大败,丢失了沈阳、辽阳、清河、西平、广宁,整个辽东八成的土地,不到半年时间丢个精光。
当时辽东的局势对大明可谓极为不利,镇江的这场大胜来的可谓恰逢其时。
为了鼓舞士气,为了树立典型,同时也为了扭转辽东战局,毛文龙被火速提拔,从守备到参将再到副总兵再到总兵他总共才用了不到一年时间。
天启二年,毛文龙官授平辽总兵官,挂征虏前将军印,开镇东江。
于是,东江军的传奇开始了,
天启二年八月,毛文龙率军攻克樱桃涡、涡站。
天启二年九月,毛文龙率军攻克满浦、昌城。
天启二年十月,毛文龙率军攻克永宁等地。
天启三年,毛文龙不断派兵深入后金腹地,带领大批辽东平民“叛乱”,后金腹地风声鹤唳。
天启四年,毛文龙派兵翻过长白山,奇袭后金老巢,在高岭、沙松牌大败后金,俘虏后金战将十六名,同时他亲率大军在骨寨、骨皮宏、分水岭与后金大战三场,三战三胜,逼的后金主力前来增援,他才退守朝鲜。
天启五年,毛文龙派兵奇袭海州,在辽东半岛又掀起了一股平民“叛乱”的狂潮。
天启六年,毛文龙趁努尔哈赤率军进攻宁远,再次奇袭永宁,逼的努尔哈赤回师镇守沈阳。
天启七年,皇太极率军进攻关宁锦防线,毛文龙再次率军奇袭辽阳,皇太极被迫撤军。
后金对这个捣蛋将将军可谓恨之入骨,也正是天启七年,后金大军入侵朝鲜,端了东江军的老巢铁山,毛文龙亲族三百七十余口悉数被后金大将济尔哈朗给逮了去,全砍了。
后金等于是诛了他九族!
然而,大明朝堂上下对他这个平辽总兵官却是众说纷纭,莫一是衷。
毛文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被阉党挑拨与之对立的登莱巡抚袁可立,被阉党陷害最后传首九边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被阉党诬陷被迫辞职返乡的蓟辽督师孙承宗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认为他是孤悬敌后的孤胆英雄,为大明牵制后金,功不可没。
但是,崇祯二年,新上任不久的蓟辽督师袁崇焕却突然一刀把他砍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要说原因,那么,只能说,崇祯元年,毛文龙玩的太嗨,玩过头了。
这会儿正是崇祯元年,毛文龙在干什么呢?
因为皇太极暂时放弃进攻大明,转而征讨蒙元诸部,同时又在定辽中左卫囤积重兵防着他,他感觉无漏子可钻,便专职做起了生意。
当然,他这个生意是违法的。
因为他是平辽总兵官,不是平辽大商贩。
但是,他偏偏跑去做生意去了,而且做的红红火火。
他利用皮岛也的地理优势,不断的派人来往于朝鲜和大明山东沿海,贩卖布匹、贩卖人参、贩卖粮食、甚至贩卖马匹,卖的不亦乐乎。
就这,他还嫌不够嗨,竟然玩起了诈降的把戏。
当然,他这个诈降不是率军去定辽中左卫又或是沈阳,玩面对面的真人诈降。
而是通过书信,诱使皇太极派重要人物来招抚他,然后他再把来使逮住,小角色直接宰了当首功,大角色则派人押送到京城领功!
这样做的确有点无聊,不过,他还真逮住个大家伙,这家伙就是皇太极的亲信,镶黄旗仅次于旗主多铎的统帅固山额真可可。
后面,他派人把可可押解到京城,交给皇上处置,就这样轻轻松松的立了一大功。
如果没人揪他小辫子,用这种方式来立功,也算是立功了,但是,一旦有人要揪他小辫子,那就完了,因为,他与皇太极来往的书信那可是通敌叛国的铁证!
当然,这会儿他还没意识到后面袁崇焕会来揪他小辫子,他正不断的给皇太极写信,解释可可的事情,希望皇太极能派个正宗的旗主过来,让他再立奇功。
皇太极自然不可能再傻乎乎上他恶当了,所以,他等了个把月也没等来后金之主皇太极的回信,反而等来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
这个圣旨很奇怪,竟然是让他亲自前往登州卫,谒见福建巡抚张斌!
福建巡抚跟他又没直属关系,再说了,福建巡抚为什么跑到山东登州卫去呢,那里又不是他的地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不是传旨的是个正正经经的太监,陪同传旨的兵部官员他也认识,他都会以为有人假传圣旨,想把他诓去登州卫给做了呢!
既然是真圣旨,他自然不敢违抗,领了旨第二天,他便带着上百亲卫,驾着他手里最为阔气的五艘苍山船,从皮岛出发,直奔登州卫。
这条海路他手下的水军倒是十分熟悉,因为皮岛甚至整个辽东都是归属山东承宣布政使司的,而他的顶头上司正是登莱巡抚,这会儿辽东大部都被后金给占领了,他的粮饷都是经过山东由海路运送过来的,他更是经常派人来往于登莱和皮岛之间,运送货物,做生意,他们对这条航线不熟才怪。
从皮岛到登州卫大概有五百余里,由于他们熟门熟路,驾驶的又是帆桨船型的苍山船,急赶了一天半,他便抵达了登州卫。
话说张斌为什么要在登州卫与毛文龙会面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想顺路拉戚继光的后人入伙。
戚继光虽然风光了几十年,但是,他的晚年并不风光,甚至可以说有点凄凉,万历十年,他的后台张居正病逝,万历十三年,他便被罢官返乡,穷困潦倒而死。
他的子嗣虽然很多,但是,能熬过那场劫难的却不多,到了崇祯朝,他的五个儿子唯有三子戚昌国还活着,其他四个甚至连后代都没留下一个。
不过,这个戚昌国倒是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戚盘宗蒙荫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另外两个儿子戚显宗和戚振宗就只能自谋出路了。
张斌得知这一情况,早就有意来招揽戚盘宗兄弟了,但是,他一直有职责在身,无法跑到登州卫来拉人,这次崇祯大开方便之门,让他在山东选个地方和毛文龙会面,商讨迁移辽东平民的事情,他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登州卫。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戚昌国躲过劫难之后混的还算可以,不但晋级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还获赠骠骑将军,戚家依然还是登州卫最大的豪门。
毛文龙在登州卫港口被戚家人接到以后,直接被戚家大院的一个偏厅,福建巡抚张斌竟然在这里设宴款待他!
这会儿毛文龙真的懵的不行了,在港口,他就被张斌的随行船队给弄懵了。
人家那才叫真正的船队,光是大福船就有五十艘,他引以为豪的苍山船在船队里面也有十艘,不过,只是当辅船的,差不多都要排到最后去了。
再一进这戚家大院,来到这偏厅,他又被这恭恭敬敬陪坐在一侧的七个小伙子的身份吓了一大跳。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太子少保戚武毅公的孙子,平蛮将军俞武襄公的孙子,都督同知戚武烈公的儿子,这些都是大明有数的将门之后,在这位巡抚大人面前却恭敬的如同后辈一样,他看上去也才二十来岁好不好!
毛文龙感觉脑子有点不够使了,直到酒菜上齐,他还直愣愣的坐那里发呆呢。
张斌见状,不由关切道:“毛将军,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毛文龙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末将最敬佩的就是戚武毅、俞武襄和戚武烈了,这猛然间见到他们的后人,一时间高兴的有点懵了,多有怠慢,还请张大人恕罪。”
他本不是张斌手下的总兵,但被张斌这出场阵容一震,竟然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敬语。
张斌闻言,连忙谦虚道:“毛将军客气了,什么恕罪不恕罪,我冒昧请将军前来,还没向将军赔罪呢,来我敬将军一杯,感谢将军赏脸前来。”
他这一站起来,其他人连忙跟着站起来,毛文龙自然也不敢怠慢,他匆忙站起身来,与众人举杯一碰,仰头干了杯中酒,这才借着酒劲问道:“张大人招末将前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张斌一边抬手招呼大家坐下来吃菜,一边微笑道:“听闻毛将军做生意是把好手,所以特意请毛将军前来商讨一下怎么把朝鲜的生意做起来。”
“噗”,毛文龙被雷得把刚吃进嘴里的菜都喷出来了,开玩笑的吧,皇上下旨让我和福建巡抚来商谈做生意的事情,怎么可能!
他不由目瞪口呆道:“做生意!”
张斌对这个玩笑的效果相当满意,他忍不住继续逗趣道:“怎么了,毛将军,你不是挺会做生意的吗?”
我可是平辽总兵,会做生意,这名声可要不得,毛文龙连忙摇头道:“大人别相信那些谣传,末将对做生意压根就一窍不通。”
张斌闻言,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毛将军,我也不全是开玩笑的,我还真想跟你商讨一下做生意的事情。”
毛文龙这会儿都被雷的外焦里嫩,一个巡抚做生意,还不是开玩笑的,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他愣愣的坐那里,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这玩笑开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张斌将脸色一正,严肃的道:“做生意的事情我们等下再谈,这次我是奉皇上旨意和将军商讨迁移辽东平民的事情。”
这才对嘛,不过迁移辽东平民这话太笼统了,听不大明白啊。
毛文龙忍不住追问道:“大人,不知迁移辽东何处的平民,又往哪里迁啊?”
张斌解释道:“主要是建奴占领区域的平民百姓,你只要把他们送到登州卫来就行了,我派船在这里等,将军送过来多少,我就拉走多少,至于地方吗,东番不知将军听说过没。”
东番毛文龙倒是听说过,他忍不住再次追问道:“不是说那里海盗倭寇横行,红毛番遍地嘛,把平民百姓往那里迁,能行吗?”
张斌自豪的道:“海盗、倭寇、红毛番都被我剿灭了,现在那里安全的很,将军只管拉人过来,就是不知将军有没有把握从建奴手里把人偷出来。”
原来是去偷啊,这个倒不难,毛文龙自信的点头道:“要说去抢末将还真没把握,偷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时间足够,末将能把辽东的人给他偷光了。”
张斌闻言,不由拍手道:“好,把人全给他偷光,看建奴吃什么。”
紧接着,两人又商讨起偷人的细节来,一切计议妥当之后,张斌竟然真的很毛文龙商议起做生意的事情来!
毛文龙再三确认张斌不是开玩笑之后,立马就来劲了,说到做生意,他简直比打仗还在行,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最后,张斌直接邀请毛文龙入股东盛堂,毛文龙毫不犹豫,立马就答应了。
第三卷 第八十二章 全部拉进东盛堂
毛文龙和张斌谈的极为投机,再加上登州卫地处后方,没什么危险,他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暗道一声糟糕,连忙跑去找张斌辞行。
他可是东江镇的主将,不能离开驻地太长时间,如果在他离开期间后金突然发神经打到皮岛又或进攻朝鲜那可就麻烦了。
这路上一来一去最少得三天,他又在这里耽误了差不多半天,一下离开将近四天,他还真有点担心出事。
没想到,他找到张斌,想告辞回去,张斌却不让他走!
张斌自然知道崇祯元年辽东不会出什么事,因为皇太极正在整合后金和蒙元的势力,准备突袭大明京城呢。
他拉着毛文龙留下了,倒不是为了继续拉拢感情,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毛文龙在张斌的劝说下,提心吊胆的留了下来,张斌让他回房继续休息,他躺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临近午时,张斌终于派人来叫他了。
他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跟这戚府的家丁来到戚府大门外。
此时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不过他光认识张斌、俞成龙、戚元功,其他人看样子都是些亲卫随从什么的。
张斌也不嗦,一见他出来,立马便挥手道:“走,去码头。”
说罢,率先大步往登州卫码头走去。
这登州卫就是个卫所驻地,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很快众人便来到了码头。
张斌也不吭气,直接就带着众人登上了停靠在码头上的一艘大福船。
毛文龙这个奇怪啊,他还以为张斌是来给他送行呢,搞半天压根就没往他那五艘苍山船方向走。
等他莫名其妙的跟着众人登上了大福船,张斌还是一声不吭,直接领着他们就往船舱里走。
到了船舱外,张斌先是停下来,让谢正刚带着张差等亲卫将船舱四周守个严严实实,这才带着毛文龙等人往船舱里走去。
船舱里面光线有点暗,不过大致还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这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就一个大条桌和一圈椅子,不过这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张斌安排毛文龙在左右两边坐下来,随即便走到主位,直接站那里朗声道:“今天请大家过来,主要是想商讨一下东盛堂今后的发展大计。”
众人闻言,无不恍然,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在东盛堂占有股份的,剩下的张斌也都曾跟他们说过入股东盛堂的事情。
紧接着,张斌便挥手向着对面介绍道:“这位是东盛堂的东家黄老爷子,也是我的外公。”
黄老爷子闻言,立马站起身来拱手作了一圈揖,向大家问了声好,众人连忙站起来拱手还礼。
张斌见状,直接抬手道:“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坐着说话就行了。”
说罢,他又挥手向着左边第一位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骆大人。”
众人闻言,惊的差点又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家伙,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这可是皇上的亲信啊,手下那帮人更是杀人不偿命的货,要论起真正的权位来,他仅次于皇上的大伴曹公公。
骆养性倒是没什么架子,他直接按张斌的交待,坐在那里拱手作了一圈揖,向大家问了声好,然后便坐那里不吭气了。
众人回礼完毕,张斌紧接着又挥手向右边第一位介绍道:“这位是曹化淳曹公公的大哥,曹化春。”
众人闻言,又吓了一跳,好家伙,刚想起曹化淳呢,他大哥竟然就坐在这里!
剩下的人虽然没前面两位身份吓人,但也不是什么小角色,他们分别是:
福建左布政使毕懋康;
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福建水师参将郑芝龙;
福建水师参将俞成龙;
福建步足参将戚元功;
当然,参股东盛堂的并不止这么点人,只是有很多人没法过来而已。
介绍完众人的身份,张斌径直坐下来,喝了口水,又继续道:“首先,我要说一下东盛堂股权分配的问题,原来是我外公代表的黄家占三成,郑芝龙郑将军代表的郑家占三成,还有我张家也占三成,剩下的,则是一成则均分给了大金所的十位百户。现在,有这么多新人加入,股权自然不能这么分了,我代表张家自愿让出两成,外公还有芝龙,你们怎么说?”
黄老爷子毫不犹豫的道:“我也代表黄家让出两成。”
郑芝龙这个郁闷啊,这两位一位他叔外公,一位他表哥,等于都是他长辈,长辈都发话了,他这个做小辈的不跟就不像话了,他只得无奈的道:“我代表郑家让出两成。”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好,现在多出了六成,我的意见,给骆家、曹家、毕家、戚家、俞家、毛家各分半成,剩下的三成,分成三十份,以后但凡有加入我们东盛堂的,一人分一份,至于邀请谁加入,大家都可以提,只要大家都觉得对东盛堂的壮大有帮助就行,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大家能有什么意见,除了郑芝龙和黄老爷子,大家还都不清楚东盛堂有多大的资产,又有多大的收益呢。
见大家都默认了,张斌又继续道:“现在东盛堂主要的分号就是黄家在福广的十余家和郑家在南洋的十余家,另外还有我们张家和曹家在南直隶的两家,一年收益才五百余万两,这点银子自然不够,毕竟分的人多了,一摊薄就没多少了。”
五百多万两,半成那也是二十多万两啊,这还不够,在坐的其他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张斌紧接着道:“要想多赚银子,就要多开分号,多开创新业务,这点,就要靠在坐各位一起想办法了。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比如多开分号的问题,毛文龙毛将军完全可以把分号暗地里开遍山东和朝鲜是吧,还有曹家和毕家也可以把分号开遍整个南直隶是吧。还有多开创新业务,比如,我们可以发行银票,支持在整个大明甚至是南洋、朝鲜所有东盛堂分号兑换,分号多了,兑换的人多了,这其中的利润也是相当惊人的。又比如,毕大人可以拉王徵和宋应星的人加入东盛堂,让他们研制蒸汽织布机,这蒸汽织布比人可快了十倍都不止,这又是个惊人的利润。我先说这么多,大家有什么办法,都说说吧。”
众人闻言,立马陷入沉思。
不久,骆养性便激动的道:“其实,我们各家可以联合起来,将分号开遍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
张斌点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是,我们熟悉的地方就这么多,再说其他地方也有商帮商号,我们跑去抢生意,恐怕会出事,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骆养性早就想好对策了,他阴阴的笑道:“这个没事,我会派手下亲信去打招呼的,谁敢动东盛堂,叫他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看着他,这家伙,典型的公器私用啊!
张斌也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狠,历史上这家伙也就贪一点而已,可从来没对什么人痛下杀手,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呢,搞半天是因为没有人跟这家伙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这家伙才不出手的,一旦有了利益冲突,这家伙好像也蛮狠的。
这样做,很好!
张斌点头赞赏道:“嗯,很好,就这么办,银子总要有人去赚,别人赚了,对大明几乎没一点用处,我们赚了对大明却是有用处的。”
这话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在坐各位赚了钱对大明有什么用处呢,大家还真想不出来。
张斌紧接着解释道:“我所说的用处,跟赚来的钱怎么有关,我们肯定不能把每年的收益全分了,这样的话,就更其他商家没什么分别了。我是这样想的,赚来的钱要扣除一些费用再分,比如,建立分号所耗的费用,开创新业务的费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军费。”
前面两个还好理解,这军费又是什么意思呢?
骆养性忍不住问道:“难道我们还给朝廷承担军费,这样一来,我们可能什么利润都分不到了。”
开玩笑,给朝廷承担军费,谁承担的起啊!
张斌扫了众人一眼,郑重的道:“我说的军费,是我们自己手下的军队的耗费,不是朝廷大军的耗费。”
“嘶”,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造反啊!
张斌见状,连忙解释道:“大家不要误会,我不是想造反,你们应该也清楚,朝廷大军差不多都烂透了,能打的,像戚家军、白杆兵,几乎都打废了,剩下这些,能击败建奴吗?”
答案不用问,肯定是不能,要能早就干翻建奴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啊。
毛文龙闻言,不由问道:“你的意思,我们自己训练精锐去跟建奴干?这样做,皇上会同意吗?”
张斌直接摇头道:“这样做,皇上这会儿肯定不会同意的,这点,你们千万要注意,不能让皇上知道我们在私自训练军队,更不能让皇上知道我们跟东盛堂的关系,不然,大家恐怕都得完蛋!”
这话是另外一帮人在说,那估计他们自己都不会信,因为皇上有东厂、有锦衣卫,大明发生的事情不说事无巨细皇上都能知道,私自训练军队这种事情,要瞒过东厂和锦衣卫很难。
但是,这帮人在这里说,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相信,能瞒住皇上,因为东厂和锦衣卫全是自己人,谁没事去皇上跟前出卖自己啊,那不找死吗!
这训练私军的事情简直太大了,众人都紧张起来,以致整个船舱都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张斌并没有继续说话,他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众人都需要时间消化,所以,必须给他们点时间,先让他们消化消化再说。
没想到,众人还在消化呢,毛文龙突然又问道:“不对啊,要击败建奴就得跟建奴打仗啊,这么大的事,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斌闻言,神秘的道:“其实,私自训练军队的事情,隐瞒皇上也不用永远隐瞒下去,到了一定的时候,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没关系!但是,我们跟东盛堂的关系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个才是关键。”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众人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
不过这次张斌并没有做出解释,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知道天下马上就要大乱,到时候各地招兵勤王的一大把,崇祯才不会管你军队哪里冒出来的呢,只要能帮他剿灭义军,击败建奴就行!
他更不会说,他知道崇祯内心最反感的就是结党营私,这些都不能跟人明说,只能让大家自己慢慢体验,慢慢体会。
关于东盛堂,要商讨的事至此就算差不多了,张斌最后总结道:“好了,这些就不说了,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的,我最后跟大家强调一点,分了钱,大家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要发财,一起发财,要没事,大家都没事,要有事,大家都会有事,这点,你们一定要想清楚啊。”
第三卷 第八十三章 从车轮舸到轮船(上)
晴空万里,碧波荡漾,大明南直隶以东,离海岸大约十余里,一支颇为庞大的船队正缓缓前行。m.www.uu234.net
这船队大小船只足有五十余艘,其中高大如楼的福船就有二十余艘,此刻,二十余艘大福船排的是箭矢之阵,其四周尚有二十余艘各类辅船护翼,看上去壮观无比。
当先那艘大福船上,张斌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眉头中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型了。
这几天的海风也太小了,而且风向还不对,整个船队简直就像一群乌龟在海上爬行!
这帆船航速受风力和风向影响相当明显,如果是顺风,而且风力较大,像大福船这样的两桅帆船轻轻松松就能达到一百里每个时辰。
如果风向不对,就算风力较大,船速也很难超过五十里每个时辰。
如果逆风,那就完了,不倒退就不错了。
像现在,风力小,风向又不对,福船速度恐怕就一个时辰十余里的样子,登州卫到东番鸡笼港可有三千多里,来的时候正好顺风,风力又大,五天就到了,但是,回去就有点麻烦了,按这速度,最少得一个月!
一个月啊,就这么耽误在海上,福建主要的文臣武将又差不多都被自己带在身边了,月港、东番甚至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没有,这么重要的时候,会不会出问题呢,真是让人心焦啊!
正当张斌焦灼不已的时候,一艘车轮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海面上。
看着在海面上灵活游走的车轮舸,他猛然想起了后世的轮船,要是有轮船就好了,一个时辰上百里,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压根就不用管风向和风力!
轮船、轮船不就是带轮子的船吗,一开始的轮船好像就是带着与车轮舸类似的轮子,那图片,张斌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现在的车轮舸是靠人力驱动的,也就是人在船上踩动车轮轴上的踏脚,类似于车轮的划轮就会慢慢转起来,在划轮的推动下车轮舸就能在海面上灵活的行驶,根本就不需要风力。
如果用蒸汽活塞代替人的脚,去驱动划轮,那不就是最原始的轮船吗!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兴奋的道:“快,招一艘车轮舸过来。”
这两天张斌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谢正刚都因此而忧心忡忡,这会儿一见张斌露出笑容,他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有劲了,张斌话音一落他立马对着桅杆上的传令旗手大喊道:“快招一艘车轮舸过来。”
令旗挥舞,很快,一艘车轮舸便靠上了张斌所在的大福船。
张斌立马跑到船舷边大喊道:“快,搬梯子过来,我要过去看看。”
谢正刚一挥手,张差和赵如立马抬着一架楼梯跑过来,很快,两人便合力将楼梯伸出船舷,搭在下面的车轮舸甲板上,两边各两个人,紧紧扶住楼梯,随即同时做出一切妥当的手势。
张斌见状,立马顺着楼梯下到车轮舸上,谢正刚连忙跟着爬了下去,连正坐福船甲板上晒太阳的毕懋康都忍不住好奇,一溜烟跑过来,也跟着爬了下去。
巡抚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呢?
张斌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走进船舱。
这时,船舱里面就两个水兵,他们正慢慢踏着脚踏板,让车轮舸与福船速度保持着一致。
张斌仔细看了一阵,竟然走上前去,对着其中的一个水兵道:“你下来,让本官试试。”
巡抚大人有令,一个小兵自然不敢违抗,他的话刚落音,那小兵便嗖的一下从踏板上跳下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张斌学着他的样子,扶住两边的横杠,抬脚踏上脚踏板,使劲往下一踩。
竟然没踩动!
那小兵见状,连忙小心的解说道:“大人,站上去,用身体的重量往下压,不用多大力气的。”
张斌闻言,立马将另一只脚悬空,并将手上支撑的力道缓缓松掉,果然,脚踏板动了。
自己可有一百多斤,整个身体往下一压,等于就是百多斤的力,这脚踏板怎么这么紧呢?
他退下来,对那小兵道:“你继续,本官再看看。”
那小兵连忙踩上去,熟练的晃动着身体,慢慢的踩动着脚踏板。
这可是两组划轮合力,水的阻力不应该这么大啊,张斌沿着转动的轮轴,向旁边看去,很快,他就找到问题所在了。
原来,轮轴固定的地方就是两个比轮轴稍大的铁箍,这等于是在硬磨啊,连轴承都没有,阻力自然大!
要输出上百斤的力,还要推动轮轴快速转动,那得多大个蒸汽活塞。
这样肯定不行,不但阻力大,磨损也相当的严重,光人慢慢踩,估计磨几个月这中间的轮轴就得换,不然就磨断了,如果是蒸汽活塞驱动高速旋转,估计几天就磨坏了,必须把轴承做出来才行。
轴承结构其实并不复杂,要在月港的铸炮厂车间,恐怕一天就能做出个样品来,但是,这会儿是在船上啊,怎么办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先做个木模型出来,省的到时候还要盯车间指导一天。
张斌记得,这船队一般都有熟练的木匠随行,因为船队在海上航行,不能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哪艘船突然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小修一下,结果没木匠,那可就麻烦了,很有可能,那艘船都得扔下,所以,大点的船队都会配木匠。
他直接对问身边的谢正刚道:“小六叔,木匠在哪艘船上,你知道吗?”
谢正刚点头道:“知道,就在后面第三艘福船上。”
张斌闻言,立马挥手道:“好,叫张差和赵如下来,我们去第三艘福船。”
谢正刚闻言,连忙跑到外面招呼了几声,很快,张差和赵如便顺着楼梯爬下来,并把楼梯收了,摆在甲板上,紧接着,外面掌舵的小队长一声吆喝,立马两个水手立马加快速度,车轮舸灵活的掉了个头,直奔第三艘大福船而去。
这时候,毕懋康忍不住问道:“双全,你这是干什么?”
张斌神秘的道:“我要做个好东西,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毕懋康闻言,翻了个白眼,对张斌吊人胃口的行为很是不齿。
船队正在前行,就算车轮舸停这不动,第三艘福船很快也会开过来,这一掉头开过去,自然一会儿就到了。
楼梯架好,张斌飞快的爬上去,此时船上指挥的把总已经恭候在甲板上了。
张斌直接上前问道:“随行的木匠呢,带本官去他那里看看。”
那把总一拱手,道了声遵命,立马带着张斌往中间一个船舱走去。
张斌刚一抬腿,突然看到甲板上轮值的水兵肩上扛着的燧发枪,他立马下令道:“让人抬一箱燧发枪子弹过来。”
这巡抚大人到底想干嘛,一会儿要去木匠那里看看,一会儿又让人抬箱子弹过来,简直就跟脑子抽风了一样。
不过,没人敢吭气,那把总毫不犹豫的就按他的吩咐去做了,谁叫人家是巡抚大人呢,他抽风你也得跟着抽!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随行木匠所在的船舱,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船舱,里面堆满了各种木材和工具,什么方木、圆木、木板、木桩,什么推子、凿子、刨子,锯子、斧头等等,应有尽有,简直就跟个木匠作坊一样。
这里面木匠并不止一个,而是三个,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壮汉,貌似还是一家人,这会儿都恭恭敬敬的站那里呢。
张斌直接问那老头道:“有纸和笔吗?”
那老头连忙指着旁边一个条桌道:“有的,就在那里,大人请用。”
这船舱四面如同窗户般的挡板都取掉了,里面光线倒是很充足,张斌直接走上去,坐在桌前的板凳上,抽出一张白纸,提笔画了两个圆圈,随即问那老头道:“这样的木圈圈能做吗,就跟镯子一样带薄边的那种。”
那老头闻言,连忙点头道:“能做,能做,大人。”
张斌闻言,一喜紧接着又问道:“做两个要多久?”
那老头想了想,随即道:“如果是手镯般大小的,大约一刻钟。”
一刻钟?怎么可能,你是人还是机器啊!
见张斌满脸不信,那老头连忙招呼两个儿子从角落里搬来两个带轮子的木架,介绍道:“小人这里有木陀螺,做圆的东西很快的。”
木陀螺,什么东西?
这两个架子倒有点像是原来王徵说的那种手动车床,问题,上面没有车刀啊,就光秃秃一个架子,一个转轮,怎么加工圆形的东西?
不过,张斌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可是巡抚,一个木匠怎么敢欺骗他,人家说能行,肯定能行。
这时候,两个士兵已经抬着一箱燧发枪子弹过来了,张斌立马让他们打开箱子放地上,随即他便走上前,蹲甲板上仔细在里面翻找了一阵,翻出十颗最圆,最光滑的燧发枪子弹。
紧接着,他又问那老木匠道:“有画圆的东西吗?”
那老木匠连忙转身从工具架上取来一个简易圆规问道:“大人说的是这个吗?”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抽出一张白纸,对那老木匠道:“在上面画一个三寸的圆。”
那老木匠闻言,熟练的调校了一下简易圆规,随即往纸上一转,刷的一下,一个圆就出来了。
这圆规上夹的不知是特殊的木炭还是油墨棒什么的,画出来的线条简直就更浓墨一样深,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把燧发枪子弹小心的在那圆圈上均匀摆开,摆上八颗之后,他又对那老木匠道:“本官想做两个镯子一样的木圈夹住这八颗子弹,你大概量量,画两个圈吧。”
那老木匠点了点头,认真比划了一下,随即便抽出一张白纸,刷刷画了三个圈。
张斌拿着一颗子弹一比划,竟然刚刚好,他不由赞叹道:“老师傅,不错啊,里面这个圈做大一点点。”
老木匠立马又刷的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张斌拿着子弹再次比划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嗯就这么大,做两个出来吧。”
那老木匠边取圆木边问道:“大人,做多高多厚啊?”
张斌闻言,连忙拿起子弹看了看,随即估摸道:“大概一寸高,三分厚,差不多就行了,不用那么精准。”
那老木匠点了点头,直接在圆木上画了两条线,随即对一个壮汉道:“二子,赶紧锯。”
那壮汉闻言,连忙接过圆木,取来锯子,飞快的锯起来。
很快,一个木饼一样的圆木便锯出来了。
老木匠接过圆木饼,放一个条凳上固定好,拿起刨子,刷刷刨了一会儿,圆木两边便平整光滑了。
他又取出圆规在上面画了两个圈,随即便取出一个凿子和锤子,啪啪几下沿里面的圈圈掏了个圆洞并将外延也凿出个大概。
这会儿,这木圈跟张斌要求的已经有六分像了。
那老木匠又将木圈固定在转轮上,随即取出一个特制的小刨子,紧接着便对另一个壮汉道:“老大,使劲转起来。”
那壮汉闻言,连忙手搭转轮,飞速转起来。
老木匠拿着刨子熟练的在木圈上刮蹭起来,刮完外圈,他又换了个固定方式刮内圈,挂完又用特制的油石磨了几圈,很快一个如同工艺品一般的木圈子便出现在张斌面前。
这老木匠,好厉害啊!
张斌拿着木圈圈看了一阵,好家伙,简直就跟个玉镯子一样,太漂亮了。
很快,另一个木圈子也做出来了,张斌将两个木圈子一里一外摆桌面上,随即拿起颗子弹放进去,解释道:“两边中间位置开个圆形凹槽出来,大概三厘深就行了。”
很快,老木匠又按他的要求刨出了两个凹槽。
张斌又将两个木圈摆桌子上,在两个木圈的的间隙中摆了八颗燧发枪子弹,又小心的将子弹拨均匀,这才解释道:“两边要做两块挡板,还要在这子弹中间钉上小木块,防止他们挤一起,明白吗?”
那老木匠仔细看了看,随即便点头道:“小人明白。”
紧接着他便取来一块木板,在上面画了两个圆,随即便递给那拿锯子的壮汉,催促道:“二子,快点锯出来。”
那壮汉闻言,二话不说,接过木板,沿着那上面画还的圆圈飞快的锯起来。
这一家人的配合,简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第三卷 第八十四章 从车轮舸到轮船(下)
张斌看着眼前的父子三人专注加工着手中的木材,一丝不苟的完成着每一道工序,再看看桌上宛如玉镯般的木圈,心中不由肃然起敬。www.uu234.net
大明的工匠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技艺最高超手工艺制造者,没有之一,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工匠能与之相比。
瓷器究其本质就是手工艺品,丝绸又何尝不是手工艺品,这两样东西可谓风靡当今世界,不知道为大明带来了多少收益。
但是,这些匠户,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更没有得到应有的利益,他们的地位和他们的待遇甚至连普通的平民都不如,也正是由于这些人得不到重视,大明还处于世界之巅的制造行业,到螨清百余年时间就被人赶超,最后甚至还尝到了任人欺凌的苦果。
当然,这其中也有蒸汽动力在欧陆盛行的原因在里面,不过,蒸汽动力并不是决定性因素,就算用手工制作枪炮,凭借螨清庞大的人口基数,所有欧陆列强全加起来也难以望其项背。
但是,一个不重视,就毁了这一切。
不重视,就不会有发展,就会慢慢被重视的国家超越,欧陆列强正因为重视制造也的发展,才能在短短一百多年时间超越大明的取代者螨清。
说到发展,蒸汽动力何尝不是手工业制造者手中工具的升华,欧陆那些发明家、科学家、工程师何尝不是工匠与科学结合的升华,就好比自己所要做的轮船何尝不是车轮舸的一种升华!
张斌深刻的反思到,他对发展还是不够重视啊。
比如,他早就知道车轮舸了,不是被帆船慢的让人吐血的速度刺激一下,他还想不到要将车轮舸改进成轮船;
他也早就知道大明匠户的存在了,却没有想到要重视他们,给他们创造条件,帮助他们进步,如果大明的匠户发展到工程师、发明家甚至是科学家的层次,试问,大明谁人能敌!
匠户是归工部管的,要帮助他们最好是从工部开始,改变制度,为他们争取利益,组织他们传承技艺,开拓创新。
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自己怕是没这时间,也没这精力。
他不由偷偷瞄了一眼身边聚精会神看着几个木匠加工挡板的毕懋康,这货,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既有功名,又有资历,更重要的是,他还对制造十分热衷,甚至自己都发明了很多东西。
如果能让他主管工部,自己再从旁加以引导,同时帮他想办法说服崇祯,那么大明匠户的春天就来了。
引导也不是一日之功,先让他深切体会一下匠户发展所能带来的好处吧。
想到这里,张斌主动搭话道:“老师傅,你听说过月港铸炮厂吗?”
老木匠连连点头道:“知道啊,知道啊,我们福建的匠户有好多都集结在那里制造火枪火炮呢。”
张斌又继续道:“那里有一种车床,跟你这里这个木陀螺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速度更快,效率更高,还不需要人去转动,你知道吗?”
没想到这老木匠还是知道,他羡慕的点头道:“小人早就听相熟匠户说了,那钻床、车床等等各种各样的床都是好东西啊!”
张斌又继续问道:“对了,老师傅以前做的是哪一行,做家什、修楼房、盖宫殿,还是其他什么的?”
老木匠闻言,尴尬的道:“这个,不瞒大人,小人以前经常被征召去造船厂干活,做的正是造船这一行。”
造船!
张斌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便恍然道:“看这船上到处都是木板,造船最耗时的应该是锯木板吧?”
那老木匠点头道:“是啊,要人老命了,这么一艘福船的木板,要是两个人拉锯恐怕一年都锯不出来,所以每次造船大部分木匠都是去锯木板,小人也曾经锯过几次,一锯就是几个月,胳膊都快锯断了。”
张斌自责道:“是本官忽略了,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制造枪炮上了,其实这锯木板也可以设计专门的锯床去锯,宽点的木板就用活塞拉着锯子飞快的来回锯,你们只要慢慢推过去就行了。窄点的木板可用一个圆形的锯轮锯,同样只要推过去就行了,速度快得不得了。”
老木匠闻言,稍微想象了一下便满脸崇敬道:“大人真是太厉害了,如果真有这样的锯床,造一艘船起码能快四五倍!”
张斌闻言,竟然略带失望道:“才快四五倍啊,还是有点慢了,本官还想过给织户将织机也改成蒸汽动力的,那速度可是快了十倍都不止。唉,可惜本官不是很懂造船,不然还能给你们想点别的床子出来。看样子,应该将蒸汽动力怎么用教给你们这些匠户,你们就可以自己研制一些合适的床子了,那样的话各行各业都会飞快的发展起来。”
老木匠闻言,激动道:“真的吗,大人?那真是太好了。”
张斌点了点头,边看向毕懋康,边肯定的答复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们是归属于工部的,这个最好还是让工部来推行,本官会向皇上进谏的。”
这会儿毕懋康果然眼中精光直冒,看样子他是听懂了,毕竟他还当过一段时间工部侍郎。
不过,这会儿考虑什么工部尚书的事还为时过早,自己现在都还只是个郎中呢,这些只能以后再说,现在还考虑将车轮舸改进成轮船的事比较实在。
过了一会儿,挡板和小木块便做好了,张斌先将七个小木块塞进八颗子弹之间,又将挡板盖在子弹和珠子上方,这才指着挡板道:“找些小钉子把挡板和小木块钉一起。”
老木匠闻言,立马提过来一个装有钉子和小锤的木盒,小心的将挡板和小木块钉在一起。
待他钉完,张斌直接在这些东西下面塞了一张纸,然后小心的将这些东西整体翻转过来,随即又在另一面盖上挡板,这才指着挡板道:“这边也钉上吧。”
很快,老木匠又将这边钉完了。
张斌激动的拿起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滚珠轴承,神秘的朝毕懋康笑道:“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毕懋康满脸立马好奇的盯着他手中的轴承,张斌则得意洋洋的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往轴承内圈一插,两指叉开,顶住内圈,随即用右手使劲把外圈一转。
结果,超尴尬,外圈转了几圈便不动了!
张斌满脸黑线的将轴承拿到眼前轻轻转动了两下,立马发现问题所在了。
原来,中间的小木块没固定位置,在上下摩擦内圈和外圈,外面的盖板也有点大了,也在摩擦内圈和外圈!
他立马对老木匠道:“老师傅,麻烦你把这边挡板撬开,这里还需要改一下。”
老木匠闻言,接过轴承,取出一个细细的凿子,小心的将挡板撬开。
张斌随即指着中间的小木块道:“这方方的不行必须做宽一点然后在两边个挖出一个圆弧形的凹槽,还有这挡板内外都磨小点吧,不能碰到内圈和外圈。”
老木匠闻言,连忙点头道:“嗯嗯,小人明白了,大人请稍等。”
稍等?做七个小木块,再在每个小木块两边挖出圆弧形的凹槽不需要时间的吗?
老木匠自然不知道张斌心中疑惑,他小心的把小木块全部从挡板上拆下来,又将挡板内圈和外圈都磨小了一圈,随即便取来了一根胳膊长的方木,用斧子劈成一个小方木条。
这些和刚才的工序差不多,接下来就是刨光了,老木匠取出刨子仔细的将四面都刨了刨,小木条立马变的四四方方。
张斌以为,下一步就是将小木条锯成小木块了,却不曾想,老木匠直接用锤子把刨子里的平刀片敲出来,又取了个前面是圆弧形的刀片敲进去,然后稍微在小木条上刨了几下,一个圆弧形的凹槽便出来了,他又将小木条翻了个边在对面也刨了几下,又是一个圆弧形的凹槽出来了。
原来竟然如此简单,张斌简直看的目瞪口呆。
接下来,锯成块,磨光,重新钉回去,这些都不用张斌再指导,老木匠很快就搞定了。
张斌再次激动的拿起轴承,直接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往轴承内圈一插,两指叉开,顶住内圈,然后用右手使劲把外圈一转。
外圈飞快的转动起来,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不由将轴承举到毕懋康眼前大笑道:“哈哈哈哈,成功了,孟侯,成功了,你看到没?”
毕懋康满脸惊奇的看了看轴承,随即满脸不解的看向张斌,这意思,你不就做出来个小玩具吗,这么激动干嘛?
张斌这个尴尬啊,这会儿还没人知道轴承是套在转动轴上的呢,他无奈的问道:“孟侯,你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吧?”
毕懋康点头道:“是啊,我不知道这么个小东西能干嘛。”
张斌闻言,四周看了看,立马便看到了那个木陀螺,他指着转盘轴固定的地方对毕懋康道:“孟侯,你看,这木陀螺都不经常使用,这里却已经磨出一条槽子来了。”
毕懋康不解的道:“这很正常啊。”
张斌又转了一下大转盘,随即道:“这转盘转动的时候需要不小的力气。”
毕懋康干脆看着他不说话了,那意思很明显,你这不废话吗!
张斌朝他翻了个白眼,将老木匠招过来,指着那铁箍道:“老师傅,你想想,如果把这个东西加在铁箍和木轴之间会怎么样?”
老木匠接过轴承,学着张斌的样子转了几下随即便惊喜道:“如果把这个装在中间,木轴就不会磨坏了,转起来也轻松无比了!”
张斌得意的看了看毕懋康,随即又对老木匠道:“板车、马车什么的你都知道吧,如果把这个做成铁的,再加到车轴和抱箍之间会怎样?”
老木匠立马回道:“那马车和板车都会变的轻便多了,而且车轴也不用经常换了。”
张斌继续问道:“车轮舸你也知道吧,如果在轮轴和抱箍之间加上这个会怎么样?”
老木匠立马有抢答般的回道:“那踩起来就更轻松了,轮轴也不用经常换了!”
张斌点了点头,得意的对毕懋康道:“孟侯,你想想,如果再把车轮舸的转轴上的踏脚板换成齿轮,用蒸汽活塞推动会怎么样?”
毕懋康闻言一愣,随即便眼珠子一鼓,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那样的话,车轮舸不得跑的飞起来啊!
轴承样品做出来了,张斌也回帅船了,船队继续前行,还好,过了几天,海面上便挂起了大风,貌似是要下大雨的那种,船队的速度顿时加快,张斌直接令船队沿海岸前行,奔赴月港。
在大风的帮助下,船队不几日便赶到月港,张斌并未急着上岸,而是令人去把王徵和宋应星等人叫到车轮舸上来。
待四人到齐,他便指着脚踏板道:“你们踩上去试试。”
四人依次上前踩了几脚,他们力气比张斌还小,又不懂方法,自然是踩不动的。
张斌又指着抱箍的地方道:“你们看那里,转轴都磨出一条槽了,这阻力是不是很大?”
众人闻言,均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张斌随即又献宝似的拿出五个精致的轴承,一人发了一个,自己拿着一个示范了一下怎么转动随即便提示道:“你们想想,如果把这东西做成铁的,再加到转轴和抱箍之间是不是这个阻力就没有了?”
众人学着他的样子转动了一下轴承,立马便惊喜的点起头来。
张斌随即又指着脚踏板道:“你们想想,如果把这圈脚踏板换成齿轮,再用蒸汽活塞带动,会怎么样?”
众人看了一眼脚踏板,稍微想了一下,立马露出狂喜的表情,七嘴八舌道:“这,这车轮舸速度得跑多快啊,如果把所有船只全部改成这种,那岂不是都不用风帆和船桨了!”
张斌点头道:“对,以后,这种船就叫轮船,有了轮船,风帆和船桨就不需要了,风力和风向也不用管了,不需要任何风,船都能跑的飞快!”
众人都激动的直点头,这简直是改变海上格局的发明啊!、
张斌随即对王徵道:“良甫,这个交给你负责,尽快把样品做出来。”
第三卷 第八十五章 毛文龙偷人
辽东,大明九边之一,洪武八年开始,一直是大明的边防重镇。www.uu234.net
辽东军,大明边军中的翘楚,以英勇善战而闻名,辽东军最出名的一战莫过于万历朝鲜战争。
大明万历二十年,万历二十六年,东瀛关白丰成秀吉两次组织大军进攻朝鲜,先后投入兵力达三十余万,却两次都被以辽东军为主的大明援军击退。
以辽东一镇之兵为主,辅以其他精兵万余,两次击退三十余万东瀛大军,辽东军之善战可见一斑。
那么,为什么才过了十多年,英勇善战的辽东军就接连大败,被起兵时还不到五万的后金打的屁滚尿流,失地千里,毫无还手之力呢?
这一切都源自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
这场大战,明军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号称四十七万,去征讨总人口还不到四十七万的建州女真部,结果大败亏输,差点全军覆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萨尔浒之战,明军主将杨镐,何许人也,他正是万历朝鲜战争中唯一一个被东瀛大军打的大败亏输的明军将领。
当时,他率五万明军进攻蔚山,东瀛大将毛利秀元、黑田长政等率援兵突然赶至,他竟然撤退命令都不下就率先策马奔逃汉城,结果明军莫名其妙被东瀛大军击溃,死伤两万余,要不是副将吴惟忠率戚家军拼死断后,他手下五万明军恐怕这一战就全军覆没了!
战后,众将纷纷谴责他不战而逃,他竟然拿出当朝首辅浙党首领沈一贯的亲笔信,大肆吹嘘,洋洋自得,气得众将差点喷血。
当然,如此惨败,浙党再怎么维护他,他最后还是被罢免了。
但是,战后不久,他又被浙党起复,出任辽东巡抚,从而导致了后面的萨尔浒大败。
萨尔浒一战,明军优势明显,他却莫名其妙的兵分四路。
明将刘,骁勇善战,与杨镐素不和,被派往东路,孤军深入,被后金埋伏,全军覆没;
明将杜松,立功心切,轻敌冒进,被后金埋伏,全军覆没;
明将马林,结营自保,因后金攻击太猛烈,招架不住,大败而逃;
明将李如柏,畏敌怯战,犹疑不前,刚遇到一股后金游骑便不战而逃;
主将杨镐明明手握数万大军,听闻刘、杜松被埋伏却不去救援,明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收获了一场惨败!
不过,这还不足以致命,此时的后金原本就没有多少兵力,而且他们还没有统一女真诸部,所以,拿下抚顺和铁岭之后,他们又回头收拾叶赫部去了,大明总算获得了一点喘息之机。
这次,大明朝廷没再派一个饭桶大将过来了,直接派来了谋略和胆识都相当出众的熊廷弼。
熊廷弼一来,便整顿军纪,招收新兵,重新操练出大军二十万,稳打稳扎,收复失地百余里,努尔哈赤被他整的焦头烂额,几近喷血。
此时形势一片大好,如果继续稳打稳扎,收拾后金,貌似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这个时候,他一个好朋友姚宗文却出现了。
熊廷弼可以算得上是楚党中坚,姚宗文只是浙党的一个小喽喽,但是当时齐楚浙三党联手对抗东林,在姚宗文的刻意巴结之下,熊廷弼慢慢就和他成了好友。
万历年间,姚宗文因守丧离职回乡,天启元年回朝,想入补为官,结果没位置,他便写信给好友熊廷弼,让熊廷弼给他谋个官职,结果,熊廷弼没有顺他的意,他因此嫉恨在心。
后面,他加入正在四处招兵买马的魏忠贤麾下,终于谋得吏科给事中之职。
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他便跑辽东来了,不过不是来叙旧,而是来索贿的,熊廷弼又没顺他的意。
回朝之后,他立马拼命弹劾熊廷弼,当时,东林掌权,认为熊廷弼才能出众,所以一直拼命维护,结果,阉党相继出手,不停弹劾,明喜宗最终听信谗言,罢免了熊廷弼。
熊廷弼一走,辽东瞬间乱套,巡抚袁应泰继任经略之职,当辽东诸将认为他不知兵,对他的命令都是阳奉阴违。
努尔哈赤听闻熊廷弼被罢免,立马兴兵进攻沈阳,当时沈阳城内有贺世贤、尤世功两位总兵官,各统兵一万余,城高炮多,以后金之力很难攻克。
努尔哈赤使出轻敌之计,派老弱残兵送死,反复几次,总兵贺世贤中计,率军出击,结果被努尔哈赤埋伏,仓皇回逃,总兵尤世功率兵出城救援,两人全部战死城外,城内明军群龙无首,又有内应打开城门,坚城沈阳,不到三天就被攻破了!
远在辽阳的袁应泰听闻后金围攻沈阳,命总兵陈策、童仲揆等率领川、浙两军由辽阳北上增援,又遣总兵李秉诚、朱万良等率师从奉集堡北上支援,结果援军还没到沈阳,沈阳便已被攻克。
陈策、童仲揆等率领川、浙两军浑河血战努尔哈赤主力大军,总兵李秉诚、朱万良贪生怕死,不予增援,八千戚家军、白杆兵精锐全军覆灭!
至此,辽东善战之兵伤亡殆尽,辽阳城中守军不足一万,袁应泰招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五总兵合力坚守辽阳,但五总兵执意出城迎敌,结果又被努尔哈赤大败。
不到五天,辽阳失守,袁应泰自尽殉国,后金长驱直入,一路从辽阳打到广宁,不到三个月时间,辽东八成领土被后金占领,辽东两百多万平民不及撤离,全部落入后金手中。
由于后金贵族的残酷压迫,辽东平民不断发起反抗后金暴政的武装暴动,整个天启朝,辽东的平民暴动可谓风起云涌,前赴后继,然而原本应该给予他们支持的明军,又在干什么呢?
天启元年,袁应泰兵败自杀,东林党想方设法,重新启用熊廷弼经略辽东,阉党却派了个巡抚王化贞,结果经抚不和,明军再次大败亏输。
后来阉党又换上了畏敌怯战的王在晋,跟袁崇焕等辽东将领闹翻了天。
大学士孙承宗见辽东局势糜烂,自请行边,撤换王在晋,亲自督师,修筑关宁锦防线,收复失地四百余里,逼迫努尔哈赤后退七百余里,解救辽东平民上百万。
然而,形势刚刚好转,孙承宗又因阉党不停弹劾,被迫辞职。
阉党又换上了畏敌怯战的高第,高第一上任,立马令辽东军民放弃关宁锦防线,努尔哈赤顺势引兵而来,还好,袁崇焕不听高第命令,死守宁远,取得了宁远大捷,努尔哈赤也因宁远之战中受伤过重,不治身亡,大明又有了喘息之机。
但是,不管是宁远大捷还是后面的宁锦大捷,对于辽东腹地的平民来说,都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两次大捷都是被动防守,并非主动进攻,深陷辽河以东的一百多万辽东平民仍然处在后金的残酷压迫中。
直到崇祯元年,辽东平民终于迎来了曙光,因为平辽大将军毛文龙奉福建巡抚张斌之命,开始偷人了!
这天早上辰时一刻,辽东半岛南部,金州卫以西的红嘴堡外突然蹄声震天,数十后金铁骑,策马扬鞭,直奔城堡大门而来。
门口守卫的十个诸申士卒远远看到来者穿着正统的旗人作战制服,并未采取任何防卫措施,只是直挺挺的站在大门两侧,等着人家前来交涉。
没想到,那数十骑离城堡大门都不到一百步了,丝毫都还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那架势,摆明了就是要直接打马闯进城堡。
守卫小队长见状连忙站在出来用女真话大喊道:“来着何人,干什么的?”
百步距离,打马狂奔转瞬及至,那领头的骑士并没有答话,反而对着那小队长伸出的胳膊就是一鞭子,随即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旗子啊?”
小队长被抽的哎呦一声,抱住胳膊张嘴就要大骂,但是,他看见后面棋牌兵身后插的旗子,立马就闭嘴了。
操,正黄旗,是大汗手下的亲兵,惹不起啊!
他正在心里嘀咕呢,“啪”胳膊上又挨了一鞭子,那棋牌兵大骂道:“死远点,不要站中间挡道。”
那小队长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只能乖乖的退到一旁,任由人家冲进城堡里面。
进入城堡,那数十骑终于缓缓减速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打马直冲城堡中间的大院。
现在八旗牛录的城堡结构都差不多,外围住的都是他们的奴隶,中间大院住的才是真正的诸申。
外面的奴隶都是各种战斗中被俘虏的汉人,都被这些诸申给打怕了,杀怕了,这会见有后金骑兵冲过来,都赶紧往路两边躲,通往中间院落的大路瞬间就空了。
但是,大路边沿却还有人没躲,原来是个诸申正抱着个汉人少女在往中间院落拖呢。
领头的骑士见状,上去就是一鞭子,大骂道:“站中间干嘛,死开点。”
那诸申心里正爽着呢,好不容易逮住个小丫头,等下就可以快活一番了,却不曾想,背上突然挨了一鞭子!
这他吗谁啊,看见你们骑马过来,老子不是让到路边了吗,竟然敢抽老子,他回头就待破口大骂,一个棋牌兵突然飞身从马上跳下来,一脚把他踹地上,拿着辫子一顿猛抽,边抽还边骂道:“叫你死开,你聋了还是怎么了?”
那诸申被抽的满地打滚,却不敢还口,因为他看清楚棋牌兵背上的旗子了。
正黄旗,大汗的亲兵,火气奇大无比,前两年几个大贝勒争夺汗位,可是争出肝火来了,正黄旗和镶黄旗的人跟下五旗的人打架那是常有的事,用鞭子都算是客气的了,动刀子都有可能!
他正想着人家有可能动刀子呢,那棋牌兵扫了眼四周,见没什么其他的诸申,立马抽出短刃,上前一脚踩住那诸申的胸口,对着他脖子就是一刀划过去。
“啊”,躲在一边的汉人少女见杀人了,吓的尖叫起来。
那棋牌兵骂咧咧的道:“叫什么叫,没见过打架啊?”
有这么打架的吗?抽几鞭子就算了,直接就上去抹人脖子,这是打架?
此时,那些骑兵都已经停在大院门口,并且翻身从马上下来了,那领头的直接对着门口的守卫问道:“巴克坦呢?”
那守门的诸申小队长连忙回道:“我们甲喇大人办喜事,巴克坦大人喝喜酒去了。”
那领头的骑士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小队长回道:“巴克坦大人说明天下午回来。”
那领头的骑士继续问道:“他带了多少人去的,你们这里还剩下多少人?”
那小队长老老实实的回道:“由于路远,巴克坦大人怕出事,带了两百人,我们这就剩下一百人了。”
那领头的闻言,眉头一皱,嘀咕道:“一百人,不够啊,算了,明天再说吧,你们这开饭没,跑了一上午都快饿死了。”
那小队长点头道:“快了,快了,要不我先带你们过去。”
那领头的点头道:“行,帮我们把马栓一下。”
说罢,他把缰绳往旁边守卫一丢,转身跟这那小队长往里走去。
很快一行人就跟着那小队长来到一个硕大的厅堂,里面这会已经飘出饭菜的香味了。
这帮人也不客气,就跟回到自己城堡了一样,进去就开始打饭、盛菜、舀酒,忙的不亦乐乎。
厅堂里几个做饭的也不敢说他们,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吗的,早不来,这点饭菜还不知道够不够堡里的人吃呢。”
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些人挤到一起装完酒菜之后,便往酒里面和菜里面撒了好几包粉状的东西,撒完还使劲搅合了几下。
不一会儿,堡里面的诸申也纷纷来吃饭了,不过吃着吃着,突然就有人捂着肚子惨叫道:“啊,有人下毒。”
捂着肚子惨叫的人越来越多,包括外面来的骑士,很快,大堂里面所有人都捂着肚子惨叫起来,那几个做饭的吓得连忙跑去去叫外面的守卫。
等外面十个守卫跑进了,大堂里已东倒西歪,躺了一地人,这会儿就剩下哼哼声了。
他们连忙跑过去,一个个检查起来。
但是,他们刚蹲下去,地上立马窜起来一大群人,刷刷刷一阵刀影闪过,十个守卫和那几个做饭的全部被抹了脖子。
那领头的见状,立马下令道:“永魁,你带三十个人去通知十里八村的乡亲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们走,顺带把大门口那十个给做了。”
一个壮汉闻言,拱手道了声遵命,带着人就往外跑。
那领头的又下令道:“有麟,你带十个人把地上的人全做了,其他人跟我到处搜搜,千万不能漏掉一个,如果让他们跑去通知其他牛录,乡亲们就跑不掉了。”
原来,这些就是毛文龙手下的东江军精锐,他们早就探得这里的牛录巴克坦今天会出远门,所以跑这里偷人来了!
第三卷 第八十六章 东番兵事(上)
蓝天白云,海风徐徐,战船如楼,风帆林立,一支明军船队在东番北部海域排着整齐的阵列缓缓前行。www.uu234.net
其中一艘大福船,辽东平民张盘正靠坐在船舷上,手拿一根蕃薯条,时不时嚼上一口,看上去清闲无比。
八年了,从金州卫失陷那天开始,这八年时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安宁、祥和、幸福的感觉。
他出生于金州卫一个普通农户家庭,家中原有五口人,除了他的父母,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那时候,他家里虽只有十余亩薄田,但一家人省吃俭用,节衣缩食,日子凑合着还能过。
由于他是家中的老幺,父母和两位姐姐对他都宠爱异常,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吃,如果能有点余钱买点布料绝对先给他做新衣服,那时候他感觉特别幸福,甚至还幻想着长大以后娶妻生子,和父母一样,带着儿女,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但是,这一切,从八年前开始,就变了。
那一年,建奴入侵,那一年,明军大败,那一年,所有父老乡亲还没来的及逃跑便落入建奴手中成为贱民。
建奴凶残暴戾,从来就不把辽东平民当人,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连头发都要按他们的要求剃,不然就是死。
他们收税也收的特别重,说是好心好意分什么田地,其实那些田地原本就是他们自己家的,原来他家勉强还能靠十余亩田地度日,但是,建奴一来,那税赋重的他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如果光是吃不饱也就算了,他们还必须给建奴去种地,一年到头,累的要死,稍有懈怠都会挨顿鞭子。
大家都受不了这种生活,第二年就反了,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第二年粮食一收,父老乡亲们便跟着造反的人一起躲进山里,用锄头菜刀自保,守护着自己的家人。
结果,没坚持多久,所有人便被建奴抓回去了。
这次,他们见识到了建奴真正的凶残之处,所有男丁,十二岁以上,全部拖到一边砍了,其余人,全部贬为农奴。
那年他正好十一岁,幸免于难,但是,他的父亲却被拖了出去,当着一家人的面,砍了!
紧接着,他两个姐姐也被建奴抓走了,从此以后,了无音信。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天天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四年。
前年的时候,因为粮食欠收,建奴下了个荒唐的命令,所有年老体衰的,全部去当地牛录那里受死,不要浪费粮食!
一开始,自然没有人会老老实实去受死。
但是,紧接着,建奴就开始清查了,没有按命令执行的,一家老幼,全部处死!
一家又一家,不知道杀了多少家,大家终于怕了,母亲就那么含泪看着他,不舍的离去了。
父亲、母亲、姐姐,张盘在心里一个个念着亲人的名字,常年没日没夜的劳作,心神俱疲,父亲和姐姐的样貌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唯有母亲那不舍的眼神深深的刻在他脑海中。
“张盘,你怎么了,又想亲人了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柱子,跟他一样,都是镶白旗牛录古尼音布的农奴。
张盘抹了把泪水,微笑道:“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终于逃出生天了。”
柱子感慨道:“是啊,我们终于逃出来了,这都在海上飘了半个月了,他们也不知道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
张盘无所谓的道:“不是说了吗,福建东番卫,不管是哪里,总比辽东好。”
柱子跟着点头道:“是啊,只要能逃出那个鬼地方,去哪里都行。”
正在这时,甲板中间的船舱前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吃饭了,吃饭了,大家都拿着碗,排好队,不要挤啊。”
这都吃了半个多月了,大家早已不是刚从辽东逃出来那会儿,看见白米饭就会发疯的那种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走到放碗筷的地方,从箩筐里拿起一副碗筷,老老实实的在甲板上排起了长队。
这艘大福船上总共有两百多辽东逃出来的平民,一个老人都没有,小孩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十多二十岁的年轻人,连三十岁以上的人都很少。
打饭的士卒也相当熟练,那饭勺和菜勺飞舞起来,让人眼花缭乱,很快,便轮到柱子和张盘了,前面柱子刚把碗伸出去,便忍不住问道:“大哥,还有多久到地方啊?”
那打饭的士卒飞快的给他装了一大碗饭,又将饭碗伸到旁边接了一大勺菜,随即飞快的把大碗递给柱子,这才微笑道:“快了,赶紧吃啊,可能等一会儿就到了。”
柱子闻言,端着碗跑到一边,飞快的吃起来。
张盘走上前把碗递出去,微笑道:“大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还能一会儿就到了吗?”
那盛饭的士卒飞快的打好饭菜,递到张盘手里,随即微笑着回道:“真不是开玩笑的,按这路程算,这会儿也该到了,这海上也没个参照,谁知道呢。”
张盘接过大碗,飞快的让到一边,以免挡了后面人的路,听完那打饭的士卒回答,他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向柱子身边走去。
这些明军士卒都很随和,你问什么他们都会回答,当然,有时候他们也会开玩笑,可能他们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干脆开个玩笑算了。
不过,这次还真不像是开玩笑的。
真的要到了吗?
张盘不由有点激动起来,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真是让人期待啊。
他端起白米饭,飞快的吃起来。
米,是上好的江南大米,老大一碗,少说也有一斤,要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这么多大米,都够他熬十多天稀饭喝了,现在却是一顿饭的量。
菜,是他最喜欢吃的土豆炖鸡肉,虽说饭上面盖的一层大多都是金黄的土豆泥,鸡肉就那么一块,张盘也吃的津津有味。
这几年,他哪吃过什么真正的菜啊,最多也就是捡点诸申丢掉的烂菜叶子,煮点菜汤喝,连盐都没有,哪像这土豆泥,不但盐味适中,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听船上的士卒说,这是从洋人那里进购的香料,金贵着呢,一斤就要几钱银子!
听他们说,这些都是福建巡抚张大人特意给他们准备的,就怕他们吃不好。
这福建巡抚张大人真是大好人啊,像辽东巡抚,辽东平民基本上听都没听说过,还管你吃的好不好,你有没有吃的,他都不管!
这也正是张盘对新生活充满向往的原因,在这么一个好官治下生活,比起辽东,那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他飞快的把饭吃完,然后把鸡肉丢嘴里,美滋滋的嚼起来。
这鸡骨头还没完全嚼碎,中间桅杆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到了,东番北卫,鸡笼港,到了。”
听到他这声大喊,甲板上的人都兴奋的站起来跑到船舷两侧,伸着头,往前方看去。
果然,前面隐隐出现一条黑线,那应该就是海岸了,东番卫,终于到了。
辽东就是边镇,对大明的卫所他们并不陌生,在他们想来,东番卫应该就跟金州卫和复州卫差不多,也就比一般的县大一点,能容下船队这上万平民就不错了。
这时候,前面又传来呼喊声:“乡亲们,排队了啊,排成十二列方阵,把总大人有话跟大家说。”
排队,也是这些天船上所有平民唯一的要做的事情,或者说是训练,每天早上船上的士卒都会把大家召集起来,操练一个时辰队形,不管男女老幼都要操练,也就是多少多少列方阵,排整齐就行了。
十二列方阵是操练的最多的,船上所有平民都很熟了,甚至自己大概应该站在什么位置大家都记得了,很快,所有人就排成了长长的方阵,整整齐齐,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大家刚排好,一个身着鱼鳞甲的明将便带着一队士卒来到阵前,他大致看了一下阵形,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朗声道:“乡亲们,大家应该都听到了,东番卫到了,前面就是东番后卫鸡笼港,不过呢,我估计,这里怕是安置不了你们这一批了,因为前面我已经送过几批过来了,上次这里就说人满了。”
他的话刚落音,所有平民都大惊失色,安置不了了,这是什么意思,那他们怎么办!
那把总见大家的表情,连忙解释道:“大家不必惊慌,东番卫并不止一个东番后卫,地方有的是。”
这时,队伍中有个小伙子突然把右手抬起了,高高举过头顶。
那把总见了,微笑着点头道:“嗯,你说。”
那小伙子鼓起勇气道:“大人,我想问一下,东番有几个卫所啊,能容的下我们不?”
那把总继续微笑道:“东番总共有九个卫所,良田上千万亩,大家不用担心没地种。”
九个卫所,上千万亩良田,那不是跟辽东差不多大!
所有人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么大地方,他们这一万多人还真不用担心容不下。
紧接着,那把总又朗声道:“我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想跟大家说一下,等下到了鸡笼港,大家都不要激动,也不要急着往船下面跑,我估摸着,很有可能,你们会被安排到其他卫所的驻地去,这船,你们怕还得多坐几天。大家记住啊,不要急,不要乱,如果要下船,我会跟大家说的,好了,解散。”
不久,船队便来到鸡笼港外的社寮岛附近,果然如那把总所料的一样,船队还没有进入港口,就有几艘快船迎面而来,不一会儿,旗舰那边便发出旗语。
桅杆上的传令兵回了个旗语,随即便对下面仰头张望的把总道:“传巡抚大人令,这一批平民安排到东番中左卫,船队向右,先去东番后卫中左所补充粮食和淡水。”
那把总点了点头,随即指挥福船跟着船队向右前方驶去。
这会儿整个东番都建立起了屯卫体系,东番九卫,每个卫下面都设有九个千户所,东番后卫中左所驻地就在离鸡笼港不远的淡水港。
当天下午,船队便抵达了东番后卫中左所,补充了粮食和淡水之后,船队继续出发,沿着东番东海岸航行了四天左右,船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东番中左卫。
船队慢慢靠近港口,福船上的把总又把大家集合起来,开始训话了。
那把总满脸喜气洋洋的道:“终于把大家送到地方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在这里,我祝大家在东番卫过的幸福美满,其乐融融。”
所有平民闻言,纷纷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送我们过来,多谢大人这些天的照顾。”
那把总把手一抬,待众人安静下来,他又朗声道:“最后,我还是要交待一下,大家不要急,不要乱。要不这样,我们就在这里列队等候下船,大家说,怎么样?”
所有平民轰然应诺:“好。”
很快,这艘船靠上码头,梯子刚放下去,一个传令兵便飞速跑上来,对着那把总拱手道:“大人,指挥使洪旭大人有令,这一船人,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向千户谢正阳大人报道。”
那把总摸了摸脑袋,尴尬的问道:“东番中左卫中前所怎么去,我不知道啊!”
那传令兵拱手道:“这个不用大人管,让他们跟着我走就行了。”
那把总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这几个月都在船上,都不知道东番变成什么样了。好了,乡亲们,跟着他走吧,我最后指挥一次,所有人,单列队形,目标,东番中左卫中前所,出发。”
船上的乡亲们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都大笑起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两百多平民一一想他道别,下了船,跟着那传令兵往港口外走去。
没想到,他这最后一个命令还下错了,传令兵并没有带着这两百多人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而是去了东番中左卫驻地,也就是指挥使衙门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上万人规模的城池,就在港口不远处,城墙都已经建好了,上面好像还在修筑炮台和堡垒,城池里面则是整整齐齐的军营,每排军营前面都有一个庞大的校场,足可容纳上千人。
第三卷 第八十七章 东番兵事(下)
张盘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东番卫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在船上就打听到了,这东番卫是一个海岛,却不曾想这个海岛竟然跟辽东差不多大,这得多大个岛啊!
还有,他以为卫所驻地就跟辽东一样是一个个县城,里面什么人都有,但是走进东番中左卫驻地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平民,全是穿着统一制服的明军。
这还是屯卫吗,辽东军的制服都没他们这么齐整!
还有这城池的结构,就跟个九宫格一样,分成九大块,里面除了军营就是校场,其他什么商铺、民宅一个没有!
还有这干净整洁的街道,还有这整齐划一的军营,无不给人一种井然有序的感觉,哪里像辽东那边一样,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那传令兵直接带着他们来到离城门最进的一个校场,这时候,校场上已经摆了一排桌子,十余个屯卫拿着毛笔笔直坐在那里,还有一个身着锁子甲的明将带着一队士兵站在桌子前面。
那传令兵一到,立马疾步上前拱手道:“启禀千户大人,辽东平民二百五十八人带到。”
那千户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随即朗声道:“诸位,欢迎你们加入东番中左卫中前所,我就是中前所的千户谢正阳,队列你们应该操练过了吧,所有人,听我命令排成十二列方阵。”
十二列方阵正是他们练习最多的方阵,虽然地方不一样了,所有平民还是很快就排好了。
谢正阳点了点头,继续道:“嗯,很好,下面我讲讲我们东番卫的规矩。首先,因为东番卫四面临海,海盗、倭寇、红毛番随时都有可能来进攻,所以,东番卫只有屯卫,没有平民,你们所有人都必须转为屯卫。”
他这话一出,所有辽东平民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屯卫是说转就能转的吗?
再说了,他们也不会打仗啊,转为屯卫有什么用?
谢正阳见众人吃惊的表情,继续道:“还有,我们东番卫的屯卫和别的地方的屯卫不一样,东番卫的一般屯卫只需定时操练,无需征战,也就是说,兵部不会抽调你们去打仗,你们只要按时参加操练就行了。”
这就怪了,兵部不征调屯卫去打仗,没这规矩啊。
大明自然没这规矩,这是东番卫特有的规矩,其实,张斌报上去的,他们还是平民并不是屯卫,但是,在东番,他们却是屯卫,而且还必须操练。
不征调他们去打仗,又要他们定时操练,这是什么意思呢?
谢正阳继续解释道:“你们不用打仗所以必须交田赋,但是徭役就免了,参加操练就算是服徭役了。”
这感情好,只要交田赋,不用服徭役,简直比当农户还好,一众辽东平民均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谢正阳又继续道:“我前面说的是一般屯卫,东番卫的屯卫分为两种,一种是一般屯卫,另外一种就是战兵,你们所有人都可以选择当屯卫,不用打仗。想保家卫国的也可以申请成为战兵,战兵专门为打仗而设,平时就在这里操练,不用种地,一旦要征战了,立马就要上战场!还有,战兵是有粮饷的,而且还分等级,一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三两,二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二两,三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一两。”
这待遇简直太丰厚了,很多年轻小伙子都开始跃跃欲试了,这其中就包括张盘。
紧接着,谢正阳又继续道:“这里我强调一点,战兵完全自愿,你们可以都选择当普通屯卫。但是如果选择当战兵,必须通过测试,而且每个月都会测试,测试优等的升级,测试不合格的降级,如果三等兵测试不合格,直接转屯卫,反正东番有的是荒地,够你们垦的。这有淘汰自然就有补充,以后,如果你们或者你们的孩子长大了,想当战兵了,都可以来参与测试。”
原来是这样的啊,战兵并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张盘已经准备申请当战兵了,但是,有件事情他还没想明白,于是他抬起右手,高高举过头顶。
谢正阳见有人举手,正好他也想听听这些平民对此有什么想法,于是他立马点头道:“嗯,你说。”
张盘壮着胆子朗声道:“大人,我想请问一下,如果一等兵测试优等有什么奖励?”
搞半天是这个问题啊,谢正阳微笑道:“很简单,一等兵测试优等直接升小旗,至于后面的,小旗升总旗什么的就需要战功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要开始测试和登记了。”
大家貌似都没什么问题要问了,只是有很多小伙子在跃跃欲试,准备参加战兵的测试。
谢正阳见状,点头道:“好,既然没问题了,那么就开始测试和登记,想当普通屯卫的,就按现在队形,一个个上前登记,想当战兵的围着校场外围的白线边沿跑十圈,如果跑不动了,或者一个时辰还没跑完,你就老老实实来当屯卫,或者以后再来参加测试也行。”
这一圈最少有两里,跑十圈,那就是二十里,很多跃跃欲试的小伙子都吓得头一缩,二十里,鹅滴乖乖!
不过,最后还是有几十个小伙子冲出去,开始围着校场跑起来,这其中就有张盘和柱子。
登记进行的很快,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剩下的一百多人就登记完了,紧接着他们就被人领着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的地盘,分房分地去了。
这时候,张盘已经跑完了,正站校场上喘气呢。
最后,奇迹般的,所有参加测试的小伙子都在一个时辰之内跑完了全程!
其实,二十里,如果慢慢跑,这些小伙子都没问题,他们只是不了解自己的状态,要他们刚从辽东逃出来的时候,二十里,估计谁也跑不完,因为他们天天吃不饱还得拼命干活,体力早已透支了。到了东番之后,他们就不一样了,因为一路来他们都吃的饱,睡的足,等于已经把透支的体力补回来了,二十里,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从事高强度体力劳动的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跑完登记好了,通过测试的,大概有六十多个人,他们被分成六队,送进了校场旁的军营。
进入军营之后,张盘再次被里面的设施给震惊了。
房间,是宽敞明亮的大房间,十二个人一间房,每个人都有一张床,一个小书桌,还有什么被子、毯子、桶子、毛巾等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就差一套明军制服了。
他正想着呢,就有人在门口朗声道:“快点,所有人把行礼放下,我带你们去整个军营走一圈,熟悉一下,然后去领军服。”
这一圈走下来,张盘更被震惊到不行了,这军营里面简直什么都有。
像什么膳堂、茅房、洗澡的地方,这些必须有的就不说了,军营里面竟然还有开会的会堂、听讲的课堂、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房等等,简直就跟传说中的国子监一样!
这些当然都是张斌想出来的,东番九卫的驻地也是他出钱新建的。
他很清楚,明末这种形势,没有十余万精兵根本就收拾不了。
为此,他将东番九卫全部扩充成九个千户所的大卫所,而且,还将所有迁移来的平民全部纳入了屯卫体系。
所谓战兵其实就是后世的职业军人,每个千户所一千五百余名战兵,九个千户所就是一万三千多战兵,九个卫所全加起来足足有十二万余。
至于卫所驻地的结构,他前世没去过军营,但是,他去过学校,于是乎,他就把明朝的军营和后世的学校结合在一起,建成了一个个屯卫驻地。
如果后世的大学生跑过来一看,绝对会惊的下吧都掉下来,这就跟学校里面差不多吗!
不光是屯卫驻地像大学校园,他甚至还准备在大员兴建陆军讲武堂和海军讲武堂,用以训练基层军官。
至于人员,全部征召辽东逃过来的平民自然不行,他已经开始以人员不够为名大肆抽调福建屯卫了。
大金所所有人已经全部被他“抽调”到东番九卫充当基层军官,整个大金所现在都是福建其他各都司抽调过去的屯卫,他父亲张成德的手下,一个都没留下。
还有永宁卫、镇东卫,俞咨皋和洪先春手下的亲信也全部被他抽调过来了。
还有福建水师,戚家军精锐,这些都被他慢慢以退兵还屯的方式抽调过来,反正这会儿海盗已经剿灭了,荷兰和西班牙也收拾了,朝廷又不提供军饷,将征召来的屯卫全部解散,让他们回去屯田,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时候,大员台江内海,入海口处的热兰遮城堡已经接近完工,三层棱堡巍峨挺立,只待所有炮台火炮装备齐全,就将成为一个几乎无法攻克的堡垒。
台江入海口旁边的港口处也早变了模样,东番中前卫的驻地已经修筑完成,将台江入海口至港口间的三角形区域护的严严实实,以后敌军就算冲进台江内海,也休想占领港口获得补给。
而港口的另一边,一个硕大的城池正在修建,这个城池的规模几乎与现在的京城相当,而且在其中间位置,也有一个类似于皇城的内城。
当然,里面的建筑并不是按皇宫的规制来的,而是一进一进如同迷宫一般的大院。
这就是张斌给自己和家人修筑的府邸,其正前方的大门处挂了一块相当牛劈的牌子“巡抚衙门”!
好吧,府邸的前面几进的确是按衙门规制修建的,而且,这段时间张斌也的确在这里办公,不过后面就跟衙门后院不一样的。
因为他的面积比任何衙门都大,而且,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建的精美无比。
张成德一家,东盛堂的黄氏一家,戚家堡的戚氏一家,甚至是洪先春一家,这会儿都在这里居住。
这天早上,张斌并没有去前面衙门坐堂,因为他又被他母亲黄氏给逮住了。
这里是小云的院子,张斌昨晚就在这里过夜,一大清早还不到卯时,张斌刚刚起床洗漱一番,准备去衙门升早堂,结果,刚一从卧房里走出来便看到他母亲黄氏正坐大堂喝茶呢!
张斌吓的差点转身就躲进卧房,但是,迟了,他母亲黄氏笑眯眯的对着他道:“哎呀,五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张斌连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道:“是啊,卯时就要升早堂,不起来不行啊。”
黄氏继续笑眯眯的道:“不用去了,我已经让你小六叔去通知其他官员了,巡抚大人昨天操劳过度,身体不适,今天的早堂取消了。”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他甚至想起的妇寺不得干政的典故,这女人,一干预朝政,那可就不得了了,因为她们考虑的大多不是军国大事,而是家里的私事!
黄氏见他站卧房门口发呆,不由哄小孩般的道:“五姑娘,来,坐为娘身边来,娘亲有话跟你说。”
张斌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走过去,坐在黄氏旁边。
黄氏立马脸色一变,焦虑的道:“我的五姑娘啊,你知道你多大了吗?”
张斌引开话题道:“母亲,我都这么大了,求你不要叫我乳名了。”
黄氏没吃他这一套,而是苦口婆心道:“五姑娘你都二十六了,你知道吗?人家十六岁小孩就满地跑了,二十六都要当爷爷了你知道吗?”
夸张了啊,张斌翻了个白眼,以示抗议。
黄氏轻斥道:“臭小子,翻什么白眼,为娘说错了吗?”
张斌脸色稍缓,臭小子比五姑娘听上去顺耳多了。
黄氏见他“老实”了,立马问道:“五姑娘,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张斌老调重弹道:“母亲,我这不是忙吗,等忙完这段时间再成亲好不好?”
黄氏坚决的摇头道:“不行,事情哪有忙的完的,你这会儿都巡抚了,指不定过两年就是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了,到时候岂不更忙。”
开玩笑,哪有这么快,张斌又引开话题道:“母亲,没这么快,过两年回京述职最多升个兵部侍郎,没有从郎中直接升尚书的。”
黄氏意志坚定的摇头道:“这个我不管,我只问你,到底成不成亲,现在蓉儿和芳华可都住咱家来了,你还在这里拖拖拉拉,让人家女孩子脸往哪里搁啊?”
张斌其实并不是不想成亲,主要是明年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他呢,他要筹备好一切,真没时间来操办婚事。
如果,像后世一样,领个结婚证,办顿酒就算完事了,他绝对马上就成亲,问题,这会儿没这么简单啊,他一个巡抚大人成亲,怎么可能这么随随便便。
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张差的声音:“大人,王徵王大人求见。”
张斌装做大惊失色道:“良甫,他怎么跑过来了,难道是月港出事了!”
说罢,他丢下老妈黄氏,一溜烟往外跑去。
黄氏气得跑到门口,一把揪住张差的耳朵,使劲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不是让你们不要来打搅我们娘俩说话吗,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我告诉你娘去。”
张差这个冤枉啊,我就来通传一声,没干嘛啊!
第三卷 第八十八章 未雨绸缪
张斌知道,王徵来找他肯定不是什么月港出事了,因为王徵就不是管事的官员。m.www.uu234.net
虽然他给王徵挂了个泉州巡海道的职位,但海上的事从来没让王徵操心过,月港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那跟王徵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斌猜测,应该是他梦寐以求的轮船样品造出来了。
果然,他刚一来到书房,王徵便窜上来激动的道:“大人,车轮舸改造完成了,那什么轮船,试制成功了。”
张斌闻言,拉着他坐到会客的茶几旁,兴奋的问道:“怎么样,速度怎么样?”
王徵得意的道:“月港到这里三百余里,大人猜我用了多久?”
天亮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时辰,这家伙不会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吧,张斌大胆猜测道:“一个半时辰?”
王徵目瞪口呆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张斌得意的道:“你啊,天亮才多久,你总不会抹黑开船过来吧?”
王徵闻言,嘿嘿笑道:“是啊,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张斌估算了一下,随即便兴奋的道:“那轮船的速度岂不是达到了每个时辰两百里。”
这速度已经相当恐怖了,后世普通的轮船恐怕还没这么快。
没想到,王徵还是略带遗憾道:“是啊,最快也就能开到这个速度了,再快,轮子就撑不住了。”
张斌惊奇道:“你意思,你还开过更快的速度?”
王徵心有余悸道:“是啊,当初我想着越快越好,结果,船刚开出去轮轴也断了,轮子也打烂了!”
张斌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连忙劝阻道:“能有这么快就够了,不要再往快里想了,你应该多想想怎么稳定持久的保持这个速度。”
王徵不甘心道:“不能再快了吗?”
开玩笑呢,你不能把轮船当冲锋舟开啊,那东西可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而且还是铁的,你这木头的开这么快已经到极限了,再快,估计开着开着整个船都要散架字了!
张斌点头道:“不用再快了,再快船也受不了。”
王徵叹息道:“那行吧,大人,要不你去看看,看有什么要改的没。”
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当然要去看看,而且,他还去趟月港。
张斌想了想,便点头道:“行,我先安排下这边的事,等下我跟你去月港。”
这会儿福建和东番之间已经相当安全了,张斌并没有带太多亲卫,把事情交待完,他便带着张差等四个亲卫跟着王徵往码头走去。
来到码头一看,张斌顿时被那奇形怪状的轮船给雷的不轻。
后世的轮船是带个烟囱,王徵这轮船倒好,没烟囱,反而带着个大锅炉,而且那锅炉还是直接在船舱上开了个大窟窿冒出来的!
这家伙就不知道将锅炉改个形状嘛,一定要跟烧开水的壶一样,做成圆桶桶吗?
张斌忍不住吐槽道:“良甫,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锅炉做成圆的呢,这样装都不好装。”
王徵惊讶道:“啊,锅炉还能做成其他形状吗?你给我画的就是圆的啊,而且,烧水的壶也是圆的啊。”
张斌无奈道:“我那就是随手话了个常用的,功能不一样,装的地方不一样,也可以做成别的形状啊。”
王徵看了看船上的锅炉,的确很难看,他立马点头道:“那好,我回去做个方的。”
张斌刚一走进船舱,便被熏的咳嗽起来,他忍不住抱怨道:“咳咳,良甫,你怎么不装个烟囱?”
这家伙,还好用的是柴火,要用的是煤,非把人熏的煤气中毒不可。
王徵尴尬的笑道:“这不是急嘛,下次装,下次装。不过也没什么,开起来就没事了。”
张斌无奈的摇头道:“好吧,那就开起来吧。”
王徵闻言,立马兴奋的道:“打开阀门,开船啦。”
他总共就带了三个人,一个掌舵的,一个烧火的,一个管阀门的。
那管阀门的闻言,立马将一个阀门一旋,“咔咔咔”,一阵齿轮的摩擦声,轮船很快便飙起来了。
张斌被这突然加速的惯性一带,差点栽了个跟斗,还好被眼疾手快的张差等人扶住了。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开口抱怨,因为现在没有变速系统,一开就是最高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每个时辰两百里也就相当于时速五十公里,倒不算太快,后世的汽车随便加加油门就是六十码、八十码,甚至一百码,跟那个比起来,这船速差远了。
这船在水面上行驶,只要没有大风大浪,还是比较平稳的,张斌感觉了一下,平稳性没什么问题,随即便观察起船舱里的结构来。
仔细一看船舱里面的结构,张斌顿时又是满脸黑线,这也太乱了,半个船舱都不能去人了!
当然,这个也不能怪王徵,毕竟他没有见过真正的轮船,能把船开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想了想,随即便指导道:“良甫,改造的车轮舸我主要想用来载人,很多地方你就要注意,不要露在外面。比如这个蒸汽管,你不要直直的从中间连过来,最好从旁边连过来,然后用木板挡住,不然的话,人挨一下不就一个大水泡啊。还有,这个齿轮和转轴,你最好也能做个木架子罩住,不然谁不下心把衣服卷进去了,甚至把手指什么的卷进去了,那可就要出事了。”
王徵点了点头,随即好奇道:“大人,为什么光用来载人呢,不能用来装货吗?”
张斌摇头道:“不是说不能用来装货,主要是我有急用,现在所有的车轮舸都必须按载人的来改,而且,定型以后,还要定制一批新的车轮舸,直接改轮船的那种。至于载货的,以后再设计新的船型吧。”
王徵无所谓的道:“嗯嗯,大人说怎么改就怎么改吧,对了,大人,你想改多少艘车轮舸啊?”
张斌估算道:“我大概统计了一下,现在水师所有的车轮舸加起来有八十艘左右,但是,还不够,最少还要订制一百二十艘,两百艘才能算勉强凑合,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改出来两百五十艘左右。”
王徵闻言,结结巴巴的道:“两百多艘,大人,你要这么多干嘛?”
张斌之所以这么急着改车轮舸,是因为明年皇太极很有可能会绕道蒙古草原偷袭大明京城,到时候,他肯定要率军勤王,去表现一下,博取崇祯的好感。
当然,更重要的,还能拯救一些北直隶的平民。
这会儿,打野战,可没有哪只明军是后金铁骑的对手,唯有他手下的戚家军才有望在野外干翻同等数量的后金铁骑。所以,历史上,每次皇太极率军偷袭京城,所有明军都龟缩在城池里面死守,不敢出击,导致后金铁骑在整个北直隶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让后金铁骑纵横整个北直隶而不去管,那北直隶的老百姓就要遭罪了,不知道要被他杀掉多少,又不知道要被他掳去多少。
还有,明末在京城附近爆发的鼠疫和瘟疫也跟后金铁骑在北直隶疯狂掳掠甚至屠杀平民有很大的关系,尸体太多,正是鼠疫和瘟疫爆发的根本原因,如果能阻止后金铁骑在北直隶乱杀,可能鼠疫和瘟疫就不会爆发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一旦皇太极偷袭京城,他就必须立马赶去勤王。
如果走陆路,最快也得一个多月,就算用现有的大福船,那也得看老天的眼色,如果风太小,甚至逆风,那还不如走陆路快。
一个多月时间,皇太极该干的事也干的差不多了,赶过去最多也就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点灰,根本就没多大意义。
他之所以急着让王徵改造出两百多艘轮船,就是想用轮船一次将一万戚家军连同他们的装备全部送到京城,要知道,车轮舸改造的轮船可是每个时辰两百里,从福建沿海到京城两天即可!
这次去月港,同样是为了明年的京城保卫战。
以戚家军现有的装备,最多也就能顶住五六千后金铁骑,人家不可能按你的意思,正好给你来五六千,所以,必须尽快将戚家军全部装备起来,最少也要保证能顶住一两万后金铁骑围攻,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再次重演浑河血战般的悲剧。
张斌仔细想了想,要载人的话,船舱最好能空出来,这样一艘车轮舸还能坐下三四十号人;如果把锅炉放船舱里,一艘车轮舸二十个人都挤不下,要这样的话五百艘车轮舸都不够!
想到这里,他立马指导道:“良甫,这样,你把锅炉做成方形,放到船尾,这轮轴这里,上面罩一排两尺高的木板,另外前后再加四排两尺高的木板,以方便坐人。另外,把前面乱七八糟的架子都拆了,把船舱延伸到船头,这样又可以多坐两排人,知道了吗?”
王徵闻言,立马点头道:“好,我尽快改出来。”
张斌又指导道:“改的时候要注意怎么方便量产,最好一次就能将两百多套改造要用的东西全做出来,这样,才有效率。”
王徵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和张斌商量起每个地方的细节来。
两人商议的一路,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之后,便赶到了月港。
此时的月港已经焕然一新,码头上停满了装卸货物的船只,城池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商户,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东瀛人,甚至是荷兰人都时不时能看见几个。
大明出产的瓷器、丝绸、茶叶等都是各国热销的好东西,大明庞大的市场也是各国争夺的目标,月港刚一开通互市,各国商贩便蜂拥而至,五大商帮简直赚钱赚到手抽筋,尤其是东盛堂,不但占据地理优势,还垄断了整个福建商帮所有份额,可以说是一家独大。
张斌暂时还没时间去管贸易的事情,明年的京城保卫战才是当务之急,至于月港,只能让它先自行发展一段时间了。
他刚从轮船上下来,立马直奔铸炮厂,把毕懋康、孙元化、宋应星和王徵召集到会议室,安排起近段时间的生产来。
这会议室也是张斌提倡的新东西,这会儿尊卑分的太厉害,如果是公堂或者书房这些正式场合,商讨问题很是不便,所以,他干脆把后世的会议室也搬了出来,并且规定,开会的时候,可不拘俗理,畅所欲言。
毕懋康等人本来就是他的亲信,开会的时候,气氛自然更加融洽,众人刚一座定,张斌便直接问毕懋康道:“孟侯,戚家军的战车设计的怎么样了?”
毕懋康闻言,立马献宝似的掏出一张图纸,摆到张斌面前,得意的道:“武钢车,你看怎么样?”
张斌低头一看,好家伙,这车前面的挡板简直就跟刺猬一样,骑兵要撞上面,绝对会扎成筛子!
他一看名字,钢刺!
这么多钢刺,一辆车得加工多久啊?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这钢刺都是一根根敲打出来,装上去的吗?”
毕懋康立马摇头道:“不不不,这个是用铸盾之法铸出来的。”
直接铸?张斌还真没想到,他不由追问道:“怎么铸?”
毕懋康想了想,比划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细沙上压出个方形凹槽,然后用竹签子扎几排孔就行了,只要把钢水往上一倒,钢刺就出来了。不过一辆武钢车要铸成四块,太大了不好铸,反正铸出来之后钉在一整块木板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还真的相当简单,张斌点头道:“很好,那就造武钢车吧,不过有几个地方要改一下,比如这钢刺,既然是四块合起来的,那么干脆在中间开几个长条孔,以方便车兵向外开枪又或是将长枪伸出去捅人。另外,这顶上最好加个厚木板顶棚,这样,敌方的箭雨对车兵就没有威胁了。”
毕懋康闻言,点头道:“好,这些都不难,我稍微改一下就行了。”
张斌随即拍板道:“好,就这样,先做六百辆,记住车轴上要加装轴承啊。”
毕懋康闻言,目瞪口呆道:“六百辆!多久做好?”
张斌解释道:“没办法,明年可能会有一场大战,你尽快吧,能做多快,就做多快。”
打仗?毕懋康不知道张斌要跟谁打,不过他也没问,直接就点头道:“好,我尽快。”
张斌又对孙元化道:“初阳,你先造四百门虎蹲炮还有五千吧燧发枪出来,另外手弩也不要停,能造多少造多少。”
孙元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的,大人。”
张斌又交待了一些细节,便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戚家军有一部分还在月港驻防,他还必须将这些戚家军调换到东番北卫鸡笼港去集结操练。
总之,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皇太极具体会在明年什么时候偷袭京城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未雨绸缪,尽快准备好一切了。
张斌和皇太极第一次碰撞会是什么结果呢?
本卷终,请看下卷《初战后金》。
第四卷 第一章 加征辽饷
崇祯到底多缺钱呢,这个从崇祯朝加征的“明末三饷”就能看出个大概。www.uu234.net
崇祯元年,加征辽饷,循万历四十八年旧制,天下田,每亩加征银九厘,每年加征税银五百二十余万两。
崇祯三年,再加辽饷,每亩再加征银三厘,每年再加征税银一百七十余万两,辽饷累计至每年七百余万两,自此成为定制。
崇祯十年,加征“剿饷”,每亩再加征银六厘,每年加派税银三百四十余万两。
崇祯十二年,又加征“练饷”,每亩再加征银一分二厘,每年加征税银七百余万两。
也就是说,到崇祯十二年,每年加征的三饷累计起来就是一千七百四十余万两,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四百余万两税赋,从崇祯十二年开始,朝廷每年征收的税赋累计达到二千二百余万两!
辽饷、练饷、剿饷,等“三饷”的加派,成了崇祯一生的最大污点和罪证,为此他可谓背上了千古骂名。
要知道,天启朝,税赋最高的天启六年也就五百五十余万两,崇祯朝,一年就是二千二百余万两,如此横征暴敛,到底为了什么?
天启朝总共才那么点税赋,魏忠贤还能“抠出”三百多万两为自己修筑陵墓,还能加封亲族十七人,赏赐此财物总计达四百余万两。
崇祯朝税赋如此之重,但是,到崇祯十七年,崇祯还是穷的跟京城官员借钱,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崇祯骄奢淫逸,天天花天酒地,顿顿酒池肉林吗?
不是,崇祯相当的勤俭节约,他当朝十七年,甚至宫殿都没修缮过一次!
崇祯之所以这么缺钱,是因为军费支出太大了。
崇祯三年,后金皇太极率军突袭京城,京畿震动,生灵涂炭,大明各地四十余万大军进京勤王,不加征税赋,这么多人吃什么?
崇祯十年,又是皇太极率军入寇,破昌平等十六城,崇祯急调卢象升率军驰援,以致农民起义军没人压制。
张献忠乘机复起,联合罗汝才等部二十余万,进攻蕲州、霍山等地。
李自成收拢高迎祥旧部,挥军进军四川,破城十余座。
大明风雨飘摇,不调集大军征剿,亡国之祸不远矣,不加征税赋,哪来的军费!
崇祯十二年,又是皇太极率军入寇,攻破山东济南府,克城十余座,崇祯调集数路大军均为其所败,大明京城戒严。
张献忠趁机降而复判,联合罗汝才、张天琳等先后再起,破房县、保康,在罗猴山歼灭明军主力左良玉部。
李自成趁机进入河南,不出数月便聚集义军十数万。
大明危在旦夕,如不集结大军,倾力而为,亡国之祸近在眼前,还是老问题,不加征税赋,哪来的军费?
当然,这些都是张斌没有穿越发生的事,现在张斌穿越而来,所谓三饷,会不会加征呢?
很遗憾,崇祯二年,原本崇祯元年就要加征的辽饷,还是开始加征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说西北农民起义,不说西南的安奢之乱,更不说张斌这福建剿海盗的事。光算算辽东现在的军费支出就知道了。
辽东当时定下的粮饷,步卒每月粮一石,银一两五钱,骑兵每月粮一石,银二两三钱,牧草折价七钱,如果把米再折算成银子,不算其他军费支出,光是粮饷,步卒每月二两五钱,骑兵每月四两。
那么辽东这会儿到底集结了多少大军呢,蓟辽督师麾下,蓟州镇、山海关、关宁锦一线,还有山东登莱一线,还有东江镇,共有蓟州边军五万余,辽东军十万余,关宁铁骑五万余,登莱水师步足总计三万余,东江军十万余。
当然,这都是各军将领自报的数量,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多,其中水分最少的应该是辽东军和关宁铁骑,崇祯朝多次实数,这两支劲旅总兵力都在十三万左右,水分有一点,但是不多,水分最大的应该是东江军,袁崇焕实数了一次,总共才两万八千人。
但是,不管实的还是虚的,这些军队报上来的粮饷,朝廷还是要支付的,不支付很有可能会出事。
按报上来的算,步卒二十八万余,骑兵五万余,每个月应支付的粮饷就是七十万加二十万共计九十万两,一年就是一千零八十万两。
各军将领报上来了,如果朝廷不支付会怎么样呢?
有的虚的的厉害,比如东江军,他们本来就是抱着能骗多少就是多少的想法,你不给他也不会怎么样,只会继续催。
有的虚的很少,绝大部分都是实的,朝廷不支付,那就不得了了,因为,拿不到粮饷的士兵很有可能会兵变!
崇祯元年,宁远兵变就是因为朝廷拖欠粮饷。
其实,辽东兵变并非单只有宁远,袁崇焕是拿着银子去吧宁远十三营兵变平息了,但是其他地方又起了兵变。
比如,蓟州镇的东游兵和榆木岭、白羊峪援兵营就伐木立寨,服蟒竖旗,大书“赤心报国,饥军设粮”八字,高声怒吼,不给粮饷,就要反了!
崇祯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斌才给他送来多少钱?
高采和陈尔翼那里,抄没贪腐所得一百余万两;
月港两万亩地租给商户年数不等,总计五十余万两;
剿灭各路海盗,先后上缴贼赃一百九十余万两;
消灭盘踞在东番的荷兰和西班牙守军,缴获一百余万两;
崇祯元年的船引所得八十五万两;
崇祯元年月港税赋所得五十余万两;
加起来总共五百多万两,差不多,抵消了一年的辽饷。
但是,到了崇祯二年,张斌能上缴的唯有月港的船引和税赋所得,这百来万两对于辽东庞大的军费开支根本不值一哂,面对雪片般的催饷奏折,崇祯被逼的没办法了,唯有遵循万历四十八年旧制,加征辽饷了!
不过,这个辽饷可不是你想加征就一定能征到的,崇祯可以下旨,加征辽饷,但收不收的上来却是户部的事。
负责征收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可不能跟地方上耍泼,你交不交,不交收拾你。
当然,很有可能,他最后交上征缴清单的时候,哪里没交上来的,崇祯会将其地方官员撤职查办,但是,这样的话,就把人得罪狠了,人家敢怨恨皇上吗,当然不会,要恨也只会你个户部尚书啊!
户部尚书毕自严并不是那种二愣子式人物,他没有蛮干,而是亲自写信,向各省巡抚又或是布政使说明情况,列出各项支出,列举不按时拨付粮饷所激起的兵变,请大家理解,请大家配合,一定要把辽饷缴上来。
福建巡抚张斌作为福建最高军政长官,自然也收到了毕自严的亲笔信。
崇祯二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东番大员巡抚衙门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但是,巡抚大人张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天中午,他又被母亲黄氏逮住了。
这次,就不是单独谈话这么简单了,黄氏直接把戚银一家和洪先春一家直接请到主宅用膳,并“强令”张成德和张斌父子作陪。
黄氏是满面春风,陪着戚芳华和洪蓉儿的父母有说有笑。
戚芳华和洪蓉儿是娇羞无比,满面通红,还时不时幽怨的偷瞄张斌两眼。
张成德和张斌父子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趁着黄氏给戚银夫妇和洪先春夫妇劝酒的功夫,张成德偷偷摸摸的对张斌道:“臭小子,你到底什么意思,蓉儿和芳华哪点配不上你啊,你这磨磨蹭蹭的都几年了,不愿意你说啊,你这么拖,都把人家拖成老姑娘了。你娘天天在我跟前唠叨,我这耳朵里面都起茧了你知道吗,你能不能饶了你老爹啊?”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谁说不同意了,这不没时间吗。”
张成德翻了个一模一样的白眼,抱怨道:“成个亲要多久啊,你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这时黄氏突然凑上来,拍着张成德的肩膀轻声道:“老头子,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不错,继续,给老娘好好教育这个臭小子。”
父子俩同时翻了个白眼,这什么话啊,什么叫总算说了句人话!
这时,戚银夫妇和洪先春夫妇都投来期盼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张斌,那意思很明显:巡抚大人,你就点个头,把事给办了吧。
张斌顿觉鸭梨山大,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他很想说,建奴都要打到京城来了,喜事能不能打退建奴再办啊?
但是,这话,他还真不敢说出来,就算面对家人也不敢说,建奴进攻京城,这也太骇人听闻了,人家没打过来之前,说出去,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正当他被人盯的头皮发麻时,外面突然传来赵如的通传声:“大人,毕懋康毕大人和蔡善继蔡大人有急事求见。”
张斌还没反应过来,黄氏突然蹭一下站起来,跑到门口,一把揪住赵如的耳朵,怒喝道:“臭小子,皮痒了是吧,要不要我叫你娘过来,给你松松皮啊?”
赵如不敢反抗,只能向张斌投去求援的眼神。
张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追问道:“什么急事啊?”
赵如龇牙咧嘴道:“毕大人说,京城传来八百里加急公文,请大人去处理。”
张斌闻言,脸色一变,八百里加急公文,不会是皇太极打过来了吧!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拱手道:“抱歉,诸位,失陪了。”
说罢,一溜烟往前堂书房跑去。
黄氏被“八百里加急公文”吓的手一缩,愣愣的看着张斌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赵如则小心翼翼的看了黄氏一眼,随后,偷偷转身,溜之大吉。
张斌匆匆跑到书房,接过毕懋康递过来的公文一看,竟然是户部发过来的,令各省即刻加征辽饷!
原来是这事,还好不是皇太极偷袭京城。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毕懋康又递给他一个信封,神色凝重的道:“这是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大人的亲笔信,随公文一起发过来的。”
张斌连忙结果信封,拆开看起来。
一开始,毕自严竟然列出很多场兵变!
原来不止宁远兵变,还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兵变,最严重的莫过于蓟州镇了,这会儿东游兵和榆木岭、白羊峪援兵营就已经伐木立寨,服蟒竖旗,大书“赤心报国,饥军设粮”八字,高声怒吼,不给粮饷,就要反了!
后面毕自严还列出了辽东军各项军需开支,总计达到一千多万两。
他列举了这么多,就是请张斌即刻加征辽饷,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最后,他竟然还说了点私事。
原来,凑巧的很,宁远兵变的时候,毕自肃刚被乱兵所持,催逼粮饷,张斌那一百万两银子正好送到京城。
崇祯发话,给他们补发粮饷,毕自严连忙八百里加急,通知宁远驻军将领,言明马上拨付饷银,请他们劝劝乱兵,不要做出过激举动。
结果,袁崇焕拿着钱跑到宁远,不但平息了兵变,还救下了毕自肃。
朝廷都答应补发粮饷了,那些乱兵自然不会再虐待毕自肃,逼的他自杀,就这样,张斌间接救了毕自肃的命,毕自严自然对他感激不尽。
张斌看完书信,不由唏嘘不已,救下毕自肃自然是功德一件,但是这辽饷怎么办呢?
别看一亩才加征九厘,一般农户家里可不是一亩地而是十亩左右,十亩就是九分,对农户已经是相当大的负担了。
这会儿要是明朝初年,洪武盛世,永乐盛世,一户老百姓普遍都四五十亩地,一家吃喝穿用之后还能有点盈余,这九分银子还真不算什么。
但是,这会儿可不是明初,而是明末,土地兼并严重,一户老百姓才十来亩地,收成稍微少点,吃都吃不饱,九分银子,有时候能逼死人!
毕懋康见张斌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就是不说话,不由忧心忡忡的问道:“大人,这个辽饷怎么办,收还是不收啊?”
蔡善继同样心忧的表情,紧紧的盯着张斌,他们都是难得的好官,可以说是一心为国为民,这会儿国家有难,朝廷想出的办法却是把这个转嫁给老百姓!
为国着想呢还是为民着想呢?他们真的矛盾了。
张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无奈的道:“征吧,没办法,朝廷现在生不出钱来,不加征辽饷,兵变必将愈演愈烈,无法收场啊!”
毕懋康和蔡善继闻言,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上千万两啊,谁也生不出这么多钱来。
张斌最后叹息道:“现在只能这样了,大家都想想办法吧,看怎么给老百姓谋福利,把这钱补偿回来。”
第四卷 第二章 教毛文龙做人(上)
户部尚书毕自严信中关于辽东军的数据引起了张斌的兴趣,毕懋康和蔡善继离开以后,他又反复看了几遍,想分析一下辽东各路大军的具体情况。顶 点 X 23 U S
看着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毛文龙找死啊,他手里哪来的十万大军!
袁崇焕为什么要杀毛文龙,这个问题一直是明粉热议的话题,袁崇焕给毛文龙列出的十二大罪状张斌还依稀记得,但是,这些罪状其实很多都站不住脚。
袁崇焕以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杀掉一个牵制后金十余年的重要将领,相当令人费解。
比如,一人管制东江镇,军马钱粮都不接受核查,一该杀。
这个相当的牵强,既然你袁崇焕认为毛文龙一个人管着东江镇不行,那你派人来啊。
如果毛文龙不同意,或者把派来的人赶走了,你当即警告他,不同意就是死罪,这还差不多。
派又不派,又或人家不同意你就不派,然后就直接列为死罪,这简直就是不教而诛嘛,哪有这么当领导的。
还有,欺君罔上,所有奏章全都是假的,杀害投降的士兵和难民,假冒战功,二该杀。
这就有点过份了,毛文龙如果不是战功赫赫怎么可能升到左都督平辽总兵。
还有,杀掉投降的后金士兵可能有,但是杀难民绝对不可能,他要这么干,怎么可能在辽东大后方待的下去,辽东的平民不早把他卖了啊。
还有,交通敌国,说在登州驻兵取南都易如反掌,大逆不道,三该杀。
这明显是毛文龙在玩诈降之计,他都把个仅次于旗主的固山额真骗过来,诱捕之后送京城宰了,有这么交通后金的嘛?
还有,每年饷银几十万,不发给士兵,每月只散发三斗半米,侵占军粮,四该杀。
他这应该无稽之谈,毛文龙要真这样,手下士兵还会给他拼命吗。
还有,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自和外国人来往,五该杀。
这个的确不应该,但考虑到东江镇的重要性,袁崇焕应该警告他,让他把马市撤了,而不是直接把人杀了,这同样有点不教而诛的味道。
还有,部将几千人都冒称是你的同姓,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六该杀。
这也应该是无稽之谈,东江军几千人自称姓毛,那他得多得人心啊!
还有奖赏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这是人家拉拢人心的方法,怎么就该杀了呢?
还有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这也应该是无稽之谈,你给人家,也得人家敢穿啊!
还有,从宁远返回途中,劫掠商船,自己做了盗贼,七该杀。
这就有点搞笑了,大明实施海禁,只有月港那边才有几十条船允许出海做生意,而且还不准往北交通倭寇,只准往南。
毛文龙遇上的肯定是海盗性质的走私海商,人家说不定还想劫掠毛文龙的商船呢,双方因此打起来,怎么能说是海盗有理,毛文龙该杀呢!
还有,强娶民间女子,不知法纪,部下效仿,使得百姓不安于家,八该杀。
这也有点夸张了,皮岛就是个荒岛,哪来的老百姓,就算有老百姓,在后金环伺的情况下,他们巴结毛文龙还来不及呢。
还有,驱使难民远远去帮你盗挖人参,不听从的就被饿死,岛上白骨累累,九该杀。
这个有点说不通,人参可不是满地都是,这人参都能挖的到,难道野果什么的就找不到了,怎么会饿死。
再说了,知道会被毛文龙活活饿死,不会假装同意去找人参,然后借机逃跑吗,为什么要活活把自己饿死?
还有,用车送金子到京师,贿赂魏忠贤,并在岛上雕塑他加冕冠的肖像,十该杀。
他袁崇焕自己都给魏忠贤建生祠了,以此来攻击毛文龙就有点不知所谓了。
还有,铁山一战败北,丧师不计其数,却掩败为功,十一该杀。
铁山一战,毛文龙被后金大将齐尔哈朗灭了九族,袁崇焕不安慰他,还拿这个说事,有点过于无聊了。
还有,设镇八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十二该杀
这个袁崇焕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毛文龙是在人家的后方搞骚扰的,去收复了领土也得守得住啊,他一个人扛的住整个后金的疯狂进攻吗!
袁崇焕列出的这些罪状,有很多明显就是托词,原本,张斌一直没想明白袁崇焕为什么突然跑去杀了毛文龙,现在他想明白了,就是因为粮饷。
辽东的主力,辽东军和关宁军总共才报了十五万,你一个在人家后方搞骚扰的报十万,这不抢钱吗!
朝廷发的粮饷本来就不够,如果按这个上报比例分,你毛文龙一个人独吞几万人的粮饷,辽东军和关宁军却吃都吃不饱,侵吞粮饷,害得辽东主力没饭吃,不杀你,杀谁!
这个毛文龙也太贪了,他如果再不知收敛,自己也救不了他,袁崇焕绝对会不顾一切把他这个辽东最大的“蛀虫”给干掉。
这家伙,看样子真的要好好教他怎么做人了,正好,这段时间毛文龙从辽东偷人的效率好像也越来越低了,自己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决定,亲自去皮岛一趟,劝服毛文龙,让他不要贪了,不然,到时候袁崇焕发起狠来,他就死定了。
如果没有车轮舸改造的轮船,张斌自然不敢私自跑到皮岛去找毛文龙,因为东番离皮岛实在是太远了,乘帆船过去,来回最少也得半个月,如果运气不好一个多月甚至两三个月都有可能,他作为一省巡抚,这么长时间不在福建,肯定不行。
不过,有了轮船就不一样了,一个来回也就四五天时间,跑一趟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他跟家人和巡抚衙门的官员交待了一番,便带着一众亲卫乘坐两艘轮船出发了。
他专用的两艘轮船是经过改造的新型车轮舸,从船首到船尾直接就是一个船舱,操作轮船的还单独隔离出一个小间,里面锅炉和存储柴火木炭的框子都做成了方形,占地并不大,操作人员甚至都能坐下来。
前方的船舱如果挤一挤,坐四十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张斌乘坐的这艘还是特制的,中间甚至还有一个方桌,两边还能坐二十余个亲卫,两艘船正好连带将近六十名亲卫全带上。
他并没有直接赶往皮岛,而是中途去了趟东番后卫鸡笼港。
从东番中前卫的大员到东番后卫的鸡笼港总共六百余里,卯时出发,大概午时一刻左右即到。
他来这里,主要是想带上一部分戚家军,这会儿戚家军一万精锐全部驻扎在这里操练,武器装备差不多也全配齐了,只有武钢车还差一半左右,甚至改造好的八十余艘车轮舸和新造的四十余艘车轮舸也全部停泊在鸡笼港待命。
来到鸡笼港之后,他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令五千戚家军将士带上五天的干粮乘坐一百二十五艘车轮舸轮船,跟随他一起前往皮岛,一为保护他自己的安全,同时也是做一次紧急支援京城的演练。
一路还算顺利,并未遇到什么不开眼的海盗,也没遇上什么大的风暴,第三天下午未时左右,一行一百二十七艘车轮舸终于赶到皮岛码头。
原本按路程计算,他们应该是午时之前就能抵达的,但是,所有架船的水军对登州卫以北的水路都不熟,也没有毛文龙的手下给他们引路,他们只能对着地图找,结果找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皮岛的具体位置。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电话通讯,毛文龙也不知道张斌会来,一百多艘车轮舸突然出现在皮岛码头附近,可把码头上的守军给吓坏了,当戚家军登上码头的时候,甚至还引起了对峙,还好大家都是穿的明军制服,不然就打起来了。
最后惊动了毛文龙,他亲自赶到港口,看到来者是张斌,这才解除了误会。
这皮岛可不是一座小岛,其东西宽度足有十余里,南北宽度也有五里左右,面积比社寮岛还要大。
不过这里地处北方,气候条件比较差,再加上整个岛屿表面基本上全是岩石和砂砾,所以十分荒凉,古书上就有记载“皮岛地皆沙石,无一片可耕处”。
这么一片荒凉的岛屿,着实把张斌惊到了,他真不知道毛文龙是怎么在这里生存的,朝廷要是断了他的粮饷,他恐怕就只能下海捞鱼吃了!
张斌的到来同样把毛文龙给吓了一跳,一省巡抚竟然离开辖区跑到几千里外的皮岛来了,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不过,他对张斌这个大金主的到来还是相当欢迎的,他一路殷勤的把张斌带到自己的住处,简直就跟迎接领导视察一样。
一路上,张斌更加震惊了,满眼都是简陋的石头房子和各种简陋的帐篷,他就没见过一间看上去能比得上福建普通百姓房舍的,甚至连毛文龙的住处都是一个补丁套补丁的牛皮大帐!
这里可是北方,这会儿正好又是冬季,温度极低,这环境,没把人冻死就算不错了。
毛文龙的大帐里面陈设倒还算不错,进账就是一个大火盆,里面炭火烧的红旺旺的,左右两排小条桌都还算可以,正对前方的帅坐更是铺上了一张老虎皮,看上去威猛无比。
右边隔出来的卧房张斌就没有去看了,要是里面有女眷就不好了,在毛文龙的一再推让下,他坐上了正前方的帅椅,毛文龙则跪坐在一旁的小条桌前相陪。
他招呼亲卫奉上了热乎乎的茶水,又往火盆里添了一大把木炭,这才回到条桌前跪坐下来,面带惊喜,亲切的问道:“双全,你怎么跑过来了?”
这会儿张斌都有点不忍心批评他了,皮岛环境之艰苦,真令人难以想象,毛文龙这帅帐之中除了他屁股下面这张老虎皮值点钱,其他也没看见什么奢侈之物,这家伙,贪这么多钱干嘛呢!
张斌想了想,以尽量温和的口气问道:“振南,你手下能战之兵有多少?”
如果是别人来问,毛文龙恐怕不会说真话,张斌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合作关系,隐瞒起来没什么意思,他坦诚道:“真正能上阵的,大概也就两万**,不到三万吧。”
张斌叹息道:“唉,那你为什么要谎报十万大军呢?”
毛文龙闻言,脸色一变,他没有回答,反而谨慎的问道:“双全,是谁让你来问这个的?”
张斌继续叹息道:“没人让我来问这个,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走上不归之路,才特意过来劝劝你,你说你一辈子又能花多少钱,侵吞这么多粮饷你也得有命去花啊!”
毛文龙闻言,脸色复杂的沉思了一阵,这才咬牙道:“双全,你怕冷吗?”
这大冬天的要在海上吹风,张斌自然穿的很多,他莫名其妙道:“怕什么冷,我都在海上吹了两天也没见冻成什么样子啊。”
毛文龙神色凝重的点头道:“那好,你跟我来。”
说罢,他便起身往账外走去。
张斌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他后面一众亲卫连忙跟上。
毛文龙一言不发的带着他慢慢向东边走去,一路上都是简陋的石头房子和帐篷,在外面行走的有平民也有士卒,一个个都冷的直打哆嗦,张斌是越看越难受,这里条件简直太艰苦了!
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一行人来到一座大约百丈的小山底下。
毛文龙回头道:“他们就别上去了吧,双全你跟我上去看看。”
张斌闻言,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让谢正刚他们在下面等着,随即便跟在毛文龙身后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毛文龙还是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往山上走,走了一阵,两人终于登上山顶,毛文龙直接指着下面一个山窝道:“你看。”
张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他便变了脸色,山窝中竟然满满全是枯骨,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清!
难道,袁崇焕说的是真的,毛文龙真是为了一点利益,逼迫难民为他去盗踩人参,一旦不服,便活活饿死,丢在这山窝里!
他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慌乱,大意了,大意了,这家伙,真要是这么凶残,很有可能,他骗自己上来,就是想把自己给宰了,丢下山去,变成一堆枯骨!
第四卷 第二章 教毛文龙做人(下)
寒风萧萧,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张斌此刻心里是拔凉拔凉的。顶 点 X 23 U S
他心里这个悔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然轻易就相信了这个见面不到三次的毛文龙,傻乎乎的跟着爬到这山顶上,还是一个人!
先下手为强吗?
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开玩笑,人家可是武举出身,还是辽东排名第六的高手,自己就是个体能跟普通士兵差不多的文人,毫无战斗技巧可言,就算自己带着刀,他没带刀,自己都干不过,更何况现在是人家带着刀,自己没带刀。
他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快就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自己滚下山去!
毛文龙总不可能跟着自己一起滚,用跑的话,肯定没有滚的快,如果运气好,没被石头撞死,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他暗暗看向毛文龙压着刀柄的手,心中暗下决心,一旦这家伙做出拔刀的动作,自己立马抱头从山上滚下去!
毛文龙暂时还没有拔刀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满天的雪花,悠悠的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吗?”
张斌定了定心神,配合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毛文龙突然激动的道:“饿死的,你知道吗?他们都是饿死的!而且,他们的头,都被我砍了,你知道吗?”
“嘶”,张斌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这家伙也太狠了,饿死人家就算了,还要砍了人家的头去冒领军功!
这会儿他只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我他吗简直瞎了狗眼啊,竟然被这家伙给骗了,这家伙表面上忠诚可靠,还一副豪爽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狠毒之人!
毛文龙还是没有拔刀,反而痛苦的道:“你知道吗,天启七年,铁山那一战,我败了,而且败的很惨。”
张斌很想说:“我知道啊,你惨败在齐尔哈朗手里,还砍了很多难民的头去假冒战功,说你赢了!”
但是他不敢说,他生怕刺激到这家伙,反手就是一刀,把自己给宰了。
毛文龙这会儿丝毫没有拔刀的意思,还是在那里痛苦的自言自语道:“为了转移城外的难民,我的亲人,没来得及救援,三百七十余口,全被齐尔哈朗那个畜生抓去杀了,三百七十余口啊!”
“人家诛了你九族,你也不能拿难民撒气啊。”张斌在心里道,不过,他还是没敢说,这家伙估计是因为亲人被杀,脑子不正常了,才变得如此狠毒,再刺激他一下,他估计立马就会动手。
没想到,故事在这里却出现了反转,毛文龙继续痛苦的自言自语道:“当时,数万难民逃回这荒岛之上,加上我手下的将士,这里总共聚集了上十万人。但是,朝廷已经拖欠了我几个月粮饷了,我没有多少粮食,你知道吗,我没有多少粮食,甚至连手下将士都不够吃的,哪里能养活这么多难民啊?那个时候也是正月,天气也是这么寒冷,很多人都在饥寒交迫中死去,我没有办法,只有砍了他们的头,去冒领首功,换了银子,买了粮食,才让其他人活下来。砍了上万个脑袋,我只能说我获得了大胜,你知道吗,我就是这么获得大胜的!”
张斌满脸震惊的看着毛文龙,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毛文龙并没有看他,还是对着满天的雪花继续痛苦的道:“铁山丢了,义州丢了,好不容易开垦的屯田都没了,我还有将近十万人要养活,我只能谎报这里有十万大军,去骗取朝廷的粮饷。但是朝廷一再拖欠,我只能冒着风险贩卖禁品赚钱,让他们去盗挖人参赚钱,甚至违禁在这里开设马市赚钱,甚至跟海盗干仗,抢他们的东西赚钱,甚至写信给皇太极诈他派使者来,再抓了去京城骗取奖赏!”
搞了半天,他都是为了养活这些难民啊!
张斌不由肃然起敬,孤悬海外,被建奴逼的都快走投无路了,朝廷还拖欠他的粮饷,他不但没有发动兵变,还想办法到处赚钱,不容易啊,真的很不容易。
他想了想,提醒道:“你不用这样啊,把难民都交给我不就行了,东番有的是土地,足够养活他们的。”
毛文龙摇头道:“我也想过啊,但是他们不肯去啊。”
张斌目瞪口呆道:“啊,为什么?”
毛文龙悠悠的解释道:“因为我手下的将士差不多都是从这些难民中选拔出来的,他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他们要留下来,陪自己的亲人一起打建奴。”
原来是这样,好像,毛文龙的确只带了两百明军深入敌后,原来其他人都是从这些难民中挑选出来的啊!
张斌摇头叹息道:“振南,你这样做不行,知道吗,人家会认为你贪墨粮饷,人家会要你命,你知道吗?”
毛文龙无所谓的道:“只要他愿意给钱,养活这些人,他要我命,拿去好了。”
张斌耐心的劝解道:“振南,你不知道东江军的存在对整个辽东战局有多重要,你更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整个东江军有多重要,你如果不在了,东江军就完了,你知道吗?”
毛文龙闻言一愣,随即无奈的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愿意走,这里又不能产出粮食,铁山和义州又太危险,随时有可能被建奴突袭,朝鲜国王也害怕我们给他引祸,不让我们在岸上驻扎,我没办法啊。”
张斌想了想,睿智的道:“不,你有办法,你直接跟他们说,为了养活他们你谎报手下军队数量,朝廷已经开始怀疑你贪墨粮饷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会派人来核查,到时候,一查出来,你就死定了,他们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吧。”
毛文龙闻言,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其实,我再把生意做大点,在朝鲜多开点商铺,再有个一两年,估计就能养活他们了。”
张斌坚决摇头道:“你是领军将领,不是做生意的,这些事,交给别人去负责,你应该集中精力,想想怎样把这皮岛守住,怎样去骚扰建奴,怎么把平民偷出来,知道吗?对了,最近怎么送到登州卫的平民越来越少了?”
毛文龙为难的道:“偷了上十万平民,又杀了他们上千人,建奴暴怒异常,他们在沿海地区布置了埋伏,我派出去的好几队人马都出事了,前后损失了上百精锐,我剩下的精锐已经不到两百了,面对他们的埋伏,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有我有点不敢派人去偷了。”
原来是这样,张斌想了想,随即指导道:“你进行的是敌后作战,应当以培养精锐为主,将近三万人才三百精锐,远远不够,你知道吗。这样吧,迁移平民的事暂时停一停,你先把这里整顿一下,最多留下三万人,其他都送到东番去。然后,你选拔一万人出来,加紧操练,把他们培养成精锐。剩下的人,你让他们把这里改造一下,在港口旁的小山包上建一座堡垒,架上火炮,并在堡垒后面建一座能容纳三万人的城池。这里是一个很重要的据点,千万不能丢,你知道吗。”
毛文龙闻言,尴尬的道:“操练精锐的事我可以想想办法,但是,改造皮岛,不是我不想啊,你也看到了,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沙子,木材、石灰什么都要买,对了还有火炮,我哪有这钱啊!”
张斌无奈的摇头道:“这样吧,我派船直接来你这里接人,过来的时候顺便把材料给你送过来,我再给你派几个建城的行家过来帮忙指导,你手下人只管出力就好了。”
毛文龙不好意思的道:“这,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张斌摆手道:“这都是小事,木材、石灰什么的,东番和福建都有的是,我让人去采伐就行了,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走吧,先回去,这雪越下越大了,等下都看不见路了。”
毛文龙闻言,乖乖的跟着张斌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看到那些石头房子和破烂的帐篷,张斌忍不住吐槽道:“你啊,你看看,你这里哪里像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敌后据点,就跟个难民营一样,建奴要是发狠打过来,你能顶的住吗?”
毛文龙尴尬的赔笑道:“这不没钱吗,要有钱,我能把这里修的跟皇宫一样。”
张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还有啊,你是一方统帅,手握数万人生死,说话做事都要注意影响,说话不要口无遮拦,做事也不能不计后果,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你就麻烦了知道吗?”
毛文龙的确是野惯了,孤悬海外十余年,时时刻刻都在生死边缘挣扎,还要带着上十万难民为生计而奔波,他都快把自己当成难民头领了,那里还记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这是张斌来跟他说这些,因为张斌又是带他赚钱,又是帮他想办法安置难民,还帮他出材料修建驻地,他对张斌心存感激,所以,他还能老老实实听着,虚心接受,要换成是其他朝廷官员,他都懒得搭理。
两人回到帐中,张斌继续教导道:“还有啊,我听说你对袁督师很不客气,这样可不好,人家手握蓟州、辽东、山东还有你这皮岛数十万大军,位高权重,你给人甩脸子,小心人家收拾你。”
毛文龙不服气的道:“他一天到晚不是要派人来监督我,就是要来核查我这里的将士数量,烦都被他烦死了,谁搭理他啊。”
张斌摇头苦笑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他职责所在,又没做错什么。”
毛文龙仍旧不服道:“什么职责所在,我看他就是故意找茬。”
张斌闻言,严肃的道:“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手下二三十万人马,朝廷又不能提供足额的粮饷,厚此就会薄彼,你这两万多人,硬要十万人的粮饷,剩下的十多二十万将士怎么办,饿着肚子打仗吗?”
毛文龙闻言,支支吾吾的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又不是故意贪墨粮饷。”
张斌苦口婆心道:“平民和军队不能混为一谈,你知道吗?你这拿着十万人的粮饷,三万人的战力都发挥不出来,还要影响其他军队的战力,他作为统帅,不收拾你收拾谁?”
毛文龙垂头丧气道:“我也不想啊,现在都把他得罪了,怎么办?”
张斌想了想,指点道:“你先对他客气点,然后报个实数上去,再时不时去找下建奴的麻烦,他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毛文龙闻言,仔细考虑起来,突然,他脸色难看的道:“我这都报上去十万了,突然改成三万,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我贪墨了七万人的粮饷吗!”
张斌闻言,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这的确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十万都报上去了,不报实数,被袁崇焕查出来,估计是死定了,现在改口报实数,那也是不死都得脱层皮,怎么办呢?
张斌皱眉沉思了半天,这才认真的道:“这样,你立马给皇上上封奏折,就说这十万大军中有七万多人原本是屯卫,由于天启七年,与建奴在铁山大战,伤亡惨重,你不得不放弃铁山,将所有人全部迁移到皮岛,这样,这些屯卫就变成无田可种的正卒了,为了养活他们你不得不向朝廷申请十万人的粮饷。为了减轻朝廷的军费负担,这次,借迁移辽东平民之机,你已经跟我商量好了,要将这七万屯卫迁移到东番去,这样,你这里就只需要三万人的粮饷了。”
毛文龙略带疑惑道:“这样能行吗?”
张斌心道,要你傻乎乎的上个奏折肯定不行,我让曹化淳帮忙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让他找个机会,趁崇祯心情好的时候把奏折递上去,再在旁边敲敲边鼓,就没太大问题了。
当然,他不会跟毛文龙说这些,他想了想,又指点道:“把铁山之战写惨烈点,你这边伤亡报多一点,只要略微比你上次报的杀敌数量少一点就行了,另外,把你合家三百七十余口被齐尔哈朗屠戮殆尽的事也写上,知道了吗,快点写,我等下给你稍到登州卫去,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毛文龙闻言,将信将疑的按张斌的说法写了份奏折,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迁移皮岛难民和建设皮岛的细节,张斌便带着毛文龙的奏折匆匆走了。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袁崇焕不要再自寻死路,跑来杀毛文龙了,崇祯其实相当清楚毛文龙的重要性,他之所有后面把袁崇焕活剐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袁崇焕擅自做主,矫召杀了毛文龙!
第四卷 第四章 与皇太极博弈
皇太极,努尔哈赤第八子,后金第二位大汗,同时兼任蒙古大汗,清朝的开国皇帝。顶 点 X 23 U S
这一连串的称号并不是别人送给他的,而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博取的。
皇太极生来眉清目秀,行动稳健,举止端庄。
他聪明伶俐,耳目所经,一听不忘,一见即识,他很爱看书学习,在努尔哈赤的诸将中惟有他识字。
他七岁就开始主持家政,把家里日常事务、钱财收支等管理得井井有条,努尔哈赤对其视若珍宝。
这履历,给人感觉,他好像跟张斌一样是个穿越者,只是张斌二十来岁才穿越,他好像两三岁就穿越了!
不管他是不是穿越者,他的大汗之路注定十分艰辛,因为他只是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上面还有七个哥哥,而且他的母亲孟古哲哲并不是大妃,努尔哈赤的大妃一开始是莽古尔泰之母富察氏衮代,富察氏衮代死后,继承大妃之位的是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的母亲阿巴亥。
更为不幸的是,皇太极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孟古哲哲就去世了。
没有母亲的支持,自己又不是长子,怎么办呢?
皇太极的掌权之路,十分神奇。
努尔哈赤一开始想立长子褚英为储,皇太极也不知道怎么告了褚英一状,努尔哈赤立马就把褚英软禁了,而且,过了两年努尔哈赤就把褚英处死了!
这个时候还轮不到他,按道理,努尔哈赤死后,权力最大的会是大妃阿巴亥,阿巴亥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都有可能继承汗位,怎么办呢?
皇太极又是一顿神奇的操作,大妃阿巴亥被众人逼的殉葬了!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轮不到他,呼声最高的是第一位大妃富察氏衮代之子莽古尔泰,怎么办呢?
皇太极又是一顿神奇的操作,大贝勒代善和其长子岳托、三子萨哈廉竟然拼命推举他继承汗位。
就这样,他成为后金第二位大汗!
这个时候,大明对这位后金大汗并不熟悉,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叫皇太极,并不知道他有这么神奇。
但是,张斌知道,皇太极这个对手就是这么神奇,简直就跟一个穿越者一样,妖孽般的神奇。
面对这样一个妖孽般的对手,该怎么对付?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张斌开始分析敌我双方的形势。
首先,要知己,崇祯元年到崇祯二年大明在干什么呢?
崇祯皇帝在忙着清理阉党,没办法,这个时候,满朝文武几乎都是阉党,他不清理人家,人家很有可能会学魏公公,把他给架空了。
崇祯这会儿是指望不上了,他很忙,真的很忙。
再看看辽东,辽东将士又在忙什么呢?
辽东将士在忙着兵变,或者说讨薪,没办法,没饭吃,没力气打仗,没钱赚,家人就没饭吃。
宁远兵变,蓟州兵变,催饷的奏折雪片般的递上去,逼的崇祯赶紧加征辽饷,这粮饷总算是有着落了,不过还没到,得等辽饷发下来,大家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辽东将士这会儿貌似也指望不上了,饭都吃不饱,你让他们怎么去跟皇太极打。
至于袁崇焕,这会儿他貌似也很忙,忙着治疗各种不服,谁不服就是一刀,不过不是手术刀,而是鬼头刀!
或许他想学孙承宗,让大家众志成城,堡垒推进,一年推他个四百里,五年就是两千里,辽东貌似还不到两千里宽,五年平辽好像也不是神话。
不过,这会儿指望他好像也不是现实,因为各种不服还没治疗完,他还没有推的想法。
分析了半天,大明这边,从上到下貌似都指望不上,张斌感觉,这会儿,只能靠自己!
再分析一下对手,皇太极这会儿又在干什么呢?
皇太极这个妖孽还是很厉害的,他刚一继位,立马派大军横扫朝鲜北部,将毛文龙在岸上的屯田一扫而光,十万东江军民被他赶到了孤岛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暂时对他的后方失去威胁。
紧接着,他便亲率大军去关宁锦防线试探了一波,结果,他发现,在坚城利炮下,后金铁骑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他父亲努尔哈赤啃不动关宁锦防线,他同样啃不动。
关宁锦防线都打不下来,就更不用说后面的天下第一关山海关了,看样子,此路不通,要干掉大明,还得另想办法。
从崇祯元年开始,皇太极没再去关宁锦防线吃瘪,他将视线投往蒙古草原,要进攻大明,不光有打穿关宁锦防线,拿下山海关这一条路,从蒙古草原绕过去也是一样的。
蒙元三大部落,察哈尔部,土默特部,科尔沁部,土默特部离太远,他够不着,他开始征讨察哈尔部和科尔沁部。
两大部落被他打的屁滚尿流,尤其察哈尔部,都被他打怕了,几次大战,俘虏人口几万,抢走牛羊马匹无数,最终,察哈尔部终于屈服了,接受皇太极的统治,分成察哈尔八旗,听候皇太极的差遣。
另外,科尔沁部还有喀喇沁、敖汉、奈曼及喀尔喀诸部都被皇太极打服了,同意跟随后金征战,所部兵马,听候皇太极调遣。
这个时候,大明对后金还有一个错误的认知,认为后金兵马不到十万。
因为后金八旗的结构和清晰,就是牛录、甲喇、固山三级,五个牛录上面设一个甲喇、五个甲喇上面设一个固山,固山其实跟旗主是一个等级的,只是固山只管打仗,旗主统领一切。
一个牛录才三百常备兵,也就是说,后金八旗总共才六万人马!
其实,后金这会儿打仗,不光是八旗军队,什么蒙八旗、汉八旗、蒙元诸部、甚至还有他们的奴隶和仆从,数量远远超过了八旗军队,所以,他们每次大战一上就是十多万甚至二十多万,大明很多大臣甚至将领却认为他们总共才六万!
这会儿皇太极的策略很明显,就是要绕道察哈尔,打穿蓟州镇,直扑大明京城。
但是,张斌却不能跑去和崇祯说,皇太极要从蓟州镇打过来,因为他不确定皇太极什么时候开打。
崇祯可是个急性子,如果他听了你的,把大军调集到蓟州镇,结果,等了几个月皇太极还没来,又或者,皇太极看到蓟州镇大军云集,又跑去其他地方打注意了,那自己就完蛋了。
调集大军不要钱的吗,这会儿崇祯缺的就是钱,如果敢让他浪费几十万两,甚至是几百万两调集大军在蓟州镇白忙活一场,估计,袁崇焕就是自己的榜样!
张斌思来想去,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太极你去偷袭京城,我就偷袭辽东,不把你留守的人干光,也要把辽东的平民全抢光,到时候看谁得便宜谁吃亏!
定下战略,张斌就开始制定具体战术了。
一分析敌我双方实力,很尴尬,他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无兵可调。
现在,张斌手下能上阵的就一万戚家军精锐,东番九卫这会儿才接收了十万辽东平民,这十万平民中选拔出来的战兵还不到两万,而且他们还在操练,武器装备也没有配其,根本就不能拉去打仗。
这一万戚家军精锐也不能拉去辽东,如果自己把主力拉去辽东而不去京城,就算大胜一场,崇祯估计也不会高兴。
人家都打到京城来了,你跑去辽东,什么意思,想朕死吗,在辽东再怎么折腾又有什么用,人家皇太极主力在京城!
所以,自己必须率领戚家军去京城勤王,至于辽东,完全靠毛文龙吗?
张斌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毛文龙是厉害,但他手下大部分人都是难民,严重缺乏训练,有很多,甚至连自己手下的新兵蛋子都不如,完全靠他肯定不行,自己还必须挑选一些精锐去协助。
这个时候,张斌想起了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这两位可是猛的不能再猛的猛将,如果让他们率领精锐去辽东偷袭,绝对能搞的后金人仰马翻。
就这么办!张斌对着辽东地图,开始思索具体战术。
但是,看着看着,他感觉不对劲了,这是天启朝之前的辽东地图,现在辽东被后金搞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知道呢。
张斌想了想,收起地图,写了封信,让人稍到皮岛,交给毛文龙。
这天,辽东腹地,沈阳和辽阳之间的威宁堡,一队诸申正笔直挺立在大门两侧值守,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那诸申小队长立马露出警惕之色,他稍微考虑了一下便下令道,抬两个拒马叉把路挡住。
手下诸申得令,连忙跑到旁边抬起两个拒马叉把堡门前的大路给堵了。
很快,十余个黑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那诸申神色凝重的拔出佩刀,冷冷的道:“抬枪刺马步。”
他手下的诸申得令,立马飞快的跑到拒马叉后面排成一排,将手中的长枪斜指前方,紧张的等候着。
不一会儿十余骑便出现在堡门前的大路上,而且速度越来越慢,等距离堡门不到百步,那十余骑同时勒住战马,其中一个人用女真话大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那诸申小队长冷冷的道:“什么什么意思,不知道大汗下了命令吗,旗兵集结出门办事,要进入沿途各牛录和甲喇驻地,都要事先通知,我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今天有人要过来,你们什么人,跑过来干嘛?”
这是皇太极下的命令,毛文龙偷人都把他给偷怕了,这家伙,不但偷人还杀人,什么下毒、暗杀等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每次偷人他们都选当地牛录率领大部分诸申出门的时候下手,留守人员基本都会被他们杀个精光!
据幸存的诸申描述,这些人都是扮成旗兵直接闯进各个牛录驻地,杀光所有人诸申再去偷人。
所以,皇太极下令,所有旗兵出门办事之前都要事先通知沿路牛录和甲喇,没有通知就直接跑过去的,就要小心了,很有可能是毛文龙派来偷人的!
为此,皇太极还专门让派出数路精锐骑兵在各交通要道驻守,一旦发现毛文龙派出偷人的队伍,立马前去阻杀,毛文龙手下的精锐就被这样干掉了上百人。
不过,这次这队旗兵好像没有进入威宁堡的意思,那领头的骑士大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们是毛文龙的手下吧,我们是镶红旗贝勒岳托麾下的亲卫,去辽阳办事,不小心走错路了而已,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啊?”
镶红旗旗主代善算是八旗中最为温和的长者呢,在八旗中人缘是最好的,贝勒岳托正是代善的长子,那诸申小队长闻言,脸色立马缓和下来,他拱手道:“我们这是正蓝旗甲喇阿林保大人的驻地威宁堡,抱歉啊,职责所在,不能让你们进去。”
那领头的骑士微笑道:“没事没事,对了,辽阳怎么走啊,我们都有点迷路了。”
那诸申小队长热情的指点道:“你们从前面那条道往西边跑,大约一刻钟之后就会看到一条大河,那就是太子河,你们再沿着太子河往西南方向跑个一百多里地就到辽阳了。”
那领头骑士拱手道:“多谢,多谢,告辞。”
说罢,他一挥手,调转马头,带着十余骑往西跑去。
那诸申小队长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庆幸道:“还好还好,不是毛文龙的人。”
其实,他想错了,这些人是毛文龙派出来的,不过,他们不是来偷人的,而是来打探情况的。
那队骑兵跑出十多里之后,又停了下来,那领头的骑士掏出张地图仔细看了看,随即又拿出一只细炭笔,在地图上标注道:“威宁堡,正蓝旗甲喇阿林保驻地,方圆大概三里,城高大概一丈五。”
写完,他又把地图收起来,打马一路往东南方而去,辽阳等城池并不归他负责,自然有其他人去,他只要将辽阳东北两百里范围内的八旗牛录和甲喇驻地探查清楚就行了。
皇太极没想到毛文龙又改变策略了,不再偷人,而是派出游骑到处刺探,所以毛文龙手下精锐并没有遭遇阻击,整个辽东的情况慢慢汇集到皮岛,张斌所需要的辽东形势图慢慢在毛文龙的手里成型。
皇太极更不知道,他老巢都被人摸透了,等他率军去偷袭大明京城,辽东就有好戏看了。
第四卷 第五章 东番特战营(上)
年节刚过,东番中左卫所有战兵便开始操练了,整个东番中左卫顿时又变得热闹非凡。m.www.uu234.net
这天,酉时三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校场。
张盘不紧不慢的沿着校场边缘跑动着,这时候天还没黑,校场上还有些人,有独自练习的,有相互切磋的,也有张盘一样在跑圈的。
校场上所有人都很放松,因为这个时候并不是正规操练时间,东番卫的战兵有统一规定,晚饭之后可以自由活动,但亥时之前必须回营休息。
这会儿东番中左卫中前所已经招到大约一百二十余名战兵,但校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也就十多个的样子,有很多人都在房间休息,也有人跑港口另一边的小城瞎逛去了,毕竟累了一天了,还能坚持自己加练的并不多。
现在他们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寅时七刻起床,洗漱一番,卯时准时开始操练。
卯时到辰时练一个时辰体能,就两项,跑圈和举石锁,大底就是跑五圈休息一下,然后举一刻钟石锁,再休息一下,然后再跑五圈,然后再休息一下,然后再举一刻钟石锁就算是完了。
辰时到巳时是战阵操练,他们练习的是戚家军的鸳鸯阵,同一个房间十二个人一组,不停操练鸳鸯阵各种变化。
巳时到午时是读书习字,这是巡抚大人特意规定的,用巡抚大人的话说,不认识字你当什么战兵,要是累计军功升到把总、千总,甚至是将军,到时候连个军功薄都看不懂,岂不让人笑话。
当然,巡抚大人也不是让大家去考秀才,所以他们也不用背什么四书五经,大底上读读《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什么的,学点做人的道理就行了。
午时到未时则是吃饭,休息,他们的伙食简直好的无法想象,顿顿都有鱼和肉,而且米饭管够!
未时到申时又开始操练了,不过练的是技巧,而且等级不一样,连的技巧还不一样。
像三等兵练的狼筅舞动、长枪突刺和钯挡杀,二等兵练的是刀盾合击,一等兵则是练习火枪和火炮的操控。
申时到酉时还是读书习字,到酉时,一天操练就算是结束了。
张盘每天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都会来校场加练,一开始是跑圈,跑完十圈之后便练习技巧。
这会儿跑十圈对他来说已经很轻松的事情了,半个时辰之后,天色擦黑,校场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也跑完了。
这个时候,他便会来到军校场中,拔出自己的佩刀,练习刀法。
他练的并不是刀盾合击,而是真正的刀法,《辛丑刀法》,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是小队长,也就是小旗了!
有句俗话说的好,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他为了给父母报仇,为了找回自己的姐姐,每天都拼命的加练,很快就升到了一等兵,原本要升小旗至少还要一两年时间,但是,去年快到过年的时候,带他们操练的戚家军精锐突然全部被调走了,于是,所有的一等兵都被提拔为小队长,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当上小队长之后,便可以练习真正的刀法了,《辛丑刀法》他已经练习了将近两个月了,所有的动作他都记的滚瓜烂熟,唯有一点,他做不到,那就是刀气。
传闻刀法练到一定的程度,便会产生刀气,或者说刀光,刀光一闪,人头落地,一般人根本就挡不住!
他就这样在夜色中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不管刮风下雨,不论严寒酷暑,他从未停歇。
到了二月中旬,某天早上,卯时,中前所所有战兵准时集结在校场,张盘正要带着手下去跑圈,千户大人谢正阳突然出现在校场上。
他抬手示意大家等一下,随即走到阵前严肃的道:“巡抚大人有令”
所有人连忙抬头挺胸,跟着严肃起来。
紧接着他便朗声道:“令东番九卫,对所有战兵进行测试,凡是半个时辰内能在标准校场跑完二十圈的,全部送往东番中前卫参加特战营选拔!”
特战营,听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到底是干嘛的呢,有人忍不住举起手来,谢正阳立马点头道:“你说。”
那人朗声道:“千户大人,特战营是干什么的?”
谢正阳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凡是被选拔上的,每月粮一石饷五两!”
五两银子一个月,比小旗待遇还好!
所有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要是刚来的时候,他们估计都会吓的晕过去,半个时辰跑二十圈,四十里路,开什么玩笑!
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跑习惯了,半个时辰跑十圈,每个人都没有问题,半个时辰跑二十圈,每个人都想试试。
不过,谢正阳并没有下令让他们开始跑圈,反而朗声道:“大家不要急,指挥使大人会派人来进行测试,现在,所有人,原地休息,等候命令,解散。”
众人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防止有人作弊,毕竟一个人不可能盯住一百多号人,这么多人不可能一样的速度,到时候整个校场周围稀稀拉拉的全是人,谁知道你有没有跑二十圈。
指挥使大人肯定会派人来监督,防止大家作弊。
原地休息的意思就是让大家放松,可以站着也可以坐着,但是不准离开。
所有人都选择就地坐下来,毕竟二十圈四十里不是闹着玩的,还要在半个时辰之内跑完,考验的就是体力和耐力,大家自然不会笔挺的站那里消耗体力。
大约过了一刻中左右,一个水师千总带着一百多个水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踏步而来,站那里等候的谢正阳立马朗声道:“所有人,起来,列队,站好。”
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东番九卫,不但有战兵和屯卫,还有水师,他们和战兵一样,也是随时准备出站的,不过他们不在卫所驻地驻扎,而是在海上巡逻。
千总按理来说地位比千户还要高,因为他们是领兵打仗的,而千户是带屯卫屯田操练的,但是,这位千总却对谢正阳恭敬异常,因为他知道,这位千户大人可不得了,他三个儿子都是千户,而且,他弟弟还是巡抚大人的亲卫队长!
那千总拍了会儿马屁,这才赔笑道:“谢大人,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谢正阳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那千总闻言,立刻拿出一个沙漏往地上一摆,随即朗声道:“所有水师将士听令,按现有队形交叉选定一个战兵,剩下的站我后面来。”
那些水军得令立马一对对的穿插到战兵中间,每个人都选定了一个战兵,后面多余的十来个人则跑回那千总身后。
那千总随即又下令道:“所有战兵听令,在校场外围排成一字长蛇阵。”
战兵得令立马一队队小跑到校场边缘,排成一长溜。
那千总见一切准备妥当,立马蹲下来把沙漏一翻转,随即站起来朗声道:“开始。”
校场周围的战兵立马按各自的速度跑起来,校场中间的水军则各自盯着自己选定的战兵认真的监督着。
这种测试对于张盘来说自然是小意思,他保持着恒定的速度,一圈又一圈的跑着,一个个的战兵被他超越,超越,再超越,二十圈跑下来,他甚至还能跑到校场中间对那把总行礼道:“报告,我跑完了。”
那把总被他吓了一条,俄滴乖乖,这家伙是不是人啊,沙漏还有还大一截呢,最少还有一刻钟,这家伙竟然跑完了,而且说话还中气十足!
这家伙真跑完了吗?
那把总突然朗声道:“谁负责给他数圈的?”
一个水军士兵立马跑过来行礼道:“大人,是属下。”
那把总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他真跑完了?”
那士兵很严肃的点头道:“大人,二十圈,我数的很清楚,他跑完了。”
那把总这才挥手道:“好吧,你到一旁休息。”
一刻钟很快过去,虽然所有战兵没有一个放弃的,但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跑完的仅有十余人。
第二天一早,张盘等十余人便被带到港口,登上了改造后的车轮舸轮船,送往东番中前卫。
东番中左卫这次通过测试的并没有多少,总共还不到一百人,三艘车轮舸轮船装下他们绰绰有余。
这还是张盘抵达东番之后,第一次离开东番中左卫的驻地,
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比如他们所坐的船,就跟他来东番的时候坐的完全不一样,没有风帆,竟然还能跑的飞快。
还有一路遇到的三支巡逻船队,那规模简直吓死人,一百艘绝对是有的,原来东番卫每个卫所都有上百艘战船,他还以为东番卫的水师也就是接他们那五十来艘战船呢!
还有,东番中前卫港口外的那坐堡垒,竟然有三层高,而且上面还到处是火炮!
还有,东番中前卫旁边的那座城池,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大的城池,恐怕大明京城都没这么大吧!
从东番中左卫到东番中前卫,总共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却被震惊到不行了,一路上超出他理解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他真的没想到,东番卫竟然强大至斯。
好在,东番中前卫的驻地和东番中左卫差不多,都是九宫格般军营和校场,来到熟悉的环境,他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点。
来到这里之后,他先是抽了个签,然后便被人带到了签纸上所标的房间,这时候他才知道,选拔方式竟然是一对一轮番比试,一组十二个人,一一轮番比试之后,获胜最多的四个人才能真正成为特战营的精兵。
他这一组,就是他所住的房间中的十二个人。
不过,他进去的时候,里面还一个人都没有,他好像是到的最早的一个。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被带过来,直到下午申时左右十二个人才全部到齐。
通过交谈,他了解到,这些人,并不全是战兵,他们中间,有水师的将士,也有戚家军的精锐,战兵反而是最少的,这组十二个人,总共三个战兵,其他两个虽然也是辽东迁移过来的平民,但跟他并不是一个地方的,也不是一个卫所的,所以他一个都不认识。
第二天一早辰时,他们这一组的比试便开始了,场地就是他们所住的军营前的校场,这个时候,校场上已经用石灰画出了一个个方形区域。
每个方形区域内都有一个手持毛笔的将领坐在北边记录,南边都有一个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都有,不过都是木制的,东西两边则各摆了一条长椅。
比赛规则很简单,十二个人分坐东西两边,北边的将领点到哪两个,哪两个就上去取兵器,那将领一宣布开始,两人便可以开打了,随便你怎么打,打到对方认输就行!
这个规则其实是在考验人的智商,因为比试并不止一场,你如果第一场就开始拼命,明知打不过还要硬扛着不认输,那么就算你是十二个人里面排前三的,最后也不会胜出。
张盘隐隐已经猜到一点了,第一轮先观察一下所有人的实力,打不过就认输,或许还有最后胜出的机会,因为十二个人里面有四个名额,输一场两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不超过四场就行。
不过,很不幸,他竟然被点到第一个出场,而且对手还是一个戚家军的精锐!
这一场怕是要栽了,还没看到一个人的实力便要败一场,还真是背啊,他边上前取了把中号戚家刀,边在心里暗叹。
对方选的是一把短号戚家刀加一块木盾,看样子他是鸳鸯阵中的刀盾手。
张盘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刀盾手的话,好像还没练过《辛丑刀法》,普通的刀盾合击,他也练过,在真正的刀法面前,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毕竟戚家军鸳鸯阵是靠配合,并不是靠个人武力,除了小队长,其他人单挑其实很差劲。
他和对手取了兵器刚刚在场中站定,那将领便朗声道:“开始。”
张盘毫不犹豫的挥刀砍向对手持刀的右臂,因为他相当清楚,砍左边没用,就算拿把真刀也很难砍开盾牌,何况是把木头的。
张盘的动作太快了,而且他找的角度也相当的巧妙,那刀盾手来不及回盾,只能拿刀硬档,结果,令所有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刀盾手手里的木刀竟然被劈断了,而且右臂还被扫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啊。”那刀盾手连忙将盾牌挡在身前,捂住右臂飞快的向后退去。
张盘还待乘胜追击,那将领却突然抬手道:“停。”
随即便飞身上前一把夺过张盘手中的木刀,拿到手里颠了几下,随即又仔细看了看刀口,完全没有问题,是一把钝钝的木刀!
第四卷 第六章 东番特战营(下)
戚元辅拿着木刀仔细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木刀。www.uu234.net
他看向张盘的眼光不由充满了震惊,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练的是《辛丑刀法》?”
张盘连忙拱手道:“是的,将军。”
《辛丑刀法》能练出刀气,这个戚元辅相当清楚,因为他那个妖孽的小妹就练出了刀气,一般能练出刀气的都能成为难得的猛将,可惜,芳华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家里人谁又舍得让她上战场啊。
今天竟然让他在一堆小兵中碰到个练出刀气的妖孽,真是见了鬼了,他们三兄弟练了十几年都没练出来,他不由试探道:“你练了多久了?”
张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差不多两个月了。”
“噗”,戚元辅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两个月,还是不是人啊!
他很想亲自跟这家伙过几招,但是一想起小妹那妖孽的身手,还是算了,虽然刀气伤人并非无敌,但是,却有点防不胜防,自己要是被个新兵蛋子给伤到了,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想了想,无奈的道:“你不用比了,这组算你第一,你下去吧。”
说罢,他又回头检查了一下那戚家军刀盾手,还好,这家伙刀气还不是很强,口子不是很深,包扎一下应该还可以动手,他直接问那刀盾手道:“你还想继续后面的比试吗?”
那刀盾手坚定的点头道:“想。”
戚元辅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嗯,不错,是条汉子,去,包扎一下再过来。”
那刀盾手激动的连连作揖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直到戚元辅挥了挥手,他才抱着胳膊找人包扎去了。
比赛继续,张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获得了第一名,他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他看来,刀气应该不是那么难练出来,而且刀气也并非无敌,只要人家力气比他大,反应比他快,照样能击败他。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开玩笑呢,这家伙就跟在木刀子前面把剃须刀一样,你砍他一下,他最多青一块,他砍你一下可是一个大口子,谁愿意跟他打啊!
这样的比试足足持续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张盘又换到了另一个校场的另一个房间,同样是一个房间是十二个人,他再次当上了小队长。
他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每天早上还是寅时七刻起床,洗漱一番后便开始操练。
卯时到辰时还是练一个时辰体能,同样跑圈和举石锁,不过每次跑五圈休息一下变成了跑十圈休息一下,石锁的重量也从五十斤变成了一百斤。
辰时到巳时还是练习战阵,练习同样是戚家军的鸳鸯阵,同样是一个房间十二个人一组。
巳时到午时还是读书习字,不过,他们学的却不是汉子而是女真文!
午时到未时吃饭,休息,不过伙食更好了,不但米饭管够,连鱼和肉都管够。
未时到申时还练习技巧,不过练的不再是什么刀法枪法,而是投毒、暗杀、化妆易容等技能!
申时到酉时还是学习,不过学的是看地图,画地图和牢记各种各样的地图。
到酉时,一天的操练就算是结束了,当然,张盘还是会加练到很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十余天,一天早上终于出现了变化,张盘他们这十队一百二十人,不再是在原来的校场集合,而被人领到了最中间那个校场集合。
这时候,中间的校场上已经集结了好几百人,全部是十列十二排的方阵,张盘他们这十队人被排在最左边。
不久,整个校场差不多都被排满了,足足排了九个方阵共一千多人。
紧接着,前方便传来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是巡抚大人,竟然是巡抚大人,张盘感觉激动的身体都有点发抖了,要不是巡抚大人,他还在辽东受苦呢,哪里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更不用说练出这一身本事了。
张斌一身戎装带着谢正刚等人来到九个方阵前方,他缓缓扫视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宣布了一下特战营的组织机构。
谢正刚和张差他们几个已经他提拔成把总了,领的就是这些特战队员,九个方阵正好一人一个,这会儿原来挑选的五十来个精锐斥候都提拔成了特战营的小队长,指挥上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随即他又朗声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特战营是干什么的吧?”
所有人都露出求知的表情,他们的确不知道特战营是干什么的。
张斌继续朗声道:“特战就是特殊作战的意思,可以说,除开两军对阵或者是攻城站等正面战斗,其他的都可以算是特战,比如刺探、暗杀、投毒、偷城等等。”
这话简单明了,大家一听就明白,原来,特战就是不跟敌人正面硬干。
张斌又继续道:“特战的种类很多,这就要求你们必须懂很多东西,你们必须会刀法枪法,你们必须会骑马射箭,你们必须会操控战船,你们必须会多种语言,总之,你们最好是什么都会。”
众人闻言,不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都会,怎么可能呢?
张斌随即解释道:“当然,这个需要时间,我并不是要求大家现在就什么都会,凡事都有个学习积累的过程,今天,我就带大家去练习一下刺探技能。”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巡抚大人竟然要亲自带他们去刺探,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张斌并不是闲得无聊,他这样做自然是有目的的,这特战营其实也是他的亲卫营,他带领大家一起去进行各种特战训练首先是为了增进感情,同时也是为了帮他们提升特战技巧,毕竟特种作战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他们并没有什么经验,自己好歹也看过一些有关特战的东西,虽然只是懂一点皮毛,也比他们对特战的认识深刻的多。
比如,这次,他就没让大家带干粮,就是带了点丝线绳索等小工具,和一点盐粒,为的就是教导他们练习一下野外生存技能。
这次刺探的目标东番中右卫,也就是后世台东的位置,之所以选择那里,主要是因为东番西岸并没有什么山脉,大部分都是平原地形,而且这会儿已经到处是屯田了根本就没办法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他先是令所有人登上早已停泊在港口的九十余艘车轮舸轮船让水师将士教导了一番轮船的操作,随即便让他们在水师将士的协助下亲自操控轮船赶往东番中右卫。
在海上疾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便来到了离东番中右卫还有十余里的一个小河口,张斌直接命所有轮船转入河道中,选择了一个比较合适登陆的河滩,随即便带领所有特战队员涉水登岸,钻入北边的山地中,向东番中右卫驻地奔去。
一千多人在深山密林中前行可谓危险重重,被毒蛇咬的,被毒虫蛰的时有发生,还好张差等人和那些斥候小队长准备充分,各种解毒的药带了很多,再加上处理及时,倒是没什么大碍。
不过,张斌却没让这些被毒蛇和毒虫咬到的队员自己爬山越岭了,而是开始教导个小队利用树枝和藤条编制简易担架,让人抬着他们走!
就这样行进了大约一个时辰,还未到午时,张斌便令所有小队停下来休息,准备中饭。
这什么都没带,怎么做中饭呢?
可以做的有很多。
比如,用随身携带的短刃挖点蚯蚓什么的,去附近的河流钓鱼,又或直接跳进浅水区摸鱼,反正这时候自然环境没有受一点污染,河里的鱼多的是。
又比如,利用绳索去做陷阱抓野兽,抓小动物,或者直接用短刃当飞刀去射杀小动物,什么的,反正这会儿的山林就跟原始森林一样,里面的动物多的是,只要能逮到就行。
还有,像这边山区能食用的野果,地上能食用的野菜,他都让人跟这边的原住民了解过了,随意给他们指点一下,就能找来一大堆。
紧接着就是点火烧烤煮汤了,打火石大家还是带了的,这钻木取火就不用来了,烧烤也很简单,搞点树枝搭个架子,再用树枝把鱼和肉穿上就行了,这锅都没带,汤又怎么煮呢?
前世他看过有些夸张的野外生存节目,好像什么东西直接就往嘴里塞就行了,不用管是不是生的,也不用管有没有寄生虫什么的,后面一查才知道,那样吃简直是找死,回去拉个稀里哗啦算是轻的了,万一把什么寄生虫卵吃进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野外煮汤没锅办法还是有很多的,竹筒甚至是树皮都行,这么多人找竹子并不难,抠树皮就有点麻烦了,所以张斌直接让人去找了个竹林,砍了十几根大竹子,上百个汤锅就出来了。
还好这会儿东番的深山密林人迹罕至,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不然上千人在同一块山区,想吃饱那真是门都没有。
其实这些特战队员中有很多人比张斌还要熟悉野菜野果,像辽东的难民,他们甚至树皮草根都吃过,野菜野果什么的对他们已经算是正餐了,他们找起来自然是相当麻利,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见过用竹筒当锅用的。
让所有特战队员将各种找吃的技能练了个遍,忙活了大约个把时辰,一顿野外大餐终于准备好了。
张斌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自然也要猛着胆子也他们一起享用这难得的野餐,还好,这特战队员里面烧烤煮汤的行家里手也有不少,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算是可以的,众人匆匆把东西吃完,又把火全部熄灭,紧接着就继续出发了。
又行进了大约个把时辰,远远已经能看见东番中右卫的驻地了。
这时候,张斌便让大家躲在树林里,用刚刚准备好的炭笔,开始绘制地形图。
这里面大部分特战队员都没有画过地形图,但是所有人又必须掌握这个基本技能,张斌只能让几十个斥候队长做老师,一样样教他们画,什么山脉、河流、湖泊、道路、海岸线、城池等等东西,都让大家认真的画了一遍又一遍。
张斌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自己也画了一张,不过,他这地图一画出来,简直让人无地自容,因为他毕竟是有绘画功底的,画出来的东西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其他人就不一样的,基本上都是些扭来扭去的线条,只能看出代表什么东西,要说艺术感,完全没有。
就这样画了大概个把时辰,所有人都画的差不多像那么回事了,这次刺探训练就算是完成了。
张斌也没下去跟东番中右卫指挥使郑明打招呼,就那么带着所有人沿路返回河岸,登船回去了。
还好,回去之后,他没拉肚子,吃的都是熟的,当天没拉肚子,基本就不用担心了,要是吃的生的,那就说不好了。
接下来,每过十天左右,张斌都会抽出时间带他们去进行各种训练。
比如操控战船,那是直接让水师开过来一个分舰队,各种船只应有尽有,什么操控风帆,划桨掌舵,操控各种舰炮等等,所有水师技能都让他们练了个遍。
又比如偷城,搞破坏,从爬城墙,开城门,到进入城中,翻墙入室,搞暗杀,投毒,放火等等,所有偷城杀人放火的技能都让他们练了个遍。
当然,张斌也不光是让他们练习杀人技能,毕竟这些人大多数时候是给他当亲卫的,怎么保护人,救人才是重点。
这会儿的亲卫好像就会明面上跟随左右,贴身保护什么的,这些肯定远远不够。
比如,怎么穿便装混入人群暗中保护,如果他今后要装逼,要显得自己平易近人,明知有危险还要在人多的地方现身,这个训练项目就必不可少了。
还有什么挡子弹,挡箭矢什么的,这个同样要训练,这个时代可是火枪、弓箭、弩箭并存的时候,人家要刺杀他方法多的很,不小心提防,自己死了可以说是小事,大明没人去拯救了才是大事!